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说说“大灰狼”的故事
在我三岁的时候,有一个晚上,爸爸妈妈一起到楼下的市场买东西,我和弟弟则坐在椅子上很认真的听收音机里的小喇叭广播。我清楚的记得当时讲故事的女播音员叫康英老师,她讲...
2024-03-23
原创长篇连载小说:肌肤之亲、切肤之痛(情感关系小说)。
作者:细听律声
小说介绍:故事围绕70年代出生的苏虹和80年代出生的苏伟姐弟俩的生活和工作展开。力图展示各自不同的婚姻观念、性观念。故事中间有精神出轨,肉体背叛,家庭冷战,亲属纠纷,以及有作为婚姻律师的苏虹所代理的婚姻案件中形形色色的婚姻故事。
生活化的语言,深入骨髓的心理描写是小说追求的目标。
希望你从故事中发现生活的影子。
原创小说,谢绝。
第一章:肌肤的感觉。
1。搬进新居。
苏虹在公元2007年8月8日搬进了新家。这是一个离北京奥运会召开还有整整一年的日子。是一个十足的好日子。8,8一切预示着好兆头。
丈夫颜鲁忙着规整搬进屋的东西。儿子颜欢畅正欢欣雀跃着扒着窗子,“妈妈,快看,外边有热气球。正朝我们这边飞过来呢。”。苏虹的弟弟,苏蔚听到外甥的叫嚷,放下了手中拿着的一个电饭煲,走到了窗前:“我看看,哪来的热气球啊。”
“那里,”小家伙,手指着已经转向的热气球有些失望的口气。“它又飞走了。”
“可不是吗?我还真以为有哪个冒失的家伙,坐着热气球来串门来了呢。我还想打开窗子和他握握手呢。没准是一个美眉呢” 苏蔚调侃着说,大家也都习惯了他这种嘻哈的说话风格。
“舅舅,我也喜欢和美眉握手。”
“你个小屁孩,你知道什么是美眉吗。”
“美眉就是像朱盈姐姐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颜欢畅嘟噜着他那个肉乎乎的小嘴说着。眼睛看着一边此时露出灿烂笑容的朱盈。
“我说,欢畅,什么时候,改口叫朱盈姐姐了。这都是什么辈分呀。” 苏蔚假装有些愤不平了。
朱盈是苏蔚的女朋友。服装学院毕业。比苏蔚小一岁。有着纯真的性格。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
“朱盈阿姨让我叫她叫姐姐的。”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一会就露出了真话。
“我说朱盈你这不是混淆小孩子吗。这可不行啊,咱两个这不是要差了辈分了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拐带了少女儿童呢,要不你也喊我叔叔吧。跟欢畅平辈。” 苏蔚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心里却美滋滋的,女朋友年轻漂亮,就是男人骄傲的资本。
朱盈用脚踢了苏蔚一下,“让你胡说,”。
一边收拾东西的苏虹、颜鲁看着苏蔚、朱盈的调侃,一幅羡慕的眼神。青春真好。
朱盈拖着欢畅的手,下楼去买吃的了。
“老姐,你这新家可真够气派的。我看你和姐夫也是提前步入小康生活了。可是老弟还在水深火热中生活啊。致富了也不要忘记你的阶级弟兄啊。” 苏蔚在姐姐面前永远长不大的样子。
“知道了,你又开始打我的主意了。我和你姐夫早商量了,那个旧房的钥匙就在我的衣兜里。一会就给你。不过,那套房子你住一间,另一间,我们打算出租出去。贴补一下,我们这边的房贷。”苏虹代表着夫妻二人的态度。
“好,那就谢谢姐夫了。”客气话得表示给姐夫。在苏蔚的眼中,姐夫颜鲁一直以来就是不苟言笑,属于那种很沉稳的人。和自己的性格恰恰相反。和自己的姐姐外向的性格更不一样。苏蔚对姐夫说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反感。总之两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苏蔚知道拟制的血亲关系,能够做到这样也就足够了。他们的关系全都取决于姐姐苏虹,当然他们夫妻的关系也会影响着自己和姐夫的关系。对于姐夫来说,苏蔚就是姐姐的娘家人。尤其是自己的父母都还生活在乡下。自己就是姐姐的后盾,在需要的时候的后盾。
2、搬家宴。
劳累了一天苏虹一家,在规整好家里的东西后,和苏蔚朱英一起来到了新家楼下的“灯火阑珊”酒家。看来这主要是面向附近的居民而开设的,装修的简约但不失温馨。
导座的服务生,十八九的样子,粉白的皮肤就如刚刚上市的鲜桃。朱盈暗中掐了一下苏蔚,阻止苏蔚无所顾忌的欣赏“鲜桃”。欢畅执意要坐到苏蔚和朱盈的中间,就像他喜欢幼儿园的小朋友媛媛一样,他喜欢着漂亮的女生朱盈。
“你个小第三者。”苏蔚抓挠了欢畅的头发一下,笑着说。
酒过三巡,欢畅就拽着朱盈去旁边的游戏厅玩去了。
“小蔚,”这是姐姐从小称呼弟弟的称谓,尽管这个弟弟已经26岁了。“你最近有什么打算,”苏蔚是学习会计出身的,目前在一家房地产企业做主管会计工作。
“哪方面呀,”
“当然是事业了。或者说,职业规划也行。你的注册会计师考得怎么样?你好像考了好几年了吧。”
“还差两科没有考完。”
“那你得抓紧啊。朱盈呢,现在在干什么工作。”
“她刚从一家服装公司辞职。打算转行搞房屋设计,这不正突击学习呢。”
“是啊,现在竟争多激烈啊,一天不努力都不行。小蔚,你得抓紧考完注册会计师。这样才有一个竞争的资本。不要整天,光这么嘻哈的样子,男人的有自己的事业。现在你这个年纪是该思考的年纪了,要不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干不出名堂,压力就太大了。”
在一边闷头吃饭的颜鲁瞟了妻子一眼。因为妻子的话无意中戳到了自己的痛处。现在自己就职的这个杂志社,自从开始完全推向市场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效益越来越不好,原来的福利措施一项项被取消,现在只有干巴巴的工资。自己中文系的才子,竟然不时有落魄的感觉。年轻时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雄心壮志一点点被销蚀掉。只剩下心中的一点孤傲。性情也变得敏感。甚至感觉在家里的地位也一点点丧失。妻子做律师行业的,几年的拼杀,在婚姻家庭领域做出了名堂。忙起来的时候,丈夫只好承担起买菜做饭、照顾孩子的责任。生活在自己眼中变得没有了激情和色彩。就像这顿饭一样,在颜鲁看来,也仅仅是一顿饭而已。
“小蔚,你和朱盈谈了好几年的朋友了。现在也住在一起,就没有结婚的打算。”苏虹这个姐姐很称职。
“老姐,你怎么比老妈还絮叨。我们都不在乎,你着什么急呀。”
“你们先结婚呗,孩子可以过两年生,你们这样算什么。你知道法律上怎么说你们这种关系。”不知道律师工作是不是把人都变得像苏虹这样爱较真。
“叫什么呀,同居关系呗。”
“敢情你知道。严格来说,你们这种关系属于“非婚同居”,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也背离了老百姓的道德准则。”
“老姐,你别上纲上线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亏你还是一个堂堂的律师。怎么思想这么老土。我也上网看过相关的帖子,论坛里都说, 关于未婚与他人同居,在婚姻法中是不受法律保护,但也不被法律禁止。以前人们不是还热议试婚吗,这说明每个社会现象,都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可是这毕竟是一种不牢固的关系,缺乏责任和制约。”
苏虹还想和苏蔚争论下去,一边的颜鲁打断了苏虹的话说,“我看你们俩个别讨论这种大的辩题了。还是先填饱你们的肚子吧。民以食为天,应该没有争议吧。”
3、城市夏夜。
吃完了饭,苏虹夫妻两个人领着孩子往新家走,苏蔚两个人也急着回他们自己现在租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准备搬到苏虹原来的住处。两拨人分开。
颜欢畅在前边蹦蹦跳跳。苏虹和颜鲁在后边跟着。小区门口烫金的大字“云水花香庭院”在路两旁形如飞翔的海鸥般的街灯的照耀下熠熠闪光。这是一个新开发的楼盘,但是属于旧城区改造,所以地理位置优越。两年前,苏虹和丈夫一起看中了这个楼盘,最初的目的其实是很简单,为了儿子上学,因为市实验一小就毗邻这个小区。房屋如期交工了,正好赶在儿子上学之前。
苏虹的逻辑就是给儿子一个好的教育环境是儿子成才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第一步。上了好小学,以后就可以顺利的升初中,高中。进而考上好的大学。实验一小以及实验中学都在这个区,所以现在的按片升初中的体制下,小学的入学成为了关键。这就好比排队买票一样,只有站对了队列,才能省时省力。
尽管像小孩子上学这种事情在颜鲁看来觉得无所谓,可是看到附近的房子这两年价格不断攀升,颜鲁当然也欢欣不已。家里有个能干精明的老婆,让男人省心有什么不好。
欢畅明显的对这个新的环境大感兴趣。吵闹着不愿意回家。(我们暂且称呼苏虹所在的城市叫做S市吧。这是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发展的历程比较短。但是城市的扩张却很迅速。)夫妻两个人也难得像这样有时间一起带着孩子出来。生活和工作中的琐事让两个人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段都忙碌着,所以好长的时间没有闲暇这样出来散步了。
街道上布满了人群,老的、少的,都在这个三伏天赶出来纳凉。城市就是这样,吸纳了大量的人口,也使城市的肌体变得庞大而笨重,城市的燥热有时候让人觉得呼吸都变成了一种负累。颜鲁就时常有这样的心境,等老了,自己一定不呆在这个城市,回到家乡,那里山明水秀,连空气都是那种青草的香味。颜鲁边走边想,可是他现在所能呼吸到的,只能是这个城市的混合味道,一种鼻子无法分辨的城市味道。
这种粘热的天气也无法阻挡年轻人的热恋。街道一边拥吻的情侣,想必是不在乎这炎炎夏日。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可是不分场合和地点呢,这种开放程度现在一点都不亚于西方人。颜鲁做不到,即使是倒退十年,自己觉得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开放的个性。
