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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我隔壁的一对小夫妻

发布于:2022-06-10 作者:admin123 阅读:46

  住在我隔壁的一对小夫妻

  从搬进,这家民房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怀疑我隔壁的那个储藏室根本没住人。一天到晚黑黢黢的,没半点声响。

   我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房间里那个破沙发了,便又一次跟房东要求,能不能让我把一些杂物放进隔壁的储藏室。房东斜着眼,哼了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储藏室租给一对民工夫妇了,里面住着人呢!

   我算见识了广东人的抠门,就打算再也不去碰这一鼻子灰了。

   那天,我出来倒垃圾,经过储藏室的门,听到里面窸窸嗦嗦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知道肯定是老鼠又在里面大**了。我狠狠的一脚踹在门上,还不解气,就又猛踹一脚。

   门吱嘎的开了,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我把门踹坏了;正忐忑不安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脑袋伸了出来,确切的说应该是个女孩或者少妇,从她那蓬松的马尾辫和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我实在无法判断她的年龄。

   她轻轻的问道:您找谁?

   我愣了,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一个有些猥琐的男孩子也把脑袋凑着伸了出来,迟疑了一下说:你是隔壁的吧?!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说:是啊,是啊。

   男孩子笑嘻嘻的得意的说:我上次下班回来见过你。

   周围的空气戛然的停在那里,有些尴尬。我赶忙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便迅速的溜回自己的房门。我听到了他们轻轻关房门的声音,还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在说:是不是我们平时动静太大,吵到邻居了?那以后我们要多注意了!之类的话。

   我喝了口水,平静下来,我才确信,那个一天到晚黑洞洞的储藏室里真的住着俩人,这俩人也许就是房东说的那对民工夫妇。

   我突然冷笑了一下,还夫妇呢,一看也就20来岁的样子,私奔出来的?还是新婚小夫妻?不自觉的笑了笑,自我解嘲的想:民工么, 农村出来的,结婚普遍早。那看来以后得称呼,那男人,那女人了。这样想着,还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第一次跟这对小夫妻接触是因为我忘记了带钥匙,进不了门,便找他们借工具,想把门撬开。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去敲那个门,也是第一次去光顾那个阴暗的储藏室。

   门开了,他们夫妻看到我似乎很惊喜,赶忙的让我进屋。我说明来意,他们夫妻就转身找家伙去了。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我忍不住往里迈了一步。不知道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以为是有老鼠,吓得“哎哟”大叫。他们中的一下,立马打开了灯。天花板上的那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我敢肯定那灯泡不会超过10瓦。我很怀疑他们能从哪里买到这样的灯泡,在这样一个南方大都市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那里会有卖这样的灯泡的。我猜想也许那是他们从老家带老的也说不定。

   我打量着这个我曾经很想把杂物放进来的储藏室。我以最奢侈的估算,房间不会超过10个平方。四周没有任何一个窗户,门是唯一可以通风和出入发地方。房间里散发着一种潮湿的霉味,钻进嗓子眼,让人感觉恶心。我忍不住一个箭步退了出来。

   可是我却清楚的看到,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木板床和零落在地上的锅碗瓢盘,真的没有任何插脚的地方,我真佩服那对小夫妻是怎么呆在里面生活的。

   最后,夫妻俩找到他们做饭的刀,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打开我房门的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我弄开了门。

   门开了,我并没有任何要他们进来的意思。他们站在门口,把着门框。踮着脚尖,一副腼腆的样子,打量着我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女人终于说了一句话:怎么从来没看见过您先生啊?我怔着脸说:我还没结婚。女的脸红了,似乎说错了话,低着头,不敢搭腔。男人 不好意思的说;那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我没回答。

   两个人,半响没说话。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了我放在客厅的电脑,便忍不住说:您有电脑呢!

   我心里一个咯噔,民工也懂电脑?我说:是啊,你会上网么?

   男的挠了挠头皮说: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有电脑课,上过机。

   我嗖的浑身一阵发凉,大学?他们是大学生?可是怎么看怎么不象阿!

   我心里多少有点被欺骗的感觉,就故意问:那你们现在做什么工作的?你们什么学校毕业的?读的什么专业啊?

   他们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下可揭穿你们了,真虚伪!

   突然男的开口了:我们读的学校不好,也就是个三流大学,我跟我老婆是一个大学的又是同乡,她读文科,我读理科。现在我做业务员,她在餐馆当服务员。

   我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我是**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门口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有点失落,猜测着他们有没有听到我提到**大学这个重点大学的名字。

  (二)

   众所周知,这几年扩招,大学生可谓是遍地爬。大学容易读了,可是就业却难多了。三流大学的毕业生,真的是连民工都不如,要体力没体力,要脑力又够不上格。而且三流大学学费并不见得低,甚至要比好的大学要高很多,我就知道很多三流大学学费高的惊人。

   看这对小夫妻,估计是农村出来的,当初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花光家里的积蓄,得到的这一纸文凭,原来在这个社会里也许什么都不是。背负着一身债务,出来打工才知道,原来三流大学的大学生只能跟小学没毕业的靠体力吃饭的民工是一个层次的,都是命比纸薄,人比命贱的。

   第二天,虽然我内心深处还在揣测着,他们拿刀给我撬门技术这么好会不会哪天趁我不在也会这样熟练的顺手?可是总还是觉得别人帮了忙过意不去,就买了几斤南方的水果给他们拎了过去。

   他们似乎受宠若惊,说什么也不要。我就告诉他们这是广州这边的规矩,找人帮了忙,一定要表示的,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他们才诚惶诚恐的收下了。

   没过一会,他们又来敲我的门。我以为是他们是把水果又送回来的,结果开门后的第一句话就说:请问,这水果最多能放多久?我诧异的望着他们,心里有点气,心想:难道他们以为我给他们买的水果过期了?我正要发作,他们便补充一句:能放到过年回家么?我愣了,他们说:过年没啥带回去的,这水果一定不便宜吧?我们想过年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当年货。我有点哭笑不得说:广州天热,不能放那么久的,个把星期就得坏了。

   他们有点无奈,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男的对女的说:要不我们想办法留到8月15,过节的时候打打馋吧。

   一个月后,农历的8月15,单位每人发了一盒高级月饼,拿回来后,我拆开尝了一个,感觉很难吃,就想丢掉。

   经过那个储藏室的门,我改变了主意,想着丢了也怪可惜的,他们那么可怜,倒不如给他们过节的好。

   看着门虚掩着,我没敲,就径直推开了,那盏昏黄的灯亮着,两个人蹲在地上,男的正在小心翼翼的切一个小小的月饼,正准备把一块稍大点的给老婆吃,看到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说不出话来。女的正低头啃着明显已经有点坏了的水果,吃的津津有味,我看到挥邢髌ぃ窈突鹆际谴牌こ缘摹?

   男人呆了五秒,赶紧要把那块稍微大点的月饼让给我吃,我说我不吃月饼的,然后说明了来意。把那盒月饼放在门口就准备离去。女人叫住了我:大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看,我们吃的水果也是您给的,您又给我们送月饼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本来今天老公公司给他发了一个月饼,我们商量着给您送去的,可是一个拿不出手,就没好意思,我们也没什么稀罕物,你有啥事要帮忙的,一定支应 一声啊!

  我这才知道,那一个月饼是她老公发的,我也这才知道,她啃的水果是一个月前我送给他们的。我本来想说:吃火龙果要扒皮。可是我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三)

   周末,隔壁的女人来敲门,问我有什么事能是他们帮的上忙的,我笑着说没有。她眼尖,看到我沙发上放着一大堆脏衣服,非要帮我洗,我说有洗衣机,一会丢进去就是了,不费事的。她尴尬的站在那里,像是很对不起的的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我第一次,很热情的邀请她进门,坐一会。她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进了门。战战兢兢的,似乎怕弄脏了我的底板,不敢使劲踩下去。她哪里知道其实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擦过地板了。

   她告诉我,今天她休班,本来想帮我做点事的,可是没想到没做成。她似乎很羞愧,一直细声细气的答着我的话。她在我这里呆了半个小时,告诉了我他们的境遇,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很温柔,像在说一个故事,丝毫没让我感觉到她的埋怨和委屈。

   我给她倒的那杯矿泉水,她一直攥在手里,临走的时候,她望了望我,我点头示意,她带走了那个一次性的纸杯子和那杯矿泉水。我猜,她是想留给她的老公喝。

   从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

   两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父母都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地道农民,每年家庭收入从来不会超过2000的贫困家庭,又都考上了同一所三流大学,学费每年的需要是父母不吃不喝的5 年的 家庭收入。读不起书,不想去,父母不肯,说这是唯一一次改变农村孩子命运的机会,跪下来求你去读。来读了,没钱交学费,好歹有个助学贷款,好不容易凭着优异的成绩申请到了,可是毕业的时候却因为没有还清贷款不发毕业证。四年的生活费是靠着奖学金艰难的撑下来的。到头来,辛苦的付出却换不到那一纸毕业证。于是两人只能出来打工赚钱,攒够了钱好回去赎回毕业证。

   他们租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房子,吃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饭菜,过着这个城市最贫困的生活,可是一年到头下来却还攒不到1万块钱。这样下去,要还完两人的贷款还要8年。

   我不知道8年对一个人的青春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8年后是不是还能有机会有权利买回他们的毕业证。可是我知道8年的这样的生活,不是随便哪一个人能撑的住的!

  2006-04-27 22:57:36

  (四)

   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有点晚,楼道里的灯已经都开始亮着了,经过隔壁门口的时候,看到他们门开着,屋里照样还是黑黢黢的,男的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扒着面条,吃的很香。我问了一句:灯坏了?他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憨憨的笑了:没呢,省电,反正楼道里的灯亮着,开着门,屋里也挺亮堂的。我笑了。我这才知道,怪不得他们屋里天天都不开灯。

   那晚他们的门一直敞开着到很晚。我在客厅里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们先是谈了会,这个月又多花了多少钱,什么肥皂用的太快了,水太浪费了,上次过生日不该买那2斤肉的,以后洗菜的水可以洗脸,洗脸的梢韵丛柘唇牛唇诺乃梢韵赐嘧樱赐嘧拥乃梢猿宀匏鹊戎嗟幕啊?

   他们一边自责着自己花钱太多,一边却又忍不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他们想象着,不久的将来,也许还完了钱,就可以能要个孩子,也许将来还能攒前买房子呢。

   听着他们兴奋的呢喃声,我久久没有睡意。

   半夜,我听到男的喊肚子疼,好象疼的很厉害的样子,“哎呀哎呀”的叫着。女的 很着急,问怎么了? 男的说好象今晚吃多了,撑着了。女的就招呼他赶紧起来上厕所。

   男的迟疑了很久,似乎不想去,半响,我听到男的说话了:我不想去上厕所,我们攒的冲厕所的水还不够,那样这个月的水又要超支了。再说了,上完厕所,拉空了肚子,晚上容易饿!

   听到这里,我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 我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那句话成了我整夜的梦魇:拉空了肚子,我怕饿!

  2006-04-27 22:58:12

  (五)

   听到那句话,我的心震撼了。我想到了我的爷爷。

   爷爷生活在苦命的旧社会,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里,一年到头,小孩子拼命的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吃顿饱饭!

   所以,每个孩子在过年那天,吃的撑的小肚子圆溜溜的,肚子再怎么涨,都不舍得去厕所。因为,去了厕所,拉空了肚子,会容易感觉到饿,可是过完了年,是没有机会再能吃顿饱饭的!所以每个孩子都憋着,忍着,因为那个年代,穷,人们怕饿, 孩子更怕饿!

   可是在21世纪,在这么发达的年代,你竟然能从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会有怎样的感觉?感动?悲恸?还是心酸?还是无可奈何的哀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我无暇顾及一个弱者的心态,因为社会如此,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表示的除了同情或许还是只有同情.

   我也曾经鄙视过,甚至曾经在心底侮辱过: 活该,谁让你没本事考个名牌大学呢!没钱读个屁书,自作自受!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山里的孩子,是不能仅仅凭着聪明才智就能高攀的起名牌大学的门槛的;那需要能力,实力.实力有时候除了良好的教育,优秀的老师,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金钱堆砌的补习班,比如只有城里孩子才能享受的到的全方位的教育,又比如有有权有势的父母.

   他们没有,他们是农村的孩子,他们没资格和权利有,没人给他们买各种辅导资料,也没有全国的优秀教师给他们手把手的教,他们没见过钢琴,没见过电脑,他们甚至除了村支书,不认识任何一个可以称得上干部的领导.

   他们一天到晚只会看发的那唯一的课本,只会拼命的学,只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听着他们蹩脚的英语,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有些邋遢的装扮,破旧过时的衣着,我们都会忍不住笑.

   我们喜欢在背后对他们评头论足,喜欢抿着嘴吧装作淑女般的嘲笑他们的无知,甚至喜欢在要去吃麦当劳的时候故意问他们去不去.习惯了看他们的尴尬,习惯了看他们的无助,也习惯了他们失去的比得到多.

   当我们有了太多的这样的习惯,于是我们便开始不在乎,他们是不是饿,是不是在我们浪费粮食的时候,他们在心底里还默念着:不敢去厕所,怕拉空了肚子,饿!的事实.

   “ 人怎能跟人相比呢?没有可比性!农村的怎么能跟城市的孩子比呢?没比的必要!“ 这是以前我的一个朋友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听了觉得好笑,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的心酸.

  人难道真分三六九等么?谁分的?你么??

  (六)

   广州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住这种私房,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眼下我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搬,只能暂且战斗在最前线了.

   整栋楼有十几个房东,他们是天天围着麻将桌懒得轮流值班的,反正偷的也不是他们家的东西.最后在我们几个房客的据理力争下,好歹请了一个保安.

   我下班回来,看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保安抓住了个嫌疑犯.我好奇的瞥了一眼,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低着头,拼命的解释:自己不是小偷,自己是住在这里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因为当保安问他住几楼,哪个房间时,他只说了6楼,却说不出房门号.因为储藏室是没门牌号码的!

   他像个吓坏了的孩子,眼睛惊恐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个人,听着叽里呱啦的客家话,他无力的解释像一个人最后的死命挣扎.

   我本能的走过去,他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含着泪珠的眸子闪过某种感激.我抬了抬我那总是直视远方的眼睛,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我.

   我迟疑了,立刻停住了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轻轻理了理自己的粉色洋装,脸上滑过让人不易察觉的一丝惊慌和害怕.我想扭头冲向楼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怎么也抬不动我的双腿,我僵持在哪里半秒钟.

   我尽量的压低嗓门,很礼貌矜持的说:你怎么没带大门的钥匙?是不是又丢了,真让人烦!

   保安放开了他,我微笑着说: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我扭头,踩着我那尖尖的高跟鞋上楼了,楼道里留下一串“嗒嗒“的响声.

   他老婆回来的时候,一直隔着门,站在我门口不停的说着:谢谢.我没吱声.过了不久,似乎她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打开门,看到他们却还站在门口,捧着一大把花生和红枣.

   我盯着他们,没开门,他们也没敢说这是给我.只是一个劲的解释:下午那会,他老公是想在楼下捡几个矿泉水瓶子呢;要早知道不让捡,他说啥也不去了.

   我本想打断她的讲话,告诉他们:不是不让捡,是你们长的不像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可是我还是忍住了,继续听他们说.

   他们始终低着头,轻声慢语的,说:他们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人家帮了忙呢,一定要感谢的,可是他们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是他们老乡回家给他们捎来的家里的特产,都是自家种的,没用过化肥, 让我放心吃.

   我还是开了门,拿了张纸,让他们把那把礼物放在了一张洁白的A6纸上.

   那把花生和枣我没有吃,我就放在哪里,看着.他们都光溜溜的,泛着光,很心想的样子,一般大小的个头.很饱满.

   我猜,他们一定是精心挑过了的.估计一麻袋里才能挑出这般的花生枣子吧.

   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大会,我又后悔起来,我真不该笑!

  2006-04-27 23:18:49

  (七)

   房东终于找上门了,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进一个人?我愣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可能是保安跟他说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并试图说服房东给隔壁的门也挂个号,房东不情愿的“嗯呢\’了几声,便走了。

   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们的门上贴了张纸,写着:清洁工具存放处。

   没过几天,我大学里的死党兼室友和她新结识的男友来广州找乐,我被迫请了一天假,陪他们。

   随便找了个馆子想请他们吃粤菜,可是朋友说粤菜没味,没吃几下,就嚷着走,后来还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馆子,才算满足他们的胃口。吃完饭,没事,街上是不敢拎着包包闲逛的,就去了钱柜K歌,唱到一半,结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来弄去,歌没唱好,还耽误了时间。

   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屋里还嘤嘤的传来抽泣的声音。

   我没理会那声音,开了门,把朋友让了进去。朋友进门就开了电脑,把那首《不怕不怕》开的声音老大,震的整个房子都晃悠。

   楼下的终于忍不住了。来敲门,让我们动静小点。我关了音乐,跟朋友谈起了隔壁的那对小夫妻。朋友以为我在讲故事,一边说着无聊,一边就摸过烟开始吸。我最讨厌烟味,因为那能呛出眼泪。

   我赶朋友出门,让她在楼道里吸够了再回来。

   半枝烟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门,兴奋的叫着她男朋友的名字,说快出来听戏。

   他们俩出去,便没了声息。好久才回来。

   朋友一进来,就凑到我耳朵边说:你别假正经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没事,就去隔壁听音乐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俩就大笑起来。没完没了的,怪烦人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去隔壁门口听动静去了。至于什么动静,我没问,但我想,应该与颜色相关。

   晚上睡不着拿起《洛丽塔》,看了两页,就开始走神。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我似乎真的听道了隔壁的动静,声音不大,但很诱人。

   朋友呆了还不到3天,我就开始烦躁,我感觉那种以往的宁静被打破了,而且一个单身女人看到一对情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亲昵,真的容易中风!

   送走他们,我开始变得神经质,我经常故意关门很大声,估计开开关关防盗门不停,故意想让隔壁听到我在发脾气,故意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

   隔壁的小夫妻还是每次看见我笑笑的,有点腼腆的羞赧。男人那头有点油腻有点乱的头发依旧还是在发梢上泛着或多或少的头皮屑,女人的马尾辫也依旧蓬松的拢在后面,有点像秋天乱飞的树叶。

   可是我见了他们,却没有笑,也不再板着脸,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用自己有力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匆匆离去。

   每次低下头,看着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觉到,其实没有了这鞋跟,我似乎也不高!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失落和郁闷!

  (八)

   有这么几天,那扇门一直关的紧紧的,屋里也一直没亮过灯,我扒在门缝里瞅,竟然不能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有几次,我甚至使劲贴着耳朵听,竟然也丝毫没听到任何动静。我开始害怕,担心他们不声不响的搬走了。

   我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打声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狠命的撕扯着那个抱枕,用力敲打着键盘,写着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视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我发现我有好久没这么情绪激动过了,甚至应该说我有很多年没这么情绪化了。我突然伤感起来。似乎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乎别人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份心情。我开始诅咒,开始谩骂,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我每天站在门口,期望着能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我总是忍不住去瞄那扇门,希望能看到里面透出一丝淡淡的泛着黄晕的光。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

   我终于还是跑去找了那个有点啰嗦的房东。我说我要租那个储藏室。房东讶异的看着我:你要住?我皱了皱眉,说:我要放沙发。房东似乎有点为难:你想什么时候租?我诧异了:难道现在还有人住么? 不是空出来了么?房东说:那对民工下个月到期。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欣喜,难道还没走?我结结巴巴的说着:那下个月我租!

   等我再经过那扇门的时候,我有点高兴,因为我似乎看到里面锅碗瓢盘碰撞的声音,因为似乎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其实一点也不困。可是我还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有一次能有人敲我的门。

   一阵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我,尽管那声音小的还没蚊子“嗡嗡”声大,可是近几天我练就了一双聪慧的耳朵。我唰的从床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那女人看着我当啷的一声开门声,吓得站在哪里不动了。我很尴尬,赶忙掩饰自己的那种激动:回来了?怎么这几天都不在?回老家了么?女人望了我半响,吞吞吐吐的说:还没睡呢,大姐。没,没呢,没回去。这几天有事。

   她第一次不是微笑着跟我说话,也是第一次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就进了那间我天天盯紧了的储藏室。

   我愣在那里,好久,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突然想哭,是那种有点委屈,有点付出了很多热情却被冷落后的难过。可是我没哭出来,也没掉泪,我只是关了门,打开了电脑,开始漫无目的到处游荡。

   那晚,我听到她一个人忙到很晚,丁零当啷的不知道是做饭还是收拾东西。

   听到那个屋里一直传来一个人的声响,我突然很奇怪,那男人呢?

   我孤单起来,感觉到寂寞的可怕,尤其是那隔壁的单调的动静,让我彻底的开始感觉到浑身冰凉。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凄清,这么荒凉的可悲。我裹紧了睡衣,可是仍旧无法驱散这午夜的孤寂。

  (九)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敲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其实对于昨天那些简单的话语,在南方这个有点冷漠的城市,不算什么,客套显得奢侈,敷衍是每个人对周遭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可是我看得出来,她还并不适应这种人与之之间的冷淡和乏味的陌路。也许,她以为,在这里还是跟家里一样。可是,她单纯的,怎么能想象的出来在异地他乡很多时候人和人是没人情味可言的。

   我主动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着她,等她第一个开口。

   她听到门响,忽的抬起头,眼睛里有点惊慌,有点不好意思的欣喜。她笑了笑,我明显的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肿了,有哭过的痕迹。

   她微微点了下头:对不起大姐,平时你挺照顾我们的,昨天我心里难受,对你态度不大好,你别在意。我还有事,要赶着出门,没别的事,我走了。。。

   她转过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第一次像对一个朋友那样的语气问到:出啥事了?

   她愣了,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噼哩啪啦的掉下来,所有的委屈,压抑,和内心深处的痛苦,都随着眼泪倾泻下来。。。我毫无防备,她一下趴在我肩头,哭出声来。我没拒绝,轻轻的环住了她,想着也许这样能多少分担一些她那莫大的苦楚。

   她娓娓道来,我才知道,她老公住院了。

   他老公本来做业务员,可是由于本性木讷,不善于交际,所以业绩一直不好,只好辞职了,另找了份体力活暂时做着。由于体质不好,又加上吃的不好,每天都很累,那天,去上班,不小心被掉下来的砖头砸破了头,住进了医院。本来以为这算工伤,单位会报销医药费,可是单位不仅不管,还把他开除了。积蓄都花光了,她只好回来收拾收拾,然后去把老公接回来养伤。

   我拿出了张银行卡,想给她取点钱,暂时用着,她死活不肯,就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下午她和她老公就回来了,她老公的头上包着纱布,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到我,还是挤出了笑容。看着他那矮矮瘦瘦的样子,我似乎觉得他看上去没那么猥琐,尽管卑微,却很精神;尽管怯懦,却很坚强。我回了他一个微笑,这一次,我笑的很真,很用心。

   那一天,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这是我从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次这么开心,第一次这么用心的笑,第一次这么在乎自己是否笑的认真.

   那天,我看到了自己脸上掉下来的面具,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露着森森白牙无力的呻吟,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哀嚎.

   而我,就那么漫不经心的,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它.

