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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用故事寻找人世间永恒的因果

发布于:2022-06-07 作者:admin123 阅读:55

  本文系宋方金2018年7月21日在全国图书博览会上的演讲

  大家下午好。很高兴来到深圳跟大家交流。上台以后感到非常地惭愧,因为在我之前这个场地刚刚结束的演讲是一个股神在讲股市行业,实际上就是教大家怎么挣钱。我们都知道,股市行业和故事行业有两个共同点,一,就是看上去容易挣钱,实际上很容易赔钱;二、股市搞不好就是事故,故事搞不好也是事故。

  我来得早了一点,刚才也听了股神的演讲,股神给大家讲述了炒股的三个法宝。但是朋友们要注意,如果炒股真的有法宝,而且一下就三个,他是不会告诉你的。他一个都不会告诉你。我不是股神,也不掌握什么法宝,今天只是来跟大家聊聊我们故事行业的一些点点滴滴。

  深圳,很深呐

  首先咱们从深圳说起。我是第一次到深圳,对深圳的理解还只停留在书面印象和表面印象上。但是这次和我同来的李尚龙老师他多次来过深圳。昨天下午在首都机场等飞机的时候,李尚龙老师跟我说,哥,我特别特别喜欢深圳。我说为什么。尚龙老师说,两点,一,这儿的海鲜好;二,这儿的人好。我说海鲜好你不用介绍,我晚上就体会到了。人好好在哪儿呢?尚龙老师说,这儿的人爱读书。

  在尚龙老师出第一本书的时候,尚龙老师自费跑遍全国跟读者交流,他说那时候到其他城市,每次也就来个二三十人,但深圳,能来一百二三十人。今年尚龙老师带着他的首部长篇小说《刺》来到深圳,来了好几百人。出版方的葛忠雨老师一听两眼放光,说,尚龙老师,你一个人就能来几百人,再加上宋方金老师,这就得爆棚了。

  尚龙老师忧虑地说,我倒是有些担心。葛忠雨说,担心什么?你怕坐不下?咱们场地足够大。尚龙老师说,我的担心是,如果加上宋方金老师,人数可能得减一大半。今天来了一看,果然。在此向尚龙老师致歉。尚龙老师是畅销书作家,我是滞销书作家,这就是区别。这个道理也告诉我,一加一等于二只适用于数学领域。

  昨天因为北京有雷电暴雨,飞机迟迟不能起飞,到达深圳的时候是晚上一点多了,海鲜也没能吃上。我们进入深圳市区的时候,天空上星光点点,地面上灯火闪闪。尚龙老师说,看,多美啊。当年我在深圳住了一段时间,最大的梦想就是一辈子在深圳生活工作。我问,那你后来怎么又去了北京?尚龙老师说,咳,没找着工作呗。

  听尚龙这么一说,我对深圳立即肃然起敬了。因为熟悉尚龙老师的人都知道,尚龙是一个励志能励志到令人发指的人,他勤奋,努力,聪明,拼搏,愿意为了事业去选择除了不择手段之外的所有手段,但就是这么努力上进的一个人,竟然在深圳连一份工作找不到,深圳,很深呐。

  今天我跟尚龙老师来跟大家交流的主要是两本书,一本是我的《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甲方乙方》,还有一本是尚龙老师和史航老师为主的一本合集《世界多么残酷就多么美》,这是我们四味毒叔的丛书。

  四味毒叔有的朋友可能不了解,我简要介绍一下。这是一档日播的视频节目,大家在微信上搜四味毒叔就可以搜到。这档节目有一年多了,主要是文化影视领域内的访谈和脱口秀,旨在对文化影视现象做一些梳理和思考。四味毒叔丛书就是一年做节目做下来的一个重要收获。我的这一本《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甲方乙方》主要是我两年来的演讲。

  谁规定了一个编剧就只能用剧本说话?

  最近这几年来,我的敌人一般都指责我,宋方金,你不要老骂我们,请你用作品说话。我当然不会听敌人的,所以我坚持用人品说话。人品是最能品出人来的,尤其能品出你的敌人。但让我困惑的是,除了我的敌人,我的朋友也大多都是这么劝告我,说,方金,你不要老骂人,还是要用作品说话。为此,我跟几个朋友也成了敌人。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坚持说:因为你是一个编剧,所以你要用剧本说话,否则就是不务正业。让我啼笑皆非的是,在这个理直气壮的因为所以里边,逻辑链条非常地脆弱,经不起推敲。谁规定了一个编剧就只能用剧本说话?那要这么来说,农民就只能埋头种庄稼,画家就只能埋头作画,歌唱家就只能开口唱歌,小说家就只能写小说。

  同样让我不解的是,明星在演戏之余打高尔夫,打篮球,走红毯,没人指责他不务正业,我们编剧除了写剧本,业余时间用来做做演讲,对行业做些有益的事情,却被人说成不务正业,这是一个什么道理?

  这几年,我在尚龙老师身边,学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励志。只要你把事情归结到励志上,别人就哑口无言了。所以我早就宣布了:我不是一个编剧,我是一个演说家,一名脱口秀演员,业余时间写写剧本拍拍戏。这样听上去,就很励志了。

  我们行业内有一个这样的典范,就是刘仪伟老师,他就是在电视上教人做饭,在电视上帮人找工作,然后还写剧本拍电影,拍了好几部了,作品比我还多。但社会上都说他多才多艺,都说我不务正业。好在我人品还撑得住。否则人设就崩了。人设一崩万事空。在此广告一下,李尚龙老师的下一本小说刚刚写完,就叫《人设》。

  影视行业的两大重要特点

  说这么多不务正业的事儿,因为这本书就是不务正业的结果。我进入影视行业有十来年了。影视行业跟其他的行业相比,有两个重要特点:一、它是输出价值观的行业。因为它要输出价值观,所以一定要避免价格观。很遗憾,我们目前的影视行业,价格观大于价值观,票房堵住了心房,收视率扰乱了心率。

  这个时候,必须有人出来说话。而且,必须有行业内的人出来说话,因为他熟悉行业规律。这个人是谁?导演?不可能。导演群体跟利益绑得太紧。制片人?更不可能,因为制片人就是用利益绑导演的人。明星?演员?大部分明星和演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更要高高挂起。最后是编剧而且只能是编剧。

  为什么?因为编剧是知识分子,是负责价值观输出的人,是故事行业的核心,是文化阵地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的堡垒。所以,我们编剧选择站出来,向不遵守行业秩序、创作规律的文化败类开炮。文化阵地,是一个民族最重要的阵地。审美安全,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安全。

  前段时间,我们提出了两个议题:一个是剧作中心制,一个是新现实主义冲击波。这是我们给影视行业开出的良方。最近上映的电影《我不是药神》完美诠释和证明了我们开出的这个药方。

  这个行业的第二个重要特点,就是变化非常快。影视是当前最现代的世界媒体,从技术,到审美形态,几乎是日新月异。所以,以前的“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在今天已经不好使了,等你的剑磨出来的时候,对方手里拿的是枪,你再去找枪,他已经换成原子弹了。所以在这个行业,要把握住变与不变。

  不变的是什么呢?是讲故事的规律。变的是什么呢?是技术,是审美,是讲故事的手段。把握不住永恒的不变和疾速的快变,就没有办法在这个行业生存下去。

  有一位编剧前辈,他写过的影视剧在座的大家都看过。他就认为,一个编剧要用作品说话,一个编剧,要甘于幕后,不要总到台前说话。他长年累月在家里写作,不闻窗外事,也不跟我们交流。有一年,一个制片人到他家里请他写剧本,他说可以。制片人问他,您稿费希望是多少呢?他说八万一集,可以吗?

  那个制片人心脏不太好,一下心律不齐,几乎就要心梗,他吃下一片药,立即打电话让公司财务法务赶到这位编剧家里,当天把合同签了,把订金付了。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以这个编剧的身价,当时他在市场上应该已经值二十万一集了。但是这个编剧他不出门,也不跟同行交流,完全不知道影视行业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当制片人走了以后,这位编剧前辈开始犯嘀咕,因为这个合同签得也太快了订金付得也太痛快了。大家一定要记住:一件事情,快就容易出问题,如果再痛快,就一定出问题。这位前辈赶紧打电话向一位好朋友咨询,咨询的结果就是你至少应该是二十万一集。这位编剧前辈眼前一黑,心梗犯了。

  这位前辈我非常尊敬。但是他这种不关心行业发展的态度我是不赞成的。你截下一棵树的枝条插入土里,这根枝条就会长成一棵树,它拥有树的全部信息,整体由局部构成,局部里也包含着整体。这就是宇宙全息论。

  作为行业的一分子,行业对你负有责任,你对行业同样负有责任。就跟河里的一条鱼一样,当一条鱼死了,是这条鱼的体质不好,八字不硬,但当大部分鱼都感到呼吸困难的时候,有些鱼要领头把肚皮翻出水面,告诉大家这条河的水可能出现了问题,要治理疏通一下了。

  小到片酬稿费,大到制作生产,每一个环节,都是创作者的命脉。一个人没有好作品,是个人悲剧;一个时代没有好作品,就是时代悲剧。这就是我,还有我的一些同行,像汪海林老师,像余飞老师,我们不断出来呼吁的原因和目的。

  玉皇大帝把南天门打开了

  我所呼吁的主要声音,都在这本书里了。出版社的同志,让我跟尚龙老师来这儿跟大家沟通的时候,我一直想,跟大家交流什么。因为有些人对影视行业感兴趣,只感兴趣这个行业的表面。但我们在行业内部工作,知道和熟悉这个行业的零部件,知道它的榫卯和机关。

  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这个行业,那就是我们是用不断、然而、但是,这样的转折来讲述人间永恒的因为、所以,这样的因果关系。然而、但是,是技术,是手段;因为、所以,是结果,是主题。驾驭这两者,并不容易。顾此失彼,即为下品。最困难的一点,如果没有穿透性的智慧,就看不到真正的因果关系。

  举个例子。在我少年时代的一天,是个春末的夜里,我们一家人坐在场院里闲聊,突然我们看到在遥远的天际,一颗星向我们飞来,这颗星星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它的光芒大到几乎照亮了半边天,我们开始是兴奋,最后是惧怕,甚至于感到世界毁灭般的恐惧,然后最后我记得那个星星似乎变成一个火球,坠落到村子西南的一个什么方向。

  然后我记得大人们沉默了很长时间,因为这颗星星的出现超出了他们的知识结构。最后有富于经验的老人说,世界上可能要出大事。这是个陈词滥调了。后来这颗星星一直闪耀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我看了很多不明飞行物的报道,我知道,少年时代那一次的记忆大概就是一次不明飞行物。

  谜底是在前段时间解开的,前段时间,我刷朋友圈,看见我的好朋友,作家王十月,他是个打工作家,在深圳打过工,他写了一篇文章,讲述他少年时代遇见的一件事情,就是一个夜晚,他跟家里人夜里看见一个星星,缓缓变大,发出耀眼光芒,我一下感觉到,怎么跟我那次看见的很像?他的爷爷告诉王十月,这是玉皇大帝把南天门打开了。接着我发现他描述的那一年就是我少年时代的那一年,我们两人看见的是同一颗星星,那一年,是一九八七年。

  王十月跟我不一样的是,他因为要写科幻小说,一直在查阅相关信息。他查到了那颗星星,那就是一九八七年地球上发生的唯一一次肉眼可见的超新星爆发。这个因果关系,就牵扯到知识结构。如果没有知识结构,就会以为是玉皇大帝把南天门打开了,就会以为这是一种灾难的预兆。

  在我的朋友中,还有两次不明飞行物事件。一次是导演张艺谋。有一天晚上,我跟张艺谋导演还有他的文学策划周晓枫老师在他的工作室聊天到凌晨,我跟周晓枫都很累了,但艺谋导演还是神采奕奕,我就问他为什么不累,张艺谋导演就忽然聊起了他见到不明飞行物的事儿。

  那是在拍《大阅兵》的时候,张艺谋那时候还是摄影师,带着摄影组在一个机场装卸摄影器材,当时是晚上,突然他们抬头看见一个脸盆大的月亮挂在天上。艺谋导演说,一看那个东西,就感觉不是错觉,不是人类的飞行器,好像有智能生物在操控那个飞行器,然后他在看那个飞行器的时候,感觉意识被吸进去几分钟。后来等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那个飞行器在天空中喷出巨大的蘑菇云,但是没有声音,飞走了。这一个片段在周晓枫的一本书里讲到过,那本书叫《宿命:孤独张艺谋》。

  另外一次目睹事件是作家刘震云老师。刘震云有一次跟一帮作家到新疆开笔会。也是一个晚上,他们五六个作家出门散步,一抬头,看见天空中也是挂着一个脸盆样的不明飞行物。刘震云讲述的那个形状跟张艺谋讲述的那个形状和感觉是差不多的。那个不明飞行物在刘震云他们回去的时候,还挂在天上。刘震云说,那似乎也不是错觉,也不是人类的飞行器。

  这两个不明飞行物事件也是一个知识结构的问题。我想,当我们有足够的知识结构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刘震云和张艺谋目睹的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就像如果没有科学发展,我跟王十月目睹的那颗星星就会被当成是玉皇大帝打开了南天门一样。

  文学家比科学家要幸运一些

  所以,讲述因果关系是危险的。因为你所认识到的因果关系很可能是个笑话。科学不断推翻科学,科学家不断在推翻科学家,但文学还不是这样,在文学里,如果你的因果关系是速朽的,根本用不着别人来推翻,你自己就先坍塌了。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们一出影院就不断摇头,因为那个因果关系在你看到的时候就不成立了。这就是我们拿着遥控器,在几十个台中间选来选去,最后却无奈地关上了电视,因为那里边呈现出的因果关系陈旧老套,甚至是反动倒退的。

  公正地来说,文学家比科学家要幸运一些。因为科学是硬性的,是有指标数据的,说推翻就推翻,说一个时代过去就一个时代过去了。科学家的命运几乎就是一个等待被推翻的命运,只是看时间长短。虽然文学家面对的是一个模糊不定的人性,但这个模糊不定的人性在某种意义上却是一个永恒的波段。你只要在这个波段里描绘出人性的光谱,而且这个光谱一旦被描绘出,它就几乎不能被推翻。

  因为人类在飞速发展的这几千年里,人性并没有改变或前进或后退一毫米。规则在变,人性几乎是不变的。所以曹雪芹描绘出的林黛玉、贾宝玉,鲁迅描绘出的阿Q、祥林嫂、孔乙己,莎士比亚描绘出的李尔王、莎士比亚、麦克白,金庸描绘出的郭靖、黄蓉等等等等,都像真人一样生活在我们的身边,给我们的生活和人生以比喻,以启迪。

  我们都知道,中美贸易战的一个焦点是芯片。芯片是高精尖技术,很难被掌握,所以被秘而不宣。因为芯片是可复制的产品。大家记住,可以被复制的产品的技术,一定是保密的。高的比如芯片,大众的比如麦当劳。不可复制的产品,它的技术一定是公开的。比如,故事。

  故事行业的秘密在两千多年前就被亚里士多德公开了。之后关于怎样讲故事的书籍、讲座在人类中间一直流布,但是这个技术和秘密始终只被少数人掌握。在今天,故事的匮乏并不只是中国影视行业的问题,它是一个全世界的问题。只是在我们当下的影视行业,这个问题显得更加突出。

  关于怎样讲好故事,不是今天这个简短的演讲能解决的。我只是在这儿提出来,并想鼓励大家,故事是最高精尖的行业,它远比芯片复杂,故事也是心片,心灵的吉光片羽,但是好在讲故事的秘密没有被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哪个人垄断,它是公开的,在图书馆,在网络,你都能找到讲故事的秘笈并加以学习,它是一个公开公平公正的事业,希望有更多人加入故事行业,讲出打动人心的故事。

  按照惯例,最后念一首诗,尹丽川写的:

  《无题》

  北京一下雪,就成了北平。

  来到后海,我们就回到了明清。

  从北京到北平,从后海到明清,思绪穿梭奔涌,时空往来反复,这就是故事。

  谢谢大家。

一、[小说]水世界

(一)

  过去所有发生的事,似乎与现在都是一样的距离,仿佛回忆有其本身的长度。我们就像在航行的小船,用绳索拖着我们的回忆向前航行。每每回望过去,那只载满回忆的拖船离我们越来越远。当我们有一天试图追寻往事的足迹时,才发现回忆离我们是那么遥远。我们奋力荡起双桨,向后划行,终于,回到过去,此时才发现回忆已由过去的木舟变成现在的舰船。我们甚至疑惑究竟是为什么我们居然能带着如此庞大的回忆在我们的生命长河中川流不息。

  结婚前的半年,妻子一直开朗而富有活力。她没完没了的带我逛街,拿起一件件衣服要我试穿。我总是略带拘谨的看着她,她却挥挥手对我说,走两步。我迈出两步,然后认真的听妻子的评论,她会说这衣服颜色样式如何,我穿的感觉如何等等。她有时候还会拉着女店员一起叙述我的体形,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能适用什么样的场合。那个时候,她甚至和一个微胖的蓬头女店员交上朋友,我在她们聊到妻子老家路边常见的植物后来发现有护肤作用时,表现的不够耐心被她批评了很久。直到结婚前一天她和她的妹妹聊到皮肤时,她故意抬高音量“哎”出一声向我发出注意信号后,用不屑的眼神斜斜的瞪我,仿佛由于我的过错才构成她肤质的问题,当时的我非常内疚的低下头。

  妻子带着被她装扮好的我,一个个的认识我的朋友,她热情的向我的朋友介绍我是她的男朋友。她甚至来到我的公司对我的同事说我这个人虽不错,但总会给身边的人带点麻烦,她很感伤的对我的同事说,泽宇这个人呐,有的时候就是太固执。我站在她身边听着她的评论,手足无措,她却斜着眼上下看看我,对我大声说,站着干什么,去做事啊。我脸色通红,许久也找不到平常放资料的文件夹。

  最后她翘着二朗腿坐在沙发上问我,还有什么人我不认识。我说都认识完了,其他的都在外地,有的很远。她看着我简洁的对我说:“说。”于是我报上在远地的几位老同学的名字,然后她拿着我的手机甜甜的找到他们,她说,我是泽宇的女朋友,泽宇说想周末见见你,你帮忙联系下其他同学好不好啊,我们周六下午到。她用甜甜的笑容将手机递给我,我忙对着电话说,周末你们通通出来给我冒个泡。电话里立即回了一句,他妈的。我们周五晚上坐火车出发,周六晚上坐火车返回,她热情的与那些无情无义的混蛋打招呼,热情的与那些无情无义的混蛋告别。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知道我在学校曾干过的所有糗事和毕业后的部分糗事,在列车上,她饶有趣味的看着我的脸一言不发,我一会拿本杂志,一会喝啤酒,我脸红耳赤,我燥动不安。到站时,她潇洒的拿起我的喝剩的啤酒一口饮下,她把行李包放在桌上转身就走,我只好拿着行李跟在她后面。走廊另一边一直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的三个可能是找工作回来的女生,她们一路上的偷笑和密谈真让我担心,若干年以后,她们会在火车上喝下不认识男生的啤酒,然后把行李丢在桌上下车。

  那时的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我看着她用她的方式努力接触我的一切,看着她几乎完全抛离她的世界来建筑我们的世界。她就像个曾经休学的小学生,努力的补习着功课,她急匆匆的脚步仿佛一直在对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我常就此陷入更遥远的回忆。

  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开始于五年前的夏天,那个年轻的我活力充沛,对任何事都抱有看法,我常用我认为的逻辑思维来简化事物,最后得出单纯的结论。我说,人总是会死的,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除了回忆就什么也没有了。然后我发表自己的结论,所以人活着就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回忆。我那时对这个世界许多方面不屑一顾,就是这样毛毛糙糙的活在遥远的年代。那时的工作态度和欲望,让我在事业上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在那个夏天,我被公司派往苏州的一个小城做为期一个多月工地管理,我对毕业两年就获得这个机会兴奋不已。

  我是一名技术员,能够接触现场和管理对我来说是向往已久的。像所有这个时代的学生一样,我在似乎在各个城市都有同学。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我带着南昌的特产风尘仆仆的来到那座城市投奔同学,那个年纪的我对旅店不屑一顾,我理所当然的住在同学与别人合租的房子里,即使这个房子离工地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路程。

  这所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一共住着4个人,同学和他的表弟住一间,还有俩个姐妹住一间。我的同学和我的工作一样,他经常出差,只是还局限于技术工作,他很羡慕的对我说,行啊,熊猫。我得意得呵呵直笑,我说吃鸭子吃鸭子。我们招呼着两位女生,他的表弟早以打开包装袋拧着鸭腿在旁边嗯嗯叫换着,仿佛此前的生命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而活着。有个扎小辫子的女生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同学简单的介绍说:“这是我同学熊猫,这是胡可依,里面那个叫胡可甜。”我跟着补充说我叫张泽宇。胡可依问我:“为什么叫熊猫啊。”我的同学笑着接道:“因为他比熊猫还懒。”胡可依笑着问他:“那你的外号是什么啊。”我跟着接过来说:“他叫老牛,因为他和我一样懒,只不过没我懒的有个性而已。”我们一起笑起来,老牛的表弟夸张的表情和将嘴里的食物喷射得到处都是,换来更多的笑声,房间内的斜坐在床边单薄文静的女生也低头偷笑起来。

  我和我的老同学是那么兴奋,我们相互询问着两年来对方的生活,我们总是简单的回答着对方的提问,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向对方提出新的问题。我们谁都不记得到底问了什么或知道了什么,我们只管不停的提问,回答,感伤,兴奋。当我们发现虽然时间如流水般洗刷了我们两年,但我们之间的友谊却比过去更坚固时,我们对这两年发生的事不再感兴趣了。于是我们的目光回到在学校里的时光,我们兴奋的列举学校里让我们难忘的往事。三年前,一位同学准备交洗衣费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给我们留下如此美妙的大学回忆。我们在提到他的名字时就已经笑弯了腰,我们每说出一个字全身就跟着颤动一次,最后我们倒沙发上像得了羊颠疯一样筋挛不止。我们的筋挛持续到那位小辩子胡可依从房间里探出头来问我们:“什么事这么好笑啊。”我们慢慢坐起身来,当我张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话,于是我先用痛苦的表情发出声音,哎~~哟。然后我就像哮喘病人那样回答:“我的一个同学对着窗口里勤工简学的低年纪女生大声叫,阿姨,交钱。”胡可依的表情就像动画片里一样,她半边脸轻轻抽动两下,她说:“有这么好笑么。”然后她似乎失望从客厅里抽回她的脑袋。我和我的同学突然发现这件事确实没那么好笑,于是我们收起笑容,这时我们听到那房间里两个女生呵呵的笑声。

                       (二)

  同学和我从让我们快乐无比的回忆走出后,又走进令我们感叹的人生。我们感叹着这个让我们期待而又让我们无奈的世界,除了我们尽情浪费的大学时光,其他的简直不值一提。我们发表自己的感叹,再为对方的感叹而感叹。我们开始借助书本表达我们的想法,列举着古今中外的故事表达我们的生活。最后我们开始烦恼为什么活着,开始借用自己微薄的哲学知识来解释生活,这也是我们分歧的开始。接下来的时间为了表达那些烦人的空洞的概念,我们开始使用比喻,我的同学首先使用盲人摸象来表达人生对于个体的单个时间段的未知性,在我表示赞同的时候,他过于急切武断的下出结论,他说:“既然摸不出象的真正形态,那就不用去摸,免得被后人耻笑。”我立即反驳他毫无根据的结论。我说:“如果我静下心来给自己足够时间,那还是一定能了解真相的,毕竟象是实体,既然摸了尾巴知道像草绳,那摸完全身,我为什么不知道象就为象。”我的同学毫不掩饰对我的不屑,他说:“做为一个瞎子的你如何能想象出象的庞大,你可能在摸到屁股沟的时候就以为你知道全部了。”我立刻辩解:“或许有几次我会武断的下结论,但只要我发现有新的东西,我就会继续摸下去,毕竟这是人生,而不是个笑话,我有更改和完善的权利。”他依旧不屑的对我说:“别忘了,这个前提是象是实体,可是现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的人生归根结底能表达成一个实体呢。”我对此非常不满,我对他嚷嚷:“是你个混蛋用象来比喻我们人生意义的,现在你却推翻自己说的话。”

  我们对于自己做出比喻的各种解释,让交谈陷入另一种结局,我们开始没完没了的争论。我们前去坐公交的路上争论,回家做饭的时候争论,即使我们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依然会由于某个人类似梦呓的开头,引发我们在明月高挂的夜晚开始新一轮的辩论。直到最后我的同学开始出差外地这个混沌的话题才被迫结束。

  同学离开以后,我才发现我对这个房子毫无了解,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同学表弟的名字,可能曾经有人说起过,而当时我正为那些形而上的问题困扰,对此之外,我根本毫不在意。即使同学离开了,我依然在发表对我同学的不满,我对他的表弟说:“你哥根本就错了,如果我们可以对生活全无所知,那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必要活着。”这位被我称为小牛的年轻人满怀笑意的点着头,他拘谨的应酬着我。在我想再现我与他表哥之间纠缠不清的问题时,他可怜的对我说他要上班了。我疑惑的问他:“你上夜班么?”他急忙回答我:“6点上班,现在5点40了。”我依然疑惑的问:“怎么你哥在的时候没看见你上夜班。”这个可怜的年轻人非常委屈的告诉我:“我平常5点20就出门了。”我这时才发现这几个从工地回来的夜晚,我像瞎子一样在这个房间里和我的同学争吵。