街边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奶奶轻摇着蒲扇,给老爷爷扇着风。老爷爷怡然的和老奶奶说笑着,不时地替老奶奶收拾收拾鬓角处散落下来的白发。看他们的样子说不定已经走过了金婚的年龄。只是不知道年轻时候的他们是否也是如此的恩爱。
苏虹一会儿喊着欢唱,不要跑得太快,一会儿又喊着欢畅过来喝点水。
“妈妈,这个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头发都白了。”像欢畅这样的年龄大概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岁月的含义。
“是啊,他们都老了。”
“人为什么要老呢,为什么老了就变成白头发了。我不愿意老,老了就走不动了,也不能去游泳,不能滑旱冰了。”欢畅暑假里开始学习游泳和旱冰。所以他现在理解老的含义就仅仅在此。欢畅发表完自己的见解,又跑到一边忙着去看那边两个年轻人牵着的一条金毛犬去了。苏虹挽住了颜鲁的胳膊,和颜鲁在后边跟着。
4、肌肤的感觉。
夫妻关系其实某种程度上比那些直系的血亲关系更亲近。更何况夫妻之间还有孕育下一代的职责。像苏虹和颜鲁他们这一代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都比较含蓄。即便是生活多年的夫妻,也很少说那些“我爱你”之类的话语。在苏虹和颜鲁的生活中,这样的字眼也仅仅是在当年两个人的情书中出现过。
苏虹喜欢苏芮的牵手,喜欢歌词里表达的那份情感和愿望。同样颜鲁也喜欢。可是要让他们手牵手的走在大街上,他们还真不那么坦然。少有的几次也是在爱情的禾苗萌芽时,在新婚燕尔的呢喃中。自从有了颜欢畅之后,这个小小的第三者,就成为了苏虹和颜鲁中间的那个导线体。
其实今天苏虹更想做的是牵住颜鲁的那双大手,要那种十指相扣的感觉。可是付诸行动时,却不自然的挽住了颜鲁的胳膊。倒像是出席仪式时的礼仪。夫妻之间的这种生疏感,使苏虹在颜鲁的面前莫名的羞涩。
颜鲁也是一个温吞的人。尽管骨子里有着火的激情。可是平淡的生活让他觉得激情已经殆尽,自己也好长时间找不到激情的燃点了。事实上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了夫妻生活。
颜欢畅,欢欣雀跃的跑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新家,布置一新的房间,也给了苏虹和颜鲁感官的刺激。两个人身体内都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冲动。就连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着柔情。在这样一个封闭与外界隔离的空间里,并不需要扭捏。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那种暗示。
轻如蝉翼的米色窗帘遮掩不住外边霓虹灯闪烁的色彩,第一次住进这个新家,第一次仰躺在这个房间,颜鲁裸露的身体感觉到身下亚麻凉席的那种清凉、鼻翼中呼吸到了那种亚麻的清香。一切都是新鲜的,颜鲁对这个新的空间甚至有些新奇和陌生。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和苏虹的新房,那时也是一切崭新,那时却是一片红的海洋,红色的被褥、红色的窗帘、红色的蜡烛。就在那红色的世界中,他们完成了人生的第一课。
在一番激情后,两人的身上都汗津津,这是一次让双方都满意的长跑,两人也同时撞线。大概是好长的时间,没有这种和谐,水乳的交融后,缠绵的情绪没有如以往一样迅速潮退,男人宽厚的手掌,在女人的后背逡巡着,就像骄傲的战士巡视着胜利的战场。女人的手停留在男人宽厚的胸膛,感知着男人胸腔里急速跳动的心慢慢的平静。尽管此时无语,可是灵魂是相守的,肌肤传递着心灵的快感。
5、同居关系。
就像姐姐苏虹说得那样,苏蔚和朱盈的关系就是非婚同居关系。
同居这事在年轻人看来,似乎有那么一些无足轻重。不能说这是时下年轻人的主流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在苏蔚和朱盈的父母辈的眼中被视为不耻,在苏虹和颜鲁这个年龄段的人看来,则属于生活态度不严谨。可是在苏蔚和朱盈的心底,这种非婚的同居,则是两人走向婚姻殿堂前的必修课。
同居的男女,像夫妻一样,同睡同起,同吃同住。两个人的天地时,互称老公老婆,出门后,称呼,男女朋友。形式上他们和结婚的男女只差一张大红的结婚证书。
苏蔚和朱盈正在家里收拾东西,他们打算利用明天中午的午休时间搬到姐姐的旧房子那边去。那个房东大婶,最近两个月就像鬼魅一样时不时得跑来,吐着口红的大嘴,操着天津话,“哎呦,现在不得了啦,什么都涨价,你们给涨的这点房租都不够我老头子一顿的下酒菜钱。现在老百姓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苏蔚心里暗骂:“我靠。还要提价,明说好了。两个月房租刚涨了100元啊。还要涨,这不是变成了抢吗,你也算老百姓,你的日子没法过了,那我们这些买不起房子的岂不是更没法活了。我靠,这个世道,有钱的都人人喊穷,没钱的都在外装富。”
尽管鄙夷房东女人拐弯抹角的做事方法,可是还得对着这个腰条横园的女人满脸扮笑,谁让自己的腰包不争气呢,300元在别处是租不到这样的一室一厅了。除非是郊区,可使自己和朱盈上班都太远了。对于夜夜笙歌,习惯赖床的他们早起无疑是一种摧残了。
苏蔚收拾着两人的东西,朱盈则呆在床上给自己的脚丫涂蓝色指甲油。
苏蔚自己的物件不多,牛仔裤、体恤、衬衫都打包塞进了纸箱中,就两身西装占地方。西装是男人的门面,各种正式的场合都为苏蔚赢得了面子。所以受的待遇就高一些,被放进了皮箱中。剩下的都是朱盈的小物件,小摆放,毛绒玩具,衣服。整理下来,发现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朱盈的。
收拾完东西,满身的臭汗,到阳台上冲了个凉。回转身来,朱盈还翘着自己的脚丫,凉着指甲油。
“老婆。我们该那什么了吧。”苏蔚只穿了贴身的三角内裤。
朱盈故作不理解的样子,“什么就该那什么了。”
“就是困觉呗。老阿的口头禅。”说着苏蔚一个恶狗扑食的动作,紧接着,朱盈的尖叫声,“我的指甲油啊。”
“明天我亲自给你抹。”房间的席梦思和着有些松动的床,发出急凑的吱呀声。窗外灯火阑珊,窗内也灯火通明。
云雨过后,苏蔚还不停的用手抚摸着朱盈光滑的肌肤。朱盈的肌肤就像绸缎一样,令苏蔚经常流连,苏蔚用手熟悉了朱盈的每一寸肌肤。
第二章:一个婚姻一段故事(一)。
6、婚姻律师。
搬进新家的第二天是星期五,一早老公和孩子都还在酣睡中。可是苏虹还是早早的起来了。因为她今天还有工作要做。苏虹是一个执业律师。主要从事婚姻家庭方面的法律业务。同时还是电视台的特约嘉宾,为电视台,“情感与理智”的栏目作点评嘉宾。两个身份苏虹都能如鱼得水,虽然婚姻家庭案件看起来没有多少法律难点,可是却是最不好做的律师业务。可是几年下来,阴差阳错,因为婚姻家庭诉讼业务的精湛,从而让苏虹有机会,参与到了“情感与理智”的栏目,同时“情感与理智”的栏目又让苏虹成为了婚姻家庭问题的专家人士,知名律师,慕名而来的业务很多都是这样的婚姻家庭案件。
苏虹欣然接受了这样的一种状况。
苏虹去年买了一辆广州飞度两厢轿车作为代步工具。选择这样一款汽车,就是因为它相对低的价格。苏虹现在还没有能力购买好车。婚姻家庭案件没有太多的油水,苏虹的案件提成收入完全是靠案件数量来累积起来的。为此,苏虹聘请了一个助手,乔燕,一个去年刚刚获得律师执业证的年轻女孩子。
尽管有了助手,可是苏虹还是尽量自己亲自和当事人进行第一次的面谈。这样做,一
是出于当事人对自己信任的一种尊重,二是自己要把握代理案件的核心内容,这样亲自的面谈能够让自己记忆深刻,也能方便自己分辨当事人的陈述是否做到了真实可信。至于律师代理费和签订委托合同等等基础性的工作,则全权交给了助手乔燕来做。由于有了名气,苏虹在收取案件代理费上可以按照高标准来收取了。律师的行业就是这样,同一个案件大、小律师收费的价码有着不的区别。律师也讲究名人效应。
7、因为爱选择离婚(1)。
今天要接待的是一位女当事人。
苏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助手乔燕和当事人已经坐等她了。
助手乔燕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长相很秀美,属于那种时下流行的骨感身材。如果不是一身职业装,,还活脱脱是一个大学新生的模样。小姑娘出身农村,家境并不算好,虽然通过了司法考试,可是还是没有什么路子走进公检法部门。只能到这个靠关系和资历拼杀的律师行业里来磨练自己了。和当初苏虹主动选择律师作为自己的职业有很大的不同。
坐在沙发上的女当事人,看起来是三十多岁的年龄。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一个职业女性。看到了苏虹,女人主动站起来和苏虹打招呼。
“苏律师,你好,我叫尹梅。”
“噢,你好,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作为律师,习惯的对当事人找到自己的渠道这类的问题感兴趣。
“我是偶然间看到你作为嘉宾点评的栏目,情感与理智,然后知道你的。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比较关注这档栏目,尤其喜欢你入情入理的点评。那些看似极端的情感,经过你们的分析和点评,尤其是听完你法律层面地分析后,就又多了一层感悟。”女人平静的语言阐释着自己的观点,也显示出了自己很高的知识素养。
假如不是以这种方式和身份见面,苏虹倒是很希望和眼前这个叫尹梅的女人畅谈一番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直接的评价,而且是好评,苏虹当然会不自觉地产生那种小成就感,进而激发自己说话的欲望。可是眼前熟悉的环境告诉了苏虹,自己今天不是那个做点评的苏虹律师,而是一个要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气质典雅的女性同胞提供法律帮助的苏虹律师。
“过奖了。”苏虹礼貌的道了一声。“那你今天过来的意思?”