  2006-04-27 23:21:45

  (十)

   我小心翼翼的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女的不在家,上班去了,男的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望着我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把我让进门。

   我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门口,像聊天一样,像跟家人朋友说起话来:你们单位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在你上班期间受伤不按工伤负责医药费?他们有什么理由开除你?按照《劳动法》你有权利........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傻傻的笑了,插嘴道:我知道,我也读过大学,我也懂法,可是没用的!《劳动法》也许真的能保障你们这些白领的合法权益,可是对于一个民工,是没有任何保障可言的。拿什么保障?谁给你保障?你找谁讨说法?什么这个机构,那个机构都去过了,磨破了嘴皮子,根本没人管!去单位,那些老板雇佣的打手不把你打残废算是幸运的了,再说,去挨顿揍,最后还是自己掏腰包看病,更不划算。算了,我认了,谁让咱没啥社会地位呢!

   听着他的叹气,听着他那些话语,我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社会是残酷的,生活是残忍的。报纸上那些民工年年讨要工钱反被打,干了活拖欠工资,受了工伤没人管的新闻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开始清醒,社会就是这样的,你让这样的一个弱者去那里讨说法,你让这样的一个社会底层的人,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不再言语,我感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我感到了词汇的贫乏,我也感到了自己那些不太现实的想法的天真。

   我有点虚弱的沉沉的叹息,呓语般的说:外面的社会太无奈,这么艰难,还是回去吧,于是这样备受凌辱和煎熬,不如回去过岁更贫困却有尊严的日子。

   他还是笑了,笑的有点无奈。他抬起头,望着远处,似乎在自言自语:回去?回去怎么办?欠的学费无论如何要还的,都不还,国家怎么办?国家在我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手,我不能忘恩负义,做人要厚道!何况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父母也年迈了,身体又不好,不赚钱,怎么供弟妹?怎么养爹娘?

   做人要厚道!听到这句话,我惊呆了,一个生活这么艰难的人,一个沦落到社会最底层的人,竟然还想着国家,竟然做人的原则比我们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高尚。我开始感觉到自己似乎变小了,有些卑微。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那种很敬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耳朵里飘过的全是他那些幽幽道来的话:

   农村真的穷,很多人都说,穷还生那么多?其实,为什么要生了一个还要生一个?谁愿意那么穷还要养几个孩子,生活压力更大,可是没办法。被逼的啊!在农村,人老了,没劳动能力的,就等于开始要养个闲人,农村的老人没养老保险,没任何社会福利,也没任何生活保障。如果不多生自己孩子,老了后,一个孩子养不起俩人老,那还不得活活饿死,于是只好多生几个,分轻负担。养儿防老是农村不得以的传统!

   每个农村的父母都想自己孩子有出息,而敫谋涿酥挥锌即笱б惶醭雎罚墒嵌链笱词呛馨汗蟮模约依镏灰幸桓隹忌洗笱У模叶家庋辏旁夜籼墓┳拧?墒窍衷诖笱弦倒ぷ骱苣颜遥绕涫嵌恋难2缓茫ㄒ涤植缓茫颜遥幻荒玫奖弦抵さ扔诿簧洗笱Вト魏蔚ノ蝗思叶家茨阊Юな椋挥校荒艿泵窆ぁ?

   说到这儿,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力的憋着嘴巴,不再言语。

   我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无法想象的,于是我选择沉默。也只能沉默。

   中午,我叫了两份快餐,我端了一份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我假装生气道:我打扰你一个上午,让你没好好休息,请你吃个快餐算是表示歉意!他推辞不掉,只好接过去了。

   我知道一个快餐,太寒碜了,可是我知道,如果过于奢侈的东西,他又怎么肯接受?

   晚上,女的很晚才回来,累的一身疲惫。我听到男的说: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你饿了吧,快吃吧。女人坚持说吃过了,非要男的吃,因为男的有伤在身,需要营养。听着他们推来推去。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知道,我又错了,我太不了解他们彼此的爱了,他们的爱是双份的啊!又怎么忍心一个人独吞一份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而让另一个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呢?

   那天,我终于知道:两份爱的倍数很大,很大,很大。以至于我根本无法看到它的边际,无从理解它的内涵。

  2006-04-27 23:22:34

  (十一)

   男人终于慢慢的好起来了,等他完全康复的时候,我托朋友给他找了份稍微轻松点的工作,虽然赚钱不多,可是毕竟比先前的要好些。他们夫妻俩带着满怀的感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谢谢。尽管我一再说这是举手之劳,可是他们还是不停的说谢谢。弄的我都有些惭愧了。

   一个月后,男人和女人兴高采烈的跑来拽着我往外走,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们就把我拖出了门外。直到楼下,我才搞明白,原来男人发工资了,非要请我吃饭。我呵呵的笑着,说:不用客气了,都是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吃饭就免了吧。可是他们固执的拉住我,非请不可,说:不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看着我也一副坚决不去的样子,他们俩急了:你是不是怕我们带的钱不够,不看,我带了好几百呢。说着就要去掏钱。看着他们憨厚可爱的样子,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应了。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既让他们请了我,了却了他们的心愿,又能为他们省钱。我想起了广州最便宜的饭馆,拉面馆。

   于是我装作沉思良久的样子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的东西很好吃,我最喜欢吃了。不如我们去吃兰州拉面吧。他们俩先是一呆,接着就说:那怎么行呢?怎么能请你只吃碗面呢?说啥也要请你吃顿好的。

   我故意很生气的样子:我就喜欢吃拉面,你们要是诚心请我,就请我吃拉面,要是吃别的,我可不高兴了。

   他们俩看我生气了,只好答应着,说:一切都依着我。

   到了面馆,我点了一碗牛肉面,男的点了一碗素的,一碗牛肉的。等拉面端上来的时候,男人把最大的一碗带牛肉的面推到我面前,把另一碗有牛肉的端给他老婆,他自己的那碗却是碗小的素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男的赶紧解释到:我喜欢吃素的。以前的伤口还没长好,吃荤的对伤口不好,素的好。

   其实我知道,这根本不管伤口的事,我知道他是为了省钱,可是他不会亏待朋友,于是只能亏待自己。

   看着他大口的吃着面,看着他老婆不停的把牛肉夹到他碗里,看着夫蘖饺四悴煌5哪惆讶饧懈遥野讶饧懈悖晃业纳ぷ舆煸谀抢铮咽艿难什幌氯ヒ豢诿妗N夷芨芯醯轿业难矍耙黄:恢朗敲娴娜绕嗽诹肆成希故怯斜鸬亩骱×搜劬Γ芨惺艿闹挥幸徽蟪笔?

   第一次,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吃光了碗里的面,喝光了碗里的汤,尽管我撑的胃疼。可是我第一次能感觉到我内心深处很充实,很满足。

   虽然吃的是8块钱一碗的拉面,但是我知道这一餐很贵。那不仅仅是花去了他们好几天的生活费;让我得到的更不仅仅是饱饱的胃,而是我从未有过的感激和体会。这无论是多少钱都不能买得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恩惠;那种价值只有人性中才有。

   我想,这是我至今为止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它真的很奢侈,很昂贵

  十二)

   一个懒洋洋的午后,我的那个朋友给我打电话来,当我听完他的叙述,我吓呆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听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隔壁的那个男的被抓进了公安局.。

   朋友不停的埋怨我,怎么会给这样的人介绍工作,言语间的不满,无疑是说,我让他帮忙找了这个工作,事情现在弄成这样,他在那个公司老板面前已经颜面尽失.。听着他愤愤的挂断电话,我就知道,以后这个朋友算是没了,更别说再找他帮忙给那对夫妻介绍工作了.。

   我已经来不及关心,这份或许叫友谊的东西还是否能完整的存在,也无心去跟这位朋友道歉,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我只想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潜意识里竟然多了份对他的信任,我告诉自己,也许这是个误会。

   我请了假,急忙的赶回家,跑上楼,去敲那扇门,可是良久,都没人来开门。我有点失落,我想也许女的已经赶去公安局了。

   我无力的靠在那里,望着隔壁我的门,突然伤感起来。我看到了我门框上贴着一张纸条,我跑过去,撕下来,是女的给我留的言。上面没说什么事,只是留下了一个派出所的地址。我来不及多想,便赶去了那个派出所。

   赶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两个民警正在对女的训话,女的低着头,忍住抽泣,耸动的肩膀似乎在极度的压抑着将要哭出来的声音。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那个中年妇女频频的皱着眉头,尽量的让身子往一边靠,唯恐女人那身有点破旧的衣服玷染她。我冲过去,拉住女的胳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个民警先是打量了我一番,沉吟了半响,然后口气缓和的问道:你是?我没看他们一眼,自顾的说:我是**晚报的记者,她是我的朋友,我想来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两个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半信半疑,但是有似乎不敢冒险,于是姿态便低了下来,不再大声的吼着对女人训话,对我也客气的套起交情来。

   我把女人拉到一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老公在哪里?女人看着我,还没开口,眼泪就刷的掉了下来,我安慰她不要哭,先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我们再想办法。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他老公去为公司的一个客户送资料,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时候,正巧遇到“飞车党”抢劫正在等车的一个妇女的包。妇女拼命拉住自己的包哭喊,却没有一个人去管,正在双方你争我夺,僵持不下的时候,他看到了,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帮妇女夺包。无论贼人怎么打他,甚至拿出了刀子,可是他还是拉住包不放手,这时候执勤民警赶来,飞车党便逃窜了。

   本来事情就这么简单,可是当民警赶来的时候,看着他也在夺包,以为他是抢劫犯的同伙,就问那个被抢的妇女,认不认识这个男的,妇女一口咬定不认识,并且还强调:她也不知道这个男的是飞车党同伙,还是另一伙抢劫犯,反正跑上来就夺她的包。民警二话不说,就带走了男人。

   由于男人着急给客户送资料,所以怎么解释都没有,挨了匪徒的打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民警猛揍一顿,让他老实交待。他怕耽误公司交待的任务,只好报出了公司的名字,本想着这样只是可以赶紧让公司派人来把资料及时转交给客户,没想到,公司一听,立马不承认他是本单位的人,也就是说他立马就被开除了。

   民警通知了他的老婆,他老婆一来,就被定性为:抢劫犯家属。不停的被训话,还让她交待问题。她吓得不知道说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要是我不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完她的叙述,我一股无名火就上来了。我转身到那位妇女旁边:请问,你就是受害人?我想采访一下您,这是我的工作证件。妇女愣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不理会她的莫名其妙,继续问道: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你为什么就认定这个帮你夺包的人也是抢劫犯,为什么你就不能认为他是来帮你从匪徒手上夺回包的人呢?

   妇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民警,慢吞吞的,结结巴巴的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人?这年头,谁还爱管闲事啊?难道他不怕死?他要是真帮我,那他不是傻子就是精神有问题。警察听着,也频频点头,似乎她说的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应该做的。

   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然的表情,我愤怒了,我大吼起来:他如果是抢劫犯的同伙,为什么抢劫犯打他?他如果也想抢你东西,为什么警察来了不跑?在警察来之前那会,他完全可以抢了你东西就跑?你东西少了么?他打你了么?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他也是在抢你包么?你们警察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抢劫犯?是因为他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还是因为他穿着不够华丽?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忙的人,你竟然还要指责他是抢劫犯?如果是你被冤枉,你会怎么样?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们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就抓人,就非法拘留,你们这是犯法!我指着那个妇女:你这样不识好歹,分不清好人坏人,你不觉得惭愧么? 难道你也要教育你的孩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不说话,我知道,在这样一个治安混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城市,在这样一个,人与人之间冷漠的不带丁点温度的社会,在这样一种你被欺负,我无视的风气下,没有人开始相信善良,也没有人会去相信会有人无私去帮助别人,甚至当你去好心的做一件你认为对得起良心的事情的时候,在多数人眼里,那成了你伪善的最好外衣。被诬蔑,被冤枉,被栽赃,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已经成了人们司

  (十三)

   警察可以抓错你,法律可以错判你,可是你要想去纠正这个错误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抓错你,可以只是因为怀疑你,就能给你戴个嫌疑犯的帽子;疑罪从无在很多时候只是法律条文里的一句话而已,现实中能真正贯彻实施的屈指可数。判错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归咎于司法的不健全,可是没有人会为你你受到的不公待遇负责,提起国家赔偿,也只是说说而已,又有那个人能真的得到过这样的道歉形式?!

   我知道,要给他洗清罪名,我必须全力以赴,我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他是好人,他当时是想去帮助那个妇女。

   尽管,现在妇女含糊其辞,以把自己搞糊涂了,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来帮自己的等等理由来推脱,不想面对自己遇到好人,反咬一口的事实。警察也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抢劫犯,但是事关他出现在事发现场,并与此事有关联为由,不能彻彻底底的还他一个清白。

   我知道,要靠抓住当时的那两个抢劫犯来为他洗脱不白之冤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能想办法找其他证据。我利用自己是记者的身份,想尽办法,找到了当时事发现场的2个目击证人,是一个报亭的老头和一个推着车买水果的妇女。他们都说当时那男的的确是去帮被抢的妇女夺包,不是抢劫犯。可是当我想要他们陪我去趟派出所跟警察证明一下的时候,他们却死活都不肯。说不想多管闲事,怕惹一身臊。在我苦苦哀求无果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耍了点小手段,与其说是手段,不如说是无奈之举。

   我说我是记者,现在要对那天发生的事件,写篇评论。广州街头一妇女被抢,好心人施救,反被诬赖是歹徒,旁观者无人肯出头!我还故意说:你们俩我也会以匿名形式将你们事不关己的态度写进去的,不知道你们的孩子看了,会有何感想。

   看着两人有点迟疑,我又说,如果你们肯证明,我当然也会在文章中把你们伸张正义,深明大义的善良举动报道出来的。我相信你们都是好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好人被诬赖受不白之苦的。

   他们掂量了很久,终于还是被我说动了。

   我又去找了男人公司的上司,尽管他很不情愿的开证明说那天的确是派男人去给客户送资料的事实,但是碍于我与他们老板朋友有交情的情面,还是开了。尽管,我也知道,那个原来的朋友其实也许已经没得朋友可作了。

   我找了律师,咨询了这方面的法律,托了很多朋友和同学,终于把男人弄出来了。

   尽管出来的时候,警察没一句道歉的话,尽管那个受过他帮助的妇女没一个谢字。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斤斤计较的去在乎。起码证明了他无罪,证明了他是个好人。

   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失去了原本可以称之为好友的朋友;甚至失去了以后可能再联系的可能。但是我得到的更多,更多,我得到了让一个好人恢复声誉的机会,我得到了去帮助一个值得去帮助的人幸运,我也得到了一份我对自己的由衷的感激。

   我不知道,他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还会不会毫无顾虑的冲上去帮忙,也不知道他内心是不是已经开始对于做一个好人的概念有了新的诠释,可是我知道他本质的善良不会因此而动摇。

   可是无论怎样,也不管以后他会不会继续这样做,我们都没资格再去怪他,也没权利去让一个受过伤害的好人忍着痛再去迎头顶刀子!因为,那个拿刀子伤害他的人,其实就是我们,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个社会。

   天空飘着雨,有点阴霾,来来往往的人潮,冷着一张张没表情的脸,继续在这个城市生活着,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甚至当初亲眼见过此事的人也许早已当作一个谈资将其遗落在脑后。

   世界忘记了,可是我记得,那天记得,岁月记得。

  (十四)

   自此以后,那夫妻总是显得有点卑微,总是在感激了我之后,有点抬不起头来的难过.。似乎全都是他们的错,似乎他给我们,给所有的人添了很大的麻烦一样。也许,真正善良的人都是这种心态,总是不停的从自身找原因,总是觉得如果我够好,又怎么会这样,却从来不去怪罪别人,不去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我试图给男人再找份好点的工作,无奈,夫妻两人总是笑眯眯的说:不麻烦了,他们找到工作,已经在上班了。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知道上次给我添了乱,是无论如何弥补不了的,尽管我不在乎,可是他们在乎,他们不想再来让我为难,所以便拼命拒绝我的好意。

   男人早出晚归,我想或许是真的找到工作了。看着他们每天筋疲力尽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他们。我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无可奈何的难过,竟然是能折磨人的。

   元旦的时候,我在楼道遇到他们,夫妻二人高兴的跟我打招呼,说要出去吃大餐。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出门,我心里不禁艳羡起来,也许在我们为他们难过的时候,他们却能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的点滴快乐和幸福。

   第二天,我一看到他们,就开始调侃:昨天去哪里吃的大餐?他们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神秘的笑了,那笑有点天真,又有点温暖。女的趴早我耳朵边悄悄的说:大姐,你知道么?有种店,是一块钱吃到饱的!我惊诧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广州呆过的人都知道,有很多快餐店,为了吸引顾客,总喜欢在门口张贴着一块钱吃到饱的大条幅,可是我们每个去过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一种标语,真的进去消费了,是永远不可能会让你花一块钱吃顿饭的。说句实话,进去吃饭就算你一个人,吃下来,再怎么节省也要20块钱。何况是夫妻俩人一块去吃呢?

   我很怀疑的看着他们,他们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说:真的,大姐;我们没骗你,我们昨天去吃过了,我们两口子一共就花了五块钱!我失笑出声:怎么可能,米饭一个人都要算两块钱呢,五块钱,你们吃的啥?

   女人嘿嘿的笑了:我们进去,看菜单,发现只有一种小菜是一块钱,就是花生米,这么小一碟。一边说着,她便用手比划着,其实她不比划我也知道那碟花生,估计一共不会超过10粒花生米。因为在餐馆里,这种一块钱一碟的花生米,只是为了响应他们的一块钱吃到饱的口号的。现实中真正去点这个菜的人屈指可数。

   女人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他们的例汤是免费的,一大盆呢! 反正米饭按人头算钱,一个收两块,我们俩就着花生米一人吃了四碗米饭,喝光了所有的汤,吃的饱饱的,只花了五块钱呢。

   说完,他们俩相视一笑,反而让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怀着多大的勇气,走进一个还不错的餐馆,坐下来,只点一碟花生米,却能吃完四碗饭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喝光免费的汤时, 一粒花生米就着一碗饭怎么就吃的那么满足,那么开心。

   我想,当时,肯定有很多人用异样的阳光看着他们,甚至还会有人窃窃私语的笑话他们老土;也许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别人侮辱的话语,也能看到别人鄙视的眼光,但是他们却还能继续坐在那里,吃完那顿饭,并且是高高兴兴的吃完,然后拿五块钱去买单。

   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多么可耻,也并不觉得这样做会有什么不妥,拿五块钱来消费也是顾客,消费五块钱并不就比消费了50块的客人低一等。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却往往看到在某些消费场合,似乎高消费更能得到好的周到的服务,又似乎有钱的更能得到尊重。

   我承认,如果是我,怀里揣着五块钱,是绝对不敢去这样的餐厅消费的,我没有勇气去只叫一碟一块钱的花生米,也许尽管我的食量只是一碗米饭加一碟花生米,但是我还是会要几个也许我根本不会动一筷子的奢侈的菜。其实内心也知道那是浪费,但是又有哪个人不喜欢用钱的浪费来购买自己面子的实惠呢?

   在这个社会,有钱的比没钱的说话更有底气,富有的比贫穷的更能得到别人的尊重,高高在上大都是有钱人,社会底层的都是贫困潦倒的。毕竟现在是商品市场的社会,经济类型决定了钱是多么重要,钱变成了自尊,面子的代名词。我们每天都活在赚钱买面子的日子里。在我们奢侈的去花大笔钱买所谓的面子的时候,我们是否会想起有那么一群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呢?

   月薪不如别人高感觉没面子,到现在还没有百来平方的房子感觉没面子,工作了几年还是普通职员也觉得没面子,看到别人的老婆比自己的漂亮也会觉得颜面尽失,甚至会因为别人的衣服比自己的名牌也会汗颜。我们活在一个面子至上的世界,那点卑微的自尊心总是遮掩着自己脆弱的颜面。回首已逝去的岁月,才发现其实活的并不快乐,是因为赚的钱太少了,买不起足够的面子?还是赚的钱买来的面子,遮住了自己的人性尊严?

   金钱,生存,面子,自尊;在人生的天平上,到底孰重孰轻?!

  (十五)

   年前,我懒洋洋的等待着春节的到来,想着是否该回家陪父母过年。在我犹豫了又犹豫的时候,我发现离过年还不到10天了,我想公司是非要靠到年前才肯放假的,想着又要买全价的飞机票,阍谛睦锟己莺莸南耄好髂暌欢ú辉倌ゲ洌崆傲┰侣蚱保兰凭湍苈?折的飞机票回去了。

   就在我敷衍着年前最后几天的班,想着如何找个借口提前请假回家的那几天,我一直没看到隔壁的小夫妻。我以为他们早就回家过年去了。

   可是就在一天半夜,女的敲开了我的门。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含糊的问着:有事么?女的显得很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让您帮个忙,听说民工能网上订票,你能不能帮忙看看?我答应着,让她进了门,我打开电脑,开始帮忙给她订火车票。可惜的是,网上订票是要民工单位团体订票,她和她老公的单位都没有人给他们订票,他们个人又没资格网上订。她看了看规定,很郁闷的走了。我迷迷糊糊的竟然忘记说句安慰她的话。

   第二天,我心里一直记得这件事,总觉得该做点什么。我从新闻上看到可电话订票,便匆匆记下了号码,准备给他们个惊喜。

   下班时间还没到,我就急忙赶回去了,我回去的时候,女人在家,我好奇她为何没去上班,但是我只顾着说电话订票的事,就没来得及问。男人不在家,我絮絮叨叨的跟女人说着电话号码,我还掏出自己的手机让她赶紧打电话订票。

   女人苦笑了一下,没接我的手机。眼里含着泪,哽咽着对我说:我就是因为打电话订票,被老板看到开除了。说着便苦起来:我这个月半个月的工资也没给,说我是违反规定了,不罚钱就算是宽大处理了。

   原来,女人也听人说,可以电话订票,从一大早起来就去IC电话亭打电话,可是总打不进去,就在中午吃饭时间,偷偷溜出去打电话订票,可是打通了就说票已售完。一连一个星期都是如此,女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在早上店里没客人的时候,用店门口那个公用电话继续打电话,8点半就打通了,女人高兴的不得了,以为这次终于可以订到票了,结果却说票已售完。票没订到不说,打电话却被老板正巧看到了,说她上班时间做私事,就把她炒了。无论女人怎么苦苦哀求,还是惨遭开除。

   我一边安慰女人:反正要过年了,也要赶着回家过年呢,不干了也好,明年回来找个更好的工作。一边说:要不再用我手机打打试试,说不定能订到票呢。

   女人摇着头:不可能的,我老乡电话打了十几天了,也没订到,就算早上八点一开通服务,你第一个打进去,也订不到票,因为这个列次的火车过年很紧张,不可能正当途径买到票。

   我以前只知道过年买火车票难,可是没想到这么难。我就问:去火车站排队买不行么? 不是听说那里很多票贩子么?实在买不到就买黄牛票吧。

   女人沉思半响,说:我老公已经在火车站排队排了半个月了,还没买到票呢。他白天请假去排队买不到,晚上就通宵不睡觉在那里排队买,还是买不到。票贩子天天看到我老公,主动找我老公说了好几次,说他们有票,保证真的,可是手续费太贵了,我们不舍得阿!