  小老牛奔跑着离开这个简单狭窄的房子后,我只好拿起书本打发剩下的时间。在我看到许三观应革命群众的要求召开家庭会议时,我突然暴发的嘎嘎笑声,再次引起那位表情丰富女士的好奇。她走到我躺着的床边,她睁大着眼睛对我说:“你一个人也可以笑这么开心啊。”我咯咯的抬头告诉她:“这书太他妈有意思了。”她凑过身来看许三观可笑的主持着对妻子的批斗会,然后她问我:“你是不是一个人的时候就看书的啊。”我的目光回到手中的书上,我对着书点点头。她疑惑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头在跳健美操的黑猩猩。最后,她对我说:“要是一个人寂寞的话,就过来一起看电视吧。”我断然拒绝,我说:“这书比电视有意思多了。”她保持着弯腰看我的姿势,在我翻动书页时,她直起身来,她好奇的眼神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对她说:“你干什么啊。”这时,她高傲的转过身去,然后优美的蹦跳着离开我的视线。

  同学离开的第二天,我将买来的菜放在客厅的桌上,然后上床看许三观长途跋涉着买血换钱。我看完这篇小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牛不在房间,我急需要找个人述说我对这本小说的感觉,可是同学要到周末才能回来。我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这时胡可依出现在我的房门前。她静静的看着我,两只手钩在腰下,她的嘴角微微向后拉,看起来带着一丝丝笑意。我对她如此文静非常奇怪,我甚至忘了我正寻找有人能听我对于小说的长篇大论。我谨慎的问她:“你干什么啊?”她微小的偏下头,然后露出看起来并不真实的笑意。她说:“书看完了么。”我立即热情的回答:“看完了,这书写的太好了。”胡可依的嘴角向后微微推去,慢慢的向我表示她的无可奈何。可是她表示的过于委婉,以至于我没有及时领悟。我继续对那本书发表评论,我说:“许三观用他简单的逻辑面对生活,却能让人那么感动。”在我简单描述许三观的一生时,她的眉毛挑了几下,最后她打断我的话,她说:“你晚饭吃了没有啊。”我突然觉得很饿。此时的我以为她是叫我吃饭,于是我来到客厅。当看到菜原封不动的在塑料袋里横竖的占用着1/5桌面时,我回头诧异的看着胡可依,我问她:“你们吃过了啊。”胡可依側着脸从我身边走过,她不满的说:“正在做。”当她转身的时候,我看到电饭堡的内芯,她拿到我面前对我说:“你看放这么多水可不可以。”

  我敏捷的大脑立即发现问题所在,我吃惊地对她说:“你们不会做饭啊!”她大声发驳我,她说:“谁说的,我会做蛋炒饭好不好。”

                       (三)

  我开始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我问她:“你们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啊?”胡可依对我大声嚷嚷:“先告诉我放多少水可不可以啊。”我立即拿过她手上的电饭堡内芯,然后对她说:“你去洗菜。”她不满的对我说:“今天我要做饭,你只要站在旁边教我就可以。”我没有理会,拿过电饭堡的内芯,她叹了口气,拿起一个个方便袋走进厨房。

  我在洗米放水的时候,对胡可依说:“把手放在米上,水淹没手背就可以。”此时的她表示出对我不屑的态度,她看着手中正在洗的菜,她翘着小嘴一声不吭。我插上电饭堡插头并摁下开关时,继续对她说:“记住要擦干外面的水,否则会被电到的。”她并没有将她的不屑坚持到低,她非常不满地对着洗手池前的纱窗嚷嚷:“你当我是白痴啊。”纱窗和我都不介意她的态度,反而乐意的希望她继续说话,可是她在哼上一声后,延续她刚开始准备好的沉默。我走到她身边开始比往常更考究地将菜一一切好,然后开始翻炒。

  我们三个人坐在桌边时,我说:“你们以前是怎么过的。”胡可依回答说:“以前我们和你同学没有在一起做饭,一般是吃方便面和水饺。那天你来才在一起吃饭的。”我不可思议地说:“你都不会照顾自己啊。”她不满的说:“比你要好多了,看看你的衣服有多赃。”我不介意她的指责,继续说:“那为什么不叫我呢。”她用很低的声音轻声回答我:“人家怎么好意思。”她的头深深地低下去,她的头发甚至垂到了饭碗里,我开始有点内疚,但这点内疚根本不影响我的语言和行动,我对这个干坐在桌前的女生大声嚷嚷:“吃饭。”当我放下碗筷时,我又对这个几乎没夹菜的女生用生硬的声音说:“今天你洗碗啊。”这个时候,她不再保持她的沉默。她不满的对我大声说:“人家本来就是要洗碗的。”她气呼呼的将头转向她妹妹身后的墙壁,开始粗声的喘气,她的筷子被大声的扣在桌上,这时的我开始觉得有点坐立不安。我紧张的看看胡可甜,胡可甜却转身走回房间看电视,所以我只有自己安慰面前这位悲伤的女生,我说:“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像坨狗屎一样让人讨厌。”房间里紧接着响起呵呵的笑声。胡可依咬着嘴唇坚持一会,最后终于笑起来,结果我们一起洗刷碗筷。

  晚上,我坐在她们的床上,我们在认识的第五天,开始真正的见面式的交谈。我像个主人那样靠在床头上,胡可依坐在我的旁边,她开朗的看着我的脸,而她的妹妹却侧身坐在胡可依的身后看着电视。几次我的声音跃过胡可依的身体抵达这个瘦弱内向的女生,结果却只换会经墙壁几次反射的简短回答。倒是胡可依和我的玩笑不经意的引起这个女生不相衬的哈哈笑声。每当我因笑声感到惊讶时,那个背对着我的女生总是仿佛看到了我的惊讶一般,向胡可依倒去。我在最后离开时,转回的眼睛终于第一次看到胡可甜的脸,那张即使在吃饭的时候也被头发盖住半边的脸,此时完全的展现在我面前,她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她那张略有苍白的,楚楚动人的脸让我忘记转身是为了什么。于是我若无其事的,缓慢的,遗憾的转回身体,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还是忘记说晚安了,其实这段时间里我忘记做的事很多,最令自己不能接受的是我几乎忘记了我应做的工作。

  那个愉快夜晚的第二天,工地正式开工了,我的同事们即将在下午抵达工地,整个上午我不停的东奔西走,联系着工地开工的各方面工作,在累的气喘嘘嘘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前面几天,我几乎什么事也没做。

  我和同事们在工地上召开一次简短的会议,然后点燃香火向各路神仙祈福。在同事们开始将施工设备摆在场地上时,我的内心才开始真正的紧张起来,此刻的我怀着对未来诸多不确定因素的疑惑,告诉自己,那轻松的度假似的生活,结束了。

  此后的每天,我总须要早早起床奔向工地,而只有在天黑时才能回到同学的房子里。完成晚餐后,我总是早早的睡下,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改变了,喋喋不休的我慢慢走向沉默。我对这所房子的一切变的熟悉而不在意,我的日用品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与卫生间格格不入,就连阳台上在风中摇动的女性内衣也慢慢变的平静自然。我不再怀念南昌住所的床下遗忘的那半包多味花生和床边的书本,仿佛我从毕业以后,或是更早以前就住在这里一般。胡可依也变的沉默寡言,我们简单的进餐,简短的对话,我们一起洗碗,最后我偷偷看上一眼胡可甜,然后轻声的对胡可依说,晚安。她甜美的点点头,温柔的对我说,恩。

  那段温暖的时间里,我紧张而又舒适的生活,忘却了那些无助的人生烦恼,忘却那些令我遗憾的时间流逝,我充实而惬意。只有几个醒来清晨,发现几乎被遗忘的年青人熟睡在我的旁边,他侧拥着我的身体,在我耳边缓慢的呼吸,他一只不重的小腿压着我的下体,让从某个美梦中醒来的我稍感郁闷。

                        (四)

  周末的夜晚,我的同学从外地回来,我像个主人那样热情的接待他,同学进门我就接过他的旅行包,让他坐在整桌饭菜前,我兴奋的对着房间里的两个女生喊:“可依,可甜,老牛回来了。”可依打开充满泡沫的啤酒,可甜将碗筷摆齐。欢快的碰杯后,我开始豪爽的大笑。然后他们三个人也跟着笑起来,我的同学幸福而惊讶的笑着,胡可依在羞涩的笑着,胡可甜依然如平常一样低着头发出呵呵的笑声。

  同学简单的讲述他的工作,然后就开起没完没了的玩笑。当他问起我这几天的生活时,胡可依毫不犹豫插进来代替我向我的同学述说。她说我这几天连书也不看了。我的同学问她:“那熊猫晚上干什么。”胡可依说:“睡觉,吃完了就睡,你们怎么叫他熊猫,应该叫猪才对嘛。”我的同学和两个女生哈哈大笑。我无奈了片刻,旋即用更大的笑声掩盖我的羞涩。

  看完电视后,我将床让给同学,自己睡在草席上。第二天一早,我带着责任感赶往工地,又带着责任感急匆匆的赶回住所。在我打开门的时候,小老牛客气的对我说:“辛苦了,张哥,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时我才回到做客人的感觉,等待着同学一起做饭。

  周日下午,我坐上回南昌的火车。工地开工了,我需要向公司汇报工作和交代后期的工作安排。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支持,结果我迫切赶往南方那座小镇的心情让老板大为感动,他满意的对我说,就按你说的做。周二下午,我坐上火车像回家那样赶往那个城市。

  在我第二天上午抵达那座城市的时候,在享受暑假的胡可甜正在无聊的看着电视。我愉快的跳到她面前,她甜甜的笑着,她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她仿佛忘记羞涩一样主动对我说:“回来了!”我迅速的回答:“是啊!”然后我才对她说的话感动不已。我希望获得更多的幸福,我大声说:“想我么?”她点点头说:“恩,呵呵。”这时我突然想起没有带礼物真是一个绝对性的错误。我拿出一本书对胡可甜说:“喜欢看小说么?”胡可甜保持这笑容接过小说,简单的翻动起来。我转身回到同学的房间放下行李,这时我看到小牛正在呼呼大睡,于是我拿起一本较有份量的书放在这个年青人的两腿之间,然后向胡可甜走去。

  胡可甜的目光从书中走出,沿着床边移至我的脸上,她在微笑。我看着她的微笑突然非常紧张,那时的我还没学会对小女生扬眉毛,我只是紧张的抓着手边的床单,略微向远离胡可甜的方向倒去,我说:“你干什么这样看我啊。”胡可甜对我的回答却是对我的提问,她说:“你没事就看书啊。”我的紧张舒展开来,我说:“是啊,最喜欢百年孤独了,看多少遍也不腻。”胡可甜呵呵笑着,她接下来的问题让我兴奋,她说:“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立即回答没有,那个时候的我甚至用最愚蠢的方式向这个女生证明我的清白,我说:“你看过有女朋友的人是这副模样么?”胡可甜哈哈的笑着点头,她说:“是啊是啊,你这样的人肯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回忆中的我头发像杂草一样自由的生长,左侧的头发还像移开石头的草地一般深深陷下,衣服自然很久没洗,鞋子两边都破了一个小洞,袜子正神秘的向这个我以前并不介意的世界展现它魔幻般的色彩。我想那时我的脸一定红了,因为我拉出灰色的衬衫盖住满布裂痕的皮带,我低身说:“我可以改的嘛。”

  胡可甜嘿嘿的笑着,她对我点头,她说:“恩。”她询问着我的生活,她对我是那么在意,她甚至问及我的家人,她和我一起嘿嘿的笑着。我们像躲在衣柜的小孩低声交谈,最后我们饿了,于是我大声对她说:“你中午想吃什么。”她懒惰的歪过头去,像陷入烦恼一般,自言自语的说:“姐姐喜欢吃鱼,但姐姐中午不回来吃饭,怎么办呢?”我立即回答她:“那中午我做豆干炒肉和青椒炒蛋,再来个平菇肉汤,晚上做鱼,好不好?”胡可甜呵呵的点头,很满意的样子。于是我哼着印地安老斑鸠,乐颠颠的开始买菜做饭。最后我小跑到胡可甜身边对她温柔的说:“吃饭了。”她甜美的应声后起身穿鞋。我又跑到另一个房间拿起一本更有份量的书砸向原来那本书,我大声说:“吃饭了。”那个年轻人混沉的睁开眼睛,然后兴奋的对我大叫:“张哥!你回来了。”我挥挥手说:“走,吃饭去。”

  我们快乐的进餐,小老牛对我的尊重成为我炫耀的资本,胡可甜又开始内向的表达她的心情,她的头发盖着她的脸,可是每次当我感觉到透过那清香细发射来的眼神,我总会兴奋不已。饭后,我和胡可甜拘谨的坐在床边,我们还没来得急开始下午的交谈,小老牛已经收拾好桌椅,他夸张的坐到我旁边,满足的打着饱嗝对我说:“张哥,终于又吃到你做的饭菜了。”他甚至肉麻的对我说:“我们都好想你哦。”我紧跟着小老牛说:“我也很想你们,一到南昌就想着回来。”接下来和小老牛的聊天中,我用尽所有暗示来表达对这个房子的情感是如此浓烈,我甚至虚伪的说在南昌那几晚我根本没睡着。我不负责任的大声宣告,在这所房子里不到两周的生活,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将永远感谢上天给我来到这里的机会。

  最后,我看见胡可甜甜蜜的微笑不再退去,她的脸颊微红,她的手静静的抱在她的腿上,她的眼神带着向往而空洞的射向窗台。我明白她沉入了她的世界,而我毫不怀疑那个令她神往的世界有我的存在。此时,我渐渐觉得身边这个粗放的年轻人对我来说是个多余。可是他并不这样认为,他正说到他某个同乡告诉他的趣事而哈哈大笑,即使我对他的描述一无所知,他也武断的认为我复杂的表情正表达着我的快乐。他大力的拍着我的肩膀,他在长时间的大笑结束后,依然意犹未尽,他带着快乐、满足而回味的表情向我发出长长的,类似打饱嗝的声音:“呃~~~。”

                       (五)

  当再次来到那座小城后,我享受着一段令自己兴奋激动的生活。每天晚上,我和那两个姐妹会出门游荡,我们穿过街道,踏上小径,顺势将路边的松动的石子踢入湖水。两个姐妹亲密的挽着手走在我的前面,她们轻声交谈,互相拍打。直到我们坐在湖边任清风抚摸我们的肌肤时,两个女生开始和我交谈,她们总是把简单询问做为开头,有时问我在学校的生活,有时问我毕业以后的经历,有时问及我喜爱的书籍。每每此时,我总时激动的接过她们的询问,然后开始漫无边际的延伸,我从电脑游戏说到隔膜式定量泵的运行,又转入历史的长河追述先人的伟迹,还穿插着描述家乡广阔庄稼地边的小沙坑和后面的树林。我说的唾沫横飞,虽然几次自己突然发现小时骑在猪背的记忆已经描述过多次,但激动的我无法停下喋喋不休的嘴,于是任其混乱而张扬的继续在幻想和现实中放肆的穿行。

  那段时间的我尽情的享受着自己的幸福和快乐,我尽情地表现我这一生最笨的样子,我长时间地傻笑,我将头发梳的油亮,对嘴边的几根杂毛梗梗于怀,我还努力克服对新衬衫和新腰带的不适应。在清晨出发之前,我幽雅的站在隔壁房间门口,对正打开房门走出来的胡可依说:“早啊,我去工地了。”胡可依迷糊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她的手迅速整理她的头发,她有回避的神情向我点头,胡可甜依然在呼呼大睡。直到我走出大门后,才听到胡可依略带沙哑的声音向我道安。

  那段时间的工作也算顺利,许多事顺理成章的解决,也有些错误发生,但都没有受到责罚。那段时间在我的生命中是如此完美,即使清晨醒来下身感觉到那只不重的大腿,我也不再介意。

  在工地施工完成后,同事们返回公司,我留在工地开始技术调试。整个工程的调试只要按部就班进行,就是非常轻松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按我的思路建设的工程,我理所当然的信心十足。每天,我只需要在上午查看系统,再调整设定参数,就可以回到那温暖的小屋。这时候,我有足够的时间修理我自己,在小牛的建议中,我成为了一个穿着花纹衬衫和牛仔裤的短发少年。我略带羞涩将自己展现在胡可甜面前,胡可甜的笑容让我紧张的心情慢慢缓解,在她鼓励的目光中,我找到了更多的自信。

  那年夏天的夜晚,我渐渐失去了语言,动荡的心需要更多的理由和鼓励。每每这个时候,从细发中射来期待的目光都让我安慰舒适。最后在一个明月高挂的夜晚,我起身离开石凳,我的神情使两个女生停止嘻闹。我在她们的面前站立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颤抖的表白:“可甜,我喜欢你。”

  那是我甜美回忆的终结。至今,我依然能感到我那棵年轻的心像石灰石沉入水中般的炸裂粉碎。我们相视很久,空气仿佛冻结,街道上汽车碾轧路面的声音变的遥远而恍惚,直到最后两个女生相互挽起,转身离开我的视线,月光才重重的砸下,在我的脊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看着她们离开的小径,连瘫倒也没有力气。第一次受爱神召唤的我,无论如何承受不了这种打击。那个同样支离破碎的女孩,那个我以为一直在用目光鼓励我的女孩,那个沉默不语的女孩,在听到我颤抖的表白时,没有羞涩,没有笑容,没有指责,没有不屑,她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个渐渐瘫软的男生,她的表情除了惊讶外,还有深深的无可挽回的绝望。

  那是我爱情的一次终结,此后的我不愿向任何人提起。我宁愿编撰伤感的故事欺骗在我怀抱的女人,也无法真正回忆我的初恋,在同龄人或甜蜜或伤感或冷漠或调侃他们的初恋时,我只能低下头去寻找酒杯。多年过去,无论听到多么曲折离奇的情感故事我都略怀着赞赏的态度评论,即使讲述的人一直强调这份情感的曲折和无奈,我依然认为每一份情感都来之不易,最后我的这种态度受到了各种评判,但我最终也无法向人解释,在我还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勇敢而不安的向一个女子表白自己的情感,换来的,却是她的绝望。

  那绝望的眼神我并没有再看到,第二天从工地回来的时候,两个女生并不在房间。晚上,小老牛走了以后,我一直坐在饭桌前,最后胡可依推门走入,她站在我身边,她用生硬的声音对我说:“胡可甜搬到她同学那住了。”我点着烟卷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向上吐尽第一口烟雾后,我对胡可依说:“你把饭菜热下吧。”胡可依看着我说:“我吃过了。”我转头看着这个脸色暗淡的女孩,我说:“可是我还没吃。”

  那个夜晚的微风缓和的抚摸着无助的我,当我终于抬起脚步踏上她们的足迹时,已决定不再提起所发生的一切。她们紧闭的房门没有一丝光线透出,使我的心更加悲创和生硬。现在,我表现得冰冷残酷,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安静的完成我的晚餐。我再次将烟圈吹向天花板后,对坐在我面前看着我的女孩说:“你洗碗?”她起身收拾桌椅,我继续说:“那我睡觉了。”起身走进房间,床板在承受我倒下的身体时,发出沉闷的低叹。

  我的情感在那种封闭的自我中发酵,从那时开始,我学会了伪装。同学周末返回时,他问起胡可甜,我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搬走了。我摇头晃脑的行走,张狂的神情让我的同学不适应,于是我告诉这多年朋友,世界的庞大需要我们多角度的了解。他点点头说:“所以你现在用个地痞的姿态了解世界。”我躺在沙发上吐着烟圈说:“或许我本身就有地痞的一面。”这个值得我珍惜一生的朋友不屑一顾走向房间,他说:“我认识你六年了,你还跟我说这个。”我起身坐在沙发上开始不安的大口吸食烟卷。

  当我走入胡可依的房间时,穿着睡衣的她正抱着双腿无力的靠在床头,看着黑色的窗外。我在她的旁边坐下,窗外是城市,结实而冰冷的城市,与我们无关的城市。电视里衣着绚丽的男女正在喧闹着用后现代风格阐叙时尚生活和某种饮料之间的文化联系。我关闭电视,转头看着胡可依,我说:“对不起。”胡可依依然看着窗外。我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终归发生的事都是我的缘故,如果我不来这里,至少不会让大家难受。”胡可依低头对轻声说:“不是你的错。”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新运动鞋,我说:“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我认识你们错了。可是我还是有些地方不对,想来,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是那么有活力,你是我见到表情最丰富的人,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忽视了什么,总之我不够谨慎。”胡可依沉默很久后才开口说:“对不起,有些事说不出来。”我将自己的鞋子移到地上那双鞋子旁边,那小小的鞋子突然让我无法平静,我长叹一口气说:“是这样,我也无法对老牛说出口的,所以别介意。”胡可依的脚移到我身边在我的腿上轻轻踩了一下,她瞥着嘴说:“熊猫。”我转头看着她说:“叫我狗熊好了,我叫你白兔。”我们对视笑了一会,待笑容开始自然的时候,我起身说:“睡吧。”她像个孩童一样卷缩进被窝。

  我的同学正在写日记,看着我走进来后,他开始读一首屈原的《渔夫》。我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上这首诗的,他说很久了。关灯以后他对我说:“工作没什么麻烦吧。”我说:“多少有点,不过能解决。”

  黑暗向我袭来,我顺从的闭上双眼,于是那亘古潜伏在人类身边的兽开始缓慢而静谧的将我撕碎。

                       (六)

  我们的人生就像在烟波浩渺的海面航行,许多时候,我们无法确知自己的位置和方向,于是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和感觉做出判断。有时,我们很快明白自己的决定对于自己的意义,也有时,我们通过长久的前行,才突然明白那遥远的过去中,我们究竟在哪里决定了自己的一段轨迹。

  工程开始按设计负荷正式运行的时候,公司向甲方提出了验收申请。这预示着我即将离开那座小城。这一个多月来,我的心情大起大落,最后却归于平静,回望所发生的一切,我对自己怀有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大部分时候,我像山路边的沧桑老伯安静的抽着烟袋般的面对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的发生了,没发生的尚未发生,不过而已。我和同学开始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他推迟了去工地的日期,每天傍晚,我们抿着啤酒静静地看着窗外夏日如火的斜阳在沉入地平线前,不甘心的将云彩抹成血色。验收工作很顺利,但验收单却一直没有得到甲方的印章,最后同学对我耸肩,他告诉我他要去工地了,我点点头,想感谢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但终归是没说出口。

  到车站的时候,同学深深的吸了口气对我说:“本来是要送你来着,结果却是你来送我。”我摇摇头。他问我:“维护服务的时候还能不能来。”我说:“应该不会吧。”同学点点头,他提起行李向验票口走去,我和小牛跟在后面。他突然说:“能不能等到我回来的时候再走。”我低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等了。”同学走进不锈钢围栏向我告别。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我和小牛在街口的小餐馆用啤酒一杯一杯的慢慢打发。

  一个人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空荡荡的让我窒息。我倒在床上看着房间的光线越来越暗,在继续躺着和出去上网中艰难挣扎的时候,胡可依终于回来了。我在黑暗中坐起身体,向另一个有灯光的房间走去。

  胡可依告诉我她去可甜那里待了一会。我说老牛走了。她说:“知道啊,不是你说今天不做饭,要送老牛嘛。”她的表情像小女孩发现同桌作业本上的错误一样。我无力的摇摇头说:“可能很久都看不到他了,因为这两天我也要走了。”我坐在她的床上低着头看着她的鞋子,她的腿一动不动,窗外的树被风吹的沙沙做响,一辆汽车轰响的驶过远处破碎的水泥路面。我闭上眼睛,承受着令我孤寂的声响。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胡可依已经换上了睡衣,她抱着被单坐在床头,咬着嘴唇看着满布漆痕的衣橱。我看着她,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最后她冷冷的对着衣橱说:“我要睡觉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创,我可怜的对她说:“我一个人承受不了,让我再坐会吧。”她对衣橱说:“要坐就坐吧。”我无力的低下头,良久以后,才缓慢的把自己轻轻释放。

  “毕业以后,慢慢的了解在学校想的东西和实际差距很大。对于人生,开始觉得多的是渺茫,后来知道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就开始认真工作,希望事业能安慰自己。这两年多,一个人上班下班,回到住的地方就看书,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工地上,觉得孤单,但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来这里以后,你们给了我不一样的生活,这不是我同学给我的,和他之间,我们一直在努力维持大学四年的氛围,而且的确没什么变化。现在和过去之间的不同,是你们带给我的,你,胡可甜,还有小牛。

  “小牛给我的冲击感是最大的,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保持他的活力,他年龄小,但工作时间是最长的,好像工作了四年,可是他却没有像很多人那样为生活烦恼,他每天都那么开心。并不是因为他就没承受什么,而是对于他来说,我想有些事情,他找到了出路,虽然他话多,人看起来幼稚,但我认为我们之间,他是最难能可贵的。可惜我做不到他那样。

  “你和可甜对我来说就像一个谜,你刚工作,她还没毕业,她来着里好像是为了找工作实习,但我却从没看到她真的去找。虽然你把你们两个人的生活照顾的一团糟,但看的出来,你们过的挺好。我想是因为姐妹的缘故。这种感觉让我惊叹,从一开始我就沉迷了进去。

  “你们让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我没看到的东西,这些对我来说是很震撼的,我想一辈子也不会忘掉你们。想想再过很多年,无论那时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当我们走到一起的时候,那种场景,应该和开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令人舒适安慰。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种不会流逝的感觉突然没了,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会失去很多很多,为什么不能和我以前想的那样简单的生活一辈子,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上你的妹妹,我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哎,如果我不说出来,或许要好的多。”

  胡可依的泪水突然滚下,她抽泣的对我说对不起,我茫然无措。我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她拿起被单将头埋了进去,空气中某中伤感和不安持续了很久,直到门锁发出声响。胡可依放下被单,停止哭泣。对视一会后,我轻声说:“我走了。”她点点头,于是我缓慢的走出她的房间。