“我是想聘请你做我的律师,来办理我和我丈夫离婚的事情。”苏虹依旧很平淡。
可是从尹梅红润的脸庞上来看,苏虹读不出一点婚姻带来的那种痛楚。这和苏虹见过的许多背负着离婚负担的男女的神情有着大大的不同。
苏虹和尹梅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两个人的位置成90度角。这是一个很容易沟通谈话的角度。又很自然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婚姻案件不同于其他类型的案件,当事人有倾吐的欲望,同时也会对那些敏感的话题躲躲闪闪。而学会倾听和分辨是一个好的婚姻律师必须要学会的第一课。
助手乔燕则安静的端坐在沙发的一端。她的职责是学习,同时也需要记录下苏虹提前交待给她的一些重要事项。比如,男女双方的职业,年龄,结婚时间,子女情况,财产情况,离婚理由等等。
尹梅在苏虹简短的提示下,开始了她对自己婚姻的描述。
“我的丈夫叫邱波,是一名房产销售经理。我和他是一所南方大学毕业的。同系而不同班。我们的恋情发展在学校的元旦舞会上。那个时候,大学的生活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举办交谊舞会是学校文娱生活中最多也最热闹的活动了。那时候跳舞其实思想很单纯,无非就是一种青春的宣泄和渴望罢了。”
是啊,尹梅说的话苏虹也很有同感,在大学的时候,苏虹就很喜欢跳舞,在认识丈夫颜鲁之前,周末的交谊舞会,是苏虹最喜欢和最流连的地方。无奈和颜鲁谈起了朋友后,颜鲁一直很排斥跳舞,苏虹也没有把颜鲁同化过去。所以只好放弃了。直到现在苏虹对青春的怀念很多是停留在那青春圆舞曲伴奏下的翩翩舞步中。
尹梅的确很优雅,此刻她的言谈倒像是在温馨一段青春的恋情,而不是伤感。
“从和他开始跳第一支舞的时候,我就有了那种心跳的感觉。那种怦然心动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记得当时伴奏的舞曲我到现在还依然记得,那是一首经典的苏联民歌,喀秋莎。我最喜欢的歌曲,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的天意,这样的一首爱情歌曲,迎合了我当时的心情。那是一个青春女孩的爱情悸动。多少年后,邱波和我谈起我们的第一次际遇,坦言那一刻他也有一种紧张和兴奋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人生的缘分吧。”
尹梅的眼角有些发红,大概往事牵扯出她此时内心的复杂情感吧。
“你看,我又伤感了。我的同事都经常笑话我。我还忘记告诉你呢。我是一家女性杂志社的编辑。我们单位女同事比较多一些。姐妹们经常闲聊。”这样的话题,显然苏虹插不上什么话,可是她知道,每一段婚姻都有一段故事,而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引子。虽然今天的谈话根本不像是一个律师和一个当事人之间的对话,但是苏虹愿意去倾听,不仅是因为尹梅喜欢那个情感与理智的电视栏目,也不仅是因为自己对尹梅产生的那种疑惑,更可能的原因是尹梅的身上无不有着和自己相同的地方,别人的婚姻有时也会是一面镜子,给自己修正自我的一面镜子。
8、因为爱选择离婚(2)。
办公室的电话声打断了尹梅的叙述。
当她们重新开始坐在一起继续谈话的时候,尹梅的话题从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中回到了现实。
“我要和邱波离婚。我们无法在一起生活了。”苏虹的话来得很突兀,表情也随着话语的转变变得凝重。
“那你离婚的理由是什么?”苏虹习惯性的发问。这是一个不可避讳的问题。
“我们……,”尹梅吞吐着说,这种迟疑,在苏虹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好多离婚的缘由确实难以启齿,即便是同为女人,有些话也不好直说,比如,因为性的问题,就是一个让好多离婚的人感到难堪的话题。
“没有关系的,你尽管直说好了,作为一名律师,我们有着为当事人保密的义务。所以你放心说好了。”苏虹适时地给了当事人一个宽心丸。
“这个我清楚,也不是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从哪里说起,这些问题非要说吗?”
“是的,一般来说,我们需要听听当事人讲述的离婚理由,从而判断是不是具备离婚的法定理由。因为婚姻案件,法院一般都比较慎重,除非有法定的理由,否则,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离婚请求很难被支持的。”苏虹给尹梅讲解的是法院的一般判案规则。在我国,确实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也比较符合当前社会号召的“和谐社会”和中国人对婚姻的一种态度。
“那什么样的理由,能够顺利地把婚离了。”尹梅的问题很直接,不符合常规的一种问话。
“其实理由是一种形式,只要法官认定夫妻感情破裂了,那么法院就可以判离。夫妻感情是否破裂是唯一认定标准。当然还有一些法定的离婚理由。存在这几种理由,一般情况下,也可以认为夫妻感情破裂了。”苏虹在就婚姻法的条文规定给尹梅做着解释。尹梅没有说话,表情告诉苏虹,她很希望听到苏虹的解释。
苏虹接着说:“我国婚姻法规定了几种可以在调解无效的情形下,准予离婚的情形,具体规定为,1,重婚或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2,实施家庭暴力或虐待、遗弃家庭成员的;3,有赌博、吸毒等恶习屡教不改的;4,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的。这是婚姻法的条文规定。一般情况之下,具备了这几种情形,到法院起诉离婚,在调解无效的情况下,法院最终可能就会判决离婚,同时对小孩抚养和财产进行分割。”
听完苏虹的话,尹梅没有回答。
“乔燕,你给尹女士拿一本婚姻法的读本,”苏虹冲着自己的助手说。乔燕从书柜里找出了一本婚姻法的单行本递给了苏虹,苏虹翻到了第三十二条那页,把书给了尹梅。苏虹希望尹梅能够消化刚才自己所讲的话,让她自己有几分钟的时间看看法律条文,思考思考,在做出决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苏虹感觉和尹梅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直觉告诉苏虹,尹梅会讲述一段不一样的故事。
9、因为爱选择离婚(3)。
苏虹起身到了外边的大办公区,留给尹梅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因为看样子尹梅不同于一般的离婚当事人。在这几年的工作中,苏虹接待了好多的离婚男女,有老有少,有官有商,有穷有富,有些有学识,有些没有什么文化,尽管有着这些差异,可是在离婚问题上,好多人无一例外的都把另一半看作仇敌一样的控诉。说到自己的婚姻理由大凡都滔滔不绝。苏虹就曾经接待了一位要离婚的商场女售货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苏虹的办公室控诉了自己的丈夫足足四个小时,中间苏虹愣是没有插上一句话。
像尹梅这样的,苏虹不多见。难道尹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可是刚才她自己也否定了。
就在苏虹思考之际,苏蔚打来了电话,“老姐,我们搬过去了。朱盈让我告诉你一声,同时也让我谢谢你和姐夫。谢谢你们的无私帮助。”
“别贫了,我这里有工作要做,既然搬过去了,你们两个就好好做饭,灶具什么的我也都留给你们了,所以就不要总是买现成的吃。要学会过日子。 ”苏虹总是操心自己的弟弟,尽管弟弟有了女朋友朱盈,可是苏虹依然操着心,这种吃喝住的问题或许要一直操心到弟弟正式结婚后。苏虹把婚姻的形式看得很重要,弟弟和女朋友虽然同居,可是苏虹还没有把朱盈当作家人来对待。
当苏虹再次走回会客室的时候,尹梅已经合上了婚姻法的读本,靠着沙发思索的样子。
“怎么样,我们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是你回去好好想一下是否你们真到了离婚这种地步。”
“离婚的事情,我已经下了决心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我爱上了别人。已经不爱邱波了。我的感情已经出轨了。所以再在一起勉强的过日子也没有什么必要,早分开早好。”
“噢,是这样的情况啊。”尹梅的话,又让苏虹吃惊不小。没有几个当事人直接承认自己感情出轨的,这样的话,将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利的。
苏虹感觉有必要提醒一下尹梅,“假如你这样阐述你的离婚理由的话,那么将来你要处于不利的地位,在孩子抚养和财产分割上都会不利。另外将来对于你的影响也不好。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为了尽快离婚而说假话。”
尹梅没有回答苏红的话,这让苏虹对尹梅刚才的说法也产生了怀疑。
“那么就离婚的问题,你和你的丈夫商谈过吗?对方是什么态度?”
“谈过,邱波不同意离。”苏虹注意到尹梅在说话中一直直接称呼自己丈夫的名字,而不是惯常的离婚男女习惯的称呼,“他或者她”。
“那可能就比较麻烦一些,一方坚持不离婚的,法院往往会倾向判不离的。”
“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勉强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尹梅有些着急,“苏律师,你是有经验的律师,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呢,只有能够和邱波把婚离了就行。”
“尹女士,我们做律师的,在处理案件中,主要是根据原告和被告阐述的事实和提交的证据的基础上,对你提供法律帮助,所以像你刚才所讲的办法,我们无能为力。案件事实部分我们只能依据你的陈述给你提供建议。这一点,希望你明白和理解。误导当事人的话,律师是不会讲的。这也是对你负责,为你好。”苏虹说着,一边的助手乔燕也耐心的听着,微微的点着头。
尹梅毕竟是个文化修养很高的人,她从苏虹的话语中感到了一种威严。
小说:
别问我硝烟的滋味
龙玉纯
一、
连续三天的新兵训练验收考核活动一结束,往日里喧嚣着口令声脚步声军歌声的大操场,顿时变得只见扫把忙碌起来。又苦又累还紧张的新兵连生活终于就要与之说声再见了!我欢快地和战友们舞动着扫把,恨不得把自己三个月来洒在操场上的无数汗水也同树叶沙子一道扫起。迎着火红的朝阳,一群快乐的鸟儿,潇洒地哼着南北小调,闯进了绿染的军营......班长为我们写的歌儿真好。下到老兵连队就用不着这样天天没完没了地折腾了,一种小媳妇快要熬成婆的情绪,随着扫把扬起的阵阵尘烟渐渐升起。
打扫完卫生回到班里,还未来得及洗手洗脸,班长就通知我们,今天下午全体新兵参加文化考试,前两个小时考语文和政治,后两个小时考物理和数学,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好钢笔和墨水,吃完午饭就集合去礼堂。
考核验收不是昨天已经搞完了吗?今天怎么又想起还要考我们的文化呢?我很纳闷地洗着手和脸。该又不是要挑选考军校的苗子吧。这三个月来我穷于对付各个军事科目,由于自己体质太一般化,经常要加班补课,也就没有什么时间去翻书复习了,估计连一般的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出洋相的时候到了。
有人用手指捅了我的腰一下。谁开玩笑?我回头一看竟是班长。阿毛你来一下,班长大声说。在旁边洗脸的战友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班长,不知道马上会有什么事。
我跟着班长走出洗脸间。他边走边轻声地对我说,一个人自己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阿毛你说是不?我马上回答说班长您说的对极了。他接着又说,经过这近三个月的观察,我看你有上进心,而且文化水平也不错,虽然再过几天我就不是你的班长了,但今天还算是,所以我要单独提醒你,下午你一定要尽力发挥出你的全部水平,争取在这次考试中取得前十名的成绩。我赶紧问他,这次考试又不是全军统考有这样重要吗?他再次压低声音说,在部队别以为所有正规的考试都重要!我有一个老乡是政委的公务员,上午我去机关换士兵证,碰上了他,他对我说:这次新兵分配首长们订了个标准,凡是政治上要求上进、平时各方面表现好、军事训练考核成绩优秀、文化考试成绩前十名的新兵,分配工作时可优先任意选择,并且确定这十个人为今后考军校的苗子。这个内部情况别人都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你可要保密,去吧。我非常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班长,阿毛忘不了你的关心!