   我说:多少手续费?总不能比火车票价还贵吧!女人咧嘴笑了,那笑有点勉强:我们回去,坐硬座,票价才200多,可是手续费却要300,你说两张票连票钱加手续费就要1000多,我们一个月的钱啊。这不是喝我们血么?1000块钱,在我们老家,是一年的收入啊,我们怎么能舍得呢!

   听着她的话,我无语了。我突然感到很自卑,感觉自己竟然是那么浅薄,那么无知。

   为了两张回家的火车票,工作丢了,俩人日日夜夜去排队买票,拿着生活费去打那个比长途还贵的电话,半个月下来,得到的结果竟然是:票已售完。

   那么多火车票去哪里了? 为什么天天排队买票都说没票了,票贩子却又喊着:去任何地方都有票,手续费300元呢?

   到底,票都到了何人的手中? 又是怎样到了这些人的手中的呢?而那天价手续费的暴利到底在养活着谁?

   气冲冲的拨通了火车站的服务电话,我刚说完车次,就被告知:春节前本次车票已全部售完,请转乘其他车次。

   我有些失望,试图劝说他们能不能转车回去?或者坐长途汽车?女人惨淡的笑了笑:大姐你别操心了,没法转车,能经过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就这一个车次,到别的地方倒车,也不好买票,还是回不去,汽车太贵了,都快赶上飞机票价了,不如走回去呢。说着还半安慰我似的开着这个黑色的玩笑。

   看着她紧锁的眉头,想着也许这会她老公还在火车站满怀着那么点希望排着队,等着老天爷大发慈悲,给他们两张回家的票,而我却还在犹豫着过年回不回去陪父母,想着回趟家真累,来回路上够折腾人的。

   我开始觉得自己的卑鄙,甚至渺小。他们也许可以不回去,但是却非要坚持回去,是为了双方年迈苍老的父母?还是为了回去分担家里的忧愁?无论怎样,为了回去,却要付出这般代价,值得么?也许很多人不以为然,可是在亲情的天平上,这个砝码却很重。

   一张过年回家的火车票,就那么一张薄薄的纸片,不知道要费多少心,伤多少神,排多少个夜晚的队,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得到!那里面到底藏着多少回家人血汗,又写着多少回家人无奈的眼泪?!

  ( 十六)

   我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了,全价!

   每到过年,航空公司都开始腰杆子硬起来,打死不打折,可是飞机票却依然紧俏,中国人都太恋家,过年花在回家路上的路费,也算是对拉动经济增长做点贡献了。

   铁老大,仍然牛气烘烘的一边说着加开临时列车,又一边抱歉的告诉你:票已售完。隔壁夫妻在轮班排队买票的情况下,还是没得到回家的那一张通行证。他们天天在火车站广场等着,盼着哪天能有个好心人来退票,可是这种奢望很渺茫,他们似乎也感觉到无力回天,除了等待奇迹,只能盘算着是不是真的要走回家。

   在此期间,我一直不停的在网络上搜索着关于这辆车次的消息。每次看到有人转让,我都急不可待的去联系,可是都是票贩子在打广告,手续费比票价都高,而且行情看涨,越来越高。

   我想帮他们出手续费,只要他们出票价,可是他们死活不答应,说是原则问题,就是走回去也不买高价票。他们很正式的跟我说:我们是中国公民,为什么坐车要买高价票呢?我们又不比别人低一等!难道我们没权利去享受一张正当价钱的票么?都去买高价票,以后就真的只有高价票,没有正当的火车票了,那些暴利养活的都不是好人,我们越这样养他们,他们越贪婪。

   听了他们的话,我沉默了。我突然害怕起这个有点病态的社会来,我怕那致命的细菌会感染我!

   我感到那么无能为力的难过,我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可是我却到头来什么都没能为他们做,甚至只是两张火车票,我都不能帮他们。

   我最终没逃脱,找关系,走后门的那些俗套。我托了朋友,朋友又托了朋友的一个在火车站工作的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两张硬座票。吃饭,应酬,说着冠冕堂皇的感谢的话,最后,终于在每张票多付了100元的情况下我才有机会把票握在手里。

   酒足饭饱后,那人打着酒嗝还在继续不停的说着:票是多么难买,别人多出300块手续费他都没给,因为看在老朋友面子上他就当免费帮朋友的忙。

   我只好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他,说着千恩万谢的话,用一种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的态度来应承他的恩惠。他满足的笑着,我也在心里满意的想着:有了票,他们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当我把两者车票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呆住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崇敬的眼神望着我,良久都不说话。我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女人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买来的高价票?我摇摇头?那票是哪里来的?我笑了。我没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面前有些虚伪的实话是不需要说出来的。我告诉他们。票是我的一个同事的朋友买的,原本要回家过年,可是公司突然说有事,回不去了,只好转让票。结果正巧让我知道了,我就赶紧买过来给你们送过来了。我怕他们说钱的事,赶紧补充:票人家没多要一分钱,要不去火车站退票还要扣手续费呢,你们要了,正好解决了人家后顾之忧,人家还省钱了呢。

   他们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一边把票接过去,反复的看着,抚摸着,一边掏钱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要。他们便怔住了脸,说我不要钱,他们就不要票。我没办法只好收下了钱。

   他们走的日子比我早,我去车站送了他们。我偷偷买了些广州特产和水果,在他们检票进去的时候,把东西塞到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大编织袋里。

   看着他们拎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的或许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欢笑里,让人感觉那一切都很珍贵。

   他们不时的回头看看我,用拎着包的手用力的跟我挥手,咧嘴笑着,眼神里的光彩很温暖,我内心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竟然有想哭的冲动,我忍住了,也笑着朝他们挥手。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我没走,站在那里,我似乎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那一定是他们要回家的那列火车,那火车里一定有他们要回家的两个座位。

   归途很累,很遥远,可是回家的路却很温暖。

  (十七)

   我第一次觉得过春节不那么无聊,我第一次觉得来回的路上不那么劳累。整个年,我过的很快乐,当我再次回到广州的时候,他们夫妻还没回来。

   我想,他们一定是买不到火车票,要等过了高峰期才能返回。我安静的等在那里,看着那扇我隔壁的门,希望,在偶尔一天,能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们来的真的很迟,元宵节过后一个星期才姗姗来迟。我微笑着迎接他们,端去我买的汤圆,跟他们分享我所有的快乐。

   女人跟男人商量着:想推个小木车卖点水果或者小吃。问我的意见,我说好。与其给别人打工那么累,还不自由,倒真不如自己买点小吃赚钱好些。

   于是夫妻俩,便买了个二手的小木车,批发了点菠萝,西瓜,在家练熟了削菠萝和西瓜的技术,便开始上街卖起了西瓜菠萝,一块钱一块。白天女人一个人去,晚上,夫妻俩一起出门,广州这么乱,丈夫不放心,再晚都陪着老婆卖完了,再回来。第二天一早,又去上班。

   看着他们恩爱的每天出出进进,我由衷的羡慕却又高兴着,我想,就算苦,两个人分担开来,也是甜的!如果将来能有这样一个人对我说;无论痛苦灾难,我都会在你身边。我听了一定会哭着嫁给他,虽然我不知道要等这样的一个人等多久,但是起码有了憧憬,人便分外的有了希望起来。

   有时,很晚了,还没把削好的卖完,他们就拿回来,分给我吃。我每吃一块就会笑着对他们说:我又吃掉你们一块钱。

   其实我在心里明白,他们完全可以不用送给我吃,他们生活拮据,完全可以自己吃掉,剩下的又不多,水果吃了又对身体好,以前平时都不舍得买。可是他们仍然愿意分给我,因为,在他们的内心里,他们认为是好的东西,都愿意跟别人分享。

   记得以前,在学习和生活中,我们经常能接触到:无私,奉献,善良这些美好的字眼,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周围发生了变化,在我们的字典里再也看不到那些美丽的东西,自私自利,冷漠,代替了那些小小的感动,成了我们的主流。

   当我,又一次体会到这种久违了的感觉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像个孩子捡拾到了珍贵的宝贝,我想我一定好好珍藏起来,在哪天忘记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

   那天,我下午回来,看到女人在家,很奇怪她没出去卖东西。就半开玩笑的说:老板,该开工了?怎么还没走?女人看到我,先是灿然的笑了笑,说:今天一天都没出去,做买卖的家什没了!

   没了?卖了?丢了?我连炮竹的问道。她说:昨晚,被城管抓到了,都给砸烂了!

   砸烂了?凭啥?我气汹汹的问。她无奈的摇头,说:说是影响市容市貌,还影响环境卫生!他们没别的事,就是专门抓小商贩的!

   我惊呆了,抓小商贩的?我突然一阵悲哀,就算有一百个理由抓你们,也用不着砸打抢吧?! 跟别人说明白不就行了么?用的着这么土匪行为么?

   女人听了我的话,竟然笑了,说:我就心疼那菠萝西瓜,好好的,削好的被扔了,没削好的也被砸烂了扔的满地是,我倒糊涂了,是我们推小车卖西瓜脏呢?还是把西瓜砸烂在地上,弄的一地西瓜渣滓脏呢?!

   听着女人的疑问,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到底是谁更肮脏?是那卖西瓜的小贩?还是那砸西瓜摊的城管?

   原本干干净净的一切,究竟谁是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弄脏了我们的世界?!

  (十八)

   一辆花了一个月生活费买来的破旧的小木车,一堆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买来的西瓜菠萝,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同样跟你都叫做人的家伙砸了个稀巴烂,任由你苦苦哀求,任由你好话说尽,也任由你眼泪滂沱!

   无情的打砸把你要生存的一点点希望给砸碎,冷漠的言语将你最后的自尊践踏的体无完肤,吼来喝去的态度对你的乞求熟视无睹,就这样,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里,你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我能想象的出,女人当时的那种心碎,那种绝望,那种甚至是可怜的尊严被践踏的伤悲。可是,就算我再怎么去理解,我却永远不能替代那种伤心欲绝的体会。也许,这就是人类的悲哀,一种你无论如何不能逾越,不能跨过的鸿沟,你只能去了解,却不能去感受。

   我无力的想着所发生的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苦笑。我竟然想为她讨个说话的能力都没有,我感到了自己的有限,感到了自己总在接受了别人的恩赐后却不能报答的那种难受,那种矛盾的苦楚。

   我很想,再出钱帮他们买辆小车,可是女人说无论如何不敢去卖西瓜菠萝了,不是怕城管,是受不了那种活生生的好东西被糟蹋的场面,是见不得那种一片狼藉的情景。

   我尽量出些能赚钱的主意,女人说老乡帮她找了个发传单的兼职,不累,她想先做着。我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脸庞,心很疼!

   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我越想越上火,恨不得把这个世界洗刷一遍,可是只我一个人的眼泪不够,甚至全世界的人的眼泪也不够!

   我竟然气的牙疼起来,半边脸都肿了,疼的我食不下咽,鼻子也因为牙疼上火,流鼻血。我干脆请了假,去医院看牙。

   几天折腾下来,吃药,打针不管用,后来重新检查,又说牙疼发炎引起了这里毛病,那里毛病,然后又开始治疗,又一通打针,吃药,检查,再检查,结果还是没好,牙还继续疼着,我继续郁闷着。

   最后,医生觉得给我拔牙补牙!会更有效,又折腾了几天,总算开始转好。这一个牙疼,花了6000多块。我才知道,原来嘴巴里长的是28颗金豆子,贵着呢!

   可是看到新闻上那些天价医疗费,我又欣慰了,别人看个病都几百万呢,我才6000够便宜的了!

   我突然感慨起来,也许有的人能付得起天价医疗费,可是我付不起!也许我能付得起6000块钱的治疗牙疼的钱,可是有的人就付不起!和还有更多的人比我贫穷,还有更多的人看不起病!

   看病贵,看病难,这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可是这个根深蒂固的问题却始终没得到解决!我想到我们不远的邻国印度,它虽然还不太富有,虽然也人口众多,但是医疗制度却还完善,全民医疗免费。我不由的羡慕起来,不由的想着哪天我们也能享受到此等待遇!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我想,报道上就再也不会有某某小女孩得白血病家人倾家荡产筹钱治病,也不会有,某人得病无钱医治自杀身亡,更不会有为救治得病家人全家集体上街乞讨!

   生病是谁的错? 身体的错么?! 没钱治病是谁的错?家人的错么?!医疗费用居高不下谁的错?医生的错么?!

   也许谁都错了,也许谁都没错!

  (十九)

   那天,我捂着半边脸,忍着隐隐作痛的牙,心里恨恨的想:这6000块钱算是白花了。

   女人自从摊子被砸了后,便兼职发传单,可是活儿并不是天天都有,所以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在家歇着。这天她看到我蹲在门口,抱着头不说话,吓坏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她才看到我的脸肿了。她心疼的问:怎么了?这是?我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倒霉啊,牙疼,快要老命了。

   她急忙问:看医生没?要不要紧?我从疼痛的牙缝里挤出简单的话:看了,没用, 白花6000块,现在是牙也疼,心也疼!

   女人让我张开嘴看了看,自语道:肿的很厉害,要从根里治,你等着。说完就一溜烟跑回家。

   不大会,女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要我喝,我看着脏兮兮的,就皱起了眉头。女人硬逼着我喝下去。就这样,连续好几天,女人都让我喝那种苦苦的黑汤水。结果竟然消肿了,慢慢的牙也不怎么疼了。我想一定是那黑汤水起了作用。

   原来,女人怕在异地他乡生水土不服或者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从老家带了些中药过来,正好她老公有牙疼的毛病,就带了些这方面的中药。看到我疼的厉害,她就把那些药都熬了汤给我喝,没想到吃了几付,就好转了。

   我想着,她把药都熬给我喝了,万一哪天她老公牙疼,可怎么办?女人竟然笑笑:没事,他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我知道牙疼的滋味,所以心里还是后悔吃了人家的药。

   我问这药很贵吧?女人笑了:不值钱的,都是些花啊草啊的,家乡的山上多的是,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生产出来的化学药品,只几块钱一副!

   我开玩笑的说:几块钱?那我那6000块钱不是喂狗了?女人笑了:我们那里穷,人病去不起医院,只能找个老中医开点中药熬熬喝!6000块看个牙疼,就是村长一辈子也没这个福气!那要多少人家一年的收入呢amp;#8226;

   我听着女人的话,开始心凉凉的。6000块,这数字在我心里边的格外沉重。

   女人突然问了一句:在这里的医院生孩子要多少钱?我沉吟了一下说:估计要个几万块吧!女人吓了一跳:几万块?那要是生完了就走,不住院呢?我想了想:也要一万以上吧amp;#8226;!女人愣了:马上要生了进医院,让医生帮忙接生出来,我立马走人,也要上万么?我不用他们啥东西,就借他们点时间,搭把手就行了。

   我没明白女人话的意思,也没往深处想,只是担心着那些月收入不足千元的民工的老婆,如果来到这大都市,不小心怀孕了;来不及回乡下老家生产,他们要拿什么去进这大城市医院的大门,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呢?!

   生存是人共同的权利,如果连生存都被剥夺,或者说为生存要付出惨痛的血的代价,这样的生存还能配的上人类赋予它的最初的意义么?

   一个生命,一颗牙齿,一句问话,告诉我:生存= 艰深!

  (二十)

   看着自己滚圆的大腿,一天肥一圈的腰肢,近似蠕动的庞大躯体,我再也不能忍受我日渐臃肿的躯体。我决定要减肥!

   减肥,对于一个有些懒惰的人来说,是很困难的事。克服这个问题,需要一个支撑点,我想到找一个人监督,或者找一个人陪我减肥来调动我的积极性。

   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隔壁现在不用忙着上班的女人。我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她我的想法,她没迟疑就答应了?

   从此,她每天早晚都陪我跑步,陪我做运动。每次我都自嘲的跟她开玩笑:我真残忍,找你这么一个皮包骨头的瘦子跟我一起减肥!她总是安慰我:锻炼身体有益健康是好事,不管胖瘦运动都有好处。

   我心安理得的每天让她陪着我,看着她越来越瘦,我又不免内疚,可是每次她的笑脸却又把我的那点愧疚吹的荡然无存。我只好总是借口减肥,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她,她不要,我就生气,她没办法只好收下,眼里却总是满是不好意思的感激和受之有愧。于是她用更拼命的陪我运动来偿还我对她的那点小小的好。

   我做梦也没想到,愚人节后的第二天,她来告诉我:她要回老家了!我以为她在补 上愚人节没给我开过火玩笑的机会,可是我错了,她是真的要回家!因为她怀孕五六个月了!

住在我隔壁的一对小夫妻

   她本来是打算在这边生的,后来听我说到生孩子估计都要上万的,就下决心提前回老家,在老家待产。怕再晚,挺着临盆的大肚子坐火车不方便,所以才决定现在就走。

   我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她怀孕了,我还让她陪我做剧烈运动的镜头!我感到自己的可恨,一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女人,挺着隆起的肚子天天陪在我身边,我竟然视而不见,是我自私到只考虑自己?还是我冷漠到忘记了他人死活?

   想着她每天笑靥如花,从来没表现出半点怨言和不高兴,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可恶。我开始鄙视自己,憎恨自己那种习惯于接受别人付出的不良嗜好。

   看上去,她更瘦了,于是我更痛恨起自己来。也许她每天没命的跟我锻炼,回家却吃不饱,第二天却要半饿着肚子继续陪我运动,肚子里还有一个消耗着营养的胎儿,这是怎样的一份艰辛的心情?这是怎样的一种残忍的场面?

   当我大吃大喝,山珍海味的把自己喂养成一个十足的胖子,却要求一个每天吃不饱,饿着肚皮的孕妇跟我一起运动减肥?!这就是人性的自私,这就是我的自私到极点的本质的最有力说明。

   我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我并没高尚到哪里去,我还是那个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的那个龌龊的人,尽管极力想用帮助别人来掩盖自己的哪些自私的本性,可是还是失败了,本质像个烙印,已经刻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面对这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开始无地自容,我突然感觉我根本配不上做他们的朋友,尽管我曾那么的想,但是我不够格,也没资格去填下那份上帝面前的契约,我只是个自私的懦夫,我没权利要求灵魂对我有任何丝毫的原谅!

   我被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被人性的刀子割的体无完肤。那感觉很痛;很麻木!

  (二十一)

   我的所有的思想,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觉察,只是用一种悲伤的情绪跟我道别。

   女人是一个人走的,为了省钱,女人死活没让男人送。

   我不知道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拎着大包小包好几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怎样挤上了火车,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到了家。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做不到,不是没勇气,是没那个能力!

  没几天,男人就搬走了,因为他觉得一个人住个几百块的房子不划算,赚的钱都搭在住上了,为了省钱,他选择了免费的,和一群民工一起住在一个桥下搭的窝棚里。男人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封我写给他老婆的信和一张银行卡。我叮嘱他,无论如何,回家的时候记得把信带给他老婆。他点都答应着,很坚定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从此我隔壁的储藏室空出来了,房东说我可以放我那张旧沙发了,可是我没放,只是在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停下来,默默的盯着房门看很久,很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夫妻二人。我不知道男人还在不在他说的桥下的窝棚里住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回老家一趟顺便我的那封信交给他老婆,更不知道在那个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他们的老家,他的老婆是否安好。

   只是,从他们离开后,我开始喜欢穿平跟鞋,因为那感觉很踏实,踏实到,我想着明天开始一个人学会为自己的心灵搬家。

  这篇文章,是我从一个不出名的论坛上看到的。我一口气看到了,并看了两遍。

  转到这里,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看到它,能关注我们生活的社会,关注我们的身边的人和事。诚然,这篇文章所反映的,也许并非是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但它实实在在确确实实的发生在这个社会中。

  希望大家都花点时间,看看这篇文章,同时把它转到更多的论坛上,让更多的人能看到。

  我们能做的,也许仅此而已。

一、住在我隔壁储藏室的大学刚毕业的小夫妻

  住在我隔壁储藏室的大学刚毕业的小夫妻(震撼,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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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执子之手_2006 提交日期:2006-6-17 19:01:59

    你想洗礼一次自我的心灵吗?你想重新审视自己的人格吗?那么就请你花点时间,耐心的看完这篇文章。无须探究故事的真实,因为这个社会已经不太“真实”,也经不起真实的推敲。

        (一)

        从搬进这家民房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怀疑我隔壁的那个储藏室根本没住人。一天到晚黑黢黢的,没半点声响。

        我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房间里那个破沙发了,便又一次跟房东要求,能不能让我把一些杂物放进隔壁的储藏室。房东斜着眼,哼了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储藏室租给一对民工夫妇了,里面住着人呢!

        我算见识了广东人的抠门,就打算再也不去碰这一鼻子灰了。

        那天,我出来倒垃圾,经过储藏室的门,听到里面窸窸嗦嗦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知道肯定是老鼠又在里面大**了。我狠狠地一脚踹在门上,还不解气,就又猛踹一脚。

        门吱嘎的开了,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我把门踹坏了;正忐忑不安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脑袋伸了出来,确切的说应该是个女孩或者少妇,从她那蓬松的马尾辫和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我实在无法判断她的年龄。

        她轻轻的问道:您找谁?

        我愣了,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一个有些猥琐的男孩子也把脑袋凑着伸了出来,迟疑了一下说:你是隔壁的吧?!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说:是啊,是啊。

        男孩子笑嘻嘻的得意的说:我上次下班回来见过你。

        周围的空气戛然的停在那里,有些尴尬。我赶忙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便迅速的溜回自己的房门。我听到了他们轻轻关房门的声音,还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在说:是不是我们平时动静太大,吵到邻居了?那以后我们要多注意了!之类的话。

        我喝了口水,平静下来,我才确信,那个一天到晚黑洞洞的储藏室里真的住着俩人,这俩人也许就是房东说的那对民工夫妇。

        我突然冷笑了一下,还夫妇呢,一看也就20来岁的样子,私奔出来的?还是新婚小夫妻?不自觉的笑了笑,自我解嘲的想:民工么, 农村出来的,结婚普遍早。那看来以后得称呼,那男人,那女人了。这样想着,还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第一次跟这对小夫妻接触是因为我忘记了带钥匙,进不了门,便找他们借工具,想把门撬开。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去敲那个门,也是第一次去光顾那个阴暗的储藏室。

        门开了,他们夫妻看到我似乎很惊喜,赶忙的让我进屋。我说明来意,他们夫妻就转身找家伙去了。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我忍不住往里迈了一步。不知道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以为是有老鼠,吓得“哎哟”大叫。他们中的一个,立马打开了灯。天花板上的那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我敢肯定那灯泡不会超过10瓦。我很怀疑他们能从哪里买到庋牡婆荩谡庋桓瞿戏酱蠖际形沂翟谙胂蟛怀隼茨睦锘嵊新粽庋牡婆莸摹N也孪胍残砟鞘撬谴永霞掖吹囊菜挡欢ā?br    

        我打量着这个我曾经很想把杂物放进来的储藏室。我以最奢侈的估算,房间不会超过10个平方。四周没有任何一个窗户,门是唯一可以通风和出入的地方。房间里散发着一种潮湿的霉味,钻进嗓子眼,让人感觉恶心。我忍不住一个箭步退了出来。

   ?brgt;      可是我却清楚的看到,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木板床和零落在地上的锅碗瓢盘,真的没有任何插脚的地方,我真佩服那对小夫妻是怎么呆在里面生活的。

        最后,夫妻俩找到他们做饭的刀,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打开我房门的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我弄开了门。

        门开了,我并没有任何要他们进来的意思。他们站在门口,把着门框。踮着脚尖,一副腼腆的样子,打量着我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女人终于说了一句话:怎么从来没看见过您先生啊?我怔着脸说:我还没结婚。女的脸红了,似乎说错了话,低着头,不敢搭腔。男人不好意思地说;那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我没回答。

        两个人,半响没说话。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了我放在客厅的电脑,便忍不住说:您有电脑呢!