  从卫生间走出的年轻人看到我站在客厅,他惊讶的对我大声喊叫:“张哥,还没睡啊。”我走进房间静静的躺下,这个年轻人挤到我的身边,开始喋喋不休,直到我睡着,那黑夜化为的兽也无从下手。

  第二天下午,我的在床上昏沉沉接到甲方的电话,验收单盖章了,尾款将在5天内汇至公司帐号。拿回等待很久的文件时,我顺便买了深夜返回的火车票。小牛问我难道不可以多待几天,我说:“可以等到公司收到钱的,不过不想老牛再回来送我了。”小牛动情的拍拍我的肩膀说:“张哥,我佩服你。”我摇摇头说:“你哥上周没去工地,肯定会有麻烦。”小牛居然对此并不在意。他说:“走,喝酒去。”这可能就是我喜欢他的原由吧。

  回到房间,我简单做了几个菜,坐在桌边等待胡可依。天没完全黑下的时候,胡可依开门进来,她坐在我的面前向我解释,开始回来的时候没看到我所以去她妹妹那里吃饭了。我们坐在早以冷却的饭菜前沉默了一会,最后,我把文件和车票推到她的面前,我告诉她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胡可依咬了会嘴唇,她说:“出去走走吧。”我们踏上街道,在一个个明亮的商铺里无可奈何的穿梭,最后我们穿过街道,踏上小径,来到湖边。胡可依轻声说:“胡可甜有些事,不能来送你。”我摇摇头,看着湖面荡起的微波。

  胡可依轻轻向我靠来,我的手移向她柔软的腰上,我们在湖边拥抱,良久的在耳边倾听对方低沉的喘息。

  回房间拿行李的时候,我们再次抱在了一起,一种烦躁突然占领了我,我不安而慌乱的解开这个紧张惊讶女生的衣裤,当我粗暴的压在这个睁大着眼睛看着我的女生时,她陌生而不安的表情让我内疚。那时的我像只不安的野兽吞食从未见过的晚餐,带着逃避感和欲望,突然的开始,快速的结束,然后背起背包奔向车站。

  列车奔驰的轰鸣碾碎我的一切,深深的悔意使我呆呆的感受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最后在列车上睡去,醒来时,我疲倦的告诉自己,忘却吧。

                       (七)

  回到南昌的上午,我把文件交给公司,老板告诉我尾款收到后,我将获得一笔奖金。我对老板说,下午将把这个工程的有关资料整理交付工程部。老板说,不用了,以后你做的工程资料就放你那边吧。我摇摇头说,工程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去那里。老板无奈而不满的答应我的要求。

  下班回到住处,突然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向我袭来,零乱的房间对我不理不睬,它就像多年的朋友一样用冷漠来惩罚我,我试着拿起床边还没看完的书,结果却无法像从前那样找到共鸣。窗外的红光渐渐暗淡的时候,我叹息一声,开始收拾房间。我将书籍放入纸箱,然后更换床单,收起棉被,拿出毛毯。我走进厨房,洗刷长霉的碗筷,将锅和电磁炉一并抹净,我把洗洁精倒在抹布上试着擦去厨房纱窗的油泥,结果不甚理想。扫完地面后,洒些水,跪在地上抹了良久,才将地面的污迹弄掉。可是无论我怎么低声下气的忙碌,也无法换取房间的原谅,最后我只有怀着疲倦和叹息,孤独的睡去。

  第一次感受孤独如此难以承受,此后下班我先在公司楼下的拉面馆解决晚餐,继而径直走进网吧开始永无止境的魔兽世界。

  南昌炎热的夏季漫长难熬,幸亏有一段时间在九江的工地上度过,这次我没和九江的同学联系,而是住在工地上,虽然炎热在工地上更加让人汗流不止,但同事之间的玩笑和距离感,多多少少让我摆脱了些对生命无力承受的感觉。期间老牛打电话告诉我,他告诉我他现在在上海工作。回南昌后,在网上和他聊过一次,他是9月份离职的,原因没提,只是告诉我在外地换工作是正常的,有的同学已经换过三次了。我说,那我也换个算了。老牛发来汗的表情说,怎么可以为了换工作而换工作。我说,只想换个环境而已。他一声叹息。

  老牛聊起胡可依和胡可甜。他告诉我,我离开以后,胡可依也搬走了,换工作前碰到过一次姐妹俩,变化挺大。最后他发来一串数字,说是胡可依新买的手机号码。我没看那个号码,问他小牛情况如何,老牛说还是老样子。

  那天老牛下机以后,我没有力气玩游戏,只好看电影打发时间。旁边一位微胖的女生一直在大呼小叫的对着麦可风询问到低如何用QQ剪下图片。她第四次让我没听到电影台词的时候,我摘下耳机拿过她的鼠标向她演示一遍。结果我发现自己的麻烦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她不再大呼小叫,而是直接推着我的肩膀,向我提出一个个简单至极的问题。最后我关闭电影,无可奈何的等待肩膀被她摇晃。她的手如期而至,她看着屏幕大声说,怎么我不能说话了啊。我关闭她电脑里弹出的无数广告,她又快乐的继续网络上的暧昧式交谈。我看了一会,最后对她说:“不要意思,我下了。”她转头对我说:“你明天还来不来啊。”我说:“应该。”她挥挥手说:“好吧,再见。”

  第二天我到里面拐角处上网,她果然还是找到了我,她坐在我身边问我为什么不在外面上网。我耸耸肩膀,对她说:“昨天就想看A片结果没看成,今天想补上。”她鄙视的斜眼瞪我,可是不久我的身体又开始跟随她的手在摇动。固定频率的摇晃和不时的玩笑让我孤独封闭的心慢慢敞开,渐渐我的脸上跟着这个女生一起露出笑容。起身买烟时,我带回两瓶可乐。她高兴的看着我问为什么,我说:“谢谢你在这沉闷的季节里让我颤抖不止。”她扭了一下身体带些许少女的暧昧问我为什么颤抖,我说:“你摇的。”

  国庆的时候去了一趟上海,老牛孤单的在低矮的打工楼里一间房间中写着日记等待着我。我们出门练习几个小时的新魔兽RPG地图,然后盲无目的的沿着宽阔的街道行走。我们吃着香焦和桔子,继续没完没了的谈论人生的意义。除了人生意义客观存在这一点能够达成共识外,我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人到底应不应该去寻找揭示这旷古的谜题的道路。老牛对我说:“你不要过于妄自菲薄了,千百年究竟有谁真正解释得了人生。”我摇摇头说:“从来就不认为我能真正探视到什么,不过是做为人存在就应该悲创的接受命运并继续去摸那庞大的象而已。”老牛说:“那个寓言,结果不过是个笑话,不要扭曲先辈用这个寓言告诉我们真正的道理。”我摇头说:“不过是借喻,我只想说一句话,如果可以无视意义的存在,那我们为什么活着,死亡又为什么恐惧。”他叹了口气说:“那意义是整个天地存在的真理,而你熊猫对于天地来说不过一瞬,你既然也知道不可能真正了解,为何还要去找呢。”我说:“这是作为生命体必须的态度,否则不如选择死亡。”老牛说:“你太自大了。”我说:“不过是悲凉而已。”

  回南昌后,内心多少觉得安稳些。于是想找网吧那位叫陈菲的女生聊聊天,结果好几天她没出现。11月的时候,她突然拍打我的肩膀出现在我身后,她来的较晚,网吧没有空机,而我也早已腻烦那孤独且没有止境的练级刷怪,于是建议出去走走,她欣然同意。

  我问陈菲为什么这么久没来了。她说有事。我抱怨她怎么没先通知我一声,我对游戏已经腻烦,在网吧等她太久。陈菲突然对我大声喊叫:“你国庆去那里有想过告诉我么。”我说:“去上海了,一个老朋友那里,不过3天,结果却等了你1个多月。”她掉头向前走去,我追上她的时候,她说:“3天也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我无辜的回答:“我怎么知道。”陈菲叹息一声。我说:“以前没见过你叹气,发生什么事了。”她摇摇头说:“能有什么事,不过你好象比以前心情好多了。”我说:“是啊,去上海就是调节心情的嘛。”我们走到广场坐在石阶上,她突然问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是不是刚刚失恋啊。”那绝望的眼神从我心中慢慢泛出,时间流逝,现在的我回忆胡可甜时,觉得是那么遥远,但我对那绝望的眼神依然无法释怀。我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在我第一次挣扎的向一个善良女生表白时,换来的却是绝望。为何是绝望呢。

  陈菲起身离开,我追上去问为什么走。她不耐烦的对我说:“你不愿意说话我还在这里干什么。”我叹息一声对她说:“好吧,那时候是刚刚失恋来着。”她不依不饶的抢白我:“谁要你说你什么失恋的,我是因为看到你半天不说话才生气的,你以为谁在乎你什么失恋啊。”我无力的慢慢坐下,对她说:“那时候喜欢上一个比我大8岁的女人。”她一边坐在我身边一边耻笑我说:“喜欢那么大的,你是不是有恋母情节啊。”我说:“她非常丰满。”陈飞飞张开嘴却没说出话,只好从嘴缝里发出短短的哧表达她的不屑。我点燃一支烟开始向上吐起烟圈。陈菲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我说:“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走了。”

  我向后微倒,然后弓下身子慢慢叙说:“一个很有活力的女人,整天嘻嘻哈哈,生意也做的不错。做工程的时候认识的,一开始就很谈的来,我叫她姐姐,她叫我弟弟。她经常带我去唱KTV。时间长了以后,就忍不住告诉她,我喜欢她,结果她说不行。”

  陈菲说:“就这样啊。”我当然说当然不止这些,既然不行总要知道原因嘛。

  “就问她为什么不行,她说她比我大,我说我不在乎,她说她一直把我当弟弟看,我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也就不害休了,我就说不管那些,就让我抱抱也不可以么,她说要抱就抱下吧,结果就抱了。”

   “然后就上床了吧。”

  “怎么可能呢,那气氛显然不是上床的气氛。虽然我想,可是她不同意,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就告诉我她喜欢的是女人。”

  “鬼才相信你哦。”

  “我开始也不信,国庆的时候去上海找到她以前的情人,现在终于相信了。”

  陈菲这时开始有点相信我说的话,她半信半疑的问我怎么找得到她的情人。我继续疲惫的胡编乱造说那个女人以前也在这里的时候我就认识,吵架才离开的,后来想想她们之间应该不只是朋友,哪有说朋友吵架后就什么都不要离开这个城市呢,大不了不来往嘛。她继续没完没了的提问,我没完没了的编造,最后我大声喘气,我说我受不了了。她却在这个时候安慰我,提议一起去喝酒。结果她醉了。

  我扶起她时,她微胖的身体居然如此柔软性感让我心跳不止,我抱着她站在街口犹豫了良久,最后走进旁边的一家旅馆。我算不上君子,甚至足以称上卑鄙,因为,在街口的数十分钟,我是从她掖下伸出手并托着她柔软的乳房站立的。

                       (八)

  年前那段时间,我第一次享受有女朋友的生活,陈菲一有时间就没完没了的带我游荡,我们一起牵手走过南昌的一个个街道和公园,在各个角落长久的拥抱接吻。她不断的告诉我应该如何让她满意,继而不断的指责我的迟钝。她对我说,男人应该让女人觉得安稳觉得可靠,男人应该哄着女人迁就女人,男人应该努力赚钱买房子还要努力节省给女人买礼物。她甚至列举数个场景让我应对,然后不耐烦的打断我吱呜的回答,逐项批评我的错误。陈菲对我说:“你真笨,看吧,找女人也找个同性恋,哎。”她摇头叹息。那时我呵呵直笑的听她描述和解释,她对我的不满更让我觉得幸福。我甚至故意装着愚笨的样子引起她突然爆发轰炸式的指责,然后像只老鼠一样卑贱的寻求原谅,在她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弛的时候,厚颜无耻的将手伸入她的内衣。

  爱上陈菲是在那次醉酒的清晨,我昏沉的睁开眼睛,看见她光着身子坐在我的枕头上,她一只手抱着双腿,一只手夹着从我口袋里拿出的香烟,看见我醒后,粗鲁的将半截香烟碾死,吐着烟雾,恶狠狠的说:“算了。”

  那时,我突然觉得我们简直是天生的一对。

  真正的分歧是由于陈菲问起我的大学时光,我说起和朋友之间的友谊。在我感叹而幸福的告诉她我将用一生珍惜朋友带给我的一切,她开始无休止的要我解释是她重要还是朋友重要。我说是她重要,她不相信。她说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那种幸福的表情,我几乎崩溃的告诉她如果我在回忆她的时候也会有这样幸福表情的,她气愤的大声对我说:“你他妈的就想着分手了。”虽然我努力解释,可是从那以后仿佛我对她说的一切都带有虚假,而且我的解释只会让她更加不安,最后我只好选择沉默。

  年前最后几天,陈菲突然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她吐着烟圈对我说,国庆定的婚。当时我觉得世界突然炸裂,但我隐藏着我的悲伤轻描淡写的对她说知道了。她表情痛苦的问我:“你就这种反应么。”我回答说:“还能怎么样。”她愤然离去,我转身回到房间将有关她的一切毁灭。

  终于过年回家,我像过去一样躲入书房,沉默的打发时间,喧闹的春节仿佛与我无关。只是这一年,我没有看书。

  父母开始烦恼我的未来,他们在吃饭的时候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们说同村张小妮小时候总是闷不肯声,现在从学校回来大方多了,看到长辈就叫叔叫婶的,长的又水灵,改天李家小三结婚的时候,让我留心一下看合不合适。我放下碗筷说:“这么合适还用看的啊,帮我下个聘先,免得被别人抢了。”我年迈的老妈紧张的跟在我身后叨咕不停:“这婚姻是大事,不先看看怎么行呢。”我走到房门前转身说:“又不是没看过,小时候应该一起在池塘洗过澡吧。”妈真起身子瞪我:“现在和以前怎么一样啊。”我走进房间,妈在门口叫唤:“你这孩子,再喝碗汤啊。”

  好不容易熬到年后上班,回到南昌又突然觉得空虚了许多。几次给陈菲打电话,她没接。网吧是没办法再去了,于是一个个寒冷的夜晚,我踩着冰霜在街上游荡。

  朋友聚会时,有人说正在找房子,我觉得一个人的房间实在清冷,于是提议他来和我一起住,他带点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我认真的说:“真的,愿意就一起住吧。”第二天他就搬过来了,依然在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给我的感觉仿佛一天过去他没换过表情,一直持续着。有意思的家伙。

  他的名字叫涛,是做电控系统的技术员,在工作的时候和我几个朋友有过接触,所以一起吃过几次饭,总的来说感觉不错,每次看到都是笑嘻嘻的很有活力。他一进门就开始让我觉得呆在这个房间里多少舒服些。

  涛整理好他的物品后,对我说:“走,上网去。”我沉默了一会,点头答应。毕竟那个网吧的帐号里剩下的钱还没有用完。结果上网时,我大开眼界,这个家伙的QQ好友共分三组,分别是“我的好友”,“正在努力”和“搞定收工”,除了“我的好友”里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头像外,另外两个组全是女生面孔和后面调逗的名称。我忘记打开电影,目瞪口呆的对他说:“你小子是人么。”他依然略带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

  第二天,我告诉他我的上机号和密码,自己留在房间。不管怎么说,有他以后,我的摇摆和不安多少有些平息,在房间里等他回来,至少没以前那么伤感。我一个人躺下,慢慢打开自己掩盖以久的心,开始凝视自己的混乱,为何如此混乱不堪呢?到底从何时开始混乱不堪的。

  一般周末都是他得手的时候,一开始我对此有些耿耿于怀,后来和他一同前往过一次,他从见面开始就毫不掩饰他的欲望,他一个劲的嘿嘿直笑,不停的向那个满脸雀斑穿着暴露的女人大献殷勤,最后他嘿嘿对我笑着,我点头怀着笑意离开。那时我才知道,虽然他也认识不少长的不错的女人,但也有不少有些不堪入目,而他不过是来者不拒罢了。自那以后,我带着怜悯感同这个无法妄下结论的男生慢慢建立友谊。

  他也会休假,他放自己假的时候,我总会建议去湖边走走,我们一起坐在公园里的湖边抽烟,在晚霞慢慢暗淡下去的时候,我带着不在乎的音调向他述说:“以前在网吧有个女人喜欢在我看电影的时候推我肩膀,后来有次她喝醉了,我带到旅馆里,解开她的衣服,扳开她的双腿……”

  他总是在我快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扶起我的肩膀,带我回到住所。他很少安慰和开导我,而是经常看不顺眼的对我嚷嚷:再找个不就结了么。我只好沉默。等他离开的时候,拿起电话打给陈菲,每次一开始接通时总是低声安慰,最后却又换成在电话中吵闹收场。

  又一个工地开始忙碌,5月份从工地回来的时候,和涛一起去唱歌,他的女伴带来一个身材不错的开朗女生,那晚喝的醉熏熏的我和那个女生轰轰烈烈的合唱老歌,然后轰轰烈烈的上床。做完以后,那个不错的女生抚摸着我的头发和我聊天。委实不错的一夜。清晨起来,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而后每隔一个月我们见面一次,一直没问过她的名字,好像叫蝶来着。

  和涛一起久了,我也会问他,怎么会什么样的女孩都要。他一脸不屑的对我说:“你想要还要不到呢。”我不加理睬,继续问他:“难道不觉得无聊么,毕竟和那么多不熟悉的女人上过床,到现在应该没什么新鲜感了吧。”他可怜的大声抱怨:“他妈的,新鲜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脱了衣服全是一样的。”我说:“那就别干了就是,你也认识蛮多不错的女人,找个固定的就事,这样也太累了。”他的回答让我无奈之极,他对我说:“不找女人在房间里你看我我看你啊。”

  7月份我买了一台电脑,涛拉了网线。此后,常在睡梦中听到他嘿嘿的笑声,有次被带着坏笑的他紧张的摇醒,看到视频中一个眯着眼镜的二十六七岁的女人正在精彩的自摸。看看涛的聊天记录,我对他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个时候的我,总是短频率的陷入不安和困惑中,夜幕降临后,我习惯仰望着星空问自己,发生的一切是用何种逻辑存在的,或者说逻辑本身就解释不了人生。我不知道如果没有涛我会怎样度过这漫长煎熬的夜晚,或许他比我更需要帮助,但那时的我确实无法做到更多。每每我将现实与过去分开,去做毫无出路的思考时,疑惑的我只能感到更多痛苦。于是在一个个惨淡的周末,我们一起穿带整齐,在他勇敢的带领下奔赴没有出路的战场。

                        (九)

  我和涛在一起的时候,他挺厚道。无论是一起住可能产生的摩擦,还有费用上面的问题,他总是自作主张的退让一步,即使对我起伏不定的脾气和在他女友前突然的沉默冰冷也能容忍。

  每次我沉默不言继而提出离开时,涛都不责备我,尽管我的这种做法常给他带来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有次我们聊起他的成绩,他经过一周的苦思苦冥想,最后烦恼的对我说,大概在一百三十左右吧,具体数字实在想不起来了。他本人对这个数字并不在意,倒是我粗略估算后,大做感叹。我对说他的职业操守委实叹为观止。坦白说,我对他不怀有任何反感,一开始就看的出来,他不过通过QQ告诉女人他提供这种服务而已,从QQ聊天到见面,带着激动而欲望的眼神告诉那些同样在寻找出路的女性,他就是来做爱的,除了做爱,其他一概没兴趣。没有误会,直截了当的供应性爱而已。当然他并不是在做一件光彩的事,我对他不反感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没有反感的资格,拔开醉酒女人的双腿看着弯曲黑亮的体毛进入的家伙,哪配得上指责别人偷情呢。

  我想刚开始的时候,他肯定对长相和身材还是介意的。可能经过多次失败的见面后,挑剔的心才开始平淡,最后怀着试试也未尝不可或许另有感觉的心态对多少已做出了些投入的女性来者不拒。这并不是说,他约出的女孩在长相和身材方面就一定欠佳,总的来说这一百多名女性长相和身材的比例分配,和街上某个时段内通过某个街口的女性应该是差不多的。

  八月一天从睡梦中被涛拉到电脑前,看到QQ里的一张照片,我深吸一口气。照片上的女人确实美丽得非同寻常。他得意的告诉我约好了周四见面,她还带她的妹妹一同前来。我目瞪口呆,涛嘿嘿直笑。不过在我看来,他非同往日的成就感,恐怕是因那个女人美丽面孔和妖娆身材下暗藏的某种高傲所激起的吧,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周四我们整装出发,在KTV包厢里等待的时候,涛依然激动不已。半小时后两个高傲惊艳的女人走了进来,姐姐看不出年龄,妹妹大概二十二岁左右。涛立即殷勤的迎接上去,结果被冷漠的晾在一边,两个女人不做任何介绍径直坐到我们中间。

  一场气氛并不合适的会见,姐姐一直高傲的昂着头,一声不肯的喝酒,妹妹则不停的唱歌。我和涛尴尬的看着电视屏幕。涛在卫生间叫唤:“他妈的,装清高还来干什么,日。”我则受不了的提出要走。这居然是他们的转机,结果姐姐托我送妹妹回家,妹妹终于放下迈克风。拿起提包向不愿再走进包厢的我走来。

  我和女孩一声不肯的坐上的士,她下车时,突然提出要吃烧烤。我只好极不情愿的下车。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简单聊天,我实在对她提不起半点兴趣。本想吃完就回住处,她却又要我送她,路上麻烦的女生突然问起我的女人,最后我忍无可忍郑重其事告诉这个女生,关于这个问题我是不可能予以回答的,因为谈话方式对我来说带有某种倾向性的偏见。我告诉她如果想知道我这个人怎么样,不如直接问。最后我用简短的概括结束和她之间的谈话,“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混蛋。”她在此时却提出找个地方聊聊天。她实在漂亮的可以,我沉默片刻无声的拦下的士示意她上车。她告诉司机一个非常远的地址,到了那偏僻的地方以后,又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她看起来满意的旅店。可是一进门她就开始抱怨这个旅店的条件,甚至在进房间以后,还向服务员提出各种要求。我有几次不能忍受,但一看到她美丽的面孔和紧翘的胸部时,放弃的念头终被吞下肚子里。

  从卫生间出来后,她贴着我的身体跳了一段让人发热的脱衣舞。最后她光着身子双手抱着我的颈项在我身前上下摩擦,只是她飘乎不定的目光,让兴奋的我略有不满。结束以后,她谈起那些可悲的追求她的男人,无非是怎么样的条件怎么样的小气也想追她等等。她对那些男人的评论让我反感,我试着聊起她的姐姐,结果她对她姐姐的不屑更让我无法承受,我起身下楼结帐。

  我坐在车上不快的抽烟,认真想想,像她这样的女孩是不可能对任何人抱有好感的,为何要将莫大的恩惠施舍给我,不过是因为我一直关闭着自己,或许适应她的标准而已。我郁闷之极。

  回到房间,看见涛正在郁闷。他对着房顶抱怨,最后只是在包厢里将手伸入那个女人的裙子一段时间,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想了一会,对他说:“或许那个女人不是想偷情,而是在寻找寄托。”涛嚷嚷:“我就不能寄托么。”我看着他不可思议的回答:“你怎么可以寄托了。”涛一付深受打击的样子。

  躺上床,我说以后不去了,涛问为什么。我说:“差不多够了,再往下恐怕会有更多不愉快的经历,何况和上次唱歌很用力气的女孩一直有联系,再去找陌生女孩没什么意义。”我转头问涛:“为什么你和陌生女孩上床不会感觉不自在。”涛说:“都一样的,有什么不自在啊。”我疑惑的继续提问:“都一样的话,不是找个固定的比较好么。”涛为难的说:“不知道。”我沉默了会说:“你以后也别去了,有不少女孩喜欢你,好好谈个不是比这样更好么。”涛叹息一声说:“睡觉。”

  涛两个星期后搬走和一个女人同居。我去看过一次他和他女朋友,他们感觉不错,但涛对我表现的客客气气,让我心生些许不快。此后便很少联系。

  很感谢涛,他给我很多帮助,也让我对自己多少明白了些,他走以后,我一个人在房间打发不再像以前那么痛苦的时间。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上网下载了不少流行音乐,又买了几本新书,后来重新拿出锅碗做饭。

  国庆节前被我称为碟的女孩来陪我一起度过一次较有意思的周末,我们在房间里扮演不同的角色认识然后做爱,她扮演的对性好奇又向往的中学生给我影响深刻,而我扮演的忘带收据的送水工和从窗口跳入的黑猩猩也让她非常满意。我问她我可否做她男朋友,她很遗憾地说,不行。

   国庆节终于到了,我收拾行李奔赴上海。

                       (十)

  我们的人生旅行并非遥遥无期,终归会在某一天,生命会就此结束。每个人都知道其实对于自己的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那段航行的轨迹,然而令人遗憾而无奈的是,正在努力航行的我们永远只能看到自己过去的行程,而对未来一无所知。我们凝望着过去的摇摆前进,即使我们确定方向,但在这浩瀚的海面上,我们依然无从知晓,此后我们究竟能画出怎样的线条。由此,人生伤感而沉静。

  老牛的表弟也在,一看见我就大声对我说:“张哥过来了啊。”他笑呵呵的拍着我的肩膀,仿佛这一年多来我从未离开一般。我们高兴的交谈,大声的嚷嚷。我们沿着街道游荡,又拐进网吧玩起游戏。我们大口的喝着啤酒,还把花生米分到手中,然后一粒粒的丢进嘴里。小牛还和我玩起“跟我学”游戏,他把舌头伸出嘴外,我也伸出来,他又把舌头卷起来,我也卷起来,最后他把舌头上下翻个边然后咬在嘴里。我大为佩服。这个年代,他居然还能找到如此单纯的游戏。离开的时候,我向老牛要来胡可依的电话号码。