全营集合时我看到了昱子,她今天穿着一套有点偏大的军装,人也明显比来时更黑更瘦了。她是我多年的同学加朋友,我们一起来当兵的。昱子虽然和我分在一个新兵营,隔得也不太远,可要见上一面很不容易。她没来过我们连,我也未去过她们班,营里规定不允许新兵乱跑乱找老乡。每次全营集合时我看她一眼,她看我一眼,就算是老同学互相见面打过招呼了。我很想马上跑过去告诉她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她和我一样是奔考军校而来的,无奈队列纪律象一条严实的绳子绑住了我的腿,只好把快到嘴边的话又把它同唾液一同咽进肚里。
考试题目不算很难,大部分是高一高二的内容,还有一小部分是初中的内容,可能是为了照顾少数民族地区来的战友的缘故。本来我对这次考试是没抱多大希望的,出乎我的意料,四个小时下来我觉得考得还可以。班长问时我有些得意地说,有班长的关心,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第二天上午八点三十分,班长通知我立即去营部开会。要我去开啥会?我又不是班长骨干。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傻眼了。班长抑制不住高兴地当着众战友的面,不轻不重拍了我的左肩一巴掌。你这小呆子,好事来了还不知道!什么好事坏事?!我更加糊涂了。你文化考了新兵第一,机关的几个首长正在等着问你愿去哪里想干什么工作呢。班长大笑着说着给我解开了谜团。
第一次面对那几个肩上扛的星星比我们新兵营长、教导员还要多的机关首长,我理所当然地有些紧张,他们问我一句我回答一句,绝对没有半句多话。你为什么要来当兵?你想在部队干什么?你想考军校吗?你想转志愿兵吗?你想去开车吗?你想去学修理吗?你想去学电台吗……硬着头皮在问号中挣扎了几个来回,我最终实话实说我想考军校,如果一定要让我去学技术,我选择学电台。当时的我认为电台是广播电台,因此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后来才知道学电台是学无线电通讯,当报务员。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走进了报务员行列。
二、
我从营部一溜小跑回到班里,正要向班长汇报自己的情况,他及时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边,堵住了我的话。他有些伤感地说,我都知道了,营长给连长刚才打了电话,要我替你马上准备行李,中午吃了饭机关就来车接你,送你去集团军通信团学习电台,将来回来当报务员,你是第一个离开我们班的战友,真还有点舍不得。班长的话还未说完,班里的其他战友都围了上来。
想不到学电台还要离开这里,想不到说走就要走会这么快,我顿时有些后悔自己那还余温未凉的选择。甚至还想当时要是和班长一起去就好了,他是老兵见多识广,知道哪项工作更适合于我。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反正不是坏事,去就去吧。
感谢班长和战友们三个月来对我的教育、关心和帮助,我一定好好地去学习,学成后回来当个合格的报务员,遗憾的是我不能和大家一起圆满地参加总结大会了,请原谅!我说完分别给班长和战友们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饭刚好吃了一半,来接我的面包车就来了,带车的是一位上尉同志,他自我介绍说是师通信科的王参谋,此次送学由他负责。面包车里坐得满满的,都是和我一样一道杠的列兵,他们分别来自下面各个团里。吃完饭,我们连的连长、指导员、排长、班长,及我们班里的战友们都来送我,搞得我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这个送别场面级别好象是高了一点。
坐上车后我总觉得还忘了办一件事,心里空荡荡的有些不实在,可又一下子想不起忘了干什么。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才想起没有向昱子告别。学电台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要是超过三个月昱子肯定会怪我的,说不定在新训总结大会后看不到我她就会哭。在我的记忆里她可是个爱哭的女孩,高兴也哭,委屈也哭,伤心也哭……初中时我给她起了个绰号--爱哭的辣椒。就因为有这么个特长,在上火车时她妈妈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必要时关照她一下。
上尉王参谋轻松地告诉我们,学习时间不长,才八个月,他们那时是学整整一年,而且现在学习条件比那时好得不知哪里去了,一幢装有计算机的现代化教学大楼,空调地毯,热不着冻不着,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哪里是要你们去学习呀,完全是请你们去享福。
要学八个月,天哪!不知是哪位战友冒出一句感叹。王参谋的话给了我一个警觉,这电台肯定是不好学的,学驾驶才六个月,这还多出了两个月;另外学习一定不会舒服到哪里去,现在说得好听肯定实际上好不到哪里去。连续十多小时的旅程,我们疲惫不堪地抵达了通信团。
第一堂课竟是看电影,分别来自集团军下属各个师、旅、团的我们这些学兵们谁也没有想到。《永不消逝的电波》,我中学时就看过,当时看后不但为片中主人公李侠的不屈不挠、献身革命的崇高精神所感动,而且对那“嘀嘀哒哒”的神奇电波充满了好奇与兴趣。现在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学习八个月以后,也能象李侠一样头戴耳机,手握电键,通过电台发出一串串在空中纵横驰骋的无形电波,传递着军队的各种秘密信息,心底顿时涌出一股强大的快意与自豪。
电影看完了便言归正传,第二节课正式学习有关规定。整整五十分钟,教员的嘴巴是冲锋枪口,一条条规定是枪口不停射出的连发子弹,打得我们几乎无法招架。下课后我稍为总结了一下,凡是新兵连有的规定一样不少,另外就是一些让人想不通的。比如:为了保证全体学兵集中精力学习,每位学兵一个星期只准写两封信,不准接打电话。老兵病多新兵信多,电话不接不打可以,可不准我们多写信那简直就是要我们的命。一个星期进行一次专业周考,考试不及格者业余时间不准看电视(新闻联播除外)、不准进俱乐部。这一条也够残酷的,军营生活本来就比较单调,仅因为一次考试不及格而连电视也不让看,俱乐部也不让进,那真叫是雪上加霜的。连续两次周考不及格、补考也不及格者,淘汰回原部队。这一条还算不错,给那些是想来玩想来混日子的人当头一棒。
八个月正好不多不少二百四十天,我不知写完了多少本电报纸,不知用掉了多少支英雄铅笔,握电键的手指也不知磨掉了多少层皮。首先戴上耳机时还满脑子的新鲜和神气,后来一看到耳机就条件反射地头晕,连晚上做的梦都是流水连绵的“哒哒嘀嘀嘀……”。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毕业考试我全部成绩优秀,被通信团嘉奖并被评为“优秀学兵”。我第一次在部队里戴上了大红花。
班长说我戴上大红花后整整三分钟那笑容特别灿烂,于是特意为我连拍了三张照片。我把这些照片一张送给他留作纪念,一张寄给总是担心我长不大的家里,一张准备在回部队后送给昱子。
我被分配回师部电报站。临上车时班长紧握着我的手说,阿毛,回去以后要继续好好练,我相信你的技术和你人一样将是大有前途的!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含着眼泪点头挥手和他告别。
三、
面包车一直送我到通信楼前。我和王参谋刚走下车,一位志愿兵便立即迎上前来。
欢迎欢迎,欢迎王参谋为我们电报站送来了新血液。他一边说一边向王参谋敬礼。
这位是李台长,你今后的直接领导;这位是阿毛,科长在电话里向你提起过的那个。王参谋没有戴帽子,点了点头算是给台长还礼,还一边给我们作介绍。
阿毛?你好!科长不是说处长想把他留在军部通信处吗?台长和我握手和王参谋说话。
这次我去之前,科长特别和处长打了半天嘴巴官司,最后还是处长让步了,我们科里送去的好兵当然得回来,不能随便让他们占便宜。王参谋帮我从车上取下行李,交给台长。
谢谢台长,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赶紧从台长手里接过被包和行包。
这是个好兵,今天我就交给你了,处长和科长都说了,带不好拿你是问!王参谋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轻轻地拍了我一下,又拍了台长一下,上车。
我办事,老领导放心。李台长笑着挥了挥手。
阿毛,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号码是38506,再见。车起步了,王参谋头从窗口伸出来对我大声说。
谢谢王参谋,再见!我也学着台长的样双手挥了挥。
走,上楼吧,我们电报站在三楼,二楼是总机女兵话务班。台长边说着从我手里接过行包。
台长,你还是帮我拿被包吧,行包太重了。我和台长换了一下手。行包里有两捆书,家里寄来的考军校复习资料。
走到二楼楼梯口,没想到意外地遇上了昱子。她呆呆地盯着我,象偶然碰上了外星人一般。她肯定是在话务班,这下我们可以天天见上面了。我马上停下脚步,笑着看着分别了八个月变胖了的她。
昱副班长,这位是阿毛,新分来我们电台的同志,今后还清多多关照。台长也停下脚步,惊奇地看着我们俩的表情,说道。
昱子,我们台长在和你说话呢!我看她那个样子有点不对头,马上大声用家乡话提醒她。
走的时候只顾自己走,也不告诉人家一声,整整八个月也不给人家写 ,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成仙了呢!她用家乡话生气地回答我,两行眼泪随之而下。紧接着就是毫不客气地上前,当胸给我一拳。
台长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知我们在说些什么。有些时候还是家乡方言好,可以免去一些尴尬,难怪自卫还击战中会有家乡话代替密语的创举。
对不起台长,这个阿毛太让人生气了!走吧,我送你们上楼。她一手擦眼泪一手帮我抬起行包。
台长显然从刚才的短剧里看出了些什么。有劳昱副班长,那可不好意思喽━━。他故意笑着把最后一个字拖了个长音。
还未走进宿舍,便听到里面有笑声和说话声,原来是电报站的其余兄弟们在等着和我这个新同志见面呢。他们已经把空床整理好,就只等我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嘀哒嘀嘀嘀,我们欢迎你;哒嘀哒哒哒,这里是你家!我们一走进去便响了有节奏的掌声和有点儿歌色彩的欢迎辞。
还是电台的班长们不简单呀,说出的欢迎辞都充满了专业味道,新鲜!昱子放下行包大声说道。
哟,什么风把我们昱班长给吹上来了,稀客稀客,快快请坐。一位下士同志马上热情地搬过凳子。
谢谢阿江,这位新来的阿毛是我同学,今后还请各位老同志多关心帮助!不坐啦,你们忙。昱子说完转身就走,我在忙着铺床,没有送她。
阿毛,让几位老同志替你忙一会,我先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机房。李台长走出宿舍门,又折回来喊我。
怎么现在就急着要我去参观机房呢?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我又不马上调走,今后的日子还长着,我心里想。肯定是有什么事,台长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说,于是找个借口给我单独上课。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被子,跟台长来到机房。还不到规定的联络时间,机房里静悄悄的。我用最快的速度扫了整个设施一眼,只见工作台上各种登记放置有序,机器设备擦得锃亮,地面及墙壁上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不用说,主管这里的电台台长肯定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阿毛,你看我们这个机房怎么样?台长看我一进门就东瞧西望的,便问我道。
那还用说?一流的!我参观过通信团的电台机房,比我们这个差远了。我实事求是地回答。
先不谈这个。还在一个礼拜前,科长就对我说了,说你是集团军今年这茬报务员里数一技术好的,你能来我们这里,我从内心里非常高兴并双手欢迎。技术这东西很好说,一上机就知道了。只是有几句题外话,现在不知当讲不当讲。果真有事,台长绕了一个小弯子,话头还是终于接近了主题。
不用客气,你是领导,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尽管批评,我保证虚心接受,今后改正。我心想,刚走进门就犯了台规了?不会吧,我自己怎么没感觉呢?