        我心里一个咯噔,民工也懂电脑?我说:是啊,你会上网么?

        男的挠了挠头皮说: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有电脑课,上过机。

        我嗖的浑身一阵发凉,大学?他们是大学生?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阿!

        我心里多少有点被欺骗的感觉,就故意问:那你们现在做什么工作的?你们什么学校毕业的?读的什么专业啊?

        他们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下可揭穿你们了,真虚伪!

        突然男的开口了:我们读的学校不好,也就是个三流大学,我跟我老婆是一个大学的又是同乡,她读文科,我读理科。现在我做业务员,她在餐馆当服务员。

        我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我是**大学研究生毕业”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现,门口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有点失落,猜测着他们有没有听到我提到**大学这个重点大学的名字

      众所周知,这几年扩招,大学生可谓是遍地爬。大学容易读了,可是就业却难多了。三流大学的毕业生,真的是连民工都不如,要体力没体力,要脑力又够不上格。而且三流大学学费并不见得低,甚至要比好的大学要高很多,我就知道很多三流大学学费高的惊人。

        看这对小夫妻,估计是农村出来的,当初他们也许并不知道,花光家里的积蓄,得到的这一纸文凭,原来在这个社会里也许什么都不是。背负着一身债务,出来打工才知道,原来三流大学的大学生只能跟小学没毕的靠体力吃饭的民工是一个层次的,都是命比纸薄,人比命贱的。

        第二天,虽然我内心深处还在揣测着,他们拿刀给我撬门技术这么好会不会哪天趁我不在也会这样熟练的顺手?可是总还是觉得别人帮了忙过意不去,就买了几斤南方的水果给他们拎了过去。

        他们似乎受宠若惊,说什么也不要。我就告诉他们这是广州这边的规矩,找人帮了忙,一定要表示的,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他们才诚惶诚恐的收下了。

        没过一会,他们又来敲我的门。我以为是他们是把水果又送回来的,结果开门后的第一句话就说:请问,这水果最多能放多久?我诧异的望着他们,心里有点气,心想:难道他们以为我给他们买的水果诹耍课艺⒆鳎潜悴钩湟痪洌耗芊诺焦昊丶颐矗课毅读耍撬担汗昝簧洞厝サ模馑欢#250;槐阋税桑课颐窍牍昊厝サ氖焙虼厝サ蹦昊酢N矣械憧扌Σ坏盟担汗阒萏烊龋荒芊拍敲淳玫模霭研瞧诰偷没盗恕?brgt;  

        他们有点无奈,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男的对女的说:要不我们想办法留到8月15,过节的时候打打馋吧。

        一个月后,农历的8月15,单位每人发了一盒高级月饼,拿回来后,我拆开尝了一个,感觉很难吃,就想丢掉。

        经过那个储藏室的门,我改变了主意,想着丢了也怪可惜的,他们那么可怜,倒不如给他们过节的好。

        看着门虚掩着,我没敲,就径直推开了,那盏昏黄的灯亮着,两个人蹲在地上,男的正在小心翼翼的切一个小小的月饼,正准备把一块稍大点的给老婆吃,看到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说不出话来。女的正低头啃着明显已经有点坏了的水果,吃的津津有味,我看到她没有削皮,番石榴和火龙果都是带着皮吃的。

        男人呆了五秒,赶紧要把那块稍微大点的月饼让给我吃,我说我不吃月饼的,然后说明了来意。把那盒月饼放在门口就准备离去。女人叫住了我:大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看,我们吃的水果也是您给的,您又给我们送月饼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本来今天老公公司给他发了一个月饼,我们商量着给您送去的,可是一个拿不出手,就没好意思,我们也没什么稀罕物,你有啥事要帮忙的,一定吱应一声啊!

        我这才知道,那一个月饼是她老公发的,我也这才知道,她啃的水果是一个月前我送给他们的。我本来想说:吃火龙果要扒皮。可是我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周末,隔壁的女人来敲门,问我有什么事是他们帮得上忙的,我笑着说没有。她眼尖,看到我沙发上放着一大堆脏衣服,非要帮我洗,我说有洗衣机,一会丢进去就是了,不费事的。她尴尬的站在那里,像是很对不起的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我第一次,很热情的邀请她进门,坐一会。她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进了门。战战兢兢的,似乎怕弄脏了我的地板,不敢使劲踩下去。她哪里知道其实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擦过地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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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告诉我,今天她休班,本来想帮我做点事的,可是没想到没做成。她似乎很羞愧,一直细声细气的答着我的话。她在我这里呆了半个小时,告诉了我他们的境遇,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很温柔,像在说一个故事,丝毫没让我感觉到她的埋怨和委屈。

        我给她倒的那杯矿泉水,她一直攥在手里,临走的时候,她望了望我,我点头示意,她带走了那个一次性的纸杯子和那杯矿泉水。我猜,她是想留给她的老公喝。

        从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

        两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父母都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地道农民,每年家庭收入从来不会超过2000的贫困家庭,又都考上了同一所三流大学,学费每年的需要是父母不吃不喝的5 年的家庭收入。读不起书,不想去,父母不肯,说这是唯一一次改变农村孩子命运的机会,跪下来求你去读。来读了,没钱交学费,好歹有个助学贷款,好不容易凭着优异的成绩申请到了,可是毕业的时候却因挥谢骨宕畈环⒈弦抵ぁK哪甑纳罘咽强孔沤毖Ы鸺枘训某畔吕吹摹5酵防矗量嗟母冻鋈椿徊坏侥且恢奖弦抵ぁS谑橇饺酥荒艹隼创蚬ぷ芄涣饲没厝ナ昊乇弦抵ぁ?brgt;  

        他们租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房子,吃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饭菜,过着这个城市最贫困的生活,可是一年到头下来却还攒不到1万块钱。这样下去,要还完两人的贷款还要8年。

        我不知道8年对一个人的青春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8年后是不是还能有机会有权利买回他们的毕业证。可是我知道8年的这样的生活,不是随便哪一个人能撑得住的!

      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有点晚,楼道里的灯已经都开始亮着了,经过隔壁门口的时候,看到他们门开着,屋里照样还是黑黢黢的,男的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扒着面条,吃的很香。我问了一句:灯坏了?他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憨憨的笑了:没呢,省电,反正楼道里的灯亮着,开着门,屋里也挺亮堂的。我笑了。我这才知道,怪不得他们屋里天天都不开灯。

        那晚他们的门一直敞开着到很晚。我在客厅里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们先是谈了会,这个月又多花了多少钱,什么肥皂用的太快了,水太浪费了,上次过生日不该买那2斤肉的,以后洗菜的水可以洗脸,洗脸的水可以洗澡洗脚,洗脚的水可以洗袜子,洗袜子的水可以冲厕所等等之类的话。

        他们一边自责着自己花钱太多,一边却又忍不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他们想象着,不久的将来,也许还完了钱,就可以要个孩子,也许将来还能攒前买房子呢。

        听着他们兴奋的呢喃声,我久久没有睡意。

        半夜,我听到男的喊肚子疼,好象疼的很厉害的样子,“哎呀哎呀”的叫着。女的 很着急,问怎么了? 男的说好象今晚吃多了,撑着了。女的就招呼他赶紧起来上厕所。

        男的迟疑了很久,似乎不想去,半响,我到男的说话了:我不想去上厕所,我们攒的冲厕所的水还不够,那样这个月的水又要超支了。再说了,上完厕所,拉空了肚子,晚上容易饿!

        听到这里,我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 我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那句话成了我整夜的梦魇:拉空了肚子,我怕饿!

      听到那句话,我的心震撼了。我想到了我的爷爷。

        爷爷生活在苦命的旧社会,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里,一年到头,小孩子拼命的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吃顿饱饭!

        所以,每个孩子在过年那天,吃的撑的小肚子圆溜溜的,肚子再怎么涨,都不舍得去厕所。因为,去了厕所,拉空了肚子,会容易感觉到饿,可是过完了年,是没有机会再能吃顿饱饭的!所以每个孩子都憋着,忍着,因为那个年代,穷,人们怕饿, 孩子更怕饿!

        可是在21世纪,在这么发达的年代,你竟然能从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会有怎样的感觉?感动?悲恸?还是心酸?还是无可奈何的哀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我无暇顾及一个弱叩男奶蛭缁崛绱耍乙参弈芪ΑN椅ㄒ荒鼙硎镜某送榛蛐砘故侵挥型椤?brgt;  

        我也曾经鄙视过,甚至曾经在心底侮辱过: 活该,谁让你没本事考个名牌大学呢!没钱读个屁书,自作自受!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山里的孩子,是不能仅仅凭着聪明才智就能高攀的起名牌大学的门槛的;那需要能力,实力。实力有时候除了良好的教育,优秀的老师,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金钱堆砌的补习班,比如只有城里孩子才能享受的到的全方位的教育,又比如有有权有势的父母。

        他们没有,他们是农村的孩子,他们没资格和权利有,没人给他们买各种辅导资料,也没有全国的优秀教师给他们手把手的教,他们没见过钢琴,没见过电脑,他们甚至除了村支书,不认识任何一个可以称得上干部的领导。

        他们一天到晚只会看发的那唯一的课本,只会拼命的学,只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听着他们蹩脚的英语,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有些邋遢的装扮,破旧过时的衣着,我们都会忍不住笑。

        我们喜欢在背后对他们评头论足,喜欢抿着嘴吧装作淑女般的嘲笑他们的无知,甚至喜欢在要去吃麦当劳的时候故意问他们去不去。习惯了看他们的尴尬,习惯了看他们的无助,也习惯了他们失去的比得到多。

        当我们有了太多的这样的习惯,于是我们便开始不在乎,他们是不是饿,是不是在我们浪费粮食的时候,他们在心底里还默念着:不敢去厕所,怕拉空了肚子,饿!的事实。

        “人怎能跟人相比呢?没有可比性!农村的怎么能跟城市的孩子比呢?没比的必要!”这是以前我的一个朋友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听了觉得好笑,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的心酸。

        人难道真分三六九等么?谁分的?你么??

      广州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住这种私房,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眼下我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搬,只能暂且战斗在最前线了。

        整栋楼有十几个房东,他们是天天围着麻将桌懒得轮流值班的,反正偷的也不是他们家的东西。最后在我们几个房客的据理力争下,好歹请了一个保安。

        我下班回来,看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保安抓住了个嫌疑犯。我好奇的瞥了一眼,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低着头,拼命的解释:自己不是小偷,自己是住在这里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因为当保安问他住几楼,哪个房间时,他只说了6楼,却说不出房门号。因为储藏室是没门牌号码的!

        他像个吓坏了的孩子,眼睛惊恐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个人,听着叽里呱啦的客家话,他无力的解释像一个人最后的死命挣扎。

        我本能的走过去,他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含着泪珠的眸子闪过某种感激。我抬了抬我那总是直视远方的眼睛,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我。

        我迟疑了,立刻停住了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轻轻理了理自己的粉洋装,脸上滑过让人不易察觉的一丝惊慌和害怕。我想扭头冲向楼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怎么也抬不动我的双腿,我僵持在哪里半秒钟。

        我尽量的压低嗓门,很礼貌矜持的说:你怎么没带大门的钥匙?是不是又丢了,真让人烦!

        保安放开了他,我微笑着说: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我扭头,踩着我那尖尖的高跟鞋上楼了,楼道里留下一串“嗒嗒”的响声。

        他老婆回来的时候,一直隔着门,站在我门口不停的说着:谢谢。我没吱声。过了不久,似乎她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打开门,看到他们却还站在门口,捧着一大把花生和红枣。

        我盯着他们,没开门,他们也没敢说这是给我。只是一个劲的解释:下午那会,他老公是想在楼下捡几个矿泉水瓶子呢;要早知道不让捡,他说啥也不去了。

        我本想打断她的讲话,告诉他们:不是不让捡,是你们长的不像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可是我还是忍住了,继续听他们说。

        他们始终低着头,轻声慢语的,说:他们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人家帮了忙呢,一定要感谢的,可是他们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是他们老乡回家给他们捎来的家里的特产,都是自家种的,没用过化肥, 让我放心吃。

        我还是开了门,拿了张纸,让前涯前牙裎锓旁诹艘徽沤喟椎腁6纸上。

        那把花生和枣我没有吃,我就放在那里,看着。他们都光溜溜的,泛着光,很心想的样子,一般大小的个头。很饱满。

      房东终于找上门了,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进一个人?我愣了好大一会,才想起来,可能是保安跟他说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并试图说服房东给隔壁的门也挂个号,房东不情愿的“嗯呢”了几声,便走了。

        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们的门上贴了张纸,写着:清洁工具存放处。

        没过几天,我大学里的死party兼室友和她新结识的男友来广州找乐,我被迫请了一天假,陪他们。

        随便找了个馆子想请他们吃粤菜,可是朋友说粤菜没味,没吃几下,就嚷着走,后来还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馆子,才算满足他们的胃口。吃完饭,没事,街上是不敢拎着包包闲逛的,就去了“钱柜”K歌,唱到一半,结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来弄去,歌没唱好,还耽误了时间。

        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屋里还嘤嘤的传来抽泣的声音。

        我没理会那声音,开了门,把朋友让了进去。朋友进门就开了电脑,把那首《不怕不怕》开的声音老大,震的整个房子都晃悠。

        楼下的终于忍不住了。来敲门,让我们动静小点。我关了音乐,跟朋友谈起了隔壁的那对小夫妻。朋友以为我在讲故事,一边说着无聊,一边就摸过烟开始吸。我最讨厌烟味,因为那能呛出眼泪。

        我赶朋友出门,让她在楼道里吸够了再回来。

        半支烟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门,兴奋的叫着她男朋友的名字,说快出来听戏?brgt;  

        他们俩出去,便没了声息。好久才回来。

        朋友一进来,就凑到我耳朵边说:你别假正经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没事,就去隔壁听音乐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俩就大笑起来。没完没了的,怪烦人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去隔壁门口听动静去了。至于什么动静,我没问,但我想,应该与颜色相关。

        晚上睡不着拿起《洛丽塔》,看了两页,就开始走神。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我似乎真的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声音不大,但很诱人。

        朋友呆了还不到3天,我就开始烦躁,我感觉那种以往的宁静被打破了,而且一个单身女人看到一对情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亲昵,真的容易中风!

        送走他们,我开始变得神经质,我经常故意关门很大声,估计开开关关防盗门不停,故意想让隔壁听到我在发脾气,故意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

        隔壁的小夫妻还是每次看见我笑笑的,有点腼腆的羞赧。男人那头点油腻有点乱的头发依旧还是在发梢上泛着或多或少的头皮屑,女人的马尾辫也依旧蓬松的拢在后面,有点像秋天乱飞的树叶。

        可是我见了他们,却没有笑,也不再板着脸,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用自己有力的鞋跟敲打着地面,匆匆离去。

        每次低下头,看着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觉到,其实没有了这鞋跟,我似乎也不高!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失落和郁闷!  我猜,他们一定是精心挑过了的。估计一麻袋里才能挑出这般的花生枣子吧。

        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大会,我又后悔起来,我真不该笑!

      有这么几天,那扇门一直关的紧紧的,屋里也一直没亮过灯,我扒在门缝里瞅,竟然不能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有几次,我甚至使劲贴着耳朵听,竟然也丝毫没听到任何动静。我开始害怕,担心他们不声不响的搬走了。

        我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打声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狠命的撕扯着那个抱枕,用力敲打着键盘,写着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视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我发现我有好久没这么情绪激动过了,甚至应该说我有很多年没这么情绪化了。我突然伤感起来。似乎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乎别人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份心情。我开始诅咒,开始谩骂,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我每天站在门口,期望着能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我总是忍不住去瞄那扇门,希望能看到里面透出一丝淡淡的泛着黄晕的光。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

        我终于还是跑去找了那个有点啰嗦的房东。我说我要租那个储藏室。房东讶异的看着我:你要住?我皱了皱眉,说:我要放沙发。房东似乎有点为难:你想什么时候租?我诧异了:难道现在还有人住么? 不是空出来了么?房东说:那对民工下个月到期。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欣喜,难道还没走?我结结巴巴的说着:那下个月易猓?brgt;  

        等我再经过那扇门的时候,我有点高兴,因为我似乎看到里面锅碗瓢盘碰撞的声音,因为似乎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其实一点也不困。可是我还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有一次能有人敲我的门。

        一阵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我,尽管那声音小的还没蚊子“嗡嗡”声大,可是近几天我练就了一双聪慧的耳朵。我唰的从床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那女人看着我当啷的一声开门声,吓得站在哪里不动了。我很尴尬,赶忙掩饰自己的那种激动:回来了?怎么这几天都不在?回老家了么?女人望了我半响,吞吞吐吐的说:还没睡呢,大姐。没,没呢,没回去。这几天有事。

   ?br        她第一次不是微笑着跟我说话,也是第一次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就进了那间我天天盯紧了的储藏室。

        我愣在那里,好久,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突然想哭,是那种有点委屈,有点付出了很多热情却被冷落后的难过。可是我没哭出来,也没掉泪,我只是关了门,打开了电脑,开始漫无目的到处游荡。

        那晚,我听到她一个人忙到很晚,丁零当啷的不知道是做饭还是收拾东西。

        听到那个屋里一直传来一个人的声响,我突然很奇怪,那男人呢?

        我孤单起来,感觉到寂寞的可怕,尤其是那隔壁的单调的动静,让我彻底的开始感觉到浑身冰凉。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凄清,这么荒凉的可悲。我裹紧了睡衣,可是仍旧无法驱散这午夜的孤寂。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敲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其实对于昨天那些简单的话语,在南方这个有点冷漠的城市,不算什么,客套显得奢侈,敷衍是每个人对周遭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可是我看得出来,她还并不适应这种人与之之间的冷淡和乏味的陌路。也许,她以为,在这里还是跟家里一样。可是,她单纯的,怎么能想象的出来在异地他乡很多时候人和人是没人情味可言的。

        我主动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着她,等她第一个开口。

        她听到门响,忽的抬起头,眼睛里有点惊慌,有点不好意思的欣喜。她笑了笑,我明显的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肿了,有哭过的痕迹。

        她微微点了下头:对不起大姐,平时你挺照顾我们的,昨天我心里难受,对你态度不大好,你别在意。我还有事,要赶着出门,没别的事,我走了。

        她转过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第一次像对一个朋友那样的语气问到:出啥事了?

        她愣了,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噼哩啪啦的掉下来,所有的委屈,压抑,和内心深处的痛苦,都随着眼泪倾泻下来。我毫无防备,她一下趴在我肩头,哭出声来。我没拒绝,轻轻的环住了她,想着也许这样能多少分担一些她那莫大的苦楚。

        她娓娓道来,我才知道,她老公住院了。

        他老公本来做业裨保墒怯捎诒拘阅沮簧朴诮患剩砸导ㄒ恢辈缓茫缓么侵傲耍碚伊朔萏辶钤菔弊鲎拧S捎谔逯什缓茫旨由铣缘牟缓茫刻於己芾郏翘欤ド习啵恍⌒谋坏粝吕吹淖┩吩移屏送罚〗艘皆骸1纠匆晕馑愎ど耍ノ换岜ㄏ揭┓眩墒堑ノ徊唤霾还埽拱阉恕;疃蓟#252;饬耍缓没乩词帐笆帐埃缓笕グ牙瞎踊乩囱恕?brgt;  

        我拿出了张银行卡,想给她取点钱,暂时用着,她死活不肯,就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下午她和她老公就回来了,她老公的头上包着纱布,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到我,还是挤出了笑容。看着他那矮矮瘦瘦的样子,我似乎觉得他看上去没那么猥琐,尽管卑微,却很精神;尽管怯懦,却很坚强。我回了他一个微笑,这一次,我笑的很真,很用心。

        那一天,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这是我从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次这么开心,第一次这么用心的笑,第一次这么在乎自己是否笑的认真。

        那天,我看到了自己脸上掉下来的面具,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露着森森白牙无力的呻吟,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哀嚎。

        而我,就那么漫不经心的,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它。

      我小心翼翼的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女的不在家,上班去了,男的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望着我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把我让进门。

        我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门口,像聊天一样,像跟家人朋友说起话来:你们单位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在你上班期间受伤不按工伤负责医药费?他们有什么理由开除你?按照《劳动法》你有权利......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傻傻的笑了,插嘴道:我知道,我也读过大学,我也懂法,可是没用的!《劳动法》也许真的能保障你们这些白领的合法权益,可是对于一个民工,是没有任何保障可言的。拿什么保障?谁给你保障?你找谁讨说法?什么这个机构,那个机构都去过了,磨破了嘴皮子,根本没人管!去单位,那些老板雇佣的打手不把你打残废算是幸运的了,再说,去挨顿揍,最后还是自己掏腰包看病,更不划算。算了,我认了,谁让咱没啥社会地位呢!

        听着他的叹气,听着他那些话语,我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社会是残酷的,生活是残忍的。报纸上那些民工年年讨要工钱反被打,干了活拖欠工资,受了工伤没人管的新闻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开始清醒,社会就是这样的,你让这样的一个弱者去那里讨说法,你让这样的一个社会底层的人,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不再言语,我感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我感到了词汇的贫乏,我也感到了自己那些不太现实的想法的天真。

        我有点虚弱的沉沉的叹息,呓语般的说:外面的社会太无奈,这么艰难,还是回去吧,与其这样备受凌辱和煎熬,不如回去过虽然贫困却有尊严的日子。

        他还是笑了,笑的有点无奈。他抬起头,望着远处,似乎在自言自语:回去?回去怎么办?欠的学费无论如何要还的,都不还,国家怎么办?国家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手,我不能忘恩负义,做人要厚道!何况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父母也年迈了,身体又不好,不赚钱,怎么供弟妹?怎么养爹娘?

        做人要厚道!听到这句话,我惊呆了,一个生活这醇枘训娜耍桓雎俾涞缴缁嶙畹撞愕娜耍谷换瓜胱殴遥谷蛔鋈说脑虮任颐钦庑┮鹿诔娜硕几呱小N铱几芯醯阶约核坪醣湫#215;耍行┍拔ⅰ?brgt;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那种很敬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耳朵里飘过的全是他那些幽幽道来的埃?br    

        农村真的穷,很多人都说,穷还生那么多?其实,为什么要生了一个还要生一个?谁愿意那么穷还要养几个孩子,生活压力更大,可是没办法。被逼的啊!在农村,人老了,没劳动能力的,就等于开始要养个闲人,农村的老人没养老保险,没任何社会福利,也没任何生活保障。如果不多生孩子,老了后,一个孩子养不起俩人老,那还不得活活饿死,于是只好多生几个,分轻负担。养儿防老是农村不得已的传统!