  胡可依接到我电话时,像老朋友一样问我近况。我想说对不起来着,可是听到她的声音却又说不出口,最后要来她的QQ。上网时我问她还生我气么。她回复说:“你一跑就一年多,一点音讯也没有,现在想骂也骂不出来了。”我说:“老牛早就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一直不敢打,不知道说什么。”胡可依不说话。我只好继续说:“一直想回到从前,那时候多美啊,大家一起那么开心,如果再喜欢上胡可甜我打死也不说出来了,失去太多,无法承受。”她说:“喜欢她也不是你的错,你还没忘记啊。”我叹息一声说:“试过忘记,结果一团糟。怎么喜欢上你妹妹是不记得了,但她绝望的眼神却常出现在我面前,可能是自尊心的缘故,第一次求爱换来的却是绝望,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胡可依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节后的夜晚,我常坐在床上看着小说听着音乐,等着胡可依上线。我向她诉说工作的烦恼,她向我诉说生活的无奈。我们相互寻找着安慰,并享受着这种安慰。最后我们无话不说,即使那次我对她的粗鲁侵犯,也被从记忆的角落拿出作为调侃的资本。

  年前,被我称为蝶的女孩又来过三次,最后一次,我们在肯德鸡见面,她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我问她为什么我不可以做她男朋友,她烦恼的摇头。我说:“非常喜欢你来着,一起生活也应该不错,如果还愿意选择的话,不防考虑我。”

  她无可奈何的望着窗外,突然转头气愤地对我说:“你说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可是从没看你表示过。你从来就只想着你自己的感受,从来就不问问我。”

  于是我问她是否喜欢我,她忍无可忍地反问我难道不知道。

  她说:“你怎么从来不考虑别人,只想着自己。你那么聪明,想事情总比一般人想的多,为什么不想想别人为什么那么对你呢。你到底有没有想过那个女人为什么定了婚还和你在一起。”

  我没回答,她于是继续说:“你以为是她喝醉了你带她开房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喝醉呢。”

  我仰面倒在座位上,聆听她对我的抱怨,“你从来只考虑你自己,别人怎么想你根本不在乎,麻烦你从别人的角度考虑一下你的问题好不好。”

  我沉重的拿起电话拨给陈菲,接通后我说:“对不起,一直没考虑你的感受来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那么熟悉,她说:“算了。”我仿佛又看见她碾死香烟的情形。带酒回房间。蝶脸色红润的时候,我抱起柔软的她放在床上,我将她的头发向后拨去,然后缓慢的解开她的衣物。我静静的抚摸她爽滑的身体,凝视她浓密弯曲的体毛,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抖。我压在蝶的身上对碟说:“对不起,知道你喜欢我,是我不好,活得太自我了。”蝶勾住我的脖子,摇摆起她的身体,蝶说:“恩,太自我了也不好。不过你真的很不错,很少看到想你这么珍惜感情的,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如果我们不是那样见面的,一定做你女朋友。”我说:“怎么样在一起都不容易啊。”碟垫起下身,头摆向一边,她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离开的时候,她对我说:“这样不是挺好么。”我点点头,倘若天天在一起,恐怕我也没心情扮演从窗户闯入的黑猩猩,在自己家里左摇右摆地横冲直撞。被她拒绝也算正常吧,毕竟对于许多方面我们的确还不了解对方。我问她生我的气么,她摇摇头。我疑惑的再次问她:“那到底什么情况的求爱会让一个女孩觉得绝望?”蝶走出房门前对我说:“从那个女孩的角度想想看。”我问空荡荡的房间,那个女孩的角度是什么呢?房间不愿回答。

  第二天等到胡可依上线,我说如果一个不地道的家伙突然向她表白,她会不会生气。胡可依回答不会,她说不论结果如何,有人爱自己,总不会生气。最后我问她,那为什么胡可甜会那么绝望的看着我。

  长久没收到胡可依的回复。我决定打电话过去的时候,QQ突然闪动,点开是她的消息。

  “求求你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难道你还爱可甜么。”

  “我试过忘记,不过做不到。不是还爱胡可甜,只是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我们那么美好的回忆在那个时候断裂。不明白为什么此前的生活和此后的生活会有这么大差距,不管是好是坏,我要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平静走入混乱的,而且一直不能摆脱这种混乱。你知不知道看着自己混乱是什么感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你有没有想过可甜的感受?”

  胡可依突然下线,我谓叹一声,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的感受呢?

  为什么大家都要让在意自己的人猜想自己的感受,为什么宁愿让误会存在,也不愿意说出真相,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带着遗憾走过人生。

  为什么我们明明需要理解,却封闭着被理解的途径。为什么从一开始我们的坦诚就在消逝,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宁愿选择在自己的世界中孤独的航行。我们从平静中驶入波浪和迷雾构筑的人生,却安享其中,对自己说这就是人生,我们假装对流逝的一切并不介意。我们带着面具相识,潇洒的交谈,虚伪的表白。到底是为什么人可以板起脸把一切变的像骨关节一样,不加感情的存放在自己体内,最后还轻松的说客观存在就是真理。

  我无法忘记那绝望的眼神,对现在的我来说,那眼神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绝望的眼神剥去了许多属于我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想,那些被剥去的我都在意。此后的我一直小心谨慎,不愿意伤害别人,但我还是无法回到从前。现在我只想找回我失去的,并珍藏起来,不再向任何人展示,只愿一个人在孤独的夜里长久凝视这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一切。我不愿再伤害任何人,不愿再强加给任何人什么了,若此前的我最大的错误是习惯不考虑别人的想法而强加于人,那么现在我决不再犯。这一年我偷偷喜欢上一个女生,可是我一直不敢真正表白,我怕再次失去怯弱不安的我好不容易才构建出让自己安慰的气氛。我只是胆怯的暗示,希望得到回应,但得到的却和我自己表达出的一样模棱两可的回复。可是就算这样,我并不怨恨,现在得到的已经让我安慰了,不是么。

  我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心情平复后,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胡可依,我安慰她说:“一直很在意你,认识你我会感动一辈子的,有些话不好说就不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你的苦衷。”她细声答应,我们轻轻的挂断电话。第二个电话打给陈菲:“明天下午见面可以么,有点事需要你帮忙。”陈菲翘皮的说:“怎么了,你也有事求我啊。”我回答:“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但现在说不清。”陈菲答应我的要求。结束通话后,我凝视着电脑。那行字反复印在我的脑海。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十一)

  陈菲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一付随时可能越过茶桌来推我肩膀的样子。相互询问近况后,我问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否曾有过绝望的感觉。”她反问我:“难道见面就是要问这个么。”我说:“曾向个女孩求爱来着,结果她很绝望,一直不明白到底什么原因。”陈菲倒在沙发上,对着吊灯说:“你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于是我告诉她:“在朋友那认识一对姐妹,后来喜欢上那个妹妹,于是表白,她却一脸绝望。”陈菲摇摇头说:“不明白,按理说,你一定又发傻了,肯定有你没看到的地方。”陈菲问我和她们有没有联系。我说:“和姐姐现在经常QQ聊天,和妹妹一直没联系。”陈菲问我姐姐关于这事说了什么没有。我将那句话告诉陈菲。陈菲叹息一声对我说她无能为力。我们沉默片刻,陈菲问我那个女孩是不是我朋友的女朋友,我说应该不是啊,如果是的话,应该从朋友那知道才对的,朋友也是那种愿意把话说清楚的人,再说不过表白而已。最后陈菲无力的说帮不了我了。我叹息一声。

  起身时,陈菲突然一脚踢来,对我大声说,原来你喜欢上同性恋是假的啊。我摸着腿骨问她如何知道。陈菲大声指责:“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蠢么。”我笑着说:“那个时候你怎么相信呢。”陈菲伤感的说:“你看起来不像会说假话。”我内疚的向她道歉。陈菲摇摇头叹息:“算了,只怪自己爱错了人。”我们顺着街道走了一段,最后她告诉我那个来了,想早点回家。我本想说些什么,但自己确实想和她做爱,辩解毫无意义,于是沉默着送她上车。

  一个人步行的时候,回想过去和陈菲一起的日子,确有许多对不住的地方,有点无法释怀。想想她的评论,爱错了人。或许在回望过去的时候,爱是个过程,但在当时却只是种感觉,难道说看见对方时,可以对自己的心说,别跳了,错了。哎,无论如何爱本身没有错,错的应该是表达吧。我的表达错了么?简单四个字“我喜欢你”,怎么想也不明白。

  晚上静静的躺在床头听音乐时,收到胡可依的短信:“我也一直很在乎你的,有些话确实无法说出口,你别介意,希望你永远像以前那样开心。”突然觉得很喜欢这个一直迁就我,安慰我的女生。如果说爱真的有错的话,那当初爱上的是她或许今天我正过着美满宁静的生活。突然一只重锤硬生生的砸在我的胸口。

  我猛然坐起,一切回到从前。

  我们相知,相识。胡可依对我大声说:“我会做蛋炒饭好不好。”胡可甜对我说:“你有没有女朋友啊?”胡可依坐在我的面前悲伤的看着墙壁,胡可甜带着偷笑走进房间。扎小辫子的胡可依从房间里走出来向我们打招呼,单薄的胡可甜独自安静的坐在床头。性格外向的胡可依从开朗走向沉默,性格内向的胡可甜从沉默走向开朗。

  我看着回忆画面的惊诧目光慢慢暗淡下来,低下头,抱着双腿,深深的喘息。爱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有时,确实有错误发生。漠然的我从不考虑别人,我一直想着我自己,感受着我自己,冷漠的对待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她们甜美的心情被我无情的击碎,胡可甜震惊的看着我和胡可依,胡可依的悲伤疼痛让她的妹妹逐渐崩溃,她期待我能有所挽回,可是我却对一切视若无睹的等待她的回应,她眼中慢慢泛出绝望,起身挽起同样无话可说的一直对我抱有好感的曾经是那么活泼快乐的姐姐,跌跌撞撞地离开我的视线。这就是胡可依说不出口的原因,这个可怜的女人,甚至因为害怕她们的突然离去伤害我而留下,我却在她安慰我的时候,粗暴的侵犯她。

  向公司申请提前放年假,老板简单总结我一年的工作情况后,让我去财务领取两个月的工资和数目不大的奖金。自从苏州回来以后,对工作便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激情,不过毕竟工作四年了,方法和经验还是有的。作为老员工的我虽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充满幻想和欲望,但份内之事总能顺利完成。向同事简单交代年前我的工作内容后,收拾行囊坐上开往苏州的火车。

  终于抵达那座我熟悉的小城,城市又增加了许多标志性建筑,但人们仿佛什么也没变,依然带着向往和困惑往来穿梭。下午,我在一个较为安静的茶楼坐下,略带紧张的感受着时间在我身边流动。

  胡可依来到我身边时,我没能及时认出她。较之记忆中的胡可依,面前的她成熟丰满。略微紧张的开场白和礼节式的谨慎交谈让气氛尴尬,她幽雅的抬起茶杯和细细吞咽清茶让我略微不快。直到我们聊起小牛,过去的温暖才慢慢找回。我告诉她小牛有女朋友了:“听说居然比小牛更有活力,真是让人佩服的一对。”胡可依偏头笑去:“你还是很佩服他么。”我点头承认:“若我也能像他那样,或许过去发生的事能处理的好些。”胡可依突然沉默不言,转头看着窗外往来反复的行人。

  我看着她开始诉说:“以前我也像小牛那样,开朗快乐,对人对事充满活力和愿望,对未知的环境比常人多些激动和不安感,对未来闭口不谈,认为生活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一开始被认为是怯弱幼稚,工作以后处处受人指责,甚至连朋友长辈也说我应该成熟起来。虽然当时的我心存抵制,但终归慢慢改变。

  “可是当我将事物越看越现实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封闭,与人之间的交流也变的越来越没趣。以为这就是现实,于是开始习惯自己一个人看看书打发时间。就是那时候认识你们的。

  “起初以为当时是老牛这多年的友谊让我一进门就舒适起来,后来才知道大部分是小牛的影响,小牛也工作了很久,但他并没有封闭起来,而是找到了出路,一条比我们选择的更为有效的出路。发现这点是个偶然,几个长假曾到上海找老牛,一起很沉闷的聊天。直到有次又碰到小牛,我们才又显得兴奋快乐。那时才明白小牛的优秀和难得,只可惜性格这东西,是无回路可走的。

  “从这里回去以后,一个人安静的生活也不复存在,非要让自己忙忙碌碌像很多事发生一样,才能打发时间。一直在想到底在这里失去了什么,直到后来才明白,失去的是爱。我不再爱任何人,再也对爱找不到信任。所以才一直混乱。

  “开始以为是可甜的眼神,等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可甜会绝望的时候,才明白是因为你。

  “对不起,可依。”

  胡可依突然泪如雨下。

  夜幕开始降临,夸张的霓虹灯气势磅礴的迅速占领这座城市。胡可依萎缩在沙发上看着街灯,我突然想起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的样子,有点心碎的感觉。

  我带着恳求的声音说:“可依,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胡可依说:“你已经知道原因,你的问题也解决了。过了这么久,你突然这样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摇摇头说:“问题没有解决,如果我可以那样伤害一个爱我的人而无动于衷的话,又怎么可能爱上别人呢?”胡可依直起身体对我说:“你想对我补偿么,这种补偿有意义么?”我说:“不是的,补偿有很多种,做朋友也可以补偿。我是真的爱上你,也知道你还在意我,否则就不会一个人来不是么?至少会带胡可甜一起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过去的日子和后来不断的回忆让我爱上你的。这种爱虽然也有歉疚,但更多的是希望我们走到一起。我自己很清楚的。”

  胡可甜咬着嘴唇沉默片刻,然后对我说:“你说你爱我,那先说说你怎么爱我的。”

  我向沙发躺去,闭目沉思。我搜索着所有的语言,不愿意辜负这最后的一丝希望。最后我睁开眼缓缓吐完胸口抑郁很久的一股长气,坐起身向正看着我的女生开始告白。

  “全世界的冰川全部融化,我泛舟独行。一直以来我和其他人一样寻找着遥远的绿洲,相信只要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就能找到心中的圣地。我喜欢夜晚纯净的星空,也能克服海洋的寒冷和内心的空寂。每个太阳落山的夜晚,我扬起风帆,载酒夜行。

  “在更早以前,我就遇见你。我们短暂的相遇,简短的对白,礼貌的拥抱,顺其自然的做爱。然后我继续前行。当时我对这一切如此顺理成章并不理解,我带着回忆和疑惑在没有星光的夜晚航向我梦中的绿洲。

  “那时,我并不知道我的世界已经改变,此后的人生,绿洲不在是我的方向,在当时我对此并不明白。我期待着类似的懈逅,最后却总是带着失落离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对你更多的理解。直到更久以后,我才明白,绿洲不再是我的梦想,那种在绿洲上简单的生存也不再是我的愿望,我所以行走,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欺骗和习惯。

  “在一个个孤独的星夜,我不再扬帆,只是顺水漂移。我回想着与你的相遇,揣测着你当时的内心,渐渐明白你所付出的和你所期待的。直到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承受寒冷和空寂时,我掉转方向,向你驶来。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真正的明白,虽然自己是带着梦幻般的理想起航的,但你才是我的终点。”

  胡可依没有表情的面孔开始露出微笑,她的目光渐渐温柔起来。在桌下的腿被重重的踢到以后,我勇敢的握住她的手,开始长久而甜蜜的对视。

                       (十二)

  年前胡可依请假陪我回家看看我的父母,送她回去以后,整个过年爸妈都在商讨,他们胖瘦高矮的评论我一概不参加。有次从房间出来,听到母亲正由可依屁股的形状推测生男生女的可能,我叹为观止。年后,父母决定去女方家看看,我自然乐意,于是带着激动不安的双亲开始极为麻烦的六小时旅程。伴随父亲诚恳语气推测出的各种可能,终于抵达目的地。结果我和可依紧张不安,四位老人的气氛却融洽满意。吃完饭,可依和可甜坐在沙发上细声聊天嘻闹,我只好装着很有精神,坐在可依旁边听着四位老人兴奋得没完没了的聊天。实在受不了,正试图倒在沙发上看手边的杂志,结果大腿被拧得生痛。我那可爱的母亲大人突然对我说:“俊啊,你看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我差点晕倒,她平时在家都是叫我毛头的,现在居然叫我俊。我有些不能承受地回答:“越快越好。”可依转过头看着我的脸,我揣摩一会可依的表情,觉得她应该是很高兴,于是我接着说:“七月份我和可依认识整整两年,就那时候结婚吧。”四个老人一派兴高采烈,可甜和可依则倒在一起。

  年后,胡可依先去上了两个月班,我在小区分期付款定了一间适合的成品房。首付款父母也出了些,本来余下的部分也借得到,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要他们的钱,怕原本已老去的父母亲会更显得生外。五月底简单装修结束后,可依和可甜一同赶来。麻烦的婚前准备在南昌的朋友帮助下一项项的完成。若不是这个婚礼,我还真没发现自己的朋友居然也有不少,在南昌的数名老同学也热心的帮忙,仿佛大家对我的结婚都盼望已久一般。想想过去的日子里,和他们联系不多,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可甜联系着远地的亲友,可依则修整好我的形象后,逐个认识我的朋友。漫长的婚礼终于开始,各处的酒席走了一遍,尽管我努力装作热情兴奋,但胡可依依然指责我的表情过于麻木。

  再次碰到可甜,我一直很紧张,总是说不出话。她们开始有些拘束,一起的说话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带上我,我只好简单的应答。后来她们习惯了,也就不再理睬我,自顾着谈论各方面的事情该如何解决。我则在旁边倒茶递水,切好水果,插上牙签,实在没事可做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们拘谨的陪笑。毕竟婚前事情太多,她们也乐得享受。婚后一个月,可甜开始和我的妻子一起找工作,于是再次住到一起的尴尬让大家有些手足无措。

  我每天下班回家就立即做饭,此前很少整理房间的我也没事拖拖地板,平常晚上大家一起看看电视打发时间我还可以隐蔽自己,可是一到周末,总会有大量时间闲的无聊。有时妻子短暂离开,我和可甜就陷入尴尬的沉默。

  妻子开始上班以后,周末有时因为加班而不能回家。我和可甜试着聊聊天,最后还是沦为礼节式的交谈。她为工作烦恼,我安慰她刚毕业是这样的,慢慢来就是。她突然问我:“你还看书么?”我说看的。她又问我:“看什么书呢。”我说这段时间看村上春树的比较多。她沉默了较长时间又对我说:“说说你看的书吧。”于是我告诉她:“一个很自我的中年人在异性和朋友的帮助下寻找生活,每次找到了又开始失去,他写的书大多是这种感觉,伤感但舒适,主人公也很地道。”一说完就后悔说太少了,接下来我们果然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于是无奈的听着电视里不段重复的广告声音。过了很久我才憋出一句:“村上春树的小说解剖了人生细腻的一面,有很多生活的道理。”说完又后悔了,本来就很尴尬,结果被我弄得更是怪怪的。她陪笑着应声,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妻有几个朋友能介绍几份工作给可甜,但都是文书工作,怕她不愿意,妻边拧着我大腿说:“我跟她说说看。”妻拧我不带任何意味,她习惯拧着我和我坐在床上说话,我虽然有点痛,但也无所谓。

  可甜国庆节以后回到苏州那座小城上班,妻说是学校安排的,这也是为什么以前会到那么远的学校读专科的原因。我点点头。

  结婚后,工作变得尤其重要,我开始认识各方各面的人物。一年后认识不少业内人士,大家相互指点出路。认识他们以后,开始有些小事可以单独做做,于是我开始慢慢放弃耗时太长的工程管理,认真应酬他们,结果在家和可依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每到周末我需要四处奔走,就是没事也要和较长时间没联系的朋友见面聊天,开始可依还愿意一同前往,后来她干脆和她新交上的朋友们用她们的方式打发时间。

  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半年后,这半年里,妻变得和我一样有些沉闷。我们说的话越来越少,似乎都有很多话说,却总说不出来。在家看电视的时候,妻依然习惯拧我几下,我们半跪在沙发上垫着身体伸长脖子长时间的亲吻,累了又倒回沙发继续看电视。和妻在一起没有感觉无聊,我们依然深爱对方,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问过几个年龄较大的朋友婚姻的问题,结果得不到答案,反而花更多时间倾听别人对婚姻的抱怨。我问妻是不是要个孩子,妻说,你想要就要好了。我想了会,其实不是孩子的事,似乎是因为我们很少谈及以后,仿佛妻对未来有某种疑惑。那半年的后部分,我常肉麻的向妻子表达爱她的程度和决心。也曾构筑浪漫的环境让妻感动,结果妻很高兴,但我们谈起未来时,依然有某种障碍。

  接到蝶电话的那天傍晚,妻正在厨房做饭。蝶说她马上要结婚了,想最后见我一次。我遗憾的说我没时间。那天晚上有人邀我一起唱歌,一个非常地道的家伙,一开始认识就想和他交朋友,他的笑容总是很轻切,说话有点诗意。此前我们一起玩过一次,他对他女朋友即得体又专注,很久没有认识这么想交成朋友的人了,不愿放弃这次机会。碟说:“真想再看看你扮黑猩猩的样子。”我低下头,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碟等了一会说:“那就算了吧。”我们低声告别。挂断电话后一个人在阳台待了一会,有些烦躁。试着问自己如果不是没空会不会去,最后遗憾的得出结果,会去的。

  我转身走进厨房抱起妻子,在沙发上放下后,我掀起妻的裙子退下粉红蕾丝边内裤,然后急切的解开自己的衣服,进入妻子的体内。我疲倦的站起来时,妻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站了一会,试图给妻子穿上内裤放下裙子。妻却对我说:“你的包在房间里,怎么不背起包走啊。”我疑惑的看着她,妻又说:“不是和我在一起腻了,又想逃跑了么。”我说:“怎么可能,我去做饭好了。”妻在我身后整理衣服和头发,她大声说:“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

  邀请妻一起去唱歌,妻开始不同意,于是我告诉她是个很地道的朋友,若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他一样,我绝对自卑得不敢结婚。妻于是答应一同前往。很愉快安稳的一次聚会。

  回家上床以后,妻问我晚饭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我说:“可依,我总感觉自己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妻疑惑的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们都很珍惜对方,这个很明显,可是结婚这么久,感觉却不像是夫妻。”妻支起身体感兴趣的问我:“那像什么呢?”我说:“像情人。”妻突然哈哈大笑,手伸入我的内裤,带点撒娇的说:“有件事一直想做,你可不可以答应啊。”我疑惑的点点头。妻将我弄硬后,脱下我的内裤,坐到我的身上。我试图扶着妻的腰,妻却把我的手压在脑后。妻慢慢习惯些后,开始大幅度的上下。我疑惑的看着妻。妻对我不满的说:“配合一下嘛。”原来如此,于是我惊讶、惶恐、挣扎。

                       (十三)

  妻快乐的倒下后,我下身隐隐做痛。我问妻:“为什么你不担心我们的问题啊。”妻乐观的说:“有人告诉我,你这种人一定会解决你的麻烦的。你不是会一直摸那只庞大的象么。”我不满的说:“难道就不是你的问题啊。”妻下床拿过一杯水给我,她说:“我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嘛。”我无可奈何。

  不明白什么使妻今天有些不同,妻的样子让我回想起结婚以前的那段时间,那时候她一直开朗而富有活力。妻从和我结婚以后就开始慢慢陷入沉默,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直到我告诉妻我们存在问题时,她的兴奋才告诉我,她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天,她一直不说,一直等待,就像她爱我那样,等待着我的表白。

  我由此转头凝望过去,既而向后行使,登上回忆的舰船,开始认真寻找被我忽略的往事。这是一次漫长的停留。在回忆中探索是如此复杂,最后我依然没找到答案。将拖船上零乱的回忆排放整齐后,我陷入思索中无力自拔。

  又是半年过去。期间妻子对我倒入沙发一声不吭并不介意。只是偶尔轻轻踩我几下对我温柔的说:“配合一下可不可以啊。”我试图向她再要些提示,结果她带着坏笑狠狠坐下。我叹息一声,又是一个只能自己去寻找的真相。

  我一定又有什么地方没看到,我一定又像过去那样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可是妻却并不介意,她一直可以等待,仿佛她很肯定有什么在等着我,即使时光流逝,只要我找到答案,我们的麻烦就能应声解决。

  可是她为何有如此自信。她为什么不担心我的懒惰和封闭会就此停留呢。

  只有老牛,只有他才能真正感受到我对过去那宁静美丽生活的向往和决心。可是我也了解他,信奉老庄之道的他不会对我的妻子说我会一直摸那只庞大的象的。老牛一直缓慢的推移着他的人生,顺其自然的感受自己的每一步,他较之我,一切要从容的多。小牛结婚了,很幸福的婚姻。她的妻子和他一样天真快乐。他们之间的谈话突然让我明白,小牛的出路来自于他关闭让他不安的大门,享受他能快乐的一切。这或许也有天份的缘故吧。

  可甜渐渐成熟了,几次看到妻与她通电话时幸福满意的表情让我释然。她或许不再像以前那样封闭自己。很不错的女孩,一个人在外地让人不免担心。其实朋友介绍的工作也不算很差,在这里也更安定,为何一定要离开呢。我无法知道羞涩内向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一直都无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想想过去的一切,若当时她没有突然开朗起来和我聊天,我或许最后也没有勇气向她表达我对她的爱慕。那或许又是一段人生。

  青春啊。

  可是,为何可甜知道她的姐姐对我有好感后,会克服自己的内向和我交谈呢?我看着在收拾房间的妻。突然觉得妻子平淡的身影背后一直有东西在支撑着。她一直相信我,迁就我。她甚至不会对我的沉默不安。支撑着她的她已经告诉过我。

  “有人告诉我,你这种人一定会解决你的麻烦的。你不是会一直摸那只庞大的象么。”

  窗外,深秋笼罩着这个城市,树叶纷纷落下。有人将树叶和垃圾箱内的杂物,装入木板车厢运走。我突然才明白,自始自终,自己就不是一个人。我突然对妻说:“可依,我要出去两天。”妻疑惑的眨眨眼睛,想问我去哪里,但终是没说。她放下被我随手扔下的书本,摆摆头理顺头发,对我说:“过来配合一下。”

  我低头笑起来,妻也不是不介意我的沉默和自我。她用这种方法表达她对我的不满。

  晚上我独自坐上火车。其他的事暂时先停一下也未尝不可,毕竟很快就可以回来。妻一定会满怀期待的等着我,她将扑在我的怀里,我们将热情的接吻,我们将甜蜜的做爱,我们将认真的商谈未来的路。我们将满怀激情的走下去。我将捧着妻子的脸说,我终于明白了,你并不是我的终点,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我们的终点。

  我甜蜜的坐在街道边的树下,幻想着妻满意的样子,我们慢慢老去,我们依然满意,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白发苍苍的妻会依然温柔的在我耳边说:“配合一下嘛。”于是我又开始缓慢倾诉一个忧伤而舒适的故事。

  胡可甜在我身边停下,我突然醒悟般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有点紧张而快乐的对她说:“嗨。”

  可甜微笑着点点头。

  我看看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发现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于是沉默了很久。突然发现可甜的表情和妻子的一样,她们都是那么安静的等待,那么信任的等待。若等了这么久,那直接些或许更好,于是我看着可甜说:“一开始你就对我那么信任,为什么呢?”