说得不对可别见怪!台长把机房门轻轻地关上。看得出来,你和昱班长关系肯定很好,今后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可不能闹出点什么动静来,你当兵也快一年了,应该知道部队里对男女关系问题,特别是男兵与女兵关系的问题,那敏感程度可以说只仅仅次于敌情。
哦,我还以为台长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交待我呢,这个问题嘛,领导尽可放心,我要是敢有半点出格,你罚我天天去扫厕所。明年我还想考军校呢,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我故作轻松地向台长作了保证。想不到,这位说话斯斯文文的台长,看问题还挺厉害,今后得多学着点。
四、
吃过早饭,我决定去找台长谈一谈,要他从今天起安排我开始跟班实习。正要去,他和几位老同志大声说着什么走进宿舍来。
通知大家一下,今天上午八点半去礼堂参加司令部会议,希望大家带好笔记本,整理好军容风纪,阿毛你就别去了吧,昨天下午才来,今天理应休息。台长一进门就给我们下通知。
台长,就让我去开会吧,早一点熟悉情况好。一听说开会,我顿时兴奋起来,为何不借此机会去顺便看看热闹呢?或许还能碰上几个新兵连时的战友,分别了八个月,不知道现在他们过得好不好。
也好,这次会议有一项内容与我们很有关系,师里决定在三个月后搞一次全师通信大比武,我们还把夺名次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呢。台长笑着拍了我一下,说道。
通信楼独门独院,里面只有话务班,电报站,传真室。台长八点一刻准时在楼下吹哨集合,带着我们这十多个人跑步去礼堂。队伍里没有昱子,肯定今天上午是她值班。要是早知道上午她值班,我一定会服从台长的安排在宿舍里休息的。我想找个机会与昱子说说话,哪怕就是在电话里也好,毕竟我们分别了八个月。
这次会议内容不少但开得很紧凑,仅仅一个小时就结束了,这多少也体现了些司令部雷厉风行的作风。回到台里台长马上召开台务会,讨论我们的专业训练计划。台长说,不管困难有多大,这次比武我们台一定要夺得一到二个名次!人家说我们电报站当初选的报务员都是尖子,如果捞不到名次今后可就抬不起头了。所以,这三个月我们一定要在做好正常值班工作的前提下,挤时间勤练、苦练加巧练,人人都要奔第一名而努力,大家有没有信心和决心?!有!回答得倒很干脆。
说起来轻松,真要做起来可受罪喽。我和他们才同步训练了一个星期,便感到了有些力不从心。每当我摘下耳机,手从电键上挪下,想多休息一会儿时,台长就走过来,把嘴巴伸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再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整整三个月,电报站没有一个人请假上街,除我实在忍不住偷偷地给昱子打了几次电话外,他们几个谁也没有打电话找过一次老乡。其实我很想在星期天外出去玩玩,早就听说这里是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可看到台长和他们一个个拼命三郎的样子,也就只好暂时熄了想玩愿望的火。都是人,他们能够做到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到呢?豁出去了,练!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师通信大比武总结表彰大会上,台长满脸春风地捧回了报务全能第一的奖杯,他一个人获得三个单项成绩第一,一个单项成绩第二,前所未有。我也算出了次风头,幸运地得了个全能第三,一个单项成绩第一。司令部给台长记三等功一次,并号召我们向他学习。也给我记嘉奖一次,并任命我为电台领班(相当于班长)。我光荣地神气地面对众多战友第二次戴上了大红花。
昱子她们班的成绩也相当不错,她个人就得了两个单项第一,并被司令部评为“优秀话务员”。前段她们班长因工作需要调走了,这一次她也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话务班班长。
电报站和话务班在这次大比武中的出色表现,很是出乎通信科科长的意料,他于是高兴地特意请来参谋长和副参谋长,在通信楼举行了一次经验交流座谈会。台长说这可是几年来破天荒的第一次,我们一定得充分准备到时畅所欲言,让首长们也知道知道,在通信楼里默默无闻工作着的这群战士个个优秀。座谈会果真开得热火朝天,就连平日里一脸严肃的参谋长也最终笑得阳光灿烂。临走时参谋长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你们电报站和话务班的战士,只要是够条件考军校或者是入党的,明年保证优先,本参谋长说话算数!
通过这次座谈会,电报站和话务班的交往多了起来,我们平时在走廊上遇上侃侃大山开开玩笑台长也不背后批评了,只是有一条始终不放宽,不准进话务班的机房和宿舍。我当然更是座谈会的受益者,这一次我总算认全了话务班的十个女兵,和昱子说话时也不要象前些日子在电话里对暗号一般吞吞吐吐了。
比武的成绩加大了台长对我的信任,只要是我值班,他再也不象两个前一样总是要来转转看看了。由于台里有两位老同志面临退伍,我便主动替他们分担了一些任务,只要他们值班时有电报,我就毫不犹豫地上机。平时的业余时间我开始看书复习功课,有时兴趣来了还写写散文或小诗向报刊杂志投投稿。
舒心的日子过起来总是不觉得快,仿佛一转眼间我来电报站就一年多了。当我和昱子一前一后从军区第十八号军校招生考试考场走出时,回忆起各自这两年多来的当兵历程,就好象刚刚做完的一个梦还近在眼前。
别谈过去了,还是说说这次考试吧,大概估计一下,你能考多少分?昱子很自然地把我们俩的话题又拉回了现在。
这次成绩嘛,肯定比高考时好多了,保守一点,至少三百八十分, 夸张一点,可能有四百二十分。我考完以后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有些得意地回答她。
这么高呀,那肯定是上军校定了,我只怕最多也就是个三百八十分。她有些信心不足,她说她在物理上考砸了。
凭我的感觉,今年的分数线也就是个三百五十分左右,你能多出三十分,那肯定也是稳上。我根据往年的情况和战友们反映的题目难度,半猜测半推测道。
要真如你说的那样就好了,但愿老天保佑,千万不能把我给留下。她双手合一,做了个拜佛状,调皮地笑了笑。
耐心地等着吧,急也没用,一个月以后定见分晓。我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走,我们还是到军人服务社喝冷饮去吧,这个老天爷也太热情了点,知了都不敢吭声了。她轻轻地拉了我一下。
知了看到你来了,当然不敢吭声了,怕你!大热天喝冷饮是非常惬意的事,我没有理由反对她的提议。还别说,好久没吃冰激凌了,怪想念的,这下正好去过一次瘾。
五、
台风送来了流火季节难得的一份凉意。通信楼里人上人下,显然都在为它那捣蛋破坏有余、而温柔善良不足所留下的处处杰作而忙碌。我站在三楼值班室窗前,俯视着下面操场里正在忙着接线的有线兵,望着楼前不远处还横躺在地上的那棵被连根拨起的电杆粗的相思树,刚才发报的疲惫渐渐地消失了。
想来真是不走运,这几天我一值班就有密码电报。昨天四份,一份八百五十六组,一份五百六十四组,一份一千零四十三组,一份七百八十二组。今天一上机便又碰上两份特急密码电报,一份七百六十五组,一份八百四十三组。有线兵辛苦,这是谁都看得见的事实,我们报务员辛苦,又有谁知道呢?可偏偏还有人说我们是什么白领战士,你说气人不气人?下次要是遇上谁还说报务员舒服,我一定跟他换着干干试试。不就是看到我们机房里有一台呼呼啦啦的空调吗?话务班机房里也有,却没有半个人说,就因为她们是几个宝贝,还讨好似的说她们二十四小时接转电话辛苦,应该条件好点,好象我们电台只装空调不干活,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烦!电话铃又响了。上帝保佑千万别再是机要科来的,如果马上还有电报,那我就给整惨了。值半天班,休息二、三天耳朵里还全是那“哒哒嘀嘀嘀哒哒嘀…”,吃饭右手拿筷子都总是职业性地发抖。满肚子不高兴的我拿起电话:喂,哪里!