        每个农村的父母都想自己孩子有出息,而想改变命运只有考大学一条出路,可是读大学却是很昂贵的,所以家里只要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全家都要遭殃,跟着砸锅卖铁的供着。可是现在大学生毕业工作很难找,尤其是读的学校不好,专业又不好,更难找;没拿到毕业证等于没上大学,去任何单位人家都要看你学历证书,没有,只能当民工。

        说到这儿,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力的憋着嘴巴,不再言语。

        我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无法想象的,于是我选择沉默。也只能沉默。

        中午,我叫了两份快餐,我端了一份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我假装生气道:我打扰你一个上午,让你没好好休息,请你吃个快餐算是表示歉意!他推辞不掉,只好接过去了。

        我知道一个快餐,太寒碜了,可是我知道,如果过于奢侈的东西,他又怎么肯接受?

        晚上,女的很晚才回来,累的一身疲惫。我听到男的说: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你饿了吧,快吃吧。女人坚持说吃过了,非要男的吃,因为男的有伤在身,需要营养。听着他们推来推去。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知道,我又错了,我太不了解他们彼此的爱了,他们的爱是双份的啊!又怎么忍心一个人独吞一份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而让另一个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呢?

        那天,我终于知道:两份爱的倍数很大,很大,很大。以至于我根本无法看到它的边际,无从理解它的内涵。

      男人终于慢慢的好起来了,等他完全康复的时候,我托朋友给他找了份稍微轻松点的工作,虽然赚钱不多,可是毕竟比先前的要好些。他们夫妻俩带着满怀的感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谢谢。尽管我一再说这是举手之劳,可是他们还是不停的说谢谢。弄的我都有些惭愧了。

        一个月后,男人和女人兴高采烈的跑来拽着我往外走,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们就把我拖出了门外。直到楼下,我才搞明白,原来男人发工资了,非要请我吃饭。我呵呵的笑着,说:不用客气了,都是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吃饭就免了吧。可是他们固执的拉住我,非请不可,说:不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看着我也一副坚决不去的样子,他们俩急了:你是不是怕我们带的钱不够,不看,我带了好几百呢。说着就要去掏钱。看着他们憨厚可爱的样子,我实在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怎么拍芗热盟乔肓宋遥巳戳怂堑男脑福帜芪鞘∏我想起了广州最便宜的饭馆,拉面馆?brgt;  

        于是我装作沉思良久的样子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的东西很好吃,我最喜欢吃了。不如我们去吃兰州拉面吧。他们俩先是一呆,接着就说:那怎么行呢?怎么能请你只吃碗面呢?说啥也要请你吃顿好的。

        我故意很生气的样子:我就喜欢吃拉面,你们要是诚心请我,就请我吃拉面,要是吃别的,我可不高兴了。

        他们俩看我生气了,只好答应着,说:一切都依着我。

        到了面馆,我点了一碗牛肉面,男的点了一碗素的,一碗牛肉的。等拉面端上来的时候,男人把最大的一碗带牛肉的面推到我面前,把另一碗有牛肉的端给他老婆,他自己的那碗却是碗小的素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男的赶紧解释到:我喜欢吃素的。以前的伤口还没长好,吃荤的对伤口不好,素的好。

        其实我知道,这根本不关伤口的事,我知道他是为了省钱,可是他不会亏待朋友,于是只能亏待自己。

        看着他大口的吃着面,看着他老婆不停的把牛肉夹到他碗里,看着夫妻两人你不停的你把肉夹给我,我把肉夹给你;我的嗓子哽在那里,难受的咽不下去一口面。我能感觉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面的热气扑在了脸上,还是有别的东西糊住了眼睛,能感受的只有一阵潮湿。

        第一次,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吃光了碗里的面,喝光了碗里的汤,尽管我撑的胃疼。可是我第一次能感觉到我内心深处很充实,很满足。

        虽然吃的是8块钱一碗的拉面,但是我知道这一餐很贵。那不仅仅是花去了他们好几天的生活费;让我得到的更不仅仅是饱饱的胃,而是我从未有过的感激和体会。这无论是多少钱都不能买得到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恩惠;那种价值只有人性中才有。

        我想,这是我至今为止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它真的很奢侈,很昂贵。

      一个懒洋洋的午后,我的那个朋友给我打电话来,当我听完他的叙述,我吓呆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听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隔壁的那个男的被抓进了公共安全专家局。

        朋友不停的埋怨我,怎么会给这样的人介绍工作,言语间的不满,无疑是说,我让他帮忙找了这个工作,事情现在弄成这样,他在那个公司老板面前已经颜面尽失。听着他愤愤的挂断电话,我就知道,以后这个朋友算是没了,更别说再找他帮忙给那对夫妻介绍工作了。

        我已经来不及关心,这份或许叫友谊的东西还是否能完整的存在,也无心去跟这位朋友道歉,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我只想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潜意识里竟然多了份对他的信任,我告诉自己,也许这是个误会。

        我请了假,急忙的赶回家,跑上楼,去敲那扇门,可是良久,都没人来开门。我有点失落,我想也许女的已经赶去公共安全专家局了。

     ?br    

        我无力的靠在那里,望着隔壁我的门,突然伤感起来。我看到了我门框上贴着一张纸条,我跑过去,撕下来,是女的给我留的言。上面没说什么事,只是留下了一个派出所的地址。我不及多想,便赶去了那个派出所。

        赶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两个民警正在对女的训话,女的低着头,忍住抽泣,耸动的肩膀似乎在极度的压抑着将要哭出来的声音。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那个中年妇女频频的皱着眉头,尽量的让身子往一边靠,唯恐女人那身有点破旧的衣服玷染她。我冲过去,拉住女的胳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个民警先是打量了我一番,沉吟了半响,然后口气缓和的问道:你是?我没看他们一眼,自顾的说:我是**晚报的记者,她是我的朋友,我想来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两个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半信半疑,但是又似乎不敢冒险,于是姿态便低了下来,不再大声的吼着对女人训话,对我也客气的套起交情来。

        我把女人拉到一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老公在哪里?女人看着我,还没开口,眼泪就刷的掉了下来,我安慰她不要哭,先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我们再想办法。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他老公去为公司的一个客户送资料,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时候,正巧遇到“飞车party”抢劫正在等车的一个妇女的包。妇女拼命拉住自己的包哭喊,却没有一个人去管,正在双方你争我夺,僵持不下的时候,他看到了,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帮妇女夺包。无论贼人怎么打他,甚至拿出了刀子,可是他还是拉住包不放手,这时候执勤民警赶来,“飞车party”便逃窜了。

        本来事情就这么简单,可是当民警赶来的时候,看着他也在夺包,以为他是抢劫犯的同伙,就问那个被抢的妇女,认不认识这个男的,妇女一口咬定不认识,并且还强调:她也不知道这个男的是 “飞车party”同伙,还是另一伙抢劫犯,反正跑上来就夺她的包。民警二话不说,就带走了男人。

        由于男人着急给客户送资料,所以再怎么解释都没用,挨了匪徒的打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民警猛揍一顿,让他老实交待。他怕耽误公司交待的任务,只好报出了公司的名字,本想着这样只是可以赶紧让公司派人来把资料及时转交给客户,没想到,公司一听,立马不承认他是本单位的人,也就是说他立马就被开除了。

        民警通知了他的老婆,他老婆一来,就被定性为:抢劫犯家属。不停的被训话,还让她交待问题。她吓得不知道说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要是我不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完她的叙述,我一股无名火就上来了。我转身到那位妇女旁边:请问,你就是受害人?我想采访一下您,这是我的工作证件。妇女愣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不理会她的莫名其妙,继续问道: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你为什么就认定这个帮你夺包的人也是抢劫犯,为什么你就不能认为他是来帮你从匪徒手上夺回包的人呢?

        妇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民警,慢吞吞的,结结巴巴的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人?这年头,谁还爱管闲事啊?难道他不怕死?他要是真帮我,那他不是傻子就是精神有问狻ol.ice听着,也频频点头,似乎她说的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应该做的。

        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然的表情,我愤怒了,我大吼起来:他如果是抢劫犯的同伙,为什么抢劫犯打他?他如果也想抢你东西,为什么pol.ice来了不跑?在pol.ice来之前那会,他完全可以抢了你东西就跑?你东西少了么?他打你了么?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他也是在抢你包么?你们pol.ice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抢劫犯?是因为他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还是因为他穿着不够华丽?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忙的人,你竟然还要指责他是抢劫犯?如果是你被冤枉,你会怎么样?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们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就抓人,就非法拘留,你们这是犯法!我指着那个妇女:你这样不识好歹,分不清好人坏人,你不觉得惭愧么? 难道你也要教育你的孩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不说话,我知道,在这样一个治安混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城市,在这样一个,人与人之间冷漠的不带丁点温度的社会,在这样一种你被欺负,我无视的风气下,没有人开始相信善良,也没有人会去相信会有人无私去帮助别人,甚至当你去好心的做一件你认为对得起良心的事情的时候,在多数人眼里,那成了你伪善的最好外衣。

      pol.ice可以抓错你,法律可以错判你,可是你要想去纠正这个错误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抓错你,可以只是因为怀疑你,就能给你戴个嫌疑犯的帽子;疑罪从无在很多时候只是法律条文里的一句话而已,现实中能真正贯彻实施的屈指可数。判错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归咎于司法的不健全,可是没有人会为你受到的不公待遇负责,提起国家赔偿,也只是说说而已,又有哪个人能真的得到过这样的道歉形式?!

        我知道,要给他洗清罪名,我必须全力以赴,我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他是好人,他当时是想去帮助那个妇女。

        尽管,现在妇女含糊其辞,已把自己搞糊涂了,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来帮自己的等等理由来推脱,不想面对自己遇到好人,反咬一口的事实。pol.ice也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抢劫犯,但是事关他出现在事发现场,并与此事有关联为由,不能彻彻底底的还他一个清白。

        我知道,要靠抓住当时的那两个抢劫犯来为他洗脱不白之冤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能想办法找其他证据。我利用自己是记者的身份,想尽办法,找到了当时事发现场的2个目击证人,是一个报亭的老头和一个推着车买水果的妇女。他们都说当时那男的的确是去帮被抢的妇女夺包,不是抢劫犯。可是当我想要他们陪我去趟派出所跟pol.ice证明一下的时候,他们却死活都不肯。说不想多管闲事,怕惹一身臊。在我苦苦哀求无果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耍了点小手段,与其说是手段,不如说是无奈之举。

        我说我是记者,现在要对那天发生的事件,写篇评论。广州街头一妇女被抢,好心人施救,反被诬赖是歹徒,旁观者无人肯出头!我还故意说:你们俩我也会以匿名形式将你们事不关己的态度写进去的,不知道你们的孩子看了,会有何感想。

        看着人有点迟疑,我又说,如果你们肯证明,我当然也会在文章中把你们伸张正义,深明大义的善良举动报道出来的。我相信你们都是好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好人被诬赖受不白之苦的。

        他们掂量了很久,终于还是被我说动了。

        我又去找了男人公司的上司,尽管他很不情愿的开证明说那天的确是派男人去给客户送资料的事实,但是碍于我与他们老板朋友有交情的情面,还是开了。尽管,我也知道,那个原来的朋友其实也许已经没得朋友可作了。

        我找了墒Γ裳苏夥矫娴姆桑辛撕芏嗯笥押屯В沼诎涯腥伺隼戳恕?brgt;  

        尽管出来的时候,pol.ice没一句道歉的话,尽管那个受过他帮助的妇女没一个谢字。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斤斤计较的去在乎。起码证明了他无罪,证明了他是个好人。

        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失去了原本可以称之为好友的朋友;甚至失去了以后可能再联系的可能。但是我得到的更多,更多,我得到了让一个好人恢复声誉的机会,我得到了去帮助一个值得去帮助的人幸运,我也得到了一份我对自己的由衷的感激。

        我不知道,他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还会不会毫无顾虑的冲上去帮忙,也不知道他内心是不是已经开始对于做一个好人的概念有了新的诠释,可是我知道他本质的善良不会因此而动摇。

        可是无论怎样,也不管以后他会不会继续这样做,我们都没资格再去怪他,也没权利去让一个受过伤害的好人忍着痛再去迎头顶刀子!因为,那个拿刀子伤害他的人,其实就是我们,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个社会。

        天空飘着雨,有点阴霾,来来往往的人潮,冷着一张张没表情的脸,继续在这个城市生活着,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甚至当初亲眼见过此事的人也许早已当作一个谈资将其遗落在脑后。

        世界忘记了,可是我记得,那天记得,岁月记得。

      自此以后,那夫妻总是显得有点卑微,总是在感激了我之后,有点抬不起头来的难过。似乎全都是他们的错,似乎他给我们,给所有的人添了很大的麻烦一样。也许,真正善良的人都是这种心态,总是不停的从自身找原因,总是觉得如果我够好,又怎么会这样,却从来不去怪罪别人,不去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我试图给男人再找份好点的工作,无奈,夫妻两人总是笑眯眯的说:不麻烦了,他们找到工作,已经在上班了。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知道上次给我添了乱,是无论如何弥补不了的,尽管我不在乎,可是他们在乎,他们不想再来让我为难,所以便拼命拒绝我的好意。

        男人早出晚归,我想或许是真的找到工作了。看着他们每天筋疲力尽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帮他们。我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无可奈何的难过,竟然是能折磨人的。

        元旦的时候,我在楼道遇到他们,夫妻二人高兴的跟我打招呼,说要出去吃大餐。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出门,我心里不禁艳羡起来,也许在我们为他们难过的时候,他们却能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的点滴快乐和幸福。

        第二天,我一看到他们,就开始调侃:昨天去哪里吃的大餐?他们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神秘的笑了,那笑有点天真,又有点温暖。女的趴早我耳朵边悄悄的说:大姐,你知道么?有种店,是一块钱吃到饱的!我惊诧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广州呆过的人都知道,有很多快餐店,为了吸引顾客,总喜欢在门口张贴着一块钱吃到饱的大条幅,可是我们每个去过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一种标语,真的进去消费了,是永远不可能会让你花一块钱吃顿饭的。说句实话,进去吃饭就算你一个人,吃下来,再怎么节省也要20块钱。何况是夫妻俩人一块去吃呢?

        我很怀疑的看着他们,他们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说:真的,大姐;我们没骗你,我们昨天去吃过了,我们两口子一共就花了五块钱!我失笑出声:怎么可能,米饭一个人都要算两块钱呢,五块钱,你们吃的啥?

        女人嘿嘿的笑了:我们进去,看菜单,发现只有一种小菜是一块钱,就是花生米,这么小一碟。一边说着,她便用手比划着,其实她不比划我也知道那碟花生,估计一共不会超过10粒花生米。因为在餐馆里,这种一块钱一碟的花生米,只是为了响应他们的一块钱吃到饱的口号的。现实中真正去点这个菜的人屈指可数。

        女人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他们的例汤是免费的,一大盆呢! 反正米饭按人头算钱,一个收两块,我们俩就着花生米一人吃了四碗米饭,喝光了所有的汤,吃的饱饱的,只花了五块钱呢。

        说完,他们俩相视一笑,反而让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怀着多大的勇气,走进一个还不错的餐馆,坐下来,只点一碟花生米,却能吃完四碗饭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喝光免费的汤时, 一粒花生米就着一碗饭怎么就吃的那么满足,那么开心。

        我想,当时,肯定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甚至还会有人窃窃私语的笑话他们老土;也许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别人侮辱的话语,也能看到别人鄙视的眼光,但是他们却还能继续坐在那里,吃完那顿饭,并且是高高兴兴的吃完,然后拿五块钱去买单。

        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多么可耻,也并不觉得这样做会有什么不妥,拿五块钱来消费也是顾客,消费五块钱并不就比消费了50块的客人低一等。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却往往看到在某些消费场合,似乎高消费更能得到好的周到的服务,又似乎有钱的更能得到尊重。

        我承认,如果是我,怀里揣着五块钱,是绝对不敢去这样的餐厅消费的,我没有勇气去只叫一碟一块钱的花生米,也许尽管我的食量只是一碗米饭加一碟花生米,但是我还是会要几个也许我根本不会动一筷子的奢侈的菜。其实内心也知道那是浪费,但是又有哪个人不喜欢用钱的浪费来购买自己面子的实惠呢?

        在这个社会,有钱的比没钱的说话更有底气,富有的比贫穷的更能得到别人的尊重,高高在上大都是有钱人,社会底层的都是贫困潦倒的。毕竟现在是商品市场的社会,经济类型决定了钱是多么重要,钱变成了自尊,面子的代名词。我们每天都活在赚钱买面子的日子里。在我们奢侈的去花大笔钱买所谓的面子的时候,我们是否会想起有那么一群人,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呢?

        月薪不如别人高感觉没面子,到现在还没有百来平方的房子感觉没面子,工作了几年还是普通职员也觉得没面子,看到别人的老婆比自己的漂亮也会觉得颜面尽失,甚至会因为别人的衣服比自己的名牌也会汗颜。我们活在一个面子至上的世界,那点卑微的自尊心总是遮掩着自己脆弱的颜面。回首已逝去的岁月,才发现其实活的并不快乐,是因为赚的钱太少了,买不起足够的面子?还是赚的钱买来的面子,遮住了自己的人性尊严?

        金钱,生存,面子,自尊;在人生的天平上,到底孰重孰轻?!

      年前,我懒洋洋的等待着春节的到来,想着是否该回家陪父母过年。在我犹豫了又犹豫的时候,我发现离过年还不到10天了,我想公司是非要靠到年前才肯放假的,想着又要买全价的飞机票,便在心里开始狠狠的想:明年一定不再磨蹭,提前俩月买票,估计就能买4折的飞机票回去了。

        就在我敷衍着年前最后几天的班,想着如何找个借口提前请假回家的那几天,我一直没看到隔壁的小夫妻。我以为他们早就回家过年去了。

        可是就在一天半夜,女的敲开了我的门。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含糊的问着:有事么?女的显得很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让您帮个忙,听说民工能网上订票,你能不能帮忙看看?我答应着,让她进了门,我打开电脑,开始帮忙给她订火车票。可惜的是,网上订票是要民工单位团体订票,她和她老公的单位都没有人给他们订票,他们个人又没资格网上订。她看了看规定,很郁闷的走了。我迷迷糊糊的竟然忘记说句安慰她的话。

        第二天,我心里一直记得这件事,总觉得该做点什么。我从新闻上看到可电话订票,便匆匆记下了号码,准备给他们个惊喜。

        下班时间还没到,我就急忙赶回去了,我回去的时候,女人在家,我好奇她为何没去上班,但是我只顾着说电话订票的事,就没来得及问。男人不在家,我絮絮叨叨的跟女人说着电话号码,我还掏出自己的手机让她赶紧打电话订票。

        女人苦笑了一下,没接我的手机。眼里含着泪,哽咽着对我说:我就是因为打电话订票,被老板看到开除了。说着便苦起来:我这个月半个月的工资也没给,说我是违反规定了,不罚钱就算是宽大处理了。

        原来,女人也听人说,可以电话订票,从一大早起来就去IC电话亭打电话,可是总打不进去,就在中午吃饭时间,偷偷溜出去打电话订票,可是打通了就说票已售完。一连一个星期都是如此,女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在早上店里没客人的时候,用店门口那个公用电话继续打电话,8点半就打通了,女人高兴的不得了,以为这次终于可以订到票了,结果却说票已售完。票没订到不说,打电话却被老板正巧看到了,说她上班时间做私事,就把她炒了。无论女人怎么苦苦哀求,还是惨遭开除。

        我一边安慰女人:反正要过年了,也要赶着回家过年呢,不干了也好,明年回来找个更好的工作。一边说:要不再用我手机打打试试,说不定能订到票呢。

        女人摇着头:不可能的,我老乡电话打了十几天了,也没订到,就算早上八点一开通服务,你第一个打进去,也订不到票,因为这个列次的火车过年很紧张,不可能正当途径买到票。

        我以前只知道过年买火车票难,可是没想到这么难。我就问:去火车站排队买不行么? 不是听说那里很多票贩子么?实在买不到就买黄牛票吧。

        女人沉思半响,说:我老公已经在火车站排队排了半个月了,还没买到票呢。他白天请假去排队买不到,晚上就通宵不睡觉在那里排队买,还是买不到。票贩子天天看到我老公,主动找我老公说了好几次,说他们有票,保证真的,可是手续费太贵了,我们不舍得阿!

        我说:多少手续费?总不能比火车票价还贵吧!女人咧嘴笑了,那笑有点勉强:我们回去,坐硬座,票价才200多,可是手续费却要300,你说两张票连票钱加手续费就要1000多,我们一个月的钱啊。这不是喝我们血么?1000块钱,在我们老家,是一年的收入啊,我们怎么能舍得呢!

        听着她的话,我无语了。我突然感到很自卑,感觉自己竟然是那么浅薄,那么无知。

        为了两张回家的火车票,工作丢了,俩人日日夜夜去排队买票,拿着生活费去打那个比长途还贵的电话,半个月下来,得到的结果竟然是:票已售完。

        那么多火车票去哪里了? 为什么天天排队买票都说没票了,票贩子却又喊着:去任何地方都有票,手续费300元呢?

        到底,票都到了何人的手中? 又是怎样到了这些人的手中的呢?而那天价手续费的暴利到底在养活着谁?

        我气冲冲的拨通了火车站的服务电话,我刚说完车次,就被告知:春节前本次车票已全部售完,请转乘其他车次。

        我有些失望,试图劝说他们能不能转车回去?或者坐长途汽车?女人惨淡的笑了笑:大姐你别操心了,没法转车,能经过我们那个小地方的,就这一个车次,到别的地方倒车,也不好买票,还是回不去,汽车太贵了,都快赶上飞机票价了,不如走回去呢。说着还半安慰我似的开着这个黑色的玩笑。

        看着她紧锁的眉头,想着也许这会她老公还在火车站满怀着那么点希望排着队,等着老天爷大发慈悲,给他们两张回家的票,而我却还在犹豫着过年回不回去陪父母,想着回趟家真累,来回路上够折腾人的。

        我开始觉得自己的卑鄙,甚至渺小。他们也许可以不回去,但是却非要坚持回去,是为了双方年迈苍老的父母?还是为了回去分担家里的忧愁?无论怎样,为了回去,却要付出这般代价,值得么?也许很多人不以为然,可是在亲情的天平上,这个砝码却很重。

        一张过年回家的火车票,就那么一张薄薄的纸片,不知道要费多少心,伤多少神,排多少个夜晚的队,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得到!那里面到底藏着多少回家人的血汗,又写着多少回家人无奈的眼泪?!

      我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了,全价!

        每到过年,航空公司都开始腰杆子硬起来,打死不打折,可是飞机票却依然紧俏,中国人都太恋家,过年花在回家路上的路费,也算是对拉动经济增长做点贡献了。

        “铁老大”,仍然牛气烘烘的一边说着加开临时列车,又一边抱歉的告诉你:票已售完。隔壁夫妻在轮班排队买票的情况下,还是没得到回家的那一张通行证。他们天天在火车站广场等着,盼着哪天能有个好心人来退票,可是这种奢望很渺茫,他们似乎也感觉到无力回天,除了等待奇迹,只能盘算着是不是真的要走回家。

        在此期间,我一直不停的在网络上搜索着关于这辆车次的消息。每次看到有人转让,我都急不可待的去联系,可是都是票贩子在打广告,手续费比票价都高,而且行情看涨,越来越高。

        我想帮他们出手续费,只要他们出票价,可是他们死活不答应,说是原则问题,就是走回去也不买高价票。他们很正式的跟我说:我们是中国公民,为什么坐车要买高价票呢?我们又不比别人低一等!难道我们没权利去享受一张正当价钱的票么?都去买高价票,以后就真的只有高价票,没有正当的火车票了,那些暴利养活的都不是好人,我们越这样养他们,他们越贪婪。

        听了他们的话,我沉默了。

        我突然害怕起这个有点病态的社会来,我怕那致命的细菌会感染我!