  可甜很惊讶,但旋即释然,她笑着说:“很少有人在朋友家做客的时候还那么热情的招待主人的。”

  我们相视笑了很久。我说:“对不起,一直没真正了解你,以为你性格内向来着,却没想到你一直留心着我。”

  可甜说:“我性格是内向的,刚认识你的时候,发现姐姐喜欢你,所以才偷偷观察你,呵呵。”

  我点点头,然后继续说:“可是为什么你认为你姐姐嫁给我就一定幸福呢,我的缺点到处都是。”

  “姐姐嫁给你不是我出的主意好不好,是她自己喜欢你的。”可甜似乎有点不满的说,“姐姐说你这段时间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闷不肯声,要不就跑个没影。”

  “你安慰她说我会一直摸什么象的。”

  “呵呵,那是你自己说的嘛。”

  “谢谢你。”我有些安慰。

  “她是我姐姐。”

  “但毕竟有些事你还是做了比妹妹应该做的要多,很多时候我不厚道,很多时候我很摇摆很困惑,谢谢你对我的理解和信任。倘若不是这样,恐怕也不是这样安慰你姐姐吧。”

  可甜停了一会说:“是很佩服你的,就算最好的朋友也不理解,你也会坚持摸大象。呵呵。你总是要弄清楚发生的事,只要你知道姐姐多么喜欢你,你一定不会离开她的。”

  我有些感动,很久说不出话来。可甜一直看着我,最后她轻轻笑了一下对我说:“熊猫要好好照顾白兔哦。”

  我点点头,对她说:“谢谢,你是个让人惊讶的女生。我和你姐姐都很想你,能回来和我们在一起么。”

  妻妹突然有点紧张的看着我,身边不断有人走过,陌生的城市给人带来些许不安。我伸出手,停下片刻,最后还是放在了她的肩膀。我说:“我们都希望你回来,也知道你不想和你姐姐分开。虽然你也要在寻找你的生活,但我希望能给点时间向你姐姐证明我们是好朋友,这样她才会安心的。自从你出来工作以后,她一直很担心你,她的不安让我疑惑,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你。我知道她的意思,并不是说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不分开,只不过担心我们总是保持那种尴尬的气氛让你逃离我们。她无法责备我,毕竟当初的事让我在意了挺长一段时间。结果我们之间变得有些乖离感.这次我来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希望一切能回到从前,回到最初让我们大家都觉得安慰舒适的环境。可以么?”

  妻妹沉默了片刻,最后像下定决定一样对我说:“那年后我去住段时间再出来吧。”

  我笑说:“若有个男生带你走我自然不会留你,但如果一个小女生要背起包袱闯天涯,恐怕好朋友也是不赞成的。” 可甜轻咬嘴唇,最后笑着点点头。

  可甜的笑容让我觉得安慰,我放下手臂,和可甜一起在城市中向前走去。

二、[中短篇]后朋克男女

如果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后朋克,那你落伍了。

  《后朋克男女》

  后朋克是一种生存状态。

  小说中以许弯弯和金秋天为代表的一小撮不活在“人”的社会里的人,可以称为自私,也可以称为性情。

  他们最爱的,都是别人最恨的,很少有人理解他们,他们也不求被理解。他们清醒、现实、又沉沦,用常人鄙视的非主流思想和行为坚守着爱情与性情的最后阵地……

  序——有故事的人

  我出生在雪花飘飘的冬天,

  而我却最爱落叶飞飞的秋天。

  因为我知道它离我最远,最远。

  在一片红色的枫叶林里,野果子挂满了枝头。

  我弹着木吉他,你画着竹篱笆。

  你把我的聪颖散落到画里,我把你的浪漫谱写到歌里。

  我说长发是你的艺术,你说卷发是我的歪才。

  布谷鸟不回家,它说要和我们浪迹天涯。

  秋天的童话秋天的歌,

  爱你的宝贝爱你的我。

  有了你秋天不再离我最远,有了你秋天就在我身边,

  喔,最爱的秋天, 喔,最近的秋天……

  “哇,弯弯姐,你的诗又发表了,写得真好!”同事阿金朗念完我在《看官》新发表的《最近的秋天》欢呼雀跃。

  “算不上诗,无厘头的歌词而已,贵在原创。”我说。

  “弯姐,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我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谁是没故事的人啊。”

  “你跟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你月薪上万还用这么破的手机,不能拍照、不能听MP3、什么功能都没有”。

  “多功能就是多余的功能,作为一个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

  “那你都31了怎么还不结婚?”

  “跟谁结都得伤害一批人。”

  “别装了,说实话,你是不是离了?”

  “你才离了呢!”

  “不管离不离,我给你介绍一对象吧。”

  “你觉得你弯姐这姿色用别人介绍吗。”

  “我知道你身边不缺人,但我给你介绍这个,条件实在太好了,给谁都可惜,也就你吧。”

  “既然这么好就自己留着呗。”

  “我是想啊,你知道吗,考大学的时候我三个志愿全填的房地产,就是想一毕业就进房地产公司,直接嫁个房地产老板,一步到位成为有钱人。”

  “行啊,发展目标明确,战略路径清晰,那怎么没实现啊……”

  我一边整理办公桌,一边应付着阿金的唠叨。

  “说正经的,你就去见一见,人长的帅不说,还特有钱,去年炒股票……

  “得,别说了,我最讨厌炒股票的,赚的钱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没兴趣,不要,拜拜!”

  “神经吧你,赚钱还分什么技术含量……”

  我不再搭理那碎嘴同事阿金,收拾完办公桌上的东西走出写字楼,打车向立志小学走去,小果果扎着鲜艳的红领巾,早已背好书包在学校门口等我,1年多的时间,这小家伙长高了许多,俨然一个帅哥坯子。见了我,他欢快地跑了过来,我俯下身,他高兴地蹿起来搂住了我的脖子亲了一下。

  我正开心着,阿金突然鬼一样地站在我面前,她满脸三八相,象发现了大秘密一样冲我诡笑:

  “弯弯姐,还说没故事?”。

   我摇摇头,笑了:你这丫头算是没救了,我答应你,改天把我的故事以书面的形式坦白交代给你,也算纪念一下我的过去,这下可以了吗?

   阿金满意地走了。我要讲的故事,就从这个果果开始吧。

   1、邂 逅

   2004年,岁末。

  那天我带着果果出来玩。

  果果是个有爹有妈的孤儿,由于一系列复杂的原因,我成了他童年生活中最重要的人。而他,也是我的好朋友和快乐的“玩偶”。他叫同龄人阿姨,惟独叫我弯弯姐。

  小果果对跳舞不仅是天才而且有种魔鬼般的痴狂,他的偶像就是MJ(麦克尔.杰克逊),这跟他刚刚6岁的年龄有点不符,当然,这一切少不了我的教导与功劳。

  我经常给他打扮成各种古怪的造型,加上我本身的痞气,走在路上一大一小两个混子,总能起到行为艺术的效果。

  就在刚才,还给他染了个红红的草莓头,并把头发中间用发蜡聚起,样子很象樱木花道。

   此刻我与他正在一家大型的游艺厅里很牛叉地玩着跳舞机,我们两个的水平都不错,又都是人来风,看客越多就跳得越精彩。

   可是,我明显感觉到,观众的目光有所转移。

  “弯弯姐快看”。我听了果果的话回过头:

  一个高高的大男孩的背影,长头发,腿很直,又长,黄金分割比很好,穿个牛仔裤,宽松的休闲衣,虽然很普通,但是穿在他身上,显得不普通。他此刻,在街头篮球的游戏机面前,时而一手投篮,时而双手扔进,命中率百分之百,篮球在他手里,成了玩转的艺术品。 长头发有节奏地抖动,半遮住面孔,让人从侧面不能完全看到他的眼睛和表情,把装酷的心态表现得极好。

  足足几分钟,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却突然停下来,拿起地上的背包转身走人。

   “哥哥好棒,能教我打球吗?”

  小果果从跳舞机上跑下来,拦住了即将从我们身边走过的“长头发。

  “果果别闹。”我走过去牵果果的手,那长头发抬起头:

  他的嘴角上翘,轮廓清晰,小眼睛,单眼皮,很象我最喜欢的韩国明星RAIN。与他目光碰撞的刹那,我突然感觉心跳加快,已经有好久没有什么男生能让我眼前一亮了……

  可能我的眼神过于专注,他的脸红了。哇塞男生还会脸红,难得,印象加10分!

  他的背影渐渐淡去,我若有所失。

   “弯弯姐,刚才那个哥哥帅吗?”果果认真地问我。

  “帅。”

  “那帅你想怎么样啊。”果果一脸坏笑。

  “嘿,小鬼,早熟啊你……”

  2、不能不说的几个人

  “我妈明天来”。

  早上吴岳接了个电话后就告诉我这样一个消息。

  我心头一惊,若用晴天霹雳形容也不为过,顿时睡意全无,因为我十分清楚这位长辈此行的目的,逼婚。

  “哦,知道了,可是我明天要去一个外地客户那里提案,最少3、4天才回来。”

  吴岳转过头看了看我,他知道我在撒谎。

  有一种说法称同居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容易结婚,具体为了什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想说我和吴岳就属于这一型。

  我们是大学同学,大四的时候开始交往,毕业后正赶上国家取消了分配制度,毕业生要靠自己了,所以便一同留在上学的这个城市里找工作,和另一对同学一起租了房子,很自然地成了新中国第一批公开同居的大学生。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彼此间的感觉,早已无法用爱与不爱来解释,只因为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原因,让我们互相习惯却不甘心,成了不结婚、不分手的骑墙派 。所以,对于他妈妈的催促,除了拖,就是躲,但我心里清楚的很,这种幼稚的逃避是无用的。事情,早晚要有个结果。

  起床后赶紧收拾了点常用的东西装到包包里,匆匆下楼。

  刚过完年,爆竹的味道还浓浓地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肯散去,酷似人们一尤未尽的心情。

  而这个时候,对于广告人,却是一个跳槽的黄金期,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依旧掏心肺腑例行公事地开着收心会,我的心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美文,我要到你那住几天。”

   “好啊。下班后正好陪我去买上次看的那件内衣。”

  “那件1000多的限量版?”

  “是的。”

  “你又不偷情,买那么贵的内衣干嘛?有人看吗?”

  “小声点啊拜托,我孤芳自赏不行吗?”

  说话的人叫尚美文,我最要好的朋友,在这家公司的杂志部做编辑。这是一个非常孤傲、美丽和落寞的小女人,据说在高中的时候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挨扁,原因是长得太好看了,已经到了欠揍的程度。

  经典语录:喜欢的男人都结了。

  与美文买完内衣后又吃了点东西,告诉她我已经写好了辞职信,新的目标是国际4A广告公司李纳奥森。

  她对我的决定并不感到惊讶,因为知道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需要不断地获得成就感,不断去迎接新的挑战。一旦在一个地方混得轻车熟路,也就到了我走人的时候。

  然后美文又告诉我她也已经联系好了首都《今天报》的时尚版主编职位,下星期即将进京。

  我听完同样未感惊讶,心里明白得很,她之所以执意要去北京,有一大半是为了顾然,一个魅力四射的有妇之夫。

  3、浣沙归来

   几天后美文去了北京,吴岳的母亲也走了。我很认真地给李纳奥森投递了简历,并正式向公司提交了辞职信。接下来就是等待。而这个时候我的另一个好友浣沙回来了。

  当晚与董大爷一同为浣沙接风。

  浣沙25岁,家境优越,两年前随父母移民加拿大,为人直爽,我行我素,且身材妖娆,拥有一双美腿,擅长音乐、舞蹈,爱好花钱、喝酒、睡男人。是很多所谓正经人眼中的魔鬼。一直幻想拥有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真爱,但至今尚未如愿。原因是喜欢的目标一出现,她就忍不住想睡一下,一点都不矜持不含蓄,如果你是男生,你能爱上他吗?

  上大学的时候,浣沙在一家电台做兼职音乐骑士,那时我在电台广告部工作,与她因此结识。

  浣沙经典语录:别TM装了,没睡过啊?

  董大爷最传奇,其实只比我大十多岁,1968年出生,到现在还没结婚,心理状态年轻得不得了,经常忘我,为了刺激他,就故意叫他董大爷。

  董大爷是个比老板还有钱的员工,老板才住个联排,他却有座空闲的独栋。

  他本是官宦子弟, 通过超强的社会关系买卖银行与企业间的呆死帐赚足了第一桶金,之后在东欧做外贸,赚了很多钱,又赔了很多钱,最后收山的时候还剩几千万,按理说随便开个公司当老板还是很容易的,但他偏偏就不想当老板,他要自由自在,现在一家金融机构做高级咨询顾问,既受人尊重,又没有苛刻的上下班限制,非常HAPPY。

  董大爷经典语录:犯错误时最快乐。

  “HI!弯弯,两年不见了你怎么还象个小流氓,就不能把自己打扮成个良家妇女样啊。”

   “不能,除非你先从良。”

  与浣沙一边问候一边拥抱,老朋友见面的感觉真好。

  “不好好在加拿大呆着,跑回来干吗?”我问。

  “那地方在阳台上抽颗烟都违反法律,太灭绝人性,还是回国好,趁着咱发展中国家没空管这些闲事的当好好展示下人之初性本恶。

  “英文说的怎样啦?”

  “不怎么样,多伦多到处都是中国人,尤其是东北人,天天混在华人圈子里,跟没出国一样。”

  “我看你这国也是白出了,这次回来还走吗。”董大爷儒雅地吸着“潘趣#8226;潘趣”,慢条斯理地笑问。

  “不走了,打算干点事业。”

  “吃喝玩乐不就你事业吗?”

  “啊呸,狗眼看人低是吧,我告诉你弯弯,象你这土包子你没出过国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祖国,我现在是明白了,哪也不如自己的国家好,我的理想,我的事业,只有中国人能懂,只有中国人能喜欢,也只有在中国才能实现。”

  浣沙说其实在加拿大这两年,她疯狂地喜欢上了一种在常人眼里离经叛道、反传统、反主流、反自己的摇滚音乐,叫后朋克(PUNK)。这种音乐非常有挑战性和创造力,她想以此为主调开家酒吧,作为音乐基地,网络同道中人,组建乐队,传达出属于中国风的后朋克精神——一种因坚守而呈现出的美丽与叛逆!酒吧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崩”。

  我和董大爷被她彻底说崩了,半天没反映过来,不知道这后朋克音乐和她的崩吧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感慨这出国真是长出息,能让混世魔女懂得爱国了。

  浣沙说到了兴头上,让我帮她的崩吧想句广告语,酷一点的。

   “今天你崩了吗?”没等我开口,董大爷先假装一本正经地说。

  “给你心跳的,有你想要的!”这句酷吧。

  “够淫荡,够刺激,干杯!”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欢乐无限。

  不安分的浣沙回来了,我血液里的不安分因素也更强烈地被激活了。

   4 遇见一个人

  李纳奥森通知我面试了。

  几番复试后,我脱颖而出,成功地进入了这家无数广告人垂青的圣地。

  本来让我做品牌经理,但我讨厌管人,也不喜欢被人管,所以就选择了比较有自由的高级创意,薪水不是很高,但是可以在那里镀镀金,提高个层次。

  上班的第一天,人事经理安排了我的座位,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他们看上去都在埋头工作着,还有几个外国人,不管长相如何,打扮都足够另类,确切说是伪另类。

   “ 金秋天,你坐在这里。”

   我正要打开电脑,却见人力总监又安排一个新人坐下,这人好生熟悉,不用回忆,我血脉喷张:

  可不就是年前在游戏厅里邂逅的那个篮球帅哥!

   “嗨,你好,我叫许弯弯,你叫金秋天吗?”

  “是的”。

  “我见过你。”我说。

  他只是冲我礼貌地微笑,然后就不再做声,盯着电脑不动。

  他笑的那么腼腆,真好看。

  李纳奥森的第一天,我很愉快。

   李纳奥森不愧是国际的4A公司,比起我从前呆过的本土公司,无论是工作程序还是工作内容都要严格很多,第一个星期新人的工作都是一样,熟悉公司文化、环境和流程。这是一个比较枯燥的时期。

  幸好有金秋天在,他就在我右前方,稍一斜视就能看到他:

  长的不好看,但是很干净,看起来很有礼貌,穿着简单又有品,给人一个感觉,那叫舒服和养眼,越看越爱看,越看越开心。妈呀,他怎么就成了我的心灵鸡汤了?

  “许弯弯,金秋天,你们两个到总监办公室来一下。”

  总监发话:

  “现在公司接到了一个奢侈品项目,群组总监是我,CD(创意文案)是许弯弯,AD (美术指导)是金秋天,加上AE(客服)阿辉,我们四个共同来做。你们两个都刚进入公司,希望这个项目能让我看到你们的不凡。”

   这是新公司的第一次施展机会,金秋天也因此成了我的新搭档,就要并肩作战了,我有点压力,但更多的是兴奋。

   首先要研究一下近期同类产品的广告形式,因为创意不希望雷同。找来报样,认真研究,这个工作量比较大,需要加班。金秋天走过来,跟我一起看,我问:

  “你也要加班?”

  “恩。”

   他回答过于简单,然后就埋头观看。

  看样子很铞,也不爱说话,这家伙其实不太好接触,德行!

  3天后,我的创意出来了,完全的写意派。群组会议通过,既沿袭了品牌一贯的高贵气质,又展现出新产品所具有的另类与张扬,我如释重负。下一步要看金秋天的了,看这个冷酷的家伙能否让作品一样酷,否则我可要申请跟他解除合作。这两天有点看不惯他的冷劲儿,况且,我可是个爱挑战的人,瞧不起庸者。

  第二天,我因为看错了点,早上7点多就来到了公司,本以为不会有人,却没想到,金秋天在那里。

  我问:“这么早上班?”

  他头也不抬,依旧盯着电脑:“我还没下班。”

  这家伙原来是个工作狂,公证点说,是很敬业吧。我对他的好感又有所反弹。

  金秋天的作品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构图严谨,用色大胆又考究,黑与白,红与绿的反差中有种颠覆、摄人心魄的效果,视觉冲击力极强,而细节处又毫不含糊,连一个字体的推敲都煞费心机。确实不错!我不禁又对他又刮目相看。

  最后这一系列广告,赢得了客户的高度认可,市场上的反映也非常好,咨询电话每天达到400多个,我和金秋天在李纳奥森的第一炮,打响了。

   5、 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那天放假,陪浣沙看了几家店面。她有事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离吃饭的时间还早,遂又到了那家游艺厅打发寂寞。

  我从不玩街头篮球,但想起了那天金秋天的威风,也想尝试一番。刚扔了几下,一个不听话的皮球突然弹出了蓝筐不知道朝哪飞去,正要寻找,只听嗖的一声,那球带着风,从右后方飞啸着过来,然后咣当一下,扣篮而入。

  TMD,是谁这么装蛋?

  我回过头,看见金秋天站在那里嘴角上翘。

  那天他第一次请我吃饭。

  我在路上顺便买了本《看官》,一本被80后奚落的70年代读本,但我却一直保持着阅读它的习惯,我承认,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在如今看来老土的习惯,例如喜欢梁晓声的小说,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忍不住和别人握手;向陌生的同龄人问路我偶尔还会叫对方同志;由于经常丢卡,还喜欢使用邮政储蓄的大红存折,经常和领退休工资的大妈们一起排队。

  他带我来到了一个朝鲜小店,不大,但很干净。

  “你还看看官?我认识的人很少看。” 他一面给我倒茶,一面问。

  “是不是觉得很老土”。

  “哪里,这叫坚持我的,是个性,其实这本杂志瞒不错的,励志。”他说着拿过看官翻了翻。

  嘿嘿,说我有个性,真高兴,于是我忍不住自顾自地继续炫耀:

  “ 其实,我经常会有短文在这里发表,看这篇《出远门的鱼》,就是我写的……”

  “好厉害,那以后为了给你捧场,我也每期买一本。”。

  他的电话响起,然后突然叽里呱啦起来。

  仔细听来,好似韩语。肯定是了,怪不得他带我来韩餐, 再想起他的名字、扮相,以及那双时下最流行的“死鱼眼”(单眼皮和小眼),分明是标准的韩剧偶像人物,没错了。

  待他停下来,我问:“你是韩国人啊?”

  “不是啦,就,就算是吧。”

  “怎么就算是?”

  “我妈妈是韩国人,爸爸是中国延边的朝鲜人。”

  “那你在哪出生啊?”

  “首尔。”

  我还想继续问点更三八的,例如他父母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怎么会回到中国,家里有什么人啦等等。他却转移了话题,问我:“喜欢吃什么?这里菜的味道很不错。”

  “哦,随便,只要不点狗肉。”

  “你也不吃狗肉?”

  “是啊,难道你也不吃吗?”我问。

  “是的。”

  “很奇怪,朝鲜或韩国人都很喜欢狗肉啊,你为什么不吃。”

  “狗是我朋友。”他认真地说。

  他的理由竟然和我一样,我对他“肃然起敬”,真善良啊。

  他满了杯真露给我,举杯相敬:“你的文案,写得很好,与你做搭档,比较愉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很想对他说跟你合作我并不怎么愉快,你是个太冷漠的家伙,很难沟通!

   我喝了杯中酒,突然想知道他多大了,因为凭直觉他肯定比我小,而他的很多气质,又与年龄不符。

  于是问:“你几岁了?”

  他一笑:你先说。

  “我是77的”。

  “77的,那你结婚了吗。”

  “没有。”

  “来,为你快30了不结婚干杯!”

  “去死吧,我周岁才26。你还没说你多大?”

  “不告诉你。”他假装一本正经。

  “骗子。”我怏怏地说。

  “对了,那天,那个小帅哥,是谁啊?”。

  “什么小帅哥?”

  “红头发,小孩。”他提示我。

  “啊,你是说那个小鬼,他叫果果,从小就跟我一起混的,改天介绍你认识,特可爱。”

  我们又谈了很多,但我没有提男朋友吴岳,并且同居多年。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也没问。说白了,我一本正经地装单身呢。

  当日喝酒吃饭不在话下。

   6 莫名短信

  又忙了一个礼拜,一晃就要到五一了。

  美文约我去北京玩。

  回到家后,我忐忑的把想去北京的事跟吴岳说了,原以为他会生气,因为吴岳这半年来经常在不远的另一个城市工作,每个月才回一次,原来答应这个五一要全天候陪他。却没想到吴岳那么的通情达理,他说:

  “去吧,好好玩,反正五一我们也加班,不能陪你。”

  我亲了吴岳一下,乐得直蹦高。

  就这样去了北京。

  出了站台,打车特意让司机从北到南兜一圈,想看看北京的变化。

  生活在北京的青年近些年来是以颓废为美的,大街小巷的男女们,从打扮、言行到思想都尽量颓废着。

  这位司机很健谈, 一会骄傲地告诉我北京日新月异,一会自娱自乐地讲 :

  “听口音你是东北人吧,刚才有一深圳女乘客,说这次去东北发现那里到处都是美女帅哥。而在他们那,那种又高又帅的东北男孩就俩职业,要么当保安,要么当鸭,漂亮的东北女孩吗……”

  “停车,告诉你,如果我带俩保镖来非连你和那深圳女一块扁!”

  就这样换了车,沿着中轴穿行,一路上由北城的喧嚣进入了南城的萧条,这个城市是有差距的,而且是毫不掩饰的差距,根本不考虑你身体任何部位的承受能力。

  北京有逛不完的小店,都很有特色,几天下来淘了很多宝。那天回来已近晚上9点,疲惫地趴在床上上网,打开秋天的空间,给美文看他的照片:

  “美文,看。”

  “谁啊这是。”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金秋天, 有个性吧。”

  “有什么个性啊,装酷,装忧郁,还那么瘦,你的品位我实在不敢恭维。”

  “你就喜欢那种发福的成功男。我隔着衣服看他们的大肚子就恶心,要是脱光了,简直不敢想象。清新的多好啊,不用看着也养眼。”

  正欣赏着金秋天的图文,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我打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你要是不想来就别找借口。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短信是吴岳发来的,但是,他明显是错发到我这里,凭某种直觉,绝对是发给异性的。

  我将短信拿给美文看 。

  美文眨了眨眼睛:吴岳有外遇了。

  “我不信,他是靠得住的老实人,是个木头,只爱看书,只会工作,除了我,他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这一点我很有自信!”