你吃了火药呀!是不是这几天没有挨骂心里不舒服?尖利的女声,几乎刺破了话筒。我的妈!碰上了对手,是昱子打来的。此刻好在我没有在她跟前,不然又要尝尝这位小姐巴掌的滋味了。说来你不信,她从上小学就“欺侮”我,在学校硬要我叫她姐姐,不叫就扬起那小巴掌,其实她就比我早生三个月。你看这不?到了部队都改造这么久了还是一样的威风一样的辣,本性难移。
哦,是昱班长呀,有什么指示吗?没法子,惹不起躲得起,赶紧拿出清凉的口气封住她的火势。
阿毛,找个时间,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好吗?不得了,台风又来了!刚才还是辣味十足,这下又如此温柔,变化大得简直让我心里发毛。平时听惯了她那她说是为我好的训斥,难得听到一次这种语气,真还有点让人接受不了。透过玻璃看看窗外,天晴了嘛。
你说话呀。可能是她自己也感觉到上句话的口气变化太大了,一时让我适应不过来,于是又稍为调节了一下音调强度。
要是真有事你就说呗,阿毛哪敢不洗耳恭听?但可别忘了我正在值班。我将话筒换到左边,看看是谁推门进来了。没事,是台长。他看了看放在工作台上的那两份打了标记的电报,知道我已经及时发出,便一声不响地又出去了。台长这人很有修养,别人有事时他很少打扰。
李台长来了是吗?她的耳朵真灵,晚饭后--嗯--我们散步时谈好吗?鬼知道又是什么吃不了兜着走的事,还要故作玄虚,电话里谈还不好,偏要来那浪漫的散步谈,不知又要卖什么药。千万不要象上次一样,给我几颗糖,硬骗我给她写了一篇演讲稿。演讲得了机关第一,奖了一套精装小说《飘》。早在中学我就知道《乱世佳人》是一部世界名著,写得很有特色,只是学习任务太重而没来得及看,心想这下我这功臣可优先看了。磨破了嘴皮,叫了几十声昱姐,笑得她们班的姐妹们人仰马翻,可就是不给面子,最后还故作认真地说:去复习功课,就要考军校了,小小年纪,不要看这样情情爱爱的书。快十九岁了的我,在地方都有选举权了,而她……你看这可恨不可恨?一个礼拜我就是没理她。
什么国家大事?还怕李台长听到,李台长可不象某些人爱好打小报告。不气气她白不气气她,是她找我而不是我找她。就因为我去通信团学习当时没有告诉她,她又象小学生时一样给我妈写了 ,说是我失踪了,好在我妈知道她的脾气,没有相信,但后来还是在信中批了我一顿。玩笑归玩笑,总不能真气人家。好,晚饭后谈,我的昱小姐。放下电话,我真有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感。
六、
下班的军号声并没有因为我的心情欠佳而推迟。躲她是躲不掉的,况且躲有悖于男子汉的气概。她在话务班,我在电报站,虽然有一层楼几张铁门之隔,就算平时很少来往,但吃饭总还在一个饭堂里。我们是凭票买饭菜,战士每个月发一百五十元钱的饭菜票。由于我老是想吃肉,往往就造成菜票的紧张。特区部队的女兵特别理解苗条、漂亮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她吃得很少。每每发现菜中有块肥肉,便犹如顿时发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客气地送来我桌上让我替她消灭。刚开始时战友们还经常有意无意开句玩笑,我脸红,她也脸红,不过她还是不管那么多,红着脸也要送,那关心的样子确实还象个当姐姐的。次数多了,她一把一把的票给我,战友们也熟视无睹了,无疑我们的姐弟关系已在他们心中得到了确认。
嘻嘻哈哈她们那一班公主来了,我们这帮兄弟们免不了要行注目礼。我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她的目光显然在寻找我。目光相撞,她笑了,笑得有些不自然,似乎其中有一点淡淡的伤感。多愁善感是女孩子的天性,何况她们正处在人生的花季,见多不怪,不自然的笑很正常。
我们楼后面是一个足球场,浅草青青的,每天晚饭后便成了战友们自由活动的乐园:踢球的、看书的、弹吉它的、侃大山的…。足球场前面是一小山坡,弯弯的小路缘其而上,一个散步的理想场所。
昱子,有什么事就说吧,光走不说话,多别扭,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情感文学曾告戒男士,和姑娘散步时要主动说话,而且还要尽量说些幽默的话,没想到这点小常识今天派上了用场,看样子课外书也还是多看一点好。如有什么地方用得上你这位小弟,尽管下命令,本人一定勇往直前。
她似笑非笑。还记得我们高考的分数吗?没头没脑的问题。
怎能不记得?我差八分,你差二十四分。班主任找我们谈心,要我们再复习一年,还说我们基础比较扎实,这次差的也不多,明年都有希望。我对班主任说:差得多呢,我要三个才能顶昱子一个。气得你那本来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卟通一下就掉了下来,而我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走了。
当时你也真是--,那么多同学考上了大学,而你却……
你以为我的心就是枪膛呀,落榜又不是光荣的事,我也知道难受,只不过是当时对班主任那假惺惺的关心表示反感。那天回家后我在我妈面前痛哭了五分钟,爱骂人的妈不但没骂我,而且还尽说好听的哄我,哄着哄着最后自己也哭了。她一手擦眼泪,一手摸着我的头说:想不到你还会哭,都快十年没看到你的眼泪了。失败没什么,只要不向失败低头就是真正的男子汉。这句话令我很感动,今天我还记忆犹新。后来我爸回来了,听我妈一说,他很是不高兴,大声对我说道:你平时学习不努力,讲你也不听,考不上活该,这么大了还有脸在你妈面前哭!雪上加霜,真气坏了我,于是就想到了当兵。
你知不知道你妈首先还不同意?昱子停下脚步问道。
不知道,去体检时她没说什么。只有我爸给了我几句冷冰冰的话:去了也是白去,这么多人想去当兵,够条件的多呢,即使你体检合格了,我也没闲心去给你活动。后来体检合格的人确实比要的人多,他们说我年龄小,百分之百的去不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走成了。是不是我妈找了你妈?
没有。体检后我没事去她单位里玩,没想到你妈和她调到一个办公室了。一看到我就说我当兵的事,我妈便问到了你。你妈说不想让你去,还说你衣服都洗不干净,送到部队也是给部队增加负担。我妈说:这些调皮鬼就是要让他们去锻炼锻炼,温室里的花朵将来成不了什么气候,况且到部队还可以考军校,这不很好吗?你妈点了点头,说这倒是不假。后来又听我妈说她跟接兵团长讲了,把我们安排到一起。她的记忆真不赖,难怪背电话号码那么利索。她那“优秀话务员”的称号,肯定就是因为背电话号码第一而得来的。她平时和我说话那么凶,不敢设想会对别人很好。
说到军校,我的心情立即无缘无故地紧张起来。哦,真的你知道我们考试的成绩了吗?你们话务员历来就是消息灵通人士,都八月十六号了,应该通知都下来了呢。我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考不上大学,不信就考不上军校。这一向工作太忙了,差点把这件重要事情给忘了。
她又不说话了。明明看到那小巧的嘴角动了几下,却又没说出来,好象有什么难处似的。
是不是我没考上?我急了。我的第六感觉立即断定有问题,她的脸色从来没有说过谎。
阿毛,我祝贺你考上了南京。声音很轻,说完便低下了头。
你呢?看这样子有点不对头,八成是她没有消息,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监听电话,无意之中听到干部处长对刘科长说的。他在电话里这样说:阿毛上南京的通知书昨天就来了,其余的估计今天或者明天会到齐,到时我再通知你们来取吧,好吗?再见。我--我担心没希望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几乎听不清楚。情绪不正常,原来原因在此。
令人高兴的消息从不高兴人的嘴里流出来也就成了不高兴。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没一丁点儿激动,她没消息我实在激动不起来。她那双大眼睛有些忧郁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仿佛我就要逃跑似的。好可怕的眼神。
根本不可能,你预考成绩女兵第一,哪会不上呢?你后来问了刘科长没有?此时不安慰她几句,其余话都将会是对她的无情打击。她和我一样有颗强烈想上军校的心。
我不好意思去问。如果没考上,那太丢人了。说完又低下了头,双手极不自然地玩着衬衣扣子。真想不到她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平时红着脸还嘴硬。
看你平时还象个聪明样,我的昱小姐,怎么今天就这么笨呢?要我去问就行了嘛。过去尽说我脸皮厚得象字典,要用厚脸皮的时候又怎么把人家给忘了呢?完全是没必要的担心,瞎担心!走,回去打电话。我一激动便什么都不顾了,抓住她的衣服拉着她就往回跑。
好在今天球场上的人不是很多,不然又有大新闻了。他们看到我和她一前一后往回猛跑,竟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动大叫起“一二一”来。管他呢,要嚼舌头你们就尽情去嚼吧。
七、
通信楼是改革开放春风吹进我们部队后绽开的第一朵鲜花。它有漂亮气派的外观,现代化的设计和装饰,就算过它个八年十年的估计也不会落后到哪里去。从搬进三楼的第一天起,我阿毛便再也不羡慕那特区拔地而起的幢幢楼房了。我很喜欢这幢楼,每到楼下一次,都要仰头看上它一眼,不看似乎觉得欠了它什么。
看什么啦。昱子追上来了。跑那么快干吗?我又不是老虎。如果没考上,跑得最快也是没上。真令人想不通,还不知道结果的事,怎么老是往坏处想呢?也许这也是女孩子的天性吧。
男女确实有别,她说完话便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广东的八月毕竟是炎热的八月。看她那跑累了的样子,我心里顿时冒出一丝怜悯和悔意。人家待我那么好,我也应该回报一些好给人家。
给你擦汗。她递来一块明显散发着扑鼻香气的手帕。
我的思维还在进行自责,手因没有接到大脑的命令而没及时去接下它。
阿毛,怎么啦?人家给你手帕呢。看到我不说话,她一定以为我生气了。
这块手帕是擦香汗的,哪能让我这臭汗沾污?我尴尬地笑了笑,掀起自己的衬衣角便旁若无人地在脸上画起花来。
窝囊样!不用她的还不高兴,骂我一句还要瞪我一眼。
衣服等会要洗。走,去我那打电话吧,你们那里人多。她骂她的,我从不理会,反正她那巴掌、骂声、瞪眼……我早都一一领教过,习已为常了。
喂,刘科长您好,打扰您了,我想问一下昱子的军校通知来了没有。电话里“啾啾”声不断传来,科长肯定正在小霸王上和他宝贝儿子进行较量,显然问得不是时候,只好言从简。
昱子呢?是她要你问的吗?早就听说干部科长不说多话,果然不假。
既然科长点了昱子的名,我就只好放弃通话权了,把话筒递给了昱子。
科长,我考上没有?直奔主题,昱子也不说废话。
考上了,至于哪个学院吗暂时保密。我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下周星期二你爸可能会来这里检查,说是看看台风破坏情况,到时可别错过机会哟,还有事吗?
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高兴的时刻到了。没有啦,谢谢!我抢先大声说道。昱子的脸噌地一下红了,白了我一眼便轻轻地放下了话筒。刚才的行为有点冒失而且不礼貌,但我认为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错误。
昱子的天空一下就由阴转多云了。她重重地靠在沙发上,狠狠地出了一口气。这个刘科长,该又不是跟我闹着玩的吧,怎么就不告诉我考上了哪所学院呢?不管它,阿毛,走,我请你吃九制陈皮去。
两位请慢!我和她刚准备下楼,便给以台长为首的我们站的兄弟们挡住了。找了你们半天,跑得比兔子还快。台长开玩笑也是一流的。
阿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听吗?台长说完便神秘地朝小伟、阿闫、阿江、阿叶四位送了一个眼神。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要请客!
他们的消息来得挺快的嘛,通知书还在军政治部呢。我看了昱子一眼,她点了点头。这客迟早是要请的,不如在自己的兄弟们面前潇洒一点。好,一言为定!