        我感到那么无能为力的难过,我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可是我却到头来什么都没能为他们做,甚至只是两张火车票,我都不能帮他们。

        我最终没逃脱,找关系,走后门的那些俗套。我托了朋友,朋友又托了朋友的一个在火车站工作的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两张硬座票。吃饭,应酬,说着冠冕堂皇的感谢的话,最后,终于在每张票多付了100元的情况下我才有机会把票握在手里。

        酒足饭饱后,那人打着酒嗝还在继续不停的说着:票是多么难买,别人多出300块手续费他都没给,因为看在老朋友面子上他就当免费帮朋友的忙。

        我只好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他,说着千恩万谢的话,用一种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的态度来应承他的恩惠。他满足的笑着,我也在心里满意的想着:有了票,他们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当我把两张车票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呆住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崇敬的眼神望着我,良久都不说话。我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女人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买来的高价票?我摇摇头?那票是哪里来的?我笑了。我没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面前有些虚伪的实话是不需要说出来的。我告诉他们。票是我的一个同事的朋友买的,原本要回家过年,可是公司突然说有事,回不去了,只好转让票。结果正巧让我知道了,我就赶紧买过来给你们送过来了。我怕他们说钱的事,赶紧补充:票人家没多要一分钱,要不去火车站退票还要扣手续费呢,你们要了,正好解决了人家后顾之忧,人家还省钱了呢。

        他们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一边把票接过去,反复的看着,抚摸着,一边掏钱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要。他们便怔住了脸,说我不要钱,他们就不要票。我没办法只好收下了钱。

        他们走的日子比我早,我去车站送了他们。我偷偷买了些广州特产和水果,在他们检票进去的时候,把东西塞到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大编织袋里。

        看着他们拎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的或许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欢笑里,让人感觉那一切都很珍贵。

        他们不时的回头看看我,用拎着包的手用力的跟我挥手,咧嘴笑着,眼神里的光彩很温暖,我内心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竟然有想哭的冲动,我忍住了,也笑着朝他们挥手。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我没走,站在那里,我似乎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那一定是他们要回家的那列火车,那火车里一定有他们要回家的两个座位。

        归途很累,很遥远,可是回家的路却很温暖。

      我第一次觉得过春节不那么无聊,我第一次觉得来回的路上不那么劳累。整个年,我过的很快乐,当我再次回到广州的时候,他们夫妻还没回来。

        我想,他们一定是买不到火车票,要等过了高峰期才能返回。我安静的等在那里,看着那扇我隔壁的门,希望,在偶尔一天,能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们来的真的很迟,元宵节过后一个星期才姗姗来迟。我微笑着迎接他们,端去我买的汤圆,跟他们分享我所有的快乐。

        女人跟男人商量着:想推个小木车卖点水果或者小吃。问我的意见,我说好。与其给别人打工那么累,还不自由,倒真不如自己买点小吃赚钱好些。

        于是夫妻俩,便买了个二手的小木车,批发了点菠萝,西瓜,在家练熟了削菠萝和西瓜的技术,便开始上街卖起了西瓜菠萝,一块钱一块。白天女人一个人去,晚上,夫妻俩一起出门,广州这么乱,丈夫不放心,再晚都陪着老婆卖完了,再回来。第二天一早,又去上班。

        看着他们恩爱的每天出出进进,我由衷的羡慕却又高兴着,我想,就算苦,两个人分担开来,也是甜的!如果将来能有这样一个人对我说;无论痛苦灾难,我都会在你身边。我听了一定会哭着嫁给他,虽然我不知道要等这样的一个人等多久,但是起码有了憧憬,人便分外的有了希望起来。

        有时,很晚了,还没把削好的卖完,他们就拿回来,分给我吃。我每吃一块就会笑着对他们说:我又吃掉你们一块钱。

        其实我在心里明白,他们完全可以不用送给我吃,他们生活拮据,完全可以自己吃掉,剩下的又不多,水果吃了又对身体好,以前平时都不舍得买。可是他们仍然愿意分给我,因为,在他们的内心里,他们认为是好的东西,都愿意跟别人分享。

        记得以前,在学习和生活中,我们经常能接触到:无私,奉献,善良这些美好的字眼,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周围发生了变化,在我们的字典里再也看不到那些美丽的东西,自私自利,冷漠,代替了那些小小的感动,成了我们的主流。

        当我,又一次体会到这种久违了的感觉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像个孩子捡拾到了珍贵的宝贝,我想我一定好好珍藏起来,在哪天忘记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

        那天,我下午回来,看到女人在家,很奇怪她没出去卖东西。就半开玩笑的说:老板,该开工了?怎么还没走?女人看到我,先是灿然的笑了笑,说:今天一天都没出去,做买卖的家什没了!

        没了?卖了?丢了?我连炮竹的问道。她说:昨晚,被城市管理者抓到了,都给砸烂了!

        砸烂了?凭啥?我气汹汹的问。她无奈的摇头,说:说是影响市容市貌,还影响环境卫生!他们没别的事,就是专门抓小商贩的!

        我惊呆了,抓小商贩的?我突然一阵悲哀,就算有一百个理由抓你们,也用不着砸打抢吧?! 跟别人说明白不就行了么?用的着这么土匪行为么?

        女人听了我的话,竟然笑了,说:我就心疼那菠萝西瓜,好好的,削好的被扔了,没削好的也被砸烂了扔的满地是,我倒糊涂了,是我们推小车卖西瓜脏呢?还是把西瓜砸烂在地上,弄的一地西瓜渣滓脏呢?!

        听着女人的疑问,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到底是谁更肮脏?是那卖西瓜的小贩?还是那砸西瓜摊的城市管理者?

        原本干干净净的一切,究竟谁是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弄脏了我们的世界?!

      一辆花了一个月生活费买来的凭傻男∧境担欢鸦税敫鲈律罘崖蚶吹奈鞴喜ぢ埽谷辉诠馓旎罩拢灰蝗和愣冀凶鋈说募一镌伊烁鱿“屠茫斡赡憧嗫喟螅斡赡愫没八稻。踩斡赡阊劾徜桡?brgt;  

        无情的打砸把你要生存的一点点希望给砸碎,冷漠的言语将你最后的自尊践踏的体无完肤,吼来喝去的态度对你的乞求熟视无睹,就这样,在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里,你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我能想象的出,女人当时的那种心碎,那种绝望,那种甚至是可怜的尊严被践踏的伤悲。可是,就算我再怎么去理解,我却永远不能替代那种伤心欲绝的体会。也许,这就是人类的悲哀,一种你无论如何不能逾越,不能跨过的鸿沟,你只能去了解,却不能去感受。

        我无力的想着所发生的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苦笑。我竟然想为她讨个说话的能力都没有,我感到了自己的有限,感到了自己总在接受了别人的恩赐后却不能报答的那种难受,那种矛盾的苦楚。

        我很想,再出钱帮他们买辆小车,可是女人说无论如何不敢去卖西瓜菠萝了,不是怕城市管理者,是受不了那种活生生的好东西被糟蹋的场面,是见不得那种一片狼藉的情景。

        我尽量出些能赚钱的主意,女人说老乡帮她找了个发传单的兼职,不累,她想先做着。我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脸庞,心很疼!

        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我越想越上火,恨不得把这个世界洗刷一遍,可是只我一个人的眼泪不够,甚至全世界的人的眼泪也不够!

        我竟然气的牙疼起来,半边脸都肿了,疼的我食不下咽,鼻子也因为牙疼上火,流鼻血。我干脆请了假,去医院看牙。

        几天折腾下来,吃药,打针不管用,后来重新检查,又说牙疼发炎引起了这里毛病,那里毛病,然后又开始治疗,又一通打针,吃药,检查,再检查,结果还是没好,牙还继续疼着,我继续郁闷着。

        最后,医生觉得给我拔牙补牙!会更有效,又折腾了几天,总算开始转好。这一个牙疼,花了6000多块。我才知道,原来嘴巴里长的是28颗金豆子,贵着呢!

        可是看到新闻上那些天价医疗费,我又欣慰了,别人看个病都几百万呢,我才6000够便宜的了!

        我突然感慨起来,也许有的人能付得起天价医疗费,可是我付不起!也许我能付得起6000块钱的治疗牙疼的钱,可是有的人就付不起!和还有更多的人比我贫穷,还有更多的人看不起病!

        看病贵,看病难,这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可是这个根深蒂固的问题却始终没得到解决!我想到我们不远的邻国印度,它虽然还不太富有,虽然也人口众多,但是医疗制度却还完善,全民医疗免费。我不由的羡慕起来,不由的想着哪天我们也能享受到此等待遇!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我想,报道上就再也不会有某某小女孩得白血病家人倾家荡产筹钱治病,也不会有,某人得病无钱医治自杀身亡,更不会有为救治得病家人全家集体上街乞讨!

        生病是谁的错? 身体的错么?! 没钱治病是谁的错?家人的错么?!医疗费用居高不下谁的错?医生的错么?!

        也许谁都错了,也许谁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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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捂着半边脸,忍着隐隐作痛的牙,心里恨恨的想:这6000块钱算是白花了。

        女人自从摊子被砸了后,便兼职发传单,可是活儿并不是天天都有,所以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在家歇着。这天她看到我蹲在门口,抱着头不说话,吓坏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她才看到我的脸肿了。她心疼的问:怎么了?这是?我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倒霉啊,牙疼,快要老命了。

        她急忙问:看医生没?要不要紧?我从疼痛的牙缝里挤出虻サ幕埃嚎戳耍挥茫?白花6000块,现在是牙也疼,心也疼!

        女人让我张开嘴看了看,自语道:肿的很厉害,要从根里治,你等着。说完就一溜烟跑回家。

        不大会,女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要我喝,我看着脏兮兮的,就皱起了眉头。女人硬逼着我喝下去。就这样,连续好几天,女人都让我喝那种苦苦的黑汤水。结果竟然消肿了,慢慢的牙也不怎么疼了。我想一定是那黑汤水起了作用。

        原来,女人怕在异地他乡生水土不服或者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从老家带了些中药过来,正好她老公有牙疼的毛病,就带了些这方面的中药。看到我疼的厉害,她就把那些药都熬了汤给我喝,没想到吃了几付,就好转了。

        我想着,她把药都熬给我喝了,万一哪天她老公牙疼,可怎么办?女人竟然笑笑:没事,他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我知道牙疼的滋味,所以心里还是后悔吃了人家的药。

        我问这药很贵吧?女人笑了:不值钱的,都是些花啊草啊的,家乡的山上多的是,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生产出来的化学药品,只几块钱一副!

        我开玩笑的说:几块钱?那我那6000块钱不是喂狗了?女人笑了:我们那里穷,人病去不起医院,只能找个老中医开点中药熬熬喝!6000块看个牙疼,就是村长一辈子也没这个福气!那要多少人家一年的收入呢。

        我听着女人的话,开始心凉凉的。6000块,这数字在我心里边格外沉重。

        女人突然问了一句:在这里的医院生孩子要多少钱?我沉吟了一下说:估计要个一万块吧!女人吓了一跳:一万块?那要是生完了就走,不住院呢?我想了想:也要好几千吧!女人愣了:马上要生了进医院,让医生帮忙接生出来,我立马走人,也要上万么?我不用他们啥东西,就借他们点时间,搭把手就行了。

        我没明白女人话的意思,也没往深处想,只是担心着那些月收入不足千元的民工的老婆,如果来到这大都市,不小心怀孕了;来不及回乡下老家生产,,他们要拿什么去进这大城市医院的大门,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呢?!

        生存是人共同的权利,如果连生存都被剥夺,或者说为生存要付出惨痛的血的代价,这样的生存还能配的上人类赋予它的最初的意义么?

        一个生命,一颗牙齿,一句问话,告诉我:生存= 艰辛!

      看着自己滚圆的大腿,一天肥一圈的腰枝,近蠕动的庞大躯体,我再也不能忍受我日渐臃肿的躯体。我决定要减肥!

        减肥,对于一个有些懒惰的人来说,是很困难的事。克服这个问题,需要一个支撑点,我想到找一个人监督,或者找一个人陪我减肥来调动我的积极性。

        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隔壁现在不用忙着上班的女人。我毫不犹豫告诉了她我的想法,她没迟疑就答应了。

        从此,她每天早晚都陪我跑步,陪我做运动。每次我都自嘲的跟她开玩笑:我真残忍,找你这么一个皮包骨头的瘦子跟我一起减肥!她总是安慰我:锻炼身体有益健康是好事,不管胖瘦运动都有好处。

        我心安理得的每天让她陪着我,看着她越来越瘦,我又不免内疚,可是每次她的笑脸却又把我的那点愧疚吹的荡然无存。我只好总是借口减肥,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她,她不要,我就生气,她没办法只好收下,眼里却总是满是不好意思的感激和受之有愧。于是她用更拼命的陪我运动来偿还我对她的那点小小的恩惠。

        我做梦也没想到,愚人节后的第二天,她来告诉我:她要回老家了!我以为她在补上愚人节没给我开过火玩笑的机会,可是我错了,她是真的要回家!因为她怀孕五六个月了!

        她本来是打算在这边生的,后来听我说到生孩子估计都要上万的,就下决心提前回老家,在老家待产。怕再晚,挺着临盆的大肚子坐火车不方便,所以才决定现在就走。

        我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她怀孕了,我还让她陪我做剧烈运动的镜头!我感到自己的可恨,一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女人,挺着隆起的肚子天天陪在我身边,我竟然视而不见,是我自私到只考虑自己?还是我冷漠到忘记了他人死活?

        想着她每天笑靥如花,从来没表现出半点怨言和不高兴,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可恶。我开始鄙视自己,憎恨自己那种习惯于接受别人付出的不良嗜好。

        看上去,她更瘦了,于是我更痛恨起自己来。也许她每天没命的跟我锻炼,回家却吃不饱,第二天却要半饿着肚子继续陪我运动,肚子里还有一个消耗着营养的胎儿,这是怎样的一份艰辛的心情?这是怎样的一种残忍的场面?

        当我大吃大喝,山珍海味的把自己喂养成一个十足的胖子,却要求一个每天吃不饱,饿着肚皮的孕妇跟我一起运动减肥?!这就是人性的自私,这就是我的自私到极点的本质的最有力说明。

        我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我并没高尚到哪里去,我还是那个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的那个龌龊的人,尽管极力想用帮助别人来掩盖自己的哪些自私的本性,可是还是失败了,本质像个烙印,已经刻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面对这着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开始无地自容,我突然感觉我根本配不上做他们的朋友,尽管我曾那么的想,但是我不够格,也没资格去填下那份上帝面前的契约,我只是个自私的懦夫,我没权利要求灵魂对我有任何丝毫的原谅!

        我被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被人性的刀子割的体无完肤。那感觉很痛;很麻木!

      我的所有的思想,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觉察,只是用一种悲伤的情绪跟我道别。

        女人是一个人走的,为了省钱,女人死活没让男人送。

        我不知道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拎着大包小包好几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怎样挤上了火车,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到了家。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做不到,不是没勇气,是没那个能力!

        没几天,男人就搬走了,因为他觉得一个人住个几百块的房子不划算,赚的钱都搭在住上了,为了省钱,他选择了免费的,和一群民工一起住在一个桥下搭的窝棚里。男人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封我写给他老婆的信和一张银行卡。我叮嘱他,无论如何,回家的时候记得把信带给他老婆。他点头答应着,很坚定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从此我隔壁的储藏室空出来了,房东说我可以放我那张旧沙发了,可是我没放,只是在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停下来,默默的盯着房门看很久,很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夫妻二人。我不知道男人还在不在他说的桥下的窝棚里住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回老家一趟顺便把我的那封信交给他老婆,更不知道在那个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他们的老家,他的老婆是否安好。

        只是,从他们离开后,我开始喜欢穿平跟鞋,因为那感觉很踏实。

        踏实到,我想着明天开始一个人学会为自己的心灵搬家。(完)

二、“上庙”的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拼低保到底在铐问谁?

  2013-07-31 12:09来源:城乡结合网

  新闻记者拼低保,在国内还是头一次听说;新闻记者“上庙”谋生也并不多见。在笔者的印象里,有很多记者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服务对象”屁股后面转的那些“粉面记者”,平常过着的是寻常老百姓难于过上的好日子,手拿相机,坐香车、扎领带,业余生活中还不乏好处,既有好处可捞,更有红包可带!“粉面记者”写出的文章,语气中多是“谁谁强调指出”,笔墨冠冕堂皇,让人从哪个方面评价都不好下功夫!

  如今的记者,有“多种记者”的提法,他们的生存状态也不一。这也难怪民间对记者有多种说法,不但有“真记者”,还有“假记者”。对记者还有“一、二、三等记者”之说:一等记者开会睡觉,二等记者车上睡觉,三等记者回家就睡觉,四等记者回家睡不着觉,五等记者半夜起来睡不着觉,六等记者天亮才睡觉,七等记者从不...。

  记者是文人,记者也是凡胎俗体,要吃饭、穿衣、睡觉,包括喝酒、睡女人。因此,作为文人,史有死时以一张草席裹尸但写下《红楼梦》巨著的曹雪晴,由于家道中落,早曹雪芹写书时,生活困苦,据说当时曹雪晴生活在他的一个仆人家中,死时只能以一张草席裹尸。曹雪晴的故事,恐怕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事。但是,有人就这样认为,一个人如果做了记者,当以曹雪晴为戒,记者不要过清苦的生活。有业内人士认为,记者该出卖良心时还得出卖良心,只要活得好就行!象贵州这个“樱桃节记者”李才武,就是一个愚顽不化的人,因此,他从上庙到拼低保,其生存能力的低下,使人觉得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记者”。据说一个“脑筋好用”的记者,通常在服务对象欢喜的份上弄个十万八万不是问题。而这个记者不但“上庙”,还拼低保,就充分说明,他不入流!赶不上这个财智双赢的时代!

  曹雪芹由“锦衣纨袴”,降为落魄的“寒士”。当他著书《红楼梦》时,已过着“蓬牖茅掾,绳床瓦灶”和“举家食粥酒常赊”的贫困生活。这一种天壤之别的生活变化,促使他对过去的经历作一番深刻而痛苦的回忆。

  曹雪芹曾写“我也曾金堂玉马,我也曾瓦灶绳床,你笑我名门落拓,一腔惆怅,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世态炎凉!褴裳藏傲骨,愤世写群芳,字字皆血泪,十年不寻常!身前身后漫评量,今世看,真真切切,虚虚幻幻,悲悲啼啼的千古文章。”对于文人落魄,张宜泉先生有:“爱将笔墨逞风流,庐结西郊别样幽。”敦诚则有:“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而敦敏:“巡视任去留僧舍,卖画钱来付酒家。”“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

  从凯迪社区网友猫倮浪人发贴看,“上庙”的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首先他作为记者,但居然为生活逼迫而“上庙”吃饭,就可看出,记者也是小老百姓一个,落魄了就活该倒霉,所以我们这些“笔墨中含粉面”很多的文人,大不可为贵州樱桃节记者李才武“上庙”而感到惊奇,也许当哪一天运气不好“说错话”时,霉运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其次,作为记者,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李才武既然敢于“放下面子”也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去“拼低保”,从此更可看出,一是这个记者的落魄生活,已经到了被人遗忘的地步。他对于一方经济社会发展所作的贡献,已被人们遗忘,好汉不提当年勇!

  二是这个记者也许是因为“为人”方面的原因,被很多人所“讨厌”,因此他失去了一些“就业”的机会!当生活的逼迫已经到了底线之时,他不得不鼓足勇气,走进村委会的大门。

  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拼低保是否如愿?网贴中村主任的说法就很滑稽:他都吃低保,那你我这样的人也该吃!而关于村委会怎样为这位拼低保的记者村民想想办法,从网贴中,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任你过去几多风流,饭都吃不上的记者却跨不过拼低保的底线。这就不免使人联想,要是倒霉的樱桃节记者也有三桥车就好办多了!

  笔者从网上查证记者李才武的资料,看到其撰写的不少文章,赫章县的就有不少。回过头来笔者怎么样也想不通,这样一个致力于他的家乡经济社会发展的农民出身的新闻记者,以其文笔功力,想来是一些“粉面记者”所难于达到的。但他在家庭经济跨台后,几年来在庙上吃饭而后终于到了拼低保的地步,就不是讨论这个记者有无本事的事了,而是因该讨论我们这个社会所有人的道德底线了!

  以笔者看来,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李才武拼低保,若非发贴人杜撰,实为贵州赫章、威宁当地人的悲哀。饮水思源,是人的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从网上看,李才武记者的文章,大多为赫章经济社会发展呐喊,而其主打的《发现乌江》、《发现牛栏江》等大型新闻策划报道(网上可搜寻到),亦非站在我辈背后那些“粉面记者”所能作出。而其樱桃节记者就在写出这些颇有思想见地的新闻作品时,其处境的悲凉,一个热爱家乡的记者反倒吃不上饭,的确是匪夷所思,让人不得不低下头来作一些分外的思考:元芳,今天,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李才武还在上庙吗?

  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李才武因生活所迫不得不“上庙”又不得不去拼低保,这除了是一个网上传播的大笑话之外,以笔者看来,这不是樱桃节记者本人的耻辱,而是当地人的耻辱!

  樱桃节记者不遗余力在自己都很困难吃不上饭的情况下,还拿钱帮助比他更穷的人,他甚至还出钱“装大款”帮助一个村举办什么猫倮汤锅节,可见这个记者心中有大爱,胸中有人民,他还很有智慧,懂得个人和大家什么最为重要。这样的记者,让他饿肚子,是在所有有一点点良知的人脸上抹黑!

  我们还因此可作反思,我们一直在说人才兴乡,在贵州赫章,樱桃节记者李才武这样的人,算不算人才,想一想每年各地都在喊要大力引进人才,同时我们又在狂喊留不住人才,今天贵州赫章“上庙”的樱桃节记者在拼低保,当地对一个一心为其家乡谋发展的新闻记者的礼遇非同凡响,一个艰韧地活着,一个顽强地思考着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如何脱贫的农民记者在为生存不下去而拼低保,到底在铐问谁?值得全社会思考!

三、[中篇]幻影爱情(修订稿)

  苍月岛,一个碧水蓝天的美丽岛屿。

  碧蓝的大海,像一个发情男人,将小小岛屿搂在怀中,无休止的爱恋和亲吻,唇印齿痕,深深浅浅,形成了海滩。

  海滩上,一对对情侣逐浪戏水,轻歌曼舞。所有爱的甜蜜,所有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一丝一缕,一字一句,任海风吹散,任浪花湮灭,任物事人非,但大海永恒,那一段碧蓝大海见证的浪漫往事和甜蜜誓言,亘古不变。

  “卖手套!”有人在岛上的城镇里尖叫。

  “多少钱?”我见那手套有点怪异。

  “一百万!”

  “那么贵?”

  “一分钱一分货,兄弟,你看清楚!”

  我仔细端详手套,五指锋利,犹如尖刀,手套上纹路森森,血影纵横,隐隐透出惨淡绿光。

  “这手套哪里来的?”

  “坟墓。”

  “坟墓?你是盗墓贼?”。

  “嘿嘿......”