  “我看你不是装嫩,你是真嫩,要不然你再问问别人……”

  我听了美文的话向10几个男男女女的大家反复求证,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这短信定是异性间约会的信号,而且,他们之间已经是非一次的亲密接触!

  我彻底被打击了!

  “怎么办,美文?”

  “我就说多老实的男人都一样,还不如找个有钱的。但是,聪明点弯弯,他的综合条件还不错,要学会难得糊涂,不要有爱情洁僻。”

  “这叫什么话,让我苟且偷生吗? ”

  7 这班人

  待我从北京回来后吴岳又走了,我们没有碰面。我不满意美文的态度,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几天之后,我出乎意料地发现,我并不怎么恨他,反而,内心世界好象得到了某种解脱。

  工作紧迫,必须马上进入状态。

  新的任务来了,依旧是我和金秋天一组,因为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公司已经认可了我们是一对合作默契的新搭档。

  再过两天就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比稿,我坐在金秋天的电脑旁跟他一起研究构图,他看着电脑,却对我说:

  “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

  “瓷器。”

  “瓷器?什么意思。”

  “看起来很硬,其实一碰就碎。”

  多形象啊,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破孩竟然一针见血地把我性格披露了。

  “不想加班了,陪我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见谁?”

  “果果。”

  “果果?”

  “对,就是上次游戏厅那个红头发的小孩,他的亲妈是我大学同学。大二的时候,不幸被一个富家子看上了,3个月后富家子以父母不同意的名义提出分手,其实单纯被甩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可怕的是怀孕了。”

  “那怎么办,找那个富家子啊。”

  “哼,是去找了,可是人家全家移民了。后来我陪她去医院,没两分钟就跑出来了。她说当躺在手术台上看见那个抽巴得跟核桃似的老妇科医生的脸,以及她手中冰冷的剪刀,觉得死也不过如此。所以,到了最后,她辍学生下了小果果,再靠远方不知情的父母供给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几个同学竭尽所能的帮助把果果养到了1岁,再然后就把他寄养在一对老夫妇那里,只身一人去了深圳,趁着年轻开始了新的生活。”

  “现在呢?”

  “成功地嫁了一台湾老板,自己也成为体面的公务员,那段不怎么光彩的历史只能抹杀,并与除了我之外的所有同学切断了联系。小果果也成了不能说的秘密,她所能给予的,只是每月由我转交的高额生活费。”

  秋天听完半晌无语。

  我们来到果果的住处。

  “果果,叫秋天哥。”

  “我不认识你。”果果牛哄哄地仰着头看秋天。

  “记不记得上次在游戏厅,那个投篮很厉害的哥哥。”

  “哦,不记得。”果果说完就跑开了。

  我和秋天被他的回答逗笑,带他出去先吃后玩,所有的烦恼随着欢笑声一起,被甩啦甩啦。

  秋天很喜欢果果,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带果果出去,一起滑旱冰、打球、卡拉OK、跳舞,一起去黑暗餐厅,寻找各种私房菜,在酒吧里猜测哪个是GAY,哪个是拉拉,以及他们的公母……

  浣沙找到了合适的地点,正在为她的“崩”开张做准备,我请秋天帮她做室内装饰设计。

  董大爷被父母疯狂地逼婚,无奈之下只好应下二老面试两个长辈们介绍的姑娘。地点在一家咖啡厅,我与浣沙作为评审团成员在斜对面的一桌暗地打分。

  第一个姑娘走了,董大爷说妹妹们发表点意见吧,浣沙一本正经地看着董大爷,问了句:“让说实话吗……”

  “当然。”董大爷迫不及待地等待答案,浣沙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然后皱起眉头:

  “一个字,苦……啊。”

  第二个被我以长得太过抽象的名义被否。

  最后一个看完了,没等董大爷问我们意见。浣沙便迫不及待地说:

  “二奶形象代言人,标准的。”

  8、一起发财的日子

  虽然很快乐, 但我和金秋天都是穷光蛋。

  我的工资在这个城市里不算少, 却很喜欢花钱,买很多没用的东西,尤其是喜欢请客,我觉得那感觉特好,有种千斤散尽还复来的潇洒劲儿。没错,我就是那种有点二的性情中人。

  临到发工资的前一天,是最惨的日子。记得一次,实在熬不过去了,我问金秋天:

  “HI, 有钱吗?借点。”

  金秋天盯着电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都是10块的 。数数正好5张多一点,那5张整的都给我了。

  我接过来,没忍心,又还了他1张。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说了句:

  “谢谢了啊。”

  嗨,都是没钱逼的。

  秋天消失了。

  早上上班发现他没有来,还以为这个懒鬼又睡过了头。到了10点多,还不见人影。有客户过来看稿,却不见他。

  人事部打电话,说他一直关机,总监问我是否知道他的去向,我说不知。

  拨他的手机,还是一直关机。

  我有点担心他。

  晚上下班,他打来电话,约我在那朝鲜饭店见,说有正事。

  我飞奔过去,想知是何秘密,见到金秋天,他认真地说:

  “弯弯,朋友介绍了个私活,一个日本奢侈品店,需要做12个整版平面广告,每版文案加设计能给8千!可以和我合作吗?”

  太兴奋了,将近10万块啊,我俩平分,还一人小5万呢。加几天班就出来啦,干!我要立刻脱贫!

  接着,就是玩命的创作。

  我第一次去了他的住处。

  那是个只能用狗窝形容的房间,和他整洁的外表根本不搭边。

  “你家遭打劫了?”我问。

  卧室里是粗糙的水泥地面,地上放着床垫子,看来他也跟我一样喜欢睡地上,而床则变成了书榻,上面摆满书了各种各样的书,床下面有一个大纸壳箱,里面装了满满的杂志,封面很熟悉,是设计界有名的VISION。我大概翻了一下,这箱子里出奇的整齐,最上面是最新一期的,剩下的依次按日期往下排。

  秋天翻着这些心爱的书,淡淡地说:

  “我最喜欢陈先生的作品,他生前的VISION,除了创刊号,剩下的我都有。”

  这孩子是个追求唯美的人,他的遗憾触动了我,我情不自禁信誓旦旦:“金秋天我一定要送你一本创刊号!”

  秋天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感觉怪怪地亲切,就象动物间一种友好的示意。

  我们一起商量,先订下大的思路,再细化到创意、措词、构图、用色……

  就是这样,每天白天要正常去李纳奥森上班,晚上随便吃一口,然后一同回他那,开始工作,一直到2点。

  他更辛苦,还要送我回家,然后再回来,估计每天至少要3点睡,最晚9点就要起床。

  “不行,我脑袋要炸了,我得出去坐坐末班车?。”

   “什么?坐末班车?”

  “是啊,我通常在末班车上会有很多灵感,路上静静的,车上空空的,从头坐到尾,满脑子幻想,美极了……”

  “比较奇怪,这种解压方式。”秋天撇撇嘴。

  “你呢?你通常在什么环境下能获得灵感?”

  “看电影,A片。”

  “去死吧你!哈哈……”我笑,他却又装严肃,这个冷幽默的小男人。

  那一天他陪我坐了末班车,车上只有几个人,还有音乐,将夜显得更安静,大家都不说话,感觉超越了时空。

  16天,整整16天,工作终于有结果了。然而两个人的脸都灰跄跄,好象夜里干坏事过度一样。

  提案是在一个日本餐厅的包房进行的。

  3个日本人和2个中国人整整研究了一个下午,终于定案了,除了一点小范围的修改。

  1个星期后,9.6万人民币付给了金秋天。我们看着辛勤劳动的果实,打心眼里高兴。

  金秋天拿出5沓递给我。

  “为什么多给我,不要。”

  “你不要就扔了。”

  嗨,这孩子,咋这么不认钱呢,真是个好人啊。对他的好感又徒增十倍。

  “你打算把这些钱怎么处理?”秋天问我。

  “怎么处理?我还没想过,你呢?”

  “我也没想过,尽快花掉就是了。”

  “你跟钱有愁啊?恨钱?”我很诧异地问他。

  “恩,我觉得我一富起来就完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辛苦赚钱?”

  “因为我爱钱。”

  9友谊升级

  “吃完饭就趴在桌子上,嫌自己不够胖啊。”中午午休的时候金秋天以这样的方式约我出去走走。

  天气真好,不冷不热,微风习习,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所大学附近的KFC,我说有点累,他就带我进来,给我找了坐的地方,就去点餐。

  我的食欲很好,吃完中饭仍旧会对巧克力冰淇淋充满兴趣,在他面前,我好象一直都不拘谨,因此也豪不保留吃相,他喝着咖啡,笑着看我狼狈样,用手指了指下巴, 见我没反应,就说:

  “又吃到嘴巴上了”。然后用纸帮我擦掉。

  我心里顿时甜甜的,这个小动作,很能打动人呦。

  下午还要上班,小憩之后,便得匆忙走人。出了门,感觉后面没有他,回过头,完全惊呆:

  他正在那整理我们用过的餐盘,然后有条不紊地放进了垃圾箱。

  霎时间,受了刺激的热血嘭地涌上发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在KFC主动收拾餐盘的人。仰慕之情彻底被这个韩国小后裔的细节魅力征服了!多礼貌的一个男生。

  浣沙的崩吧开张那天我与秋天、董大爷一同去为她捧场。

  “竟然穿情侣装,你们两个很和谐啊。”涣沙诡笑着奚落我。

  我才意识到与秋天竟不约而同地穿了蓝色的衣服,秋天不好意思地侧过头。

  “好好发挥你的‵亮贱′精神,争取在今晚把秋天XX了吧”。浣沙拍拍我继续恶搞。

  “去你的吧,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满脑子淫贱细胞发作。”我说完赶紧转移浣沙的话题,开始将目标转向董大爷——

  “大爷,听说你交往了一22岁的女友,人还很漂亮,发展成什么样了?”

  “别提了,让鲁迅搅黄了。”董大爷依旧吸他的潘趣#8226;潘趣,儒雅地吐了口烟,略笑。

  “什么,让鲁迅搅黄了?”我和浣沙同时不可思议地问。

  “可说呢。”董大爷开始讲述了:

  一天那女孩非缠着董大爷一同看《武林外传》,其中有一段秀才问李大嘴鲁迅姓什么,大嘴说鲁迅当然姓鲁了,旁边的白展堂看不过去,说了句你傻啊,鲁迅姓周!大嘴不服气道,你才傻呢,鲁迅不姓鲁姓什么!

   这时,董大爷突然嘴欠地问他那小女朋友鲁迅姓什么?

   “鲁迅真的不姓鲁吗?” 那女孩竟然很奇怪地反问董大爷。

   大家听完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表示心情。

  开张仪式中锐舞派对的时段到了。

  我最恨这种环节,因为我的魅力在这种场合根本显示不出来,很少会有人主动约我,即使有,也往往都是见了想吐型。

  这时一个妩媚的风情女子扭动着腰枝走了过来,他竟然向秋天发出了邀请!

  “帅哥,跳个舞吧。”

  “金秋天你别去!”我在默念着,心脏砰砰直跳。

  “对不起。”秋天甚至没有看看对方的摸样就拉着我到了舞池。

  我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荣耀。

   恰巧是一段劲舞乐,顾不得想那么多,与秋天随音乐一起尽情地跳起了热辣贴面舞,朝鲜族人能歌善舞,秋天的舞姿美极了。

   近距离的肢体接触,确实会拉近男女之间心的距离。

  10 、金秋天象我儿子

  初秋的一个周末,很晚才回家,感觉很累,洗漱完毕就要休息,刚躺下,秋天的电话打过来:“弯弯,你睡觉了吗?”

   “还没有,正要。”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连问:“你怎么了,好象很不舒服。”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很难受,有点发烧。”

  听到这里,我知道一直那样狠狠地裹着壳,从来不肯示弱的金秋天一定病得不轻。

  我火速前往。

  秋天打开门,让我进来,然后一头又倒在床上,他的头发凌乱,脸膛很红,嘴唇干干的。 不用问,一定是发高烧。

  连忙拨打了夜间送药的电话,然后弄了凉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他的脸还是稚嫩的,象个小孩,小孩子生病了应该由妈妈来照顾,可是他的妈妈呢?怎么从来不听他提起妈妈以及家人?他是流浪狗吗?

  突然觉得他有点象果果,很可怜,很想抱着他,好好疼他……

  半小时后,药送来了。秋天吃了药,很快退烧了。

  我见他好转,要他好好睡觉,便要回家。

  他突然拉着我的手,说:“别走。”

  我脸一红。

  “这么晚一个人回去,容易吓到别人。”

  他又这样,可气!

  “你这个家伙,病成这样了还这么缺德,想让我留下就直接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眯起小眼睛冲我腼腆的笑。

  “你睡吧,我看着你。”我说。

  “我不想睡,想聊会天。”

  “聊什么呢?”

  “什么都行。”

  “那好吧,就聊聊小时候。我小时侯特自卑,因为我话多,小动作多,上课不听讲,老师和学习委员都看不上我。一天老师问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

  “当万元户。老师听完差点没疯了,说我的理想一点都不高尚。”

  “万元户,哈哈哈,你也太土了吧,这种话也说的出来。”秋天开心地笑。

  “你不懂,我上小学的时候,万元户简直太牛B了,跟现在的千万富翁等级差不多。”

  “后来呢,老师知道你的理想后是不是更加看不上你了?”

  “是啊,学校举行运动会,连最难看的女生都能被选进鼓乐队,而我却什么也轮不上,只能买一大堆吃的当看客。还有那个缺德的学习委员,他转学后给班级里每个学生邮寄了一张贺年卡,惟独没有我的,老师还说没收到的同学一定是有问题。你想想,当时我才8岁,心理受了多么大的伤害,能活下去都是奇迹了,就不要提学习好的问题了。”

  秋天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

  我说到兴头竟蹲在床边双手拖着下巴仰头看他准备继续滔滔不绝。

   “你别这样色迷迷的看着我,我怕……”

  “你怕?自恋吧你,本大小姐会看上你?”

  “优秀的男人都自恋。”

  “什么鬼逻辑,赶紧睡觉吧。”

  “今天,就睡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吧。”

  “金秋天,拜托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高高照起,我看看金秋天,他正眯着小眼躺在床上看我。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马上起来洗漱。因为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除了吴岳,这几年来还没有别的男人看过我早晨起来的样子,一定有点邋遢。

  洗漱完毕,发现用品架上放着一个身份证,我好奇与偷窥心起,拿起来看了,这个家伙原来是83年出生的,比我整整小了6岁,女大5赛老母,怪不得我总有一种把他当儿子的感觉,尽管我看上去已经很年轻了。

  在厨房找到了米,为他煮了粥,然后开始整理他的房间。

  秋天却倚在门框边,又冷着个脸说:“不要弄了,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这个怪胎,我看他发烧好了旧病却犯了。忘了昨天晚上求我别走了,本大小姐难道是犯贱吗,竟然要帮他打扫。我气愤地做了个狰狞的表情,转身拿包走人。”

  我真的走了,他也不留我,这个家伙太气人了。

  但是从那之后,我就经常去金秋天那里,他甚至给了我一把钥匙,说万一忘记带钥匙,不用撬锁了。

  因此,我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家,但从不帮他打扫房间,因为他确实是个讨厌别人对他好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他越是这样我越喜欢,觉得他太特别,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贱吧。

  而他唯一喜欢我做的,就是听他念颂汉语的寓言故事,因为他说自己汉语说得不够好,想努力提高一下,希望我能帮他纠正,而念寓言故事又能让我和他都多懂一点道理。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2个月,我与他之间的感觉越来越复杂,有时候象哥们,有时候象姐弟,但更强烈的一种是觉得他象我儿子,我总是幻想能心甘情愿照顾他,一辈子照顾他。那感觉很幸福。

  11 心甜甜

  “连个椅子都没有,叫我座哪里。”秋天叫我到他的电脑前一同改稿,我因没地方坐而发牢骚。

  他盯着电脑一言不发,过了一小会,却突然说了句:“来,坐哥哥腿上。”

  同事们哄堂大笑。

  下班后,告诉他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啊。”

  我心头一热,刚要感激,他突然又说:

  “别吓到别人。”

  这个冷幽默的小男人,总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初秋的时候,果果上小学了。然后转眼就到了我的生日,吴岳说他为不能回来陪我而表示歉意。

  依旧几个老铁共庆。

  席间,大家纷纷赠送礼物。

  最后,秋天打开了他带来的一个小盒子。是一个俄罗斯的套娃,果果抢去先看,惊呼:

  “咦,这不是弯弯姐吗!秋天哥这是你亲手绘的吗?好可爱……”

  我赶紧拿回来,一层层地取出套娃,一共7层,每一层都是年轻漂亮的我,有可爱的,有害羞的,有淘气的。

  那画画得惟妙惟肖,若不是把一个人装在心里,即使照着画,也是画不出来的。

  我打开最后一层套娃,里面放了一个纸条,写着:

  “如果有一种美叫做完美,那么非你莫属。”字的下面还有一行注解——为了满足你强烈的自恋需求,我想了3天才想出来这么恶心的话。

   我感动地望着他,幸福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他有这样细腻的一面,这是我27年来收到最珍贵最特别的生日礼物。

  董大爷闪电一样地结婚了,新娘是一个30岁的另类女,他父亲世交的女儿,也是天天被父母逼婚,与董大爷的情况一致,可谓门当户对。

  这人长得蛮漂亮,大个,大眼睛,很外场,又很有礼数,确实是见过世面受过家境良好熏陶那种。但通过两次接触,明显感觉到她对董大爷身边的我们这一群以女性居多的朋友并不太友好。

  两人从结婚到认识一共就3个月,婚礼场面非常盛大,1000多人隆重出场,还有很多俄罗斯和美国朋友。翻译用中、俄、英三国语言解说。新娘新郎华丽照人,而双方的父母更是口才一流,知道的是举行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来人了。

  来宾们无不羡慕这场面与新人。其实,他们怎么知道,董大爷在拍结婚照的前一天,还找到我们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痛哭一场,说他不想结婚,一点都不想!

  今后他们的生活会怎样,谁知道呢。反正结婚后,想必与董大爷的交往要少了很多了。

  12、一年二班家长会

  “弯弯姐……”

  果果哭着给我打了电话。

  “怎么了果果,你别哭,慢慢说,谁欺负你了吗?”

  “下午要开家长会,我不想让爷爷奶奶去。我想让你和秋天哥去,同学们都说我没有爸爸和妈妈。呜……呜……”

  嗨,果果真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从来不问他的爸爸妈妈,我以为他的内心世界几乎没有这个概念,其实他是深深的藏在心底,这样的小孩,太让人心碎了也。可是,叫我和秋天一同装他的家长,还是有点别扭啊。

  “秋天,忙吗,跟你说点事。”

  “说。”

  “到会议室说吧。”

  秋天疑惑地看着我,跟我到了会议室。

  “脸红了?什么事啊?你怀孕了?”

  “你才怀孕了,想死啊!”

  “快说吧,什么事?”

  “是果果。”

  “果果怎么了?”

  “他下午开家长会,想让,你和我,参加。”

  “啊,家长会,你和我参加?不会吧。”

  “有什么啊,大惊小怪的,你忘了他的身世啦?小孩们都说他没父母呢。”

  秋天突然变了脸色,收起刚才的嬉皮。半晌才说话:“几点?”

  下午我们来到了果果的学校,进了教室,秋天的脸一直红着,他有点不好意思。是啊,他也还是小孩呢。果果那老师上下打量着这位长头发的秋天和痞气十足的我。他可能觉得怎么看这俩人也不象果果家长,而且,哪有开家长会父母全来的啊,太假了这也。但不管如何,我们维护了一个小孩最在乎的自尊。

宋方金:用故事寻找人世间永恒的因果

  出了校门,如释重负,一路却彼此沉默,秋天先打破了尴尬:“果果的家长,我们去吃饭吧。”

  13 卡拉之夜

  金秋天又消失了。

  去他家里找过,也没人。我很焦急。

  我就在他的床上躺着,抱着他睡过的被子,一切好亲切,又觉得那么的空。

  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他,我将十分落寞,或者,比落寞更痛苦,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整个晚上都在惦记着他,夜不能寐。一直打他的电话,却仍旧是关机。

  “他是不是?出了车祸……不不不会的。

  难道他有了女人,此刻正在浪漫而不想被别人打扰?

  哼,他敢!

  嗨,他又凭什么不敢?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胡思乱想,不知什么时候睡去,只知醒来已是上午10点多。我还是去了公司,因为在他的房间,每一秒都会想他。

  下午四点多,他来了公司,我又激动又生气,问他去了哪里。

  他不回答我,只是说:“想去江畔走走,能和我去吗?”

  我从来不拒绝他。

  天还大亮,但商贩们却已将通往江心的夜市布置得华灯初放,似乎在特意为谁制造浪漫。

  穿过夜市,退潮后的两条江道便赤条条,洒脱脱地展现在眼前。细腻的沙滩蜿蜒起伏,象两个恋爱中的男女,羞涩又渴望地缠绵在一起。

  金秋的江畔真美,一个字,爽,两个字,惬意。

  金秋天站在沙滩上,头发被风轻轻吹起,颀长的身体就象几米笔下的孤独少年。这个少年总是能轻易地唤醒我心底的一些什么。

  天好蓝!整个江畔就我们两个人!心情好释放,我没有再问他去了哪里,而是不约而同地牵起了手,欢快的向江心奔去。软软的沙滩留下了一大一小的两串脚印,一同欣赏着脚下的印记,小的是我,大的是他;瘦的是我,胖的是他。哈哈,一切都是反的!反现实的!

  面对面坐在了沙滩上,堆着小沙堆,拿小树枝画田字格,漫无目的的聊天,聊狗,聊音乐,聊小时候,……,江水缓缓地流,哗啦啦的响声,象是在倾听,也象是在陶醉或者评述。

  一行大雁向南飞,我仰望天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柔的余光在注视我,顺势望去,看到了他那微笑的小眼……

  我扮了个鬼脸,还他一个微笑,轻声叫他:小鬼……

  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一潮江水退去了我们的友情,却将我们冲向了爱情的沙漠……

  那天晚上,我们又去喝酒,喝到很完,然后K歌,进了包房,点了酒,继续狂喝继续唱。

  他给我唱韩国歌,我最喜欢的蓝色生死恋;他给我伴舞,我唱莫文蔚的爱情、张韶涵的寓言。

  唱累了,蜷在沙发上,音乐由它自由音乐。

  他拉我的手,我没有任何反应,因为我告诉自己这是亲情和无暇的友情,如果挣脱或放手,就是我太龌龊。

  头靠在了我的肩上,他说他好累。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知道他累。

  就这样依偎,月色正朦胧。

  仿佛期待遭遇的什么,又象是害怕遭遇的什么,终于,还是来了……

  一张火热又温柔的唇轻轻闭上了我的眼睛,我把想象变成了回应……

   他的皮肤和我一样好,细腻的脸轻轻贴在一起,互相爱抚,互相摩擦,一秒一秒。他修长的手,他低垂的头, 他听得见的心跳,暖暖的衣……

  无尽的爱意,越夜越缠绵。

  窄窄的沙发,只能载着他,我呢?自然在他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彼此似睡又非睡,一片醉生梦死的感觉。

  “渴”,他说。

  我出去要了瓶水,打开,喂他。他摇摇头,坐起来,拿过水瓶,轻轻地喂我,让我喝第一口。

  他叫我躺在里面,把他的外衣脱下给我盖上。

  继续糊涂的睡,偶尔没有规律的吻……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抚摩我的头发,问:

  “你想吗?”

  我点点头。

  又问:“你有多久没碰过男人?”

  我一撇嘴,说:“帅哥招手就来,我可不缺。”

  他却看出了我羞涩,打趣地问道:

  “第一次啊,不会吧。”

  “当然不是,只以为你还是处男,没想到这么坏”。

  他不屑笑道:

  “也太小瞧我了,我18岁就……”

  我揪他的耳朵,不许他再说。

  “那,在这里还去宾馆。”

  我说:“听你的。”

  他说:“在这里呢,有激情……”

  我不再说话,他也不再问,静静地等我答案。

  我想了良久,最后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想。”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拥着我。

  “想吸水烟。”我说。

  服务生送来,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共同吸着那散发着情欲味道的水烟,更强烈的醉生梦死……

  那一刻我联想到了《胭脂扣》中的如花和十二少,如果就这样死去,岂不更好……

  凌晨六点。

  我们走出了卡拉OK。原来外面这么亮了,晨练的老人都已出动,街道上虽然没有车水马龙,但也零星地往来有序了,我突然想起了一句比较流行的恶心话“天亮以后说分手”。

  天亮以后说分手,我们也是吗?

  他送我回去,我们都坐在了后面。我下了车,欲言又止,回头看了他,他正目送我,眼神透露出同样说不清的心情……

  男女之间没有友情,看来这话是对的。

  卡拉之夜已经过去,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14 痛 失

  周一上班,金秋天辞职了。当他向总监递交了辞职报告的时候才告诉我。我非常生气,有种被朋友抛弃的感觉。

  下班后我没有和金秋天打招呼,直接回到了爱情城堡。

  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很想他。开始给他打电话,但是关机。在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后,他终于回过来,我说我想见到你,现在就想。

  20分钟后,秋天到了。

  他第一次来到我的住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大家彼此沉默。

  他终于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卷毛,然后把我整个抱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疯狂地接吻,我紧紧地搂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突然发觉我已不能失去他!