祝贺阿毛领班荣立三等功!他们好象是共同受过长期训练似的,来了个标准的异口同声。
什么?!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觉。看到昱子那和我一样因意外而张开的小嘴,怀疑又被立即否定了。
昱班长,领班,两位不必大惊小怪嘛。我们阿毛领班工作认真,收报万组无差错,立个三等功是很正常的嘛。晚饭后科长打电话告诉台长时我们一致认为很应该嘛。至于请客的事也应该好办嘛,领班你说呢?小伟那慢悠悠的粤调普通话,终于解开了我和昱子的惊异。
今天星期五,明天星期六。我建议阿毛领班明天晚上请,你们看好吗?昱子的主动又使我大吃一惊,显然她在为我那“非一日之功”而衷心高兴。
就这么定了!我痛快地点了点头。
三等功,这个收获真有点出乎意料,老天不负有心人,组织不忘辛苦人。顿时我又想起了那凌晨两点的紧急呼叫,想起了那台风雷电干扰下断断续续的信号,想起了那长时间发报后不能平静的心和手的颤抖……
八、
阳光从窗帘缝里挤了进来,刚好照在我的床上。迷迷糊糊的我实在干渴难忍,便勉强睁开了眼睛。床旁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张电台野外工作台,上面有几只水杯和一串我最喜欢吃的香蕉。我把那有气无力的手慢慢地伸向杯子,没想到睁着眼睛却碰倒了一只。杯子掉在地上的响声刺激着我的神经带来了一份清醒,我这才知道自己喝醉了。
小伟闻声跑了进来。他看到那掉在地上的杯子马上递给我一杯水。无法形容我喝水的速度,他递水的手还没收回便又要伸出来接我的空杯子了。连喝三杯,我觉得清醒多了。
阿毛,感觉怎么样?小伟让我喝够了水,然后又捡起那只杯子,看我缓过了劲才开始发话。
比喝水之前好多了。我竭力地笑了笑,不知脸上是否有表情。
那好,我马上去打电话告诉昱班长。说完便一转身就跑。
喝醉了肯定会吐。我侧身看了看床下,有扫拖过的痕迹。挪头一看床上,发现毛巾被竟变了花样,我的是淡黄色的,现在这是白色浅红花的,一定有人给我换过了。
小伟笑眯眯地进来了,百分之百是得了昱班长的口头嘉奖。我指了指毛巾被,用眼语问他。
阿毛,你知道现在是星期几吗?小伟先问我道。
星期天。我根本不加思索,星期六晚上醉酒,星期天上午醒酒,很正常的现象。
领班海量,把时间都喝下去了。小伟哈哈一笑。现在是北京时间星期一上午九点二十八分。
什么?今天星期一?!我傻眼了,没想到那甜甜的白兰地,竟轻而易举地要走了我一个星期天。
昨天的场面很动人,你想听听吗?小伟见我沉默,马上又装神弄鬼起来。
讲吧,我也想知道知道醉鬼是个什么样子。他一张嘴我便看出往下要讲什么。
怪事,你喝醉酒怎么当时不吐呢?星期六晚上我和阿叶什么都准备好了,你没吐台长却吐了个一塌糊涂。星期天早上昱班长来看你,问了几句后没想到你大吐起来。昱班长真好,不顾那熏人的酒臭给你洗干净了脸,又和阿叶把地拖干净了,还跑过去拿来毛巾被换了你那脏的,并还给你床上喷了一些香水,我们没有一个不感动的。吐过后你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还挺吓人的。小伟说得有声有色。他看我听得认真,剥了一个香蕉给我便继续往下讲。
香蕉是她昨天中午来看你时提来的,你中午还没醒,问你话你只摇头。晚上才好笑呢,科里来电话通知我们晚上科长要来点名,说是要讲讲副司令来检查的有关事情。没想到这事会急得昱班长变了脸色,她跑到台长那,问点名时你怎么办,还说通信科长最反对士兵喝酒,阿毛喝醉了的事如果他知道了说不定会给处分的,台长看她那紧张的样子,想了想告诉她,到时说他正在值班就行了。好在点名时没一一呼点,科长刚布置完打扫卫生的事便给参谋长电话叫走了。点名后昱班长笑着对台长说:一场虚惊!阿毛吉人自有天相。他又递了一个香蕉给我。一天没吃饭,饿了吧,再吃一个?
我摇摇头。台长他们呢?我问道。
去打扫卫生了,说是副司令难得来一次,不能让他失望。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知道这次来检查的副司令是谁吗?现在的人最喜欢瞧瞧别人的背景,我想这个问题应该难不住他。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眼睛带着一份惊奇看着我。
他是昱班长她爸。我故作淡淡地说。这可不是说胡话,到时你就知道了。
什么?昱班长是副司令的女儿?那真的看不出来。他似信非信,睁得大大的眼睛似乎想鉴定一下我是否真的还在说胡话。她们班阿丽才是个师长的女儿,尾巴就翘得上天了,而一个副司令的女儿,倒象一个--一个农村姑娘一样朴实、可爱……。与其说是在与我对话,还不如说他在自言自语。
这下轮到我笑他了。你不是经常对我讲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吗?有坏的,那肯定也有好的。干部子女中确实有个别人比较差劲,但主流还是好的嘛。我学着他往日的口气说道。话务班的女兵全是部队干部之女,这个信息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毕竟只有一个阿丽,再说,人家阿丽也就是牛皮一点嘛,工作听说还是很不错的。
小伟笑着摸了摸头。他摸头的动作很是有些笑星的风范,让人发笑。他是深圳市人,当一年兵家里的各种补助就有差不多一万元,是我们这个部队战士中补助费最高的一个。可他从不乱花钱,是新报务员中技术最棒的一个,我曾和台长私下里议论推荐他当下一任领班。
嗨!昱子笑意满脸高举着还带着绿叶的一把荔枝推门进来了。小伟没说半句假话,她确实很朴实可爱,我曾不止一次大发奇想她要真是我的姐姐该有多好。
和她用不着讲客气。又鲜又嫩又甜的荔枝当然好吃。
九、
昱子说如果她爸来找她就给我打电话。每天都能听到副司令去下面团里检查的消息,她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看样子他并不是来为昱子送行的。日历又翻到了星期六,我们值班室电话铃不时响起却都是机要科来的,看样子副司令是惦记着灾情忘了父女情。
领班,阿丽电话找你。今天值班的阿江大声叫我道。
阿丽找我干吗?该又不是来找我算昨天的旧帐的吧。昨天她骂新兵被我碰上了,虽然她有理但言语太刻薄,事后我劝她那臭小姐的脾气该改改了,不然将来肯定是要吃亏的。叫她臭小姐自然不高兴,当着我的面当时她就哭了。其实阿丽除了有点瞧不起别人的毛病外,其余方面还是过得去的,应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女兵。我边走心里边想。
阿丽你好,有何贵干?我开门见山。
领班,你究竟和我们班长是什么关系?她要我转告一件事,如果你不回答我这个问题,那可别怪我没讲哟。语气有点不可商量,但声音很甜,难怪有人叫她“糖醋萝卜”。
我们从小一起上学,首先是同学关系;我们两年以前一同当兵,现在又在同一个单位,那当然又是战友关系;她的老家也就是我的老家,在部队里来说,那又是老乡关系。三个关系加起来,就是本人和贵班长的关系。我不紧不慢地开玩笑道。她现在正在值班,不可能和我打长久的嘴巴战役,因此我只要拖一拖就肯定能不战而胜。
没有特殊关系?我看你们两个青梅竹马的有点那个。领班潇洒,班长漂亮,天配一双。总机女兵偶尔也有个油条的,她应算是一个老字号了。
阿丽小姐,还有什么高见吗?再编个故事给我听听?我可不想再听她讲下去,不然有可能后话不堪设想。
下次有空再说吧,班长要我告诉你她去二招待所了,是宣传科长的破伏尔加接走的。一听就知道,他爸现在乘的车绝对不是伏尔加。
阿丽,谢谢你。我果断地挂上了电话。
刚转身,电话铃又响了。这次可不是阿丽捣蛋了,是宣传科长来的。他叫我立即准备一下,副司令想见见我,并且还说他的车马上就来接我。
副司令怎么会想到要见我呢?我边整衣服边想,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阵兴奋和紧张。我认识他,确切地说我和他还有过多次交往。特别记得高一寒假时昱子带我到她家去玩,他刚好在家,我不但借了他一套《将军传》,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和没穿军装的他神侃了一番,当时他并没有笑话我的幼稚反而还夸我知识面广。
嘟嘟,车来了。宣传科长和我原来没有打过交道,不过从车内他对我讲的注意事项可以看出这人工作很谨慎。车一直开到了二招109号前。我刚下车便看到昱子红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和老爸见面还脸红,实在少见。科长示意我进去,他说车在门口等会送你和昱子回去便转身走了。
昱子朝我走了过来。父女相见,满面春风,好激动哟。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没理会,只说了句:我到阿芳那里去了,走时叫我。
阿芳是我们老乡,招待所值班员。二招是招待正团以上干部的,我是第一次来这里。阿芳曾多次打电话邀昱子和我来玩,我说那不是我们玩的地方最好还是不去玩为好。
进了一道门又过了一道门,才发现109号里还有至少两套房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也许是为了首长的安全而特意这样设计的吧。我站在那贴有副司令住纸条的门前响亮报告。
门开了,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地熟悉让我倍感亲切,我刚才的紧张感顿时少了一大半。标准地敬礼,握手,然后一声首长您好,便和他进了客厅。
阿毛长这么高啦,他拍了拍我的肩。比昱子差不多要高出一头喽,标准的军营男子汉了。他示意我坐下。
我还是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时一位上校端了一杯水,径直向我走了过来,显然是给我的。啪的一声我立即站了起来,清脆地说了声谢谢首长便接了过来。他笑着说不用谢你是客人嘛,还对副司令说野战部队的兵就是不一样。
阿毛你还认识他吗?副司令说。他是你和昱子当兵时的接兵团长,当时是中校,现在是宣传处长,上校,记不起来了吧。
首长肩上又多了一颗星,都不敢认了,我清楚记得上火车前处长还亲自点过我们一次名呢。我微微笑着认真看了处长一眼,点了点头说。
看不出来呀,调皮鬼阿毛现在说话都满口兵味了,军队真是一所大学校!哦,你知道自己考上了军校吗?副司令边说边在他的文件包里找着什么。
昱子上周告诉了我,只不过还不知道是什么学校。不知怎么搞的,虽然现在谈不上紧张,可就是有一股无形的压抑感,想说的话似乎说不出来。
你考上的是南京通信工程学院,昱子考上的是郑州电子技术学院,这两所院校都很不错。能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军校,伯父为你感到非常高兴,并衷心祝贺你。你还记得小时候去我家吗?我要你叫伯父你偏要叫叔叔,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书上只有解放军叔叔,而没有解放军伯伯。副司令还没说完,上校处长便笑开了,我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副司令自己也笑了,继续往下说。那时候的阿毛跟今天的阿毛简直是两个人,听昱子说现在你有时还写写文章,有好几篇散文上了报刊杂志,这很好,有这个爱好有这个基础就要努力地写下去。我们李处长是陆军指挥学院毕业的,文章写得好几个单位同时抢着要他,你要向他学习。你和昱子是老同学,现在又是老战友,今后在军校不妨来个异地比赛,看谁进步快,看谁的成绩好,行吗?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伯父送你一支钢笔,希望你用它写出灿烂的军校生活,希望你用它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来。
谢谢副司令伯父的关心!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我赶紧起立,感激地接过钢笔,向他敬礼,向处长敬礼,告辞。
走出109号,没想到昱子和阿芳竟站在门口。副司令走过去疼爱地轻轻拍了拍了昱子的头,小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等他。昱子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他们父女俩说悄悄话,我不管,再次向两位首长敬礼告别。
阿芳是个乐天派,见到老乡更是喜鹊嘴巴停不住。我们边说边笑大约走了五十米,却又听到了身后副司令的喊声:昱子,放寒假时要阿毛到我家去玩!