  “呵呵,这是个烂手套啊!你看,这手背上还有两个窟窿!”我指着手套上的两个洞说。

  “哎,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我那天晚上钻进一座坟墓,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正打算收工,突然发现棺材里的死人紧紧拽着一个手套,而且手指深深插进手套背面,凭我的经验,我想这一定是个好东西,要不死人抓那么紧干吗?”说着他指着手套上那两个窟窿,“于是我去扳死人的手指,半天也扳不开,最后老子急毛了,干脆把手和手套一起给锯了回来!”

  “那坟墓在哪?你能带我去看看么?”

  “你到底买不买哦?”他有点不耐烦了。

  “要买,看了我就买。”我身上钱不够。

  “你自己去看吧,在苍月最偏远的一个村落,叫红名村,到了村子,你就能找到。”

  “你叫什么名字?”

  “神经病。”

  我边走边想,取名叫神经病的人,多半神经有问题吧,就像叫嚣我是流氓我怕谁的人,多半有流氓问题一样。不过盗墓贼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神经有问题倒不奇怪,只是奇怪那手套来历不明,定非人间凡物,而那抓手套之人,死命一抓,竟能抓出两个窟窿,指力之大,令人惊骇,这死人就更怪了。

  到达红名村,天色已晚,借着暮色,我边跑边查看地图,终于在边境地带寻到坟墓。不过那坟墓早已修缮一新,石碑扶正,上面依稀读出以下字样:

  “武师魏公猝死于壬申年七月十五日”

  武师魏公,不正是那个起义军领袖么?听说此人年轻时为救一个孕妇,一拳将疯牛横击三丈之外,此人天生神力,凭他的指力,将那手套抓两个窟窿,想来也非难事,只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魏公,竟然丧命于此荒野孤坟,真是令人惊讶。

  二

  看来魏公的死,与这手套有很大关系。第二天,我凑够钱找到神经病,我问手套呢,神经病说,被朋友拿走了。

  “不是说好卖给我的么?”我质问他。

  “老兄,我也想卖钱啊,可是...可是那手套被我朋友抢走了!”

  “怎么会有那样的朋友?”

  “我也觉得奇怪,平时这人挺和气的,昨天来拿手套的时候,变了一个人,语气阴冷,脾气暴躁。”

  “变了一个人?”我觉得奇怪。

  “他走的时候,月亮明明是在右上方,可是他的影子却在右下方,真是怪事!”

  “难道那不是他自己的影子?”

  “废话,不是自己的影子,是谁的?”

  “会不会被妖怪附身了?”

  “啊?我一百万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恐怕打水漂了......”

  “那怎么办呀,他妈的!”神经病捶着胸口怪叫。

  我说你朋友在哪里,我们马上去找他,越快越好,找到手套,我给你一百万现钞。他说在岛上一个叫比奇的山村里,我叫他带路。夜幕降临时,我们终于赶到他朋友房前。

  “他正在床上睡觉......”神经病附在我耳边说。

  “手套呢?”我也压低了声音。

  “手套在桌子上,那影子怎么是站立的?”

  “啊?影子站立的?那一定不是他自己的影子。看见妖怪了吗?”

  “没有,我们怎么弄?”

  “你去捆人,我来偷手套!”

  “没绳子啊...”神经病在院子里找了一圈。

  “把裤腰带取了,快点。”

  “我热,腰带取了裤子要掉啊!”

  “掉了买就是,我有钱,快点,一百万就要到手了!”

  神经病不愧是职业盗墓贼,裤腰带足足有三米之长,取下来蹑手蹑脚爬到床头,将绳子轻轻地绕在那人身上几圈,然后打个死结,嘴里低声对我嘀咕:

  “他妈的,我盗墓无数,死人见多了,今天捆个活人,居然要发抖,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勒紧点!你裤腰带不会断吧?”

  “不会,保管把你吊死。”

  “好了没?”

  “好了!”

  三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手套,没想神经病快我一步,先抓到手。嘴里说:

  “嘿嘿,万一你先拿手套,不给钱怎么办?”

  “你他妈的真是个小气鬼!”我指了指床上那人,“把你朋友叫醒!”

  “干吗叫醒他?”

  “问手套有什么用!”

  神经病用手指一戳那人肋骨,说:“哈楼,醒醒!”那人一醒,在床上挣扎,影子一动不动。

  “他妈的你们捆我干吗?快松绑!”

  ”冷静点,朋友,”我说,“这手套有什么用?”

  “手套?手套呢?快点还给我!”

  “快说,说了我就给你。”我引诱他。

  “手套就是手的套子,这个都不懂!”

  “那你拿去干什么用?”

  “不知道!你问影子吧......”那人突然收声,我探手其鼻,瞬时气息全无。此时影子扭动着,似要扑向神经病,我大喊一声:

  “快跑!”

  “妈呀...”神经病尖叫着,提着裤子就往门口冲,刚冲到门口,裤子掉下来,赶紧去拉裤子,这一刹那,影子差点撞上神经病。

  “快跑,快跑!”我不停地喊,神经病不停地跑,只是一只手提裤子一直手甩动,难免跑起来身体左右力度不均,我说神经病快把裤子脱了!快快!

  神经病不假思索,手一松,裤子掉下来,路出两瓣白白的屁股在月光下左右翻飞,然后双脚一跳,抓住裤头一扯,哇,我说神经病你他妈的屁股真白,到底是盗墓贼的屁股呀!我说要跑快点呀,跑慢了就成了死尸,只有别人来盗你的墓啦!

  神经病在最前面跑,影子在中间追,我拿着武器边跑边喊,追了一阵,追到一个僻静坟墓地带,我说神经病你他妈的怎么跑这种鬼地方来了?神经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嘴里喘着粗气,绕了几圈,“嗖”的一声,钻进一坟墓,钻进去之后再也不出来。

  影子一看神经病不见了,摇摇晃晃向我扑来,我说他妈的你不怕我的降妖除魔剑啊?老子一剑劈死你!说着风风风舞了几剑,影子依然扭扭欺进,我赶紧钻进坟墓,坟墓里黑黢黢一片,只仿佛看见两片屁股在在眼前若隐若现,我说神经病你屁股都可以当月亮用了,比他妈的月亮还圆,这里面的死尸会不会看到月来爬起来看月色啊?神经病说你他妈的不说话行不行,我说不行啊,不说话静得吓人,不说话就好像两个死人,哦不,三个死人,棺材里还有一个。

  神经病说哦,我都忘了,我只顾摸着里面有没有东西,忘了还有一个人,他说你帮我按这死人的身子,我来脱裤子,我说干嘛?你要非礼人家?他说不是,他没裤子穿。我说算啦,我从来没有摸过死人,不敢,你自己脱。说着我往里边挤,他朝棺材里靠,咚地一声,神经病掉进了棺材。

  “还好,这人没死多久,肉还有点弹性。”神经病翻了一骨碌,自言自语。

  “你要是给他做个人工呼吸,说不定还能活过来。”我开玩笑。

  “他活过来,我又死过去了。”他补充道,“吓死。”

  “嗯,看来当盗墓贼也得有好的心理素质,否则进来盗墓的是你,出去的可能是别人。”

  “好了没?”我补充。

  “你去看影子走了没有?”神经病细细索索一阵,看来穿好了。

  我探头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真是美妙极了,往四周打量一阵,没见影子,对神经病说,好啦,影子走啦,快点出来。

  我先钻出来,感觉微风扫面,心想人间就是他妈的好,死人呆在坟墓里,真是受死罪,心下决定以后自己死了,也要露尸旷野,千万不要进坟墓。想到坟墓,我回头一看,神经病出来了,穿了一条花裤子,我说神经病你怎么穿女人的裤子?

  “有裤子总比没裤子穿好...他妈的这坟墓怎么死的是女人?”

  “你怎么知道是女人,万一是个喜欢穿花裤子的男人呢?难道你摸了人家的身体?”

  “这...这...屁哦!死人身体有什么摸的,冷冰冰的!”

  “万一拿给你摸活了呢?不正好找个老婆?”

  “哇...来了,影子来了!快跑!”神经病突然尖叫。

  原来影子就在我们周围一直没走,看到我们,又扑过来,那一晚,我们都在月光下赛跑。一直跑到第二天早晨,跑到土城,跑到土城人声鼎沸、车马喧嚣的闹市,我们跑进去转得昏天暗地,看影子奈我们何。

  四

  “拿钱来!”神经病躲在角落焦急地说。

  “干吗那么急?”

  “再不快点,我就要疯了!”

  “你疯了才是真的神经病。”我将钱给他,拿过手套,“月下裸奔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以后咱谁也不认识谁!记住!”他睁着血丝的眼睛说,转身消失在熙熙人群。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我坐上床头,仔细研究手套。此手套柔中带硬,似蛛丝凝就,套内空阔,看来此人指节宽大。我试着将手伸进,刚刚穿戴,手套立即收缩,无声无息,像弹力丝袜一般紧紧包住手掌,我扭动手指,灵活自如,好似没戴一般,心想这手套的做工真令人匪夷所思。

  正觉好玩,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邻居慌慌张张冲进来,喊道:“大炮,快来看看!我家畜牲都得神经病了!”我说哪有畜牲也得神经病的?他说你来看嘛,他说平时习惯了听惯了猪叫,听惯了狗吠鸡鸣,一下听不见了,睡不着,起来一看,那些猪像呆子一样,不吃不喝,目光呆滞,仿佛要死了一般。我走进一看,果如其是,倾耳一听,周围所有蛙叫蟀鸣都悄无声息,我说怪了,这些动物都不叫唤,是不是要垮天了?

  “不知道呀,从来没见过这般死气沉沉!”他一眼看到我带的奇怪的手套,“你那是什么手套?图案怪怪的,手背上还有两个窟窿。”

  “买的。”

  “现在流行戴这种怪首饰?给我看看。”

  “是啊流行,你没见街上流行有两个洞的裤子么?”我说着,把手套取下来。说也奇怪,一取下手套,周围鸣声大作。

  “现在怎么又正常了?真是奇怪!”邻居突然被蛙叫吓了一条,自言自语,“这手套哪里好看!丑死了!”。

  第二天戴着手套路过一农家,这次远远听见这农家猪叫震天,一走近围墙,猪却不叫了。我像这样偷猪不是正好?偷偷摸摸爬进院墙,牵了一头肥猪的耳朵,那猪虽然不叫,却一鼓作气抱着柱头死活不走,正想法之间,被户主发现,一阵穷追猛打,我慌不择路翻过山坳时,正回头看户主追上来没有,轰地一声,撞倒一个人。

  撞倒一个挖地的小妹妹。

  “对不起对不起!”忙去拉她的手。

  “呜呜呜呜......”他坐在地上摸着屁股哭,

  “我不是故意的啦!”她还是哭个不停。

  “小妹妹,你起来嘛,要是不解恨,就用锄头挖一下我屁股嘛!”

  “呜呜呜呜,我怕挖进去,取不出来!”小妹妹还哭。

  “没关系,以前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护士小姐给我打针,因为太紧张,扎进去之后,拔不出来,我还光着屁股这街上跑了三天呢。你挖吧,我不怕疼,你挖了之后,我的愧疚,反而会像打针一样,会退烧,会好些,你闭上眼睛,挖吧。”

  “我还是下不了手,万一闭上眼睛,挖错了,挖到你脑袋怎么办?”

  “没关系,我脑袋就是不开窍,经常被人骗,挖一下说不定就挖出窍门了!”

  小妹妹破涕为笑。哇!这小妹妹笑得真好看!我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叫水水。

  “水水,不好意思,为了给你道歉,我请你吃一顿饭好不?”

  “吃什么?”

  “猪屁股。”我指着一座山脚下的房子说,“你看,那座要垮不垮的房子就是我的!”

  “好呀!”她摸着屁股说。

  我咚咚咚跑到肉摊上逛了一圈,发现一家猪肉极好,不知是划刀功夫高超,还是肉质超人一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等好肉,我叫他称一斤猪屁股,一边看一边聊:

  “老兄,你相信因果报应么?”我看他案上猪肉横陈,跟他开玩笑。

  “因果报应?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一辈子的猪,要了一辈子猪的命,会遭到报应?”

  “我没有说一定会,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因果定律......”

  “哈哈哈哈...”屠夫大笑,“兄弟,如果真有因果报应,也是报应到你们头上,报应到吃肉的人头上啊!”

  “如果你们不吃肉,我们就不当屠夫,猪就不会被我们杀死,所以,杀猪的是你们,你们才是‘因果报应’里的‘因’,你们才是杀猪的真正凶手。所谓果来报因,就是来找你们的麻烦啊!至于我们,我们这些屠夫,就相当于你们手中的刀。”他将杀猪刀拿在手中,扭动手柄 ,“刀是没有罪的!”

  我看那刀在阳光下金光闪闪,问他:

  “老兄,你那刀真是锋利,轻轻在肉皮上一拉,整块肉就掉下来,真是好刀!”

  “开玩笑,这把刀用了几百年了,而且几乎没有磨过。”

  “几百年?那一定杀了很多猪?”

  “那肯定!我们祖辈都用它。给你讲一件事,有一次我去杀猪,提刀走到猪圈,猪一见我手中的刀,立马四脚发软,趴在地上,叫都不叫一声,一刀就捅了,你说这是不是好刀!”

  “确实是一把好刀,一点血都不见!你这刀卖吗?”我又动心了。

  “不卖!”

  “老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我不甘心。

  “我们成佛,你们就都饿死了!”屠夫仿佛成了救世主。

  “请问老兄,您贵姓?”我看他谈吐非凡,绝非一般屠夫。

  “魏,委鬼之魏。”

  “魏?魏庆之之魏?”

  “你怎么知道魏庆之?”

  “当年率领起义军攻打土城,赫赫有名的魏庆之,谁不知道啊!难道你是他的后嗣?”

  “哈哈哈哈哈,你说得不错!”他发笑时,眼光望向高远,似有无限崇敬之情。

  “那么你知道魏公是怎么死的吗?”我想起坟墓中百年不朽的尸骨。

  “不知道,只听老人们说魏公在起事前的一个晚上,突然消失,从此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他若有所思道,“如被官军杀害,也该有个尸体,并且凭魏公一身好功夫,谁又能杀得了他!”

  “这确实是个谜,但听说那时官军中有巫师做法,能伤人于千里之外,会不会......”

  “不可能,魏公不仅武艺超绝,也通阴阳之术,一般的巫师,奈何他不得!而且举国上下,也找不到有如此能耐的巫师!”

  “那真是奇怪!”

  五

  “买了吗?”水水进屋就问。

  “买了,开饭了吧?”我看看天色已晚,估计水水该饿了。

  “好呀,东西都准备好了?”

  “来吧,就等点火啦!”

  院子里架了一个铁架,铁架下垒了一堆干柴,我将干柴下的茅草点燃,顿时火光通亮,整个院子热力腾腾。水水说:

  “我只看见肉,怎么没见你菜刀呢?用手抓?”

  “这不是菜刀!”我把降妖出魔剑拔出来,“我通常用这做菜刀。”

  “这么长!一定很重啊!”水水伸出小手抓住刀柄,一抬,“哇,太重了,切肉一定很累!”

  “不累,正好练习剑法。”我风风风舞了几剑,“能用这剑把猪肉切成薄薄一块,或者小小一丝,那剑术自必精准,而剑术的一个要诀,就是准。好的杀猪匠,也可以成为武学大师。”

  “杀人和杀猪毕竟不一样啊......”水水将盐巴抹在肉上,用铁钎穿入,我和她抬上铁架。

  “一样的,人和猪其实没什么区别。”我转动铁钎,“一刀砍在主动脉血管上,都会毙命,问题是要准!你见过杀猪屁股的杀猪匠么?没有吧!都杀脖子!那才是致命要害。”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敌人是猪还是人,出手时,一定要快,要准,要对准要害,是吗?”

  “呵呵,是的,其他的花拳绣腿都没用,只等那一刀。”

  猪肉在火中哔哔剥剥冒油,油珠滴在干柴上,冲出一道烟雾,发出蓬蓬蓬的爆鸣,我说可以吃了,用剑切出一小块油黑发亮的精肉,递给她,她边嚼边叹:“好香!”

  “不香才怪!我这剑上还有人血。”我故意开玩笑。

  “啊!...你...”水水花容失色,差点吐出来。

  “哈哈哈哈,不是别人的血,我没杀过人啦!是我自己不小心,割手指割的。”

  “我看看!在哪呢?我看看!”水水来抓我的手。

  “别看啦,伤疤没有了。”我本来就没受伤。

  “伤疤哪里去了?好了?”

  “伤疤转移了,转移到肚皮上了。”我想起来小时候开过刀。

  “伤疤还会转移啊?”水水不好意思来看我肚皮,睁着眼睛发问。

  “是啊,你没听说有个女人被男人打了一巴掌之后,人家问她,你的脸还疼不疼?她说,脸不疼了,现在心开始疼了么?”我推理道,“疼痛会转移,伤疤也会转移,一样的道理撒。”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过更奇怪的故事呢!”水水信以为真。

  “什么故事?”我也被她吊起了胃口。

  “是这样的,有三个人在一起玩游戏,两个男的,一个女的...”水水切肉,嚼了一嚼,“好香...”

  “快说啊,三角恋?两男一女,多半要打架,手上不打,嘴上要打,嘴上不打,心里也要打。”我看她不说,故意接龙。

  “嗯,你说得没错,这女的喜欢其中一个胖子,但这胖子脾气很爆,不知道什么事情,惹恼了,一巴掌打在女的脸上,女的呜呜呜呜蹲在地上哭...”我知道她又要我给她切肉,故意停顿,我切了一片,递给她。

  “这胖子打了之后开始后悔,赶忙蹲下来摸女的脸,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冲动,又很温柔地问她,疼不疼?疼不疼?”

  “脸上不疼,心疼。”我故意接龙。

  “错啦,女的不说话,倒是旁边的瘦子流着泪,摸着胸口说,我疼啊,疼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

  “你说这疼痛不仅能从脸上转移到胸口,还能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真是奇怪!”水水不知真笨还是假笨。

  “是啊,说不定我掐你,疼的是我呢!”我故意去掐水水。

   水水一看我的阵势,两手油黑,赶紧跑,她一跑,我跟着追,一直追进屋里。

  六

  不知是水水故意跑进屋里,还是屋里天生就是女人避风港,但其实越是容易藏匿的地方,越容易出事。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越安全的地方,反而越危险。

  我想水水你该在院子里兜圈子啊,那样我怎么也抓不住你,你这个笨蛋,我的家我最熟悉,哪里有床哪里有椅子我闭着眼睛都一清二楚,你这不是上了贼船?

  屋里没点灯,黑黢黢一片,我问:“水水,你在哪里?”我想引她说话。

  “我在这里。”水水应声,我走过去一摸,空空如也,看来水水也喜欢捉迷藏。

  “这里是哪里?”我摸到一张毛巾,将手擦干。

  “这里就是那里。”水水又换了位置。

  “那里又是哪里?”水水比我这个贼还精灵,居然左边右边转来转去没让我抓住,我将手展开,成合抱之势,左右兼顾朝这里那里一起包抄,终于摸到一块软绵绵的东西。

  “这里是哪里?”我摸到软绵绵问。

  “这里是禁区!”水水身子没有动,只是嘴巴在反抗。

  “禁区是什么?就是禁止进入的地方?”

  “是啊,进了就违法!”水水笑起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进我的禁区呢?进我的屋里!你这不是违法么?”我接着说,“而且你违法在先,我的违法是建立你违法的基础上,也就是你违法才引发了我违法,你说你该不该先受到违法的惩罚?”

  “是你邀请我来做客的啊,你的禁区本来就不成立嘛......”

  “好嘛,我的禁区不成立,你的也不能成立!”我移动着手。

  “为什么?”

  “法律只禁止不准摸别人的身体,但没禁止摸别人的衣服啊!而且我只是摸衣服,而衣服又摸你,所以我还是没有摸你,犯罪嫌疑人还是衣服。”

  “呜呜呜呜...你耍赖...”

  “你把衣服脱了,我就不摸了。反正我看不见,也算没进入禁区。”

  “不行...”

  “怎么不行,你现在穿没穿都一样,都看不见。而且你穿了衣服我还要耍赖,你说脱好还是不脱好?”说着,我又开始动手。

  “好嘛,我脱,你不准看,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好...”我把手放开,然后背过身去说。

  “好了吗?脱了吗?”我听见一阵习习索索,转过身来问。

  “脱了,不准看啊!”

  “我想看也看不到啊!我只有想了...不过为了检验一下你是否脱了,我还得再摸一下!”说着我把手伸过去。

  “你耍赖...耍赖...”她躲开了。

  “我没有耍赖啊,有许多错误要犯了才知道是错误,不犯就永远不能成为错误啊。可是为了证明你说话算数,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一定要错误一下,才能证明你的正确啊。如果我不犯错误,又怎么能证明你的清白呢?”

  “不行...不行...”

  “难道你不证明你清白?我以后如果跟你说,那天晚上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脱了却没有脱,而且不敢拿来检验,你不是吃了哑巴亏?而且只是证明一下而已,谁说法庭上的证人不要做点自我牺牲呢?”

  “好嘛...你摸我的手...手臂...”说着把手伸给我。

  好细嫩!水水的手像婴儿的手一样柔软。

  “你怎么摸到肩膀来了?”水水开始收缩。

  “谁知道你是不是把袖子挽起来了?挽袖子能说是脱衣服吗?”

  “你看嘛,我这衣服在手里呢!”水水把衣服拿给我摸,没错。

  “谁知道你穿了几件衣服呢?万一你没脱完呢?”

  “脱完了啊脱完了啊...”水水开始来推我。

  “可是只证明了你脱了衣袖,没证明你脱了衣服,半途而废...还是不能证明你说话算数啊!”

  “那就不证明了啊...”水水开始退缩。

  “我知道为了寻求真理,很多人会奉献热血,奉献青春,为了寻找事情的真相,有人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你还是不勇敢啊,你还是一个不彻底的革命战士啊!”

  “噢?革命战士都是这样被鼓动去的?”

  “不一样的是,他们失去了生命,你什么也没失去。”

  “可是我的手臂...我的肩膀...”

  “还在你身上啊,我又没拿去,也没掉一根汗毛,依然活动自如,你说你失去了什么?其实你什么都没失去,反而证明了一件事,证明了你的手臂很细嫩,肩膀很柔软,也证明了你说话算数了一半。”

  “一半就够了啊!”

  “你吃饭只吃半饱?你走路只走一半?你生命只要上半部?......”说到这里,我赶忙打住,知道说错话了,转移话题道:“我要证明你全部是正确的!”说着把手伸到她身上。

  七

  “你看,你说谎,水水,你还穿了一件肚兜。”我摸到一件肚兜,感觉到水水滚热的肌肤,“说谎的人,应该受到惩罚的,说话不算数的人,也应该受到惩罚。”

  “怎么惩罚?”

  “就是不仅要脱掉衣服,还要让我抱一抱。”

  “不行...脱掉衣服,再抱一...不是根本没禁区了?”

  “人类为什么要设立禁区呢?设立禁区的目的,无非要保护自己或者被保护物种。可是我并没有侵害你的意图,相反,我还想保护你,当你禁区的守护神,当你的衣服,我可能比你的肚兜更安全,更温暖,我还可以发热,可以陪你说话,你说有了我,你还要禁区么?如果遇到坏人,“哗”一声,把你的禁区就破坏了,可是我不一样,没有人能把我从你的身边赶走,我还可以将色狼打退,你说我是不是比禁区更好?”