  “你怎么说走就走,不顾及我的感受!”

  “不得不走。”

  “为什么?”

  “我不想说。”

  “我想听!”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我妈病了”。

  原来是他家里的事,他从不向我提他家里的事,我也一直只当他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

  “我18岁就出来混,知道为什么吗?为了摆脱我爸,我恨他,是他把我妈打走的。

  刚上班的时候,在一个印刷厂,什么苦都吃过,记得第一天吃工作餐,我看着那饭菜,一口没动。后来就不管好吃还是难吃都象狼一样的往肚子里添,因为饿……”

  “那你爸为什么把你妈打走?”

  “我爸是在韩国工作时认识的我妈,我妈妈是名教师。妈妈的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后来妈妈有了我,家里不得不让他们结婚。

  我3岁那年,妈妈又生了弟弟。第二年我们全家回到了中国。到中国后,妈妈一直没有工作,就呆在家里照顾我们3个,可是后来他们两个的感情越来越不好。

  那时我已经记事了,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我爸打我妈。他打我妈好象上了隐,即使没喝酒也会打。不管什么东西,只要顺手就会拿起来朝我妈身上砸去。

  开始我和弟弟就会吓的大哭,再后来我就挡在妈妈身前想要保护她,但这根本没有用。最后我一看到他们有吵架的苗头,第一反映就是四处张望,把有可能对妈妈造成危险的凶器统统拿走。

  就是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了我6岁。

  有一天早上,我刚一醒来突然莫名其妙地哭,怎么也不肯上幼稚园。妈妈开始哄我,再后来妈妈也哭。我看见妈妈的房间里收拾好了两个大行李箱,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哪也不去,让我去上学,我不肯,这时候姑姑家的哥来了,妈妈不知道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就把我带到杂货店,给我买了五香瓜子,就在我蹦蹦跳跳回来的时候,发现,妈妈已经走了,还有弟弟。”

  所以,我最恨瓜子了。”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秋天,把他抱得更紧。

  而金秋天的眼中没有眼泪,却只掠过一丝苍凉,是一个22的男孩不该有的苍凉。

  他从口袋的钱夹里拿出一张2寸大小的黑白照片给我看,照片上是一个50多岁的慈祥女人,和一个年轻温柔的女性,以及一个卷卷毛的小男孩。他们的后面是老北京的那种四合院。

  “是你和你妈妈?”

  “恩”,他点了点头。

  “那这个人是谁?”

  “我外婆。”

  “你外婆来过北京啊?”

  “她本来就是北京人。”

  “啊?”

   秋天停了一会,好象有什么很难诉说的话要说:

  “我外公是韩国人,外婆是北京人,他们从前在北京生活,后来离婚了,外公就带着我妈妈去了韩国,没想到,我妈妈也嫁了个中国人,而且也离了婚……”

  秋天的眼角明显闪烁着泪。

  “那,你有再见过你妈妈吗?”我问

  “有啊,前几天刚见过。”秋天笑。

  “真的吗,怎么没听你说,你妈妈回来啦,还是你去啦?”

  “在视频里。”

  太令人心疼了,我紧紧地抱着他,叫他儿子,儿子……

  秋天用手捧起我的脸,然后狂热地吻,吻我的唇,我的脖颈,我的,我的每一寸肌肤……

  一切即将开始,他却突然笑问:

  “没有TT怎么办?”

  我家里有存货,但是,要不要告诉他?

  我迅速地做了一下思想斗争,然后做了个很傻B的决定,告诉了他TT的位置,让他去拿。

  他去了,但是停留了很久。我预感要发生了什么。

  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TT。一直不说话,只是抱着我,然后又趴在床上,咬着嘴唇。

  完了。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样想我,可能会觉得我经常领男人回家,也可能认为我太理性了,总之,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破坏了他的感觉。

  他狠狠地攥着那个TT,在手心里翻来覆去,过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这个,我留着,等你结婚后,再用,一定很刺激!”

  我心跳完全失常了,好象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头,我夺过他手里的TT,扔到了地上。

  他狂燥:

  “你干嘛要扔掉!”

  他转身就要走,我拉住他,完全没有什么形象,哀求着:

  “不要走。”

  因为我知道这一走,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动不动,生性的倔强再现百分百。

  我张开了右手,又无力地蜷上,这是我心情的态势语言:“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就象眼看着最心爱的东西马上就要不属于自己了,可是却没有办法留住他,只希望能够再多看他一会……”

  他低下头,闭上眼睛,用手支住脑袋,然后用力地转向我:

  “你知道吗,我从来……你!嗨!我走了!”

   他穿上了外衣,把我抱到了床上,帮我盖好了被子,关掉了电脑,关掉了灯,关掉了门……

  15 通缉令

  半个月后,我在李纳奥森离职。收拾好了东西,最后看看右前方那空空的位置,想起刚入职那天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弯弯,跟秋天借的《挪威的森林》没来得及还,打他电话一直关机,如果你能看到他帮我给他。”同事小辉对我说。

  其实同事们早就对我们过度密切的接触传出绯闻,只是我和秋天根本没在乎。

  我无法从这个比较郁闷的结局中解脱出来,美丽的梦被自己破坏了,我变得消极,变得不爱见人,不爱说话。

  在我最颓废的时候,吴岳能给我提供颓废的资本,所以我不去想吴岳是否出过轨,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我真他妈现实!

  不久后的一天早上,吴岳的父母来了,没有提前打招呼。

  我知道,这一次再也逃不过了。

  金秋天,我要结婚了。

  生日那天,我来到了金秋天曾经居住的楼下。

  报刊亭和大婶还在那里,不知她还会不会记得我,那个经常在这里买杂志的流氓丫头。

  “买本看官。”我说。

  她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抬头看看我,我有点失望,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容易遗忘。

  坐在马路牙子上阅读,对面的5楼3就是几年前经常光顾的小屋。如今已物是人非,非就非吧,我需要的,恰是那怀旧的美。

  初秋时节,天空真是晴朗,太阳火辣辣地拥抱着我,可却依旧挡不住秋风的冷。我不禁放下了书,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肩膀。

  “又香又大的瓜子喽!”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我顺势望去,竟然还是那个佝偻的老人。

  记忆碎片象秋风一样袭来,和秋天之间的一切立现眼前:

  那一天,我下了班跑到秋天的小屋,发现他的床上竟然有瓜子,很奇怪,问他:

  “你怎么也吃瓜子?”

  之所以喜欢他的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最讨厌吃瓜子的男生,觉得特娘们儿,而他恰巧就不吃。

  因此见状的第一反映,是有别的女人来过。

  “昨天晚上,9点多回来,一个老头还在卖,可怜,就买了”。他看着书面无表情地说。

  “哦……”。

  我窃喜。这种又冷酷又有同情心的小男人,是多么地可爱啊。

  从那时起,每次见到这个卖瓜子的老人,我和他都会不约而同的买一点,用最简单的方式帮助别人,以求让自己获得一点“我是个多么好的人啊”的满足。

   “姑娘,不要坐在这里了,天黑了,别着凉。”

  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报亭的大婶。

  我冲她微笑示意,起身离开.

  几天后,我和吴岳结婚了。没登记,也没拍结婚照,理由是万一有一天离了不太好处理,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婚礼还很热闹,而我只当自己是这场剧目的女一号。

  这个婚就是为他父母结的,我的圈儿里,除了最好的朋友美文,甚至连我的母亲都没告诉。

  吴岳的父母乐得合不笼嘴,他们开心地收着一个又一个的红包,似乎也没有因我们没登记而生气。

  对于不登记这件事,吴岳开始不同意,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肯结婚已是我对现实最大的妥协,再说,不登记对你也有好处啊,可以出去装单身,又不存在我跟你分财产的问题。

   我估计吴岳可能也觉得我说得多少有道理,于是并没有再为这件事跟我争论。

  16 启 程

   接下来的时间,我没有上班,而是选择了在家SOHO,做起了假装干物女,常常是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几乎不与外界接触,依靠以前的老关系偶尔做点私活,也写写文章在看官上发表。

   又是一年春来到,从前那个简单快乐的弯弯不存在了,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让他SOHO吧。

  再过3年,我恐怕自己已是一个每天早上想中午吃什么,中午想晚上吃什么,晚上想明天早上吃什么的吃货。不再知道何为理想、何为爱情。我拒绝这种退化,我想去北京,那里是文化的前沿阵地,那里还有美文等很多好朋友,我要加入漂泊的队伍,勇敢找回我自己。

  “你就一定要走吗?”

   “恩。”

  “不怕失去我?”

  “失去你远比失去自己可怕。”

   “这样子讲话也太伤人了吧,我看就是好日子烧得你……”

  “对,是好日子烧得,我想我的确不是靠男人养着的料,你给我的好日子,就象温水煮青蛙,早晚会把我煮死,所以趁我现在还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得赶紧跳出去。”

   “那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自私吗?”

  “不是自私是自我。”

  “有什么区别吗?”

  “自私是损人利己,自我是只利己不损人。”

  “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是想去找那个金秋天吧。”

  “你怎么知道他?”

  “你多率真啊,博客完全实名制,上过小学的就能看明白。”

  “哦,那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其实,你自己在外地的时候都做过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我做什么了!”

  “非要说出个一二三吗?赤裸裸地活拨对方有意思吗?我想你清楚得很,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爱情,而为了所谓的稳定所谓的相处了那么久所谓的孝敬父母而彼此苟且偷生在一起,你不觉得你和我都太不尊重自己太不尊重对方,太不尊重生命了吗!”

  吴岳很聪明,不再说话。

  我开始整理出行的物品,整理了半天,发现一个背包就足以装下了我这些年的全部家当,一台笔记本,一个手绘的俄罗斯套娃,一本影集,数码相机、毕业证书、一点日用品,和一个存折。

  果果上二年级了,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他。带他去吃了些好吃的,告诉他我可能要一阵子不能来看他,果果很懂事,眼睛里转着泪,却不问我为什么,让人有点心酸。

  17、美文的变化

  “咦?你什么时候养了只大白羊?”我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只象狗又象羊的动物。

  什么羊啊,老土,这可是名犬萨摩耶啊。

  “看起来就是只羊吗,你自己都懒得吃饭,还养它干什么!”

  “别人送的,你明天早上起来后帮我去遛它啊。皮特,过来,看看你弯弯姐”。

  “谁是她弯弯姐啊,真受不了你们这帮认狗为亲的,它是男狗女狗啊?”

  “都叫皮特了你说是男是女。 对了,你还没说你来北京干嘛?” 美文一边给我准备吃的一边问。

  “没什么具体目标,先混两天再说。”

  “你那秋天一直没信吗?”

  “没有。也不想知道,都过去式了,只不过,我曾经答应过他一件事,至今还没有办到,你认识人多,帮我寻找一下VISION的创刊号。”

  “还说放下了,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种幼稚的宠物男感兴趣。”

  “我之所以年轻,就是因为总想和年轻人谈恋爱。”

  “太恶了吧你,这种话也能说出口,就你那点破事也叫恋爱,你们根本就没爱过,只是相互吸引罢了。”

  “那你说怎样才算恋爱了?”

  “说不好,现在人做事都不靠谱,上床了都不算,还怎样才能算呢?”

   “我总幻想着会与他在去往韩国的邮轮上遇见。”

  “是,他手里拿着花,跪下来,说,亲爱的弯弯,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安歇了吧……满脑子充满了童话式的爱情,你的狂想症越来越严重了!今天太晚,明天叫个冤大头,为你正式接风,这才是现实。”

  “嗨,你这俗女人,最近又是谁在犯贱啊?”

  “一个乌克兰回来的纨绔子弟,我姨妈的同学的儿子,跟我同岁”。

  “你不是喜欢老的吗,怎么也交上了幼齿”

  “我姨妈介绍的,总得给点面子”。

   “你也该正式交往个男朋友了吧,还打算继续为顾然耗费青春吗?人家小三儿现在都时兴挺起腰杆做人了,要不你直接找他老婆摊牌,告诉她快点让位。”

  “什么小三儿啊,你恶不恶心。”

  “你想想,他在你这能享受到激情,在他老婆那能享受到家庭,他有双面的幸福!你竟然能宽容到为这么自私的人守侯,一不让他离婚,二不让自己谈恋爱,真是模范情人啊,佩服! 而且我感觉他肯定不会为你离婚的,严格的说,他不会为任何女人离婚。”

  “我为什么让他离婚?他要真想和我结婚我还不干呢,不敢想象和他一起过日子会是什么样,一定很没趣,想玩感觉就不能占有。”

  “算你狠,你就玩感觉吧,等你玩到30岁的掉价槛你就玩完了,非把自己甩货处理了不可。”

  “我干嘛甩货呀我,找不到好人我不嫁行不行?”

  “行,我举双手支持,你也知道我是最主张单身的,但单身是需要勇气的,尤其在30以后,你有这勇气吗?”

  美文不再理我了,我吃了一口她所谓精心制作的猪扒饭,抬起头问了句:

  “你做的饭是不是狗都不吃啊?”

  “你好,韩铭熙”。

  “你好,许弯弯”。

  “你俩还握手,真受不了,叫她弯弯就行,我最好的朋友”。美文帮我打开车门笑说。

  韩铭熙按理说长得还行,皮肤很白又有点胖,活象一个拨了皮的大花生。眼睛大大的,头发很亮,有点油头粉面的感觉。

  他很讨好美文,不停地向她献殷勤。还请我们吃了泰国菜,并故意找话问我来这干吗?我觉得这种富家子弟似乎都大脑简单,跟我这智商根本不是一档次的,因此不愿意正面回答他,只随口说找工作。

  “找工作?栏目策划有兴趣吗?”

  我端起杯子望着渐渐被酒融化的冰块,不想回答他。他却继续说下去:

  “我一哥们在娱乐资讯当副台长,那儿正缺个栏目策划,你可以去看看,待遇不错,钱多少不说,天天都见大明星,那叫一时尚、叫一养眼……”

  “哦,谢了,我要去的话就再跟你联系吧。”

  后海的酒吧比当年的三里屯还要糜烂,每个人都歇斯底里,和白天的自己判若两人,让我想起了《加勒比海盗》中那群在星光下现形的魔鬼。

  这种曾经我最喜欢的娱乐场所在今天看来无疑是个遭罪的匣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越喧嚣、越寂寞。

  韩铭熙把我们送到住处,一路上他的手机不停的响起,电话中清楚地听到是女人发嗲的声音。他挂掉电话,假无奈地说:“以前在国外交往的模特,回国了还是总惦记着我……”

  我和美文用眼神交流了下,互相鄙夷地撇了撇嘴。

  临上电梯,他还没忘跟我说,如果我想去电视台工作就给他打电话。看来这没大脑的富家子还真热心。

  18 玩放纵

   来北京之后彻底放松自己,我人员还好,天天有朋友排着号等着安排,夜夜歌舞升平,变着样的玩,直到玩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过。

   那天和嘟嘟及他的一个朋友去了几家旧物市场,还去了大山子的798,试图能找到VISION的创刊号,可是一天未果。798里住了一群先富起来的画家,各个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今天旅法明天旅罗马,是北太平庄那群穷画家望尘莫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富画家们的作品,看起来总有些雷同的俗,幸亏当年梵高是个穷鬼。

  晚上去喝酒到11点,他们觉得回去太早,没有尽兴。

  “弯弯,想玩点什么刺激的?”

  “我一没吸过毒,二没找过鸭……”我真的喝大了。

  “第一条别沾,第二条满足你。”嘟嘟边说边启动了车。

  “喂喂,我只是说说,别当真啊……”

  到了一家夜店, 我连连推脱:“你们觉得我这姿色用得着花钱找男人吗,简直侮辱我。”

  “别装正经了,就是想让你体验一下,要不你哪来那么多创意灵感。”

  在嘟嘟地怂恿下我兴趣大发:

  “说的也对,找就找,谁怕谁!”

  领班进来:

  “我们这里的公主和少爷分A组和B组,请问您要哪一组。”

  嘟嘟问:

  “什么区别,解释一下。”

  “A组清一色大学本科,年龄和长相也都是最好的,纯,有品味。B组的就要差一点,但是价钱……。”

  “就要A组,敢出来玩就不差钱。”我很牛叉的下了决定。

  北京人管牛B叫牛叉,傻B叫傻叉。

  为啥,为了含蓄是有的, 但更多是为了爆发。

  北京人说:

  汉语“叉”是喷口,“B”是闭口。所以傻叉是往外喷,是宣泄,骂别人,而傻B虽然也骂了,但却不够痛快,好象骂自己膛子里了,憋屈。

  你听听,什么乱七八遭的逻辑,但是挺有意思。

  一会,10几个打扮或清纯或性感或温柔或野性的男女嬉笑着站到了我们面前。

  这可是我第一次召妓,没见过这阵势,有点慌乱,很紧张。

  我红着脸点了一个看起来干静、眉毛英挺,很酷又性感的男孩,那二人却很自然地指着两个美女坐了身边。其余的公主和少爷便笑着离开,没有半点怨言。

  男孩给我倒了一点红酒,他好象化了烟熏妆,轻轻地一笑便将方才的冷酷转化为男人的妩媚:

  “姐姐,我们喝一杯吧,我叫小旭。”然后一只纤长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脖子以下肩以上,缓缓地抚摩,力度刚刚够,不愧是专业的,我一阵酥麻,汗!

  就近找了家宾馆,开了三个房间。

  小旭跟DISCO时不太一样。有点拘谨,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沉默了一会,我开了瓶冰镇可乐,又递给他一瓶,想让他缓解一下。

  宾馆的灯还是有点亮。

  这种关系是见光死。

  何况我又想到了秋天,兴趣全无。

  就这样大家尴尬,足足15分钟。

  我突然想起一件高兴事:

  “你会玩跑跑卡丁车吗?”

  小旭先是一愣,随后笑:

  “会!”

  我们在一家网吧包宿。一宿卡丁车开起了。

  凌晨6点从网吧出来,要给小旭结算了。通常少爷比公主贵,公主出来是1K,少爷最少就得是2K,TMD,男人干什么都有优势,据说最优秀的妇科医生都是男的,女人啊,还能不能争点气啦!

  给他钱:“谢谢你陪我”。

  小旭接过钱,嘴角发出一丝优雅的冷笑,把钱塞到我兜里,说:

  “谢谢你陪我”。然后大踏步转身离开。

  我呆若木鸡,靠,谁嫖谁了这是!

  19一条狗引起的……

  美文要去深圳出差,嘱咐我把皮特遛好。

  “遛狗?不行,太丢人。”

  “遛狗丢什么人啊,你有病啊?”

  “我是怕你那狗,万一情窦初开,看上哪个小母狗,非要跟人家发生关系,怎么办?”

  “放心吧!它做了节育手术啦。”

  “啊?太高级了吧这也,比人都强,我看应该让那些贱男也都做了,省得他们祸国殃民。”

  “支持!”美文笑着用唇彩在我的脑门中间点了红点然后就走了。

   再然后,我就把狗弄丢了。

  小区的每一个楼道,绿地,拐角都找了,没有,出了小区又前后左右找了半天,也没有。

  去公园看看吧。

  公园离我住的地方有2公里的路,萨摩耶怎么可能跑那去呢,他一定是被狗贩子抓到狗市上去卖了。我垂头丧气地往公园走去,知道那是无奈之下以获得心理安慰的最后之举。

  大半个公园找遍了,还是没有,我已经决定再去买个差不多的狗去糊弄美文了。

  就在快绝望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惊人的一幕:“我地妈呀,太刺激了,美文的萨摩耶皮特正乖乖地蹲在草地上,给一个中年男人当模特,见了我,还摇了摇尾巴。”

  那人看来是在写生,他正沉醉在绘画中,草地里留下了他和狗的影子……。

  “皮特!”我大喊一声。

  皮特晃了晃脑袋,那个写生的画家,也回过头来。我一惊,竟然还有这样扮相的人:

  那画家40岁左右,国家领导人似的分头,最关键的,是他穿了一件中山装,不是现在比较流行的那种中华立领,而是,象上世纪80年代,我爸他们那一代人最喜欢的蓝色、毛料、翻领中山装。

  这衣服恐怕可以进博物馆了,却被这人穿得如此津津乐道,毫不以自己与社会的不和谐而尴尬,我从内心里佩服他的坚守。

  其实,穿成这样也倒无所谓,只是,你丫偏装什么画家啊?

  “小姐,这狗是您的吗?”

  “是。”

  他的问话打断了我的匪夷所思。

  “从前我也养了一条萨摩耶,非常非常喜欢它,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跟您说吧,我可以没有女人,但是不能没狗。”

  “ 你在加个篱笆,就是篱笆女人和狗了。皮特,走!”

  我此刻从心里讨厌这个拿狗和女人做比较的男人。

  “小姐,可是,我的狗 ,已经死了。但我从见这条狗的第一面,我就觉得和它有缘。我想要这狗,多少钱,您开个价吧?”

  “给个银行都不要!”我说完转身领着萨摩耶往回走。

   20 我有新工作了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看来试图放纵和颓废都打发不了郁闷。我拿《看官》看着自己近期刚发表的文章,觉得还是工作会让我快乐起来。

  晚上美文回来说韩铭熙又让她转问我是否想去做那个栏目策划,那现在正招人 。

  其实他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很不错,反正也是靠自己实力,莫不如就去看看。

  两天后韩铭熙开车带我和美文一同去了那家电视台。

  韩铭熙和一个长得很抽象的家伙笑着打招呼,并给我们介绍说,这是他的哥们,有日本和爱尔兰血统。

  “哦,是个杂种”,我心想。但这个称呼太不与时俱进了,还是应该叫转基因好些。

  美文捅了捅我,我回过神来和他问好并自我介绍。

  按规矩走他们的应聘流程,先是填基础信息,有一栏是婚否,我想了想,直接写上:已离。

  这样写好,省得总有人觉得快30了没结婚多少有点问题。离了起码是结过,这样您顶多能说我不幸,不能说我有病。

  还有几个问题,都奇怪的很, 竟然问:

  是否偏执、是否自恋、是否有强迫症、是否有回避人格障碍。统统填了有。

  之后进了一个会议室,里面有一个超大的明星墙,是凡咱普通人听过的明星这上面都有,看背景好象都是在这间屋子照的,突然间感觉明星一点也不牛B了。

  和另外两个应聘者一同答了套题,净是些什么 “请写出世界十大名表的品牌啊,世界十大服装设计师的名字啊,今年世界十大政治事件”啊之类的问题。

  转基因当监考,在我们身边来回溜达。我知道不知道的一顿乱答,不确定自己的答案,抻着脖子看了看旁边那小子的卷子,发现他竟然在世界十大名牌手表的问题下写着斯沃奇。

  天啊,还不如我呢,我赶紧捂上了自己的答案,生怕让他看到。

  交卷了,美文问我怎么样,我说没戏,问那些古怪的问题谁知道怎样的答案才正确。

  刚要走,转基因却过来让我单独跟他面谈。

  进了办公室,看着他蓝不溜丢的眼睛,等他说话,他说回答几个选择题,第一:男人和事业你认为哪个更重要?

  事业。我回答。

  他说:这么干脆?为什么?

  我说: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他瞪着眼睛看了我半天,似乎被我这么离谱的答案吓着了。

  第二个问题:珠宝和橘子你更喜欢哪一个?

  橘子。我回答。

  为什么,他继续问。

  好吃。

  转基因低下头,一声不响地沉思了一会,说:“你明天可以上班了。”

  我很奇怪,这样就通过了面试?不是再开,开玩笑吧,难道完全出于韩铭熙的面子?那我认可不要这个工作。

  转基因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我们就需要一个有文字功底,但更需要有简单主义和反叛精神的人。我跟你谈了话 ,又看了你填写的基础信息,再加上你的气质,所有人员,只有你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选你了,没有其他的原因”。

  我欣喜,和转基因握了握手,便回去了。

  新工作就这样开始了。也许它会带给我新的生活。

   21 美文遭遇墨非定律

  转眼到了年底,北京也下了雪,走在路上听踩雪的嘎吱嘎吱声,好亲切。

  台里每年在这个时候都要开客户答谢会,邀请了很多大企业的老总或负责人,为了防止冷场,每个职员可以带两名亲友参加。我只约美文来。

  正式会议还没开始,美文接了个电话,说她那个顾然要与她约见,一会就来接她。这个没骨气的女人,一叫就走,重色轻友。

  又忽想:听美文说了3年此君的好,但我至今还未见过,便说:

  “叫他进来坐坐,让我见识见识这王八蛋。”

  半小时后,美文带着一个比较温文且商务的中年男人走来,确实有点魅力,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与其握手寒暄,之后他们便走了。

  答谢会2个小时后才结束,我回到家已是下午5点多。进门一看,屋里出奇的静。美文依在卧室的床上抽烟。

  气氛有点不对,从未见她抽过烟。

  我站在美文面前,美文看着我:

  “知道墨非定律吧,轮到我身上了。”

  “什么叫墨非定律,不知道。”

  “一件你不希望发生的事,如果可能发生,就一定会发生。”

  “别绕弯子了,快说怎么回事,急死我了。”

  上午你们那个答谢会,顾然的老婆也在场,她看见顾然和我在一起,然后跟捎到这里,恰巧韩铭熙路过直接上来看我,所以……你自己想吧。”

   “顾然怎么说?”

  “他说对不起。”

  男女之间一说对不起基本就OVER了。

  22 董大爷离了

  离开了一段时间,很想念老朋友以及果果,打算回去看看。

  果果好象没有从前那么调皮了,眼神有点忧郁,性格也孤僻了一点,我真的很担心这个孩子,怕他长大以后变态。

  浣沙的崩已经在圈内有些名气了,我去的那天二手玫瑰正在这里举行私秘歌友会,来的人看起来都十分的崩。

  “别他妈装了,没睡过啊?”