昱子转身嗔答道:我偏不--
十、
阳光下那闪闪发光的两张纸片沸腾了通信楼,昱子和我考上了军校的消息,随着那两张通知书的出现而立即传开了。战友们三三两两的衷心祝贺,首长们一言二语的箴言勉励,幸福得我和昱子差点儿忘掉了自己的名字。昱子说我们的进步离不开兄弟姐妹们无私的帮助,过几天就要离开他(她)们了,还是你我联合起来表示一下吧:不喝酒,只吃糖,人员嘛电报站加话务班全体。我当然举双手赞成。
请战友们吃糖的目的是感谢他(她)们两年多来对我们的帮助,而不是要他(她)们用那少得可怜的津贴费去给我俩买纪念品。当昱子和我看到那一件件精致的礼品时,我和她同时后悔了。想不到一个带去美好意愿的举措,会带来一个不良反映的结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权衡再三,友情难却,只好收下。
阿毛,你注意没有,我们的阿丽小姐今天有点情绪不正常。昱子边给我收拾东西,正而八经地说。
我们台的兄弟们难得和你们班的姐妹们在一起热闹一回,他(她)们又吵又闹,说笑不断,哪个会有什么情绪呢?当时我只顾自我表现去了,根本没注意个别情况,回答自然只能是苍白无力。再说阿丽平时和我们兄弟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又没风闻她那当师长的老爸来电话教训她,我想她也应该没有什么情绪。
你这就不懂了吧,阿丽送你什么?昱子停下那忙碌的双手,微笑着看我说道。
好象是一个带钢笔的日记本。她们十个姐妹中就阿丽送我的不是书,这个我很清楚。
给我看看行吗?昱子走到我桌前,面对着那堆礼品就找了起来。
在这里。我打开皮箱,从那书阵中抽了出来。日记本封得好好的,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你怎么把书全装在皮箱里啦,这么多,我看你到时怎样提着走。看样子我这些心爱的书们又要被她赶出优越的环境了。
皮箱是放贵重东西的,我最贵重的东西是书,而不是那几件旧军装。我据理力争。书是有价的无价之宝,我记得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更何况我这是去上学呢?
阿毛,我的意思是书装在纸箱里托运,皮箱拎着日常用品和衣服走。我们要转车几次,那么重的书你能拎得动吗?这句话还合情合理,我听得入耳。现在火车上人挤人,提那么重的东西肯定是不方便。
给你。我把阿丽送的日记本递给了她,自觉不自觉地又把书重新装到纸箱里。
你把包装纸撕开,太结实了。昱子又把日记本伸了过来。奇怪,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我跟阿丽关系还算不赖,她应该不会放定时炸弹在里面吧。
我接过日记本,用力把包装纸一撕,没有反应,怪事,如此结实。拿出小剪刀,这下应该难不住了。
嗨、嗨!还给不给我看呀?昱子看我那全神贯注的目光,在旁边打趣道。
阿丽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机械地把本子递给了昱子。
摘著名诗人蔡其矫诗一首赠阿毛: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红叶焚烧的山峦
是黄昏中交集的悲欢;
你是树影,是晚风
是归来路上的黑暗。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信守诺言的鸿雁
是路上不预期的遇见;
你是欢笑,是光亮
是烟花怒放的夜晚。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晶莹皎洁的雕像
是幸福照临的深沉睡眠;
你是芬芳,是花朵
是慷慨无私的大自然。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
你是来去无踪的怨嗔
是阴雨天气的苦苦思念;
你是冷月,是远星
是神秘莫测的深渊。
--------阿丽 8月20日
昱子那抑扬的声调,使我眼前顿时变得一遍茫茫然。哦,我记起来了,阿丽送我日记本时眼睛好象有点儿发红。
好你个阿毛,竟背着本班长和阿丽开起地下爱情诗会来了,一定得说清楚,这诗是什么意思?我相信昱子是开玩笑的,她脸上的笑容可以作证。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明显感觉到脸儿有点发烫,八成是经不住她这一问而红了。阿丽是你手下的兵,你去问她好了!
不要太紧张哟,脸红什么呀,我看你向《解放军文艺》、《青年文学》,还有什么《女友》、《知音》等投稿时一脸的神气,怎么别人向你投稿时又这样表现得没出息呢?她看我那一副无辜受了委屈的样子,说完便憋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我才明白又上当了。真是没数了,她竟捉弄起我来。心里顿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一点话头来吗?那我就编个故事给你听听吧。
昱子,实话实说,我可不敢对你们任何一个女兵有点什么,你也知道我来的那天台长就敲响了我的警钟,至于人家阿丽有什么想法是人家的事,我无法干涉。我不急不慢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女兵就可以有点什么喽?这下露馅了吧。她终于高兴地从我的话音里找出了这丝可疑点。
新兵连时我们班里有好几个战友在家里有女朋友呢,条令上又没规定不准在家里找,再说就算规定了领导也不可能知道,部队离我们家远着呢。我边说着故意扭过头去,继续整理我的行李。
阿毛,你是不是也想在家里找一个呀?她的语气变得比刚才认真多了。
老同学面前不说假话,去年春节我妈给我来了封信,寄来了几张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我看照片上的她长得很乖的,于是就和她书信往来好上了。和她同学战友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说瞎话,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认识她吗?她肯定长得很漂亮吧,把照片给我看看好吗?昱子迅速放下日记本,绕过地上那堆行李来到我的跟前。
现在又没有确定关系,将来有戏没戏还不知道呢,别看算了吧。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发现自己正笼罩在她那异样的目光里。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就一定得看。她双手用力将蹲着的我拉起,然后又推了我一把。
本来就是瞎编的故事,给她看什么呢?我急中生智,床头柜里不是还有一本在通信团学习时奖的空白影集吗?影集的封面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影星的玉照,就拿那个给她看吧。
一定要看?还是别看吧,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故意犹豫地问她道。
是不是舍不得呀?如果我认识她,到时一定给你说说好话。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象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然后又毫不客气地推了我一把。
看样子这个故事编得还算不错,她相信了,我暗自高兴。打开床头柜门,有意弄出一些响声,然后拖拖拉拉从柜底取出空白影集,走到她面前,有些不情愿地交给了她。
这里面没有什么呀!她翻了过去又翻了过来,翻了过来又翻了过去,自言自语地说道。
怪事,这么大个照片嵌在那里,颜色又那么亮,怎么你就看不到呢?看她那认认真真的动作一丝不苟的目光,我实在禁不住大笑起来。
我的笑声立即提醒了她,她马上转过身去,半天没有动静。我看着她的一动不动的背影,心想这下情况不妙,她生气了。
坏--蛋!带着泪味的声音和那本影集突然象天外来客一齐向我砸来,我立即跑开躲避,等我认为安全无事了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她生气地走了。
十一、
这是一个令人留恋的黄昏。夕阳的余辉在足球场那绿色的草尖上缓缓流动。我静静地躺在这片草地上,尽情地享受着一丝丝微风拂面的清凉,舒畅地呼吸着青草幽幽的芬芳,金色的目光遥遥射进这片即将离开我的天空,那么高远,那么深邃、那么明净、那么让人向往与回味……
人的感情真是一个不可驾驭的怪物。昨天的我还在为那就要振翅飞向远方而说不出的高兴与激动,今天的我却在为明天就要告别战友离开这生活了两年的地方而黯然伤神。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这里的一切现在在我眼里是那样地熟悉,仿佛闭上眼睛都随时可以找到他们的所在说出他们的所为。一刻也不愿休息的思绪更是不停地为他们徘徊,为他们呐喊:我真不想离开!
她们也来了,拥着昱子,带着永远伴着她们的嘻笑。我恨透了上帝,他擅自将社会的重担分给了他的男臣民,而把生活的优越赐给了女神。我羡慕她们的笑,羡慕她们的轻松,羡慕她们似乎永远与痛苦无缘。
她们在另一头游戏起来,笑声飞向空中,洒在这一头正躺着一动不动的我的脸上。我那飞扬的思绪似乎不愿受她们的影响,万里无云般继续它的航行:……明天一定有一片广阔无边的绿野在等着我去驰骋、耕种,明天一定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在等着我去征服、翱翔!
昱子笑着向我走了过来,伴着她们姐妹们那整齐的拍手节奏。阿毛,是不是你的灵感又来啦。她居高临下地说道。
我立即坐了起来,把右手伸给了她。明天就要走了,最后拉我一把应该不会介意吧。我的话总是自己听上去都无法顺耳。
落落大方的她双手把我拉了起来。做姐姐的随时都准备着!走,和我们一起去玩一会吧,最后一次了。她的话很有意思。
我不敢去,怕领导说我闲话,更怕人家又说我跟某某小姐开地下会议。我开玩笑道。
你这贫嘴的毛病看样子现在是改不过来了。她拍了我的背一下,张嘴一笑,肯定又记起了那天的情景。
有人说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这实在是讲绝了,她们那几张厉嘴从不同角度一齐向我开火,我顿时无法招架,即使是手里有那防暴盾牌也挡不住这份挡不住的感觉。昱子倒好,在旁边还为她们不断地叫好加油,只有那熟悉而又温柔的目光似乎还在袒护着我……
太阳悄悄地下山了,天空里不知不觉间拉上了夜的帷幕。我静静地坐在机房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在朦胧黑暗里慢慢地重温着当兵两年多来的种种感受。这两年可以说过得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得有时让人生疑,象我们这样不知道硝烟滋味的士兵也能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士兵吗?青春无战事到底对我们来说是痛苦还是幸福?千万别问我战争究竟离我们有多远,我无法回答,如果硬要什么结果的话,我只会含含糊糊的说,也许现在的和平就是我们的头号敌人。
熄灯号吹响了,宿舍周围顿时一遍难得的静寂。我的战友兄弟们不知怎么今晚不来和我闹了,肯定是刚才那多管闲事的昱子又做了手脚,她要我早点休息,说是明天路途遥远不然没有精神。可这奔驰的思绪能让我轻易地入睡吗?
我终于缓缓地眯上了眼睛,渐渐地一个个熟悉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了……我在拼命地追赶着一辆辆轰轰隆隆始终前进的战车……一轮鲜红的太阳冉冉地升起在我的前方……
作 者:龙玉纯(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文艺》等军内外几十家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并获奖,有作品被《作家文摘》等报刊,著有《青春无战事》一书。)
通信地址:北京南口61016部队15号
邮政编码:102202
相关文章
在我三岁的时候,有一个晚上,爸爸妈妈一起到楼下的市场买东西,我和弟弟则坐在椅子上很认真的听收音机里的小喇叭广播。我清楚的记得当时讲故事的女播音员叫康英老师,她讲...
2024-03-23
书名:《妖壳子》——你说一个字,我写一个鬼故事 作者: 背着蛋壳ISBN: 9787561774045 页数: 267 页定价: RMB 25.8出版社...
2024-03-21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妻,他们互知互爱,宛若一体。 在他们的家门口,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水碧如翡翠,清若水晶。 每天清早,他们都会一起驾着一尾竹筏,...
2022-05-28
水到渠成 道学奇才孙诚德 道学奇才孙诚德 道学奇才孙诚德 道学奇才孙诚德 道学奇才孙诚德 --致杨懿 [出处] 宋·苏轼《答秦太虚书》:“至时别作经画,水到...
2022-05-13
只读初中毕业的我在在荒芜学习近20年后,两个女儿读初中时:我还能当两个女儿的理科 辅导,并且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自己当时学习成绩也就及格线左右。上游的成绩,...
2022-05-11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