  见到浣沙时她正在用电话不知道跟哪个西门庆打情骂俏。还给我下了死任务,一定要帮她作一首出类拔萃的歌词。

  浣沙给董大爷打了电话,过了一会,他来了。嘴边留了一圈四方型的胡子,故做沧桑,眼神又点迷茫,无精打采。

  “怎么了你?好象很不在状态。”我十分奇怪地问。

  “是啊,离了。”

  “真的?”

  “真的。”

  “谁提出来的?”

  “她,她说其实从来和我就没有过感觉,想趁着年轻还能再谈两次恋爱,如果不离婚还想跟别人谈恋爱的话,就太没道德了,所以就只有离啦。”

  “离婚理由真牛B。行了哥哥,别难过了,如果真的不适合早离比晚离好。”浣沙说。

  “我难过什么呀,你还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有点麻烦,刚结一年就离,不太好跟父母交代。”

  “其实她跟你一样,也是为了父母才结婚,但最终还是为了自己而离婚,嗨。”我叹了口气举杯张罗酒。

  三巡过后,董大爷突然哭了,我和浣沙都荒了神,这么大个大老爷们突然大哭起来,真让人不知所措。不就离个婚吗,至于吗?再说董大爷又不怎么喜欢那女人。

  “ 浣沙,弯弯,你们知道她到底为什么离婚吗?我谁都没说啊,我他妈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憋屈啊我。”董大爷号啕起来。

  “说出来就好了,你别憋屈了。”浣沙劝慰。

  “她他妈怀孕了,又做了,说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和浣沙都傻了。不过那女人敢于说出来,勇气可嘉,说到底是个好人。

  回到爱情城堡,没见到吴岳,他又出差了。离开两个月,这个曾经我住了多年的小窝现在看来如此陌生,好象除了还有东西寄存在这里,剩下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需要再拿走一些书籍,工作用得上。一本一本地翻阅,一段一段地回忆往事。

  这本《挪威的森林》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没有印象?仔细回忆,方才想起那是在李纳奥森辞职那天,同事小辉要我代还秋天的,我当时精神恍惚,回到家直接把它放到了书柜里再没动。

  抚摩着书皮,轻轻地一翻,看到书中夹着一个写着韩文的旧信封,里面有两张信纸,都是韩文写的,我一字不通,只能读懂邮戳上的日期是1994年9月1日。

  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要让秋天保留这么久?

  23 重要线索

  美文自闭了一个礼拜,打算国内外走一圈,换换心情。

   “挪威森林?”美文边说边拿起我放在床边的那本金秋天的书。

  “咦?韩国信。金秋天收……”

   我大惊,忽然想起——美文为看韩剧自学过韩语。

  “美文,快帮我翻译一下!”

   “你呀,还是对他这么认真,都过去了……”

   “快点快点,别废话。”

  “我亲爱的儿子,你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妈妈很想你,弟弟也是,你又长高了吗,不要总挑食,不要恨你的爸爸……

  外婆家在北京南长街216号院里,她的名字叫高玉如,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去找她……

  我忽然回忆起秋天给我看过的那张黑白照片。

  他的外婆在北京,离我咫尺,咫尺! 她一定会知道秋天的消息。

  可是,她现在估计有70多岁了,是否?……

  1个小时后,打车到达南长街,却不见216号。

  “同志,请问216号怎么走?”

  我热情地问一中年男士。

  “你叫谁同志呢?”

  “叫你啊。”

   “你才同志呢!有病!”

  我方才想起现在同志早已被赋予了别的意义,可是他他妈的想得也太多了。

  “216号早没了,那是门牌号改革之前的事。”

  一个边走边看热闹的好心大爷插话。

  “那原来的216号现在是多少?”

  一直往前走,再打听打听。

  我一路打探。

  终于见到,南长街原216号,一个没有拆迁的四合院。

  “请问,高玉如女士住在这里吗?”我问从这院里出来的一个中年妇女。

  “高玉如,不认识。”她回答。

  “大爷,请问您认识高玉如吗?”

  我见这大爷有70岁左右,如果他是这的老户,肯定会认识的!

  “不知道。”

  “对了,他的丈夫是韩国人,后来回了韩国……”

  “哦,你是说秦老师呀。”

  “什么秦老师?”

  这老太从前是个老师,嫁了个韩国人,结婚没多久那韩国人和闺女一块儿回国了,再后来她嫁了个姓秦的老头……

  “她还住这里吗?”

  “早不在了,秦老头的儿子把他们接到密云水库那边了。”

  “那,她现在还健在吗?”

  “瞧你这丫头说的,现在生活这么好,70岁正当年啊!”

  “她这儿的房子呢?卖了吗?”

  “租出去了,就里面那户。”

  大爷指了指那间退了色的铁皮门。

  我心跳加速,马上朝那铁皮门快速走了过去,敲了敲,没人答应。

  不甘心,只有一直等待。

  到了晚上7点多,才见一对卖煎饼果子的夫妇推着三轮车回来,看我站在他家的门口,忙警惕地问:

  “你找谁啊?”

  听口音象河南人。

  “请问,你是住高玉如的房子吗?”

  “怎么了?”

  我大喜,看来有戏。

  “是这样的,我是她远房的亲戚,好几年没联系了,到这出差一来才发现她不住这儿了,您能告诉我她的电话吗?

  夫妇俩上下左右打量了我半天,估计看我不象啥子坏人,终于从口袋里掏出小记事本,念到:

  68345020。

  “喂,是秦奶奶家吗?”

  “是啊,你找谁?”

  电话那头一听就是上年纪的人,因为他们通常会怕别人听力也不好而发出很大的讲话声。

  “我找秦奶奶 。”

  “我就是,你是谁啊?”

  “啊,我是邮局的投递员,有您一包裹,地址写到南长街了,可到那一问您搬家了,您现在在哪,我给您转投过去。”

  “密云西二桥路313号5单元2楼2。”

  “丁冬”。

  潘多拉魔盒即将开启,关于秋天的消息,可能由此完全揭秘。

  “是秦奶奶吧,”

  我先将礼品递了过去,官不打送礼的吗。

  “我是金秋天的同学。”

  “秋天?”

  秦奶奶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眼睛依然明亮,她见我提秋天,便上上下下地将我打量起来。

  “秦奶奶,我是秋天的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前年他好象去了韩国,就失去了联系。以前总听他提您,这次来北京特意看看您。”

  “哦,真难为你啊孩子,你怎么都能找到这来了。”

  我忙转移她的注意力,问:

  “听说,秋天的母亲病了,好了没有?”

  “好啦好啦,前几天秋天来的时候说,病情已经稳定了,恢复得也很好。”

  秦老太一提到自己的女儿,能看出来从心里往外的高兴,马上忘记了先前的疑惑。

  我却为“前几天秋天来的时候”这句话毛发倒立。

  “秋天回来啦?他在哪?”

  “在北京啊。”

  “啊?他真的在北京?”

   “是啊。”

  “您有他电话吗?”

  “有,他给我留了,我给你找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紧张的等着奶奶去找电话,一个电话拨通……,不敢想象当电话那头有人接听时的情绪。

  “哎呀,姑娘,那天他写在一个纸上,叫我忘了放哪了,怎么找也没找到……”

  “不会吧,奶奶,您再找找。”

  “我真的找不到了,人岁数大了,记性就不好,要不,等我找到了,再告诉你。”

  “那,奶奶,秋天有没有说,他住在哪里。”

  “我没问。”

  颠覆!!

  “奶奶,那他什么时候会来看你?”

  “不知道,他长这么大就来过两次,一次是5岁那年他妈妈带他来的,然后就是前不久了。”

   24 悬念连连

  我失落地回到住处。

  美文告诉我一个令我非常兴奋的事,她朋友的朋友的手里有我要那VISION创刊号,但他性情古怪,不知道是否会转让给,如果转让,也会很贵。

  我没想那么多,次日下午来到798的一间画室去见她那朋友的朋友。

  门一开,我见到了一个穿翻领中山装的人,这样扮相的人今日不多,他就是那个想要萨摩耶的烦人精。

  “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那您记得那狗吗?和你有缘的那个萨摩耶。”我满脸堆笑并学萨摩耶晃了晃脑袋。

  画家一龇牙,眼中露出了光芒。

  就这样,我用萨摩耶换回了一本珍贵的VISION创刊号。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兴奋、幸福、痛苦……

  如果秋天在,如果我能亲口告诉他……

  可这一切都只能是抓狂的幻想。我能做的只有给秋天的QQ留言:——秋天,我找到了你要的VISION创刊号!

  25 视频酒吧

  美文走了,只剩下我自己。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半夜1点多才睡。今天又如此,想想确实应该去睡觉了,再这样熬下去非未老先衰了不可。

  正要关电脑,突然QQ上蹦出一个视频邀请。我定睛一看,大脑差点死机,是秋天!

   分开近2年,我们彼此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对方的视线里,鬼使神差!

  画面突然定住了,一动不动,就象他突然消失了,一声不响。我焦急、暴躁、愤怒,查网线、看鼠标……他妈的,网络怎么偏偏这时候掉线。

  “你没掉线。”网络那头,他开口了。

   “那你怎么一动不动?”

  “我在看你。”

  我感觉我的脸红了。羞涩地挠了挠头发,流露出我少有的温柔。

  寂寞默默沉没2分钟,他说:“瘦了”。

  我说“你也瘦了”。

  “你站起来,我看是不是真的瘦了”

  我听话地站了起来,让他看个清楚。

  “真的瘦了”。

  再没有语言,就这样静静地对视。

  他躺在了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又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说:“我刚喝完酒。”

  “那接着喝吧。”

  我随手拿起了桌子上没喝完的南方米酒,他举起了他最爱的啤酒。不一样的酒,一样的心情,乱了的思绪……

  “干杯!”

  酒一点一点地下去,什么滋味,不知道。

  分开许久了,人多少会变得理智。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我邮件,不回我QQ,没有问他现在哪里,是不是想我了,你知道我在想你吗等等这些废话,还用问吗,你看那几分痴迷几分醉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就这样的喝,一口一口,自斟自饮,他就在我身边,和从前一样,看着他,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什么叫距离,不知道。

  举杯邀明月,对他成三人。我们一不小心开创了世界上第一个视频酒吧……感谢酒精,只有你能乱了他固执的神经,让他想我,想我的好,想我的坏。

   “谢谢你的创刊号。”

   几分钟后,视频残忍地关掉了,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随兴赋诗一首:

  《夜醉了》

  夜醉了,

  我在孤独的夜里逢着了你,

  你是一个青苹果,

  让我尝到了青涩的美。

  夜醉了,

  我在寥落的夜里点燃了你,

  你是一只萤火虫,

  让我看到了激情的泪。

  夜醉了,

  流星用陨落去追求安静,

  雪花用融化去证明存在,

  我用爱你去享受生命!

  我狂乱地拉琴,琴亦悠扬。

  我放纵地绘画,画越洒脱。

  因为,夜醉了……

  夜,醉了你

  你,醉了我……

  挥毫完毕,打开窗子,一股凉气袭来,夜照亮了夜,我清醒了我……

  26 望京寻情记

  我辞职了。自那次视频之后我彻底得了回避人格障碍,不想和任何人接触。

  我沉醉在与秋天上次视频聊天的回忆中,天天熬夜到1、2点,等待他再次神秘现身。可秋天再未于网上出现。这样等待绝对不是办法,突然一个疯狂的想法呈现:

  可以通过上次聊天的IP地址寻找金秋天!

  当晚IT奇才嘟嘟来到了我的住处,边查找边唠叨:

  “你说你怎么这么土,还天天用QQ,现在有点身份的谁不用MSN。”

  “你才土呢,现在都时兴用新浪UC,用MSN的人群知道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闷骚女,闷骚男,简称MSN。”

  2天后,嘟嘟告诉我,这个IP的大概位置是望京山地小区,具体的就查不出来了。

  望京,确实是韩朝人的寄居地。

  于是我背上了双肩包,开始了望京寻情记。

  山地小区有3个门口。我每个门口等3天,每天早7点至9点,晚5点至9点,周六周天不休息,也没见到秋天的影子。

  看来守株待兔不行。

  我要出第二招了,此计想来不由万分佩服自己,完全可做一个女克格勃了。

  “叮咚 ”。我敲开了山地小区一户人家的门。

  “谁”。里面的人唧唧歪歪 地 问。

  “楼下的,你家卫生间是不是漏水啊?”

  “没有啊?”

  “那我家卫生间棚上怎么湿了?”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家的事,不信你进来看看!”

  我于是大大方方地进了这家,环视一周,却没发现秋天的影子。

  “看来不是你家。我看看是不是2门”。

  “叮咚”。

  当我敲到第三层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保安清出去了。

  又等了几天,没有秋天的影子!我怒问嘟嘟,你TM查的到底准不准!

  对山地小区彻底失望 ,我傻傻地蹲在西门口的报摊旁, 做最后一次等待。

  “你家的棚还漏水吗?”

  一个善良的大爷走过来问我?我慌张堆笑,说:“好了,好了。”

  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难道望京寻情记就这样以失败告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苦苦折磨我!为什么!

   天快黑了,报亭的老板也要回家了。

   我低着头看地上一双双匆匆而过的腿,目光呆滞,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一男一女从我身边快速走过,我留意这男人的腿,好漂亮,直直的,长长的,黄金分割比很好,一看就是一个阳光少年或青年,而且,好象还很熟悉……

  我顺着这美腿往上看,这男孩有着一头流行的卷发,天有些黑,我又近视,正要拿出眼镜深度辨认,他却折回了报摊前:

  “买本看官,原创版”。

  这声音?

  是秋天,确信无疑!

  “你怎么买这么老套的杂志。”女孩不耐烦地说。

  这女孩是谁,是他的女朋友吗?我的心突然沉下去,很凉很凉……

  我不知道那一刻还想了些什么,只是在他快在我视线里消失的刹那飞奔了过去:

  “金秋天!”。

  男孩和女孩同时回过头,我看到了秋天那熟悉的清澈的忧郁的小眼睛。

  三个人就这样僵僵地对视了半天,

  他终于先开了口:“怎么在这里?我……女朋友。”

  他简短的话语无伦次。

  干吗这样忙于介绍呢,怕我不识趣说点什么吗?哼哼,我在心里冷笑和鄙视。场面继续僵持。

  “VISION创刊号,答应过送给你的。”我将创刊号送到他手里,然后转身离开,他没有叫我,我也没有回头。

  这真的是让我魂牵梦绕的那个金秋天吗?他怎么会这么平静,时间和空间的转变,真的就会让一个人彻底的改变吗?

  妈的,即使分开,也应该给我一个美丽的背影!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却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了。

  憋屈! 郁闷!

  金秋天,你可以爱我可以恨我 但你不能无视我!

  所以,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王八蛋!

  27厮人后记

  美文

  美文在比较了很多城市之后最终选择了厦门,暂时在一家报社工作。

  她说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颜色,上海是金色的,是商业的颜色。北京是灰色的,是政治与艺术的颜色。而厦门却是淡紫色的,爱情的颜色。

  她安顿好后我便去看望。月色初显,鼓浪屿上的钢琴便耐不住寂寞,此起彼伏悠悠扬扬地洒向了大海,又由海浪冲向天空,最后弥漫在淡海的空气里。

  我和美文无目的地闲聊,顾然已成往事。

  这地方的感觉有点太清心寡欲了,我有点想念俗人的世界,非要美文陪我到过海的商业街逛逛。

  好好吃的龟苓膏,我和美文沉浸在十字路口美味的小摊边。

  “快闪开!”

  卖龟苓膏的小贩先露出惊恐万分表情,随即飞也似地逃离。

  “咣!吱……!嘎!”

  撕心裂肺的相撞,似乎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

  我和美文同时尖叫,并迅速转过身去,原来在距离我们不到30厘米的地方一辆沃尔沃与一辆马自达擦边而撞。

  沃尔沃车门迅速打开,深色西装的小伙子钻出车子就迅速跑过去打开车身的右后门。

  一位40岁左右,身材略胖,秃头,穿白衬衫,个子不高的男子从车里缓缓出来。

  “左先生,您没事吧?穿西装的小伙子急忙问。”

  中年男子只一摆手,却仔细地打量起我与美文。

  他的嘴角在微笑,眼睛却藏不住一股狠劲。那种风度与魅力,就象,就象黑社会转了正道的大哥,我小时候最崇拜的那种!

  我赶紧主动地回敬他本世纪最具有亲和力的微笑。

  “美文小姐,是你。”

  “左先生……”美文似乎被眼前的一切弄的不知所措。

  “那辆马自达象发疯了一样向你们开过来,差一点就撞到你们,是 这位先生的车突然加快速度从马自达侧面开过来,将它撞到了一边,否则,你们两个,哎呦,真是不敢想哦。你们背对着马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惊险呦,吓死我了,他救了你们哎。”街边小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恢复了理智向我们讲述刚才的原委。

   马自达车只是受了点擦伤,司机酒后驾车,索性人并无大碍。

   这时我才发现,这位左先生的微笑一直是冲着美文的,根本没我事儿。

  后来问美文这人是谁,原来是厦门赫赫有名的社团大哥左今,美文曾经采访过他。

  从他看美文的眼神里,哼哼……。

  可是,他也应该有家啊。怪不得,美文说喜欢的男人都结了。看来她真就是这命了。

  董大爷

  董大爷离婚后做了件贼牛B的事,自发组团请若干好友乘邮轮去日本尽情玩乐了数日,我和浣沙也在邀请之列。大家在海上吟诗斗酒,董大爷做了平生第一首诗:

  不知岁月为何物,只有天地任我行。

  千金散金还复来,犯错误时最快乐!

  这诗也真是自由大劲了,太他妈不象诗了。

  之后他便去北极漠河乡开了家雪山青年旅馆,间做俄罗斯外贸生意,自由身还了,一个人的世界还是那么精彩。

  浣沙

  浣沙遇到了一个打算为其从良的男人,但结果又被涮了,短暂的情感受挫却变态地激发了创作的热情,以她为主创的后朋克乐队凭借单曲《大漠孤烟直》轰动了全国,曲风怪异,却象毒药一样让人上瘾,歌词是我填的,很是狂妄了一阵,原来我都可以当词人了,目标就是挑战方文山,哈哈。

   大漠孤烟直

  我误闯了这世界,这不属于我!

  那漫天黄沙,不见人,

  是你们心中的恐惧,

  可那,才是我的家。

  我的向往,

  早晚要回去,

  心中的大漠孤烟直!

  你们怕,我才爱!

  你们逃,我却要!

  大漠是乐土,孤烟是灵魂,

  直上云霄,独自逍遥。

  驾天马行空,踏闲云观鹤……

  天上人间,惟我独尊!

  我愿意!我愿意!

  大漠孤烟直,不是苍凉,是坚守。

  大漠孤烟直,不听楚歌,听我乐!

  一切都不配与我,

  惟有大漠孤烟直,谁懂得,谁懂得,谁懂得……

  吴岳

  吴岳和一个女人登记了,那女人离过婚还有个孩子,我不清楚是不是那个他发错短信约会的那个人。

  对于他的选择我不太理解,问他为什么?

  大家猜他怎么说的?

  他说:别人有了儿子还得验DNA,我不用验就知道肯定不是我的。

  这个笑话太冷了。

  他又告戒我:“你以后不要追求完美,完美就是没完,因为你自己也是有缺陷的。如果做不到这点你就不会幸福。”

  他还说:“你是个没有爱情就不能活的人,但光靠爱情能走多远?新鲜劲一过就完了。”

  我笑笑回答:“能走多远是多远。”

  我与秋天

  我们永远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遇到什么人,缘分到了,会偶遇,缘分尽了,也会偶遇,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我和金秋天没有在我幻想的去往韩国的邮轮上相遇,却在一个深秋的夜晚于一个广告人的私人派对相遇了。

  当我们回头相见的瞬间,我想我与他的心情可能是同样的崩了。

  散后,一同默默地走出了会所,相互对望了一下,他招手叫了一辆TAXI,告诉司机,“望京”,然后看着我,接着,先后上了车。

  一路未言,午夜radio里正放着周杰伦《夜的第七章》。

  1983年小巷

  12月晴朗

  夜的第七章

  打字机继续推向 ………………

  到了地点,一同走进了他的那间屋子,还是沉默、尴尬。

  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吻我的狗毛,一如当年。我沾满泪水的脸颊感受着他依旧细腻的皮肤:

  “这2年多,怎么过的。”他先开口问.

  我哭了,这可能是最好的答案。

   “有胡子了吗。”他用下巴轻轻地在我的脖颈移动。

  “有一点。”

  思绪回到从前,他第一次吻我,我笑他下巴光光,太嫩,那时他还涨红了脸,很害羞。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很自然地地交织在一起……

  “上次那个女孩,认识多久了?”我问。

  “一个月。”

  “感觉怎样?”

  “分手了。”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把手伸向床单底下,然后拿出了一个东西,眼睛固执而深沉地看着我,天啊,竟然是那个曾在我家拿走的TT。人格分裂!

  “金秋天,你!”

  “我说过要用的,在你结婚后。”

  “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看官原创版,你发表的,多数是自传吧。”

  “看来你多少还会关注我。”

  一种时空交错的幻觉,一种强烈的遗憾弥补!彼此压抑许久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

  激情过后,我突然感觉,我们一直在追求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终于得到了,可是,完全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秋天躺在我的身边,很快就睡着了,可能,他也没那么困,只是觉得此刻将自己睡着最好。也可能我们都突然明白,原来爱情不是QQ传文件,断点了,就不可以续接了。

  我一夜未眠。也许在我心里留恋的,保存的,寻找的只是那2005版的金秋天,一切美好的记忆,都封存在那里,完美且无暇……

  秋天醒来,还要去上班,他洗漱完毕,让我继续睡会,嘱我走时将门关好,转身就要离开,我光着脚跑出去,大喊:金秋天!

  他停下来,抱了我一下,摸了摸我的毛发,然后假装严肃,微皱眉头,象撵一条跟脚的狗一样呵道:回去。

  再然后,就走了,显得很平常很平静,完全没有把这一刻当做怎么特别来看待,他真的比我能掩饰。

  我没有再睡,第一次帮他整理了房间,第一次动了他的东西,第一次为他刷鞋,擦地板,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切就停止在这一刻吧。

  我关上了秋天的那扇门。

  别了,秋天。别了,那一段月朦胧鸟朦胧的爱情。经历了,懂得了,放下了,快乐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剧尾 一扇窗子一扇门

   以上那些就是阿金想听的故事,我每写完一点就给她看一点。果果再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哭了,我也很心碎,问他是否想跟我混,他连连点头。

  于是,我就带着这个宠物开始了漂流记。我的计划是一年换一个地方生活。现在一个山清水秀西部城市,这里的平均气温只有26度,气候很是怡人。果果上了3年级,我在一家大型策划公司上班,阿金就是这家公司的同事。

  “弯弯姐,总经理办公室有客户找你。”

  知道了,你也一块去,做做记录。

  我和阿金走进了办公室。

  一个挺绅士的背影正站在明净的落地窗前,和窗外翠绿的树叶,共同形成了一道阳光的风景,很是好看。

  “桥总。”

  阿金的声音让这男人转过身来:

  应该比我大几岁,半成熟、眼神坚定自信,有点桀骜不逊,一丝风流倜傥。而且,从衣服到鞋看不到一个品牌的标记,算他有品。

  “许顾问,这是力天国际健身俱乐部的桥总。”阿金介绍。

  “叫我桥梁就行。”

  “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我将目光收起,开始谈工作。

  “我的力天俱乐部即将营业,请许顾问帮我提炼并诠释一下体育精神。”

  “好,要先问你几个问题。首先为什么要创建力天俱乐部。”

  “爱好,而且,有足够的资金。”

  “投入多少。”

  “1500万。”

  “回报预期怎样……”

  “这个项目不会盈利,以后每年,大概要亏损100万。”

  明知道赔钱还要做?这大哥真幽默。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不理解是吧,其实,我只是想让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健身会所。”

  与他对视了半天,我由衷地说了句你真伟大。

  他又笑笑:“都是炒股赚的钱,没什么技术含量,索性就花得无厘头一些啦。”

   我明白了什么,看阿金,她冲我伸舌头,又诡笑。

  “怎么样,弯弯姐,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没水准吧。”送走了桥梁,阿金赶紧问。

  “别瞎操心了好不好。我绝不接受刻意的安排。”

  下班后依旧去立志小学接果果。

  “弯弯姐!”果果小鸟一样飞过来。我正欲附身抱他,身边的一辆车子却按起了喇叭,车窗落下,现出一张带点桀骜不逊的和一丝风流倜傥脸庞。

  这不是上午的那个桥梁吗。

  他走下车子,笑呵呵地对我说:

  “弯弯姐,晚上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我思索了一下:

  “桥总,我的性格是直来直去,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我觉得我这个70后已经老了,起码暂时,什么都不想了。

  “联合国卫生组织确定44周岁以下都是青年人,要是非得论一下谁老谁不老,那00后眼里90后都老了。”

  我笑笑,这个小桥同志还是有点意思的。

  “不要再给自己套上一层层毫无意义的枷锁了,上车吧,请。”

  我再次思索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并不烦人,公平地说,还是有点迷人的。

  没有爱情的日子着实无趣,不再故做心碎玩寂寞沙洲冷了,玩深沉的确不是我性格,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果果高兴地坐到了车后面,我坐在桥梁的旁边,四轮驱动转起,微微的凉风自然吹进,那一刻我心飞扬。

  全剧完 2007——2008年

标签: #中短篇 #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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