  “你耍赖...你瞎编...你好坏!”水水身手来打我,我一把抓住。

  “禁区是相对的,你看没有哪个女人在家里,对老公说,你别碰我,我有禁区吧?老婆对老公来说,是没有禁区的,禁区只是相对于某些人的限制。”

  “咯咯...我不是你老婆,所以禁区有效。”

  “嘿嘿,你说你不是我老婆,可是我们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呆了那么久,衣服也脱了,你说你不是我老婆,谁会相信?你难道是猪的老婆?我们这里只有一头猪和我,你选择当猪的老婆,还是当我的?”

  “我......”

  “我帮你回答,当我大炮的老婆!”我说着一把搂过她。隔着肚兜,我感觉到水水柔软的身体在我怀中轻轻颤抖,这种颤抖像电流一般令我全身麻酥,这种麻酥激起我全身的力量,更加紧紧抱住她,令她快要窒息,“轻点...轻点呀!”她颤抖着说。

  “轻点你就跑了。”

  “我能跑哪里去呀,外面空荡荡的,屋里还安全点。”

  “就是就是,有我这个禁区,哪个敢进你半步!”我松开她,让她喘一会儿气。

  “水水,你听说过影子幻魔的故事么?”我想给他讲神经病那个臭蛋的故事,也叫她小心点。

  “你在听么,怎么不说话?”

  我朝刚才的位置搂去,空空如也!我说水水你又开始捉迷藏了是吧,嘿嘿,这次让我抓住你,一定要你脱光。

  水水还是没有说话,我搂了几个空,心想,水水学狡猾了,居然让我抓不住。我腾挪到床上椅子上,都没有,怪怪,人呢,难道钻到床下面去了?只有神经病才干那种事啊!不过找来找去都没有,只好钻下去摸一摸了。

  我边钻边说,水水,原来你也喜欢钻这里边?看你往哪里逃!我想诈她出来,可是水水还是不说话。我说水水你再不出来,我要打你屁股了,而且要脱了裤子打!我真吓她,还是没动静,没对!我赶紧去院子里将肉拿下,取了一根火棍,冲进来,屋里所有角落都探照一遍,水水连个影都没有,我顿时觉得屋里可怕,似乎隐隐之中藏着一个东西,对我虎视眈眈,我摸了摸剑柄,还在,手套也在,就是人蒸发了。

  我突然想起,早上跟魏屠夫聊天的时候,他说魏公当年也是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像遁地一般,难道水水也遭此厄运?如果真是这样,连魏公那样武功超绝的人,都死于非命,水水手无缚鸡之力,哪是敌人对手!再想想水水平时并无仇家,怎会遇此横祸?真是百般蹊跷。

  如果能找到当年魏公死得奇巧的原因,也许会找到水水失踪的蛛丝马迹?但那坟墓早已修葺一新,仅有的留存文字就是七月十五,怎么找?难道再找神经病去挖一次魏公坟墓?而且神经病早说了里边空空如也,几百年来,此墓恐怕早已被盗多次,留存证据早已践踏毁灭,只有这手套,幸存至今,那么谁会带这手套呢,这手套的主人,到底是谁?也许找到手套的主人,就找到了魏公当年的死因,也就找到水水蒸发的原因么?

  那我去找谁问问?老者?巫师?死人?还是影子?正想之间,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我心想不会是水水吧,开门一看,进来的不是水水,而是神经病,神经病屁股后面还有一个人,也不是水水,更不是影子,而是一个差役。他妈的神经病带差役来干嘛?他不是说咱不认识了么?难道这个混球遇上麻烦了?

  “大炮,还认得我不?”

  “不认得!”我看他后面的差役,准没好事,我用他自己的话又补了一句,“咱谁也不认识。”

  “我热,我找你有急事!”神经病因急躁而满脸通红。我心想水水失踪,也许活地图神经病能帮我一把,别把话说绝了,顺便补了一句,“我认得你屁股!”

  “那我用屁股跟你说话嘛。”神经病看我改口,一下子放松,也开玩笑来。

  “你就是大炮?”神经病屁股后边的差役没头没脑地发问。

  “什么事?”

  “我来调查一桩命案。”说着拿出一条绳子,我一看,那不是神经病的裤腰带么?

  “前几天比奇省的一个壮汉,突然死在自家的床上......”

  “我前几天......没出门......”我抢着说。

  “别耍赖了,你朋友神经病已经交待了。”

  “我们当时什么也没干,只是将他绑在床上,只是...只是...为了拿回我的手套。”神经病在差役面前竟然这么胆小,说话结结巴巴,完全没有坟墓里的泰然自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那人为什么突然死亡,再说我们也没有理由杀他。”我进一步证明。

  “嗯,我们仔细验过尸体,发现此人并无绝症,也无伤痕,照理说每一个人死亡都有个死因,或衰老或疾病,但此人的死法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还有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到水水,“刚刚我朋友在我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蒸发了一样。”

  “我也想到一件怪事,前几天,有一个影子在晚上出没,哦!就是我们在比奇省的朋友家中的时候,那影子附身到我朋友身上,就是那死人!会不会是影子杀了我朋友?”

  “影子怎么能杀人!扯淡!快,你们俩跟我走一趟!”差役吆喝我俩。

  八

  “完了。”神经病摸着钢钎一样粗的铁门,哭丧着脸,“我们完了,出不去了!他们不相信是影子杀人,我们死定了!”

  “呆在牢里多好,有饭吃,有人陪,砍了还可以回到你喜欢的坟墓里去,不是正好?”我开玩笑。

  “他妈的谁喜欢坟墓啊?又黑又脏又臭,为了活命,只能进坟墓......”

  “那么你喜欢监牢了。”我靠着墙壁斜视着他。

  “他妈的监牢跟坟墓有什么区别?又黑又脏又臭,还要挨打,至少死人不打我。”神经病摸着脸上的伤口愤愤自语。

  “看来坟墓还是比监牢好,至少葬人的时候,侍死如侍生,把你当人一样看待;监牢根本没把人当人。”

  “你有刀么?”神经病摸着铁栏杆说。

  “干吗?你有办法出去?我的降妖出魔剑被他们没收了。”我举着空手说。

  “铁丝呢?”

  “没有,头发丝可以不?”我摸着长长的头发说。

  “不行,要铁丝,开锁!”神经病鬼头鬼脑打量周围一圈。

  “什么铁器都没有!”

  “完了,真的完了!我们死定了!”

  “没完,你用牙齿咬嘛!”他说得我也开始心慌,我摸摸口袋,摸到了手套。

  “他妈的你还带着手套?你不怕死啊?”神经病看到手套,神情紧张缩到角落去了。我将手套戴上,在铁栏上轻轻一拉,钢钎般粗的铁棒像面条一般拉断。神经病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比看到影子还惊讶,他说:“你...你...你原来是个武林高手?”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我...”我将铁棒悉数拉断,心中大喜,“跟我来!兄弟,你以后就跟我混啦!”

  铁大门用铁皮铸就,我一拳挥去,打进一个窟窿,然后顺手抓住铁皮一撕,像撕纸片一般,铁皮纷纷碎落。我对神经病说,你走前边,我断后!刚刚迈出铁门进入前院,差役轰隆隆从各自卧房滚滚涌出,口中大喊:“有人越狱啦!抓逃犯啦!”气势汹汹将我们团团围住,手持长矛一步步逼近。

  我说神经病,你千万别叫妈呀,怕了就钻到我胯下来,我保管你没事,千万别乱叫!神经病一看情势危急,嗖的一声,钻进我胯下,我将长袍一撂,蹲个马步,对差役大吼一声:“不怕死的就过来!”一差役见我手无寸铁,一枪刺来,我抓住枪尖一挑,那差役嗖地一声,飞出院落。我把长矛放在手中,夹在手指之间,只听咔嚓一声,枪尖被我齐齐剪断,周围差役一看,吓得面无血色,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进还是退,我夹了一下胯下的神经病,喝一声:“驾!”神经病没懂意思,我使劲在他屁股上敲了一下,喝道:“走!”心想他妈的,只有牲口才懂“驾!”人只懂“走!”我怎么忘了。

  神经病懂了,在地上爬行,我说神经病干脆我坐在你腰上,你驮我走,岂不是更好,我还可以全心退敌。神经病骂道:“你狗日的,尽占老子便宜,下次......”他知道没有下次,他那狗屁功夫,差我太远啦。

  我抱拳对周围说,哪位兄弟愿意帮我开大门,我将感激不尽,否则我一拳砸烂铁门,又得耗工耗时浪费人民俸禄,没人应。我想不破坏也行,伸出手指抓住锁上螺杆一抽,一根根纷纷跌落,然后我将铁锁轻轻取下,再一抱拳:“兄弟们,回去继续睡觉吧!”

  从监牢走远,神经病爬出来,抱着满是黑土的拳作揖说,多谢了兄弟,我现在家也不敢回,杀人嫌疑犯变成了越狱犯,现在怎么办?你可千万不要抛下我不管,没你我只有钻坟墓了!我说也是,坟墓毕竟比监牢好,我们去找一个豪华坟墓钻一钻,说不定比你那狗窝还强。

  “哎,说实话,我以前找到一个坟墓,还真他妈的豪华,里边什么都有,而且宽敞无比!今晚上去那里过夜?”

  “我还得找水水,她失踪了,我估计她是被幻影抓走的,除了它,没有人有这能耐!”

  “但你知道幻影在哪?你怎么找?还不如让它来找你,它不是要抢那手套么?难道那手套真是神物?我他妈的便宜给你了,我亏了。”神经病喃喃自语。

  “那我还给你嘛,你把钱退我。”我佯装取手套。

  “别...别...我不要了,我怕那影子,还是你拿着吧,就当你欠我钱。”

  “那我救你算什么,算你欠我一条命?”我挖苦他,“不过你说得对,让幻影来找我们,不过在这之前,先去找一把刀,现在我没武器。”我举着空手说。

  “在哪里去找?”

  “偷!”

  “哪里偷?”神经病来了精神。

  “一个屠夫家里,我们去偷他的杀猪刀!”我想起魏屠夫那把宝刀。

  “杀猪刀好找,为什么偏偏要偷他的?”

  “他跟我有仇,不偷他不爽!”我没说实话,“你该知道他住哪里吧?”

  “魏屠夫啊?谁不知道?走吧,我带你去,不过这次你动手,我放哨,这次人死了,你是最大嫌疑。”神经病学乖了。

  九

  魏屠夫住在密林深处, 按我的印象,杀猪匠的住处,该是污血横流,杀声震天,没想此处却如此清幽,像是读书人的院庭,处处花香扑鼻,连路边花草都修理得整整齐齐。庭院上用刀深深地刻着三个字:采云阁,刀锋飘逸,力透石脊,一看便知手法娴熟,一气呵成,纯一刀刻就。再想那采云之意,飘飘欲仙之态呼之欲出,想来主人一定是浪漫不羁,闲云野鹤之士。

  我说神经病你是不是找错了。

  “没错,就是这里!”神经病鬼鬼祟祟贴在墙角说。

  “怎么只听到鸟鸣,没听到猪叫?”

  “他杀猪都是到主人家去,这人有点讲究,从不在家见半点血,还听说他老婆很正点呢!”神经病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是不是哦,让我来看看!”我试着去踩神经病的肩膀,想爬上院墙。

  “他妈的又想占我便宜......上次给你钻胯,这次又要踩我肩膀,不行,这次我踩你!我先看!”神经病抢道。

  “热哦,上次是为了救命,这次是为了看女人,怎能相比?”我不让他占便宜,“我们各顾各,谁有本事爬上去,谁就看!”

  “好,嘿嘿,我们看谁先爬上去!”神经病拿出看家本领,又取下裤腰带,拿在手中望墙头甩去。

  “神经病,你不怕裤子掉下来了?”我开玩笑。

  “不怕,这次影子没来。”呼的一声,绳子挂在墙头,神经病吐一把口水抹在手掌,双手猛搓一阵,抓住绳子蹭蹭蹭蹭往上爬,动作敏捷,像一只大公猴。

  “快来看!有女人在洗澡!”神经病趴在墙头向我招手,不知是不是骗我,如果真有,可不能错过。我心里想着,跑向远处,蹬蹬蹬蹬一阵助跑,贴近墙根,猛力一跃,摸不到墙头,心想完了,手套只对手有用,要有脚套就好了,幸好神经病没看见,看见了肯定会笑,武林高手,呵呵,你这个武林高手,以后就跟我神经病混啦!

  没料,就在跌落一瞬,双手摸墙之处,竟然牢牢吸附在墙体之上,我心中一喜,原来手套还有如此妙用!以后飞檐走壁,谁奈我何!我像蜘蛛一般爬上墙头,神经病转头一看,你...你怎么上来的?我说我飞上来的,神经病一愣,你还会飞?我说人本来就会飞,只不过很久不练,荒废了,不信你飞下去看一看。神经病摸着脑袋说,是不是哦?

  只见院里一黑暗角落,有人正在冲凉,隐隐约约,肌肤雪白,身材窈窕,似女人身。我说你看那人是屠夫老婆,还是屠夫女儿?神经病说,看不清楚,我说你飞进去看嘛,我们来个调虎离山,你去引,我来偷刀,你正好一饱眼福,不过要记住,要想看久点,就要偷衣服,像牛郎一样。

  “飞不过去的,我还是用绳子......”神经病刚说到绳子,突然声调变了,“妈呀......”我朝他扭头方向一看,一只大狼狗在下面无声无息,咬住神经病裤脚使劲扯拉,神经病一手扶墙,一手拉裤子,看看摇摇欲坠,猛力一拉,那狗也不示弱,奋力一扯,哗!裤子掉下墙头,神经病因用力过猛,一个倒栽葱,栽进院里的泥土中,幸好声音不大,两条白腿在空中摇曳,好似才拔出的萝卜,我跳下去,说,神经病,我说人会飞嘛,你不信!我抓住萝卜使劲一拔,把他脑袋拔出来。

  “现在入土太早啦,干完这桩买卖不迟!”我拍打他脑门上的泥土。

  “我他妈现在没裤子啦,怎么去干?”

  “那女人的裤子不正好?快去,我去偷刀!”

  十

  屠夫正在读书,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旁边一妇人为其摇扇,妇人眉清目秀,端地美色袭人,本想杀猪匠的老婆,多半也是个母夜叉罢了,没想却如此端庄秀丽。两人后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帖,字体龙飞凤舞,形似“采云阁”之走墨与笔力,看来此院门题字和这字帖出自一人之手。

  “兄台请进!我已等你多时!”魏屠夫喝道。我想原来家里还有一人,差点走了眼。但等半晌不见动静,心想那屠夫叫谁来着?莫不是叫我吧。

  “请进,就是你!”魏屠夫又朝我这边说话,我想怎么回事,他知道了?我细细索索爬出来,屋里只剩屠夫一人,美人不知何时离去,竟毫无声息。

  “这个...我...你怎么知道我进来?”

  “不才略通阴阳之术,知道今晚有人拜访,我早已恭候多时!请问阁下到此何事?”我本想说你的猪肉好好吃好好吃,我特来感谢你。转念一想此人绝非神经病一类弱智,哪能蒙混过关?正踌躇之间,屠夫说话了:

  “兄台莫非为刀而来?白天看兄台对家刀颇有兴趣,想是买不成,就来偷吧,哈哈哈哈哈!”

  “呵呵,倒不是来偷,是来借用一下。”

  “怎么借法?”

  “借来一用,用了自然会还。”

  “拿去干什么?”屠夫说时,美妇端茶进来,我仔细端详,眼若黑潭,眉如春柳,气韵流转,飘飘欲仙。

  “我朋友可能被人掠走了,我得去找她,所以想来借刀一用。”

  “被谁?”

  “一个影子。”

  “一个影子?难道是传说中能幻化影子的那个巫师?”美妇惊诧。

  “是的,我亲眼见过,他的影子能独立行走,脱于母体之外。”

  “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影子的故事,说的是影子能附身,附身之后,还能窃取人的灵魂。”美妇学识不浅。

  “就是就是,我朋友的朋友被附身之后,立马变了一个人,我一直困惑,原来灵魂被盗!”我恍然大悟。

  “而且他盗魂选择的对象,不论体质,只看欲念,邪念很重的人,最容易上身。”美妇进一步说。

  “难怪,那天影子追我的一个朋友神经病,紧追不舍,一直躲进闹市才幸免于难。”

  “是的,闹市阳气鼎盛,影子魔力自然降低。”

  “而且,关于影子巫师的魔法,有一个很奇特的故事。”美妇补充说。

  “什么故事?”听美妇讲故事,实在是莫大享受。

  “传说几百年前,土城有一个盟主,某一日打猎回来,在密林深处,见一美丽女子,宛若仙女,这盟主回城之后,茶饭不思,辗转难眠,那美丽女子的影子一直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于是他吩咐手下人去找寻,但寻遍全国,手下人找来上千美女,一一排于城内,盟主逐一审看,皆不是那女子。”美妇抿了一口茶。

  “盟主心下不甘,找来全国最好的画师,按他的描述,精心雕画,完工之后,盟主一看,形似却神远,画布上这种美女,全国千千万。那美女的神态,不知是盟主描述得不够,还是画师力所未逮,再怎么画,也画不出来,这可急坏了盟主身边的巫师。”

  “巫师对盟主说,伟大的盟主,请允许本师进入你的身体,为你将那女人的形象幻化,幻化出人影之后,再让画师举笔,也许更容易下笔,盟主说好。”

  “这盟主可真痴情!宁愿让巫师进入自己的身体。”我接了一句。

  “人影幻化出来,见者无不惊叹,传说有一人当即下跪,口喊观世音下凡。你想那美丽女子的靓影若影若现,在空中飘飘荡荡,怎不像神仙?”

  “对了,神仙就是人心中的幻像!”屠夫点点头说。

  “这画师也确实了得,寥寥几笔,一个活脱脱的美女马上浮现布面,画中美女与那影影绰绰的幻影极为神似。后来盟主差人拿了这幅画,挨家走访,终于查到这女子的下落。”

  十一

  “原来这女子已为人妇,看似处女,实为妇人,其天生丽质,实在令人惊叹。”听到这里,我心想你不也是看似处女,却为人妇?

  “得到消息,盟主马上派巫师办理此事,因为事关夺妻之事,怕后人诟病,巫师便派人暗中行事,将此书生一家老小全部杀光,再将此女劫回城内。”美妇说完叹了一口气。

  “那男人真是倒霉,娶个祸水!”我咂咂舌头。

  “我想那男人自非比寻常,才能娶到天仙般美貌的妻子。”屠夫呆想。

  “那么说几百年前的巫师现在还活着?影子还在?”我想到最近影子的出没。

  “是啊,一般说来巫术是不传人的,难道你们现在发现的影子,就是几百年前的那个巫师?”

  “不可能吧,人怎么能活几百年?那不成了老乌龟?”我觉得很荒谬。

  “来人啦!抓流氓啦!抓流氓啦!”忽听院里女人尖叫。我们齐齐伸出头去看那发声之处,只见一男下身裸体,追着一裸女,我一看,那不是神经病么?神经病怎么现在还没偷到衣服?看傻了?

  “我不是流氓啊,我是神经病啊!我只要你裤子啊!”神经病边追边叫,这女人也是,偏偏不进屋,而要在院里兜圈子。

  “不好意思,那是我朋友,裤子被谁家的狗叼走了,想偷一条,看来是偷错了对象。”

  “哈哈哈哈,你叫他上来吧,我给他。”屠夫说完,美妇转身进屋取了一条裤子给我。

  “神经病,裤子来了,别追了,接住!”

  “慢待了,原来你还有一位朋友啊!”屠夫指一指神经病。我说是的,然后讲监牢趣事。正说至妙处,突有人敲门。

  “原来兄台还有一位朋友?怎么不全部请进来,省得我懈怠。”魏屠夫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我一眼。

  “不会吧,我们只有两个,敲门的恐怕是你的客人。”我补充道,“而且我的朋友都喜欢翻墙,不喜欢走大门。”

  “噢?我去看看!”屠夫欠身,美妇尾随而出。

  “请问你是......”魏屠夫开门问敲门之人。

  “差役。”

  “有事吗?”

  “找两个人。”

  “找谁?”

  “两个越狱的人。”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其他人。”魏屠夫够哥们,我竖起大拇指。

  “就在里边,我要进去查看一下。”

  “我们在这!”我不得不站出来。

  “你们胆大包天,胆敢越狱!”差役声色俱厉。

  “我们是冤枉的,正在寻找真正的凶手!”神经病跳出来。

  “我知道我现在没法抓住你们,但我职责所在,必须与你们形影不离,你们如果不跟我走,那我跟你们走,去找你们所谓的元凶,但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

  “可是我们现在只能等待,那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现身......”我也不知现在该怎么办,“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奇怪,你走一路,路边的野草死一路,我是跟着野草的尸体来的,你这人杀气太重!”差役心有余悸,不敢靠我太近。

  “我没杀过人,我只杀草而已。农民天天割草,比我杀气重多了。”我按照他的推理。

  “你打伤了我们一个差役。”

  “是他飞翔技术不好,摔地功夫没到家。另外,如果他不伤我,我不会伤他,你应该知道,这叫自卫。在我没被判死刑之前,我就不该死,但是他一枪刺来,我为了不死,不让你们犯错误,所以要这么自卫一下。”说着我捡了一颗石子,嗤地一声,弹向空中,一只蚊子掉了下来。

  十二

  “兄弟功夫真是了得!连小小蚊子都能一石击落!”屠夫见我石子划空而出,不仅连连佩服。

  “不是,是我杀气太重!离我太近的蚊子,会自杀而忘!我根本没打中!”我哈哈大笑,笑完一看差役,差役不禁又退一步。

  “兄弟,别离我太远,太远了我会跑掉的!”我缩一下身子,示意逃跑的样子,引得神经病大笑。

  “这就是你的家?没想如此清雅!”差役环视一周,对屠夫搭话。

  “读书人当屠夫,历来被当为笑谈;但屠夫削发入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为功德,我不知道这是哪门子标准?屠夫的家,就不该

  有诗书琴韵、清幽雅致,这又是哪门子标准?”屠夫说完哈哈一笑。

  “少见,如此情调。”差役进屋看见墙上字帖和文房四宝时说,“你们是书香世家,还是屠夫世家?”

  “祖辈都是读书人,也是屠夫。”

  “白天杀猪,晚上念书,并无不可。白天杀猪,晚上拜佛,就有点矛盾了。”我开玩笑。

  “怎么矛盾?你没听说有些老方丈都是当年的杀人魔王么?杀了人再来拜佛,参悟更透彻,罪孽越深重的人,如果诚心忏悔,修成正果的几率越大。杀猪与拜佛并不矛盾,更不用说杀猪和读书有冲突了!”

  “但佛教明明说,不允许杀生。你又要拜佛,又要杀生,岂不是......”

  “这并不矛盾,所谓生,就是有生命的物体,那么你和尚每天吃的蔬菜,就没有生命?如果蔬菜有生命,那么和尚不是在杀生又是在杀什么?和尚如要真的不杀生,那天天吃泥巴算了,可是泥巴里还是有生命,那不吸气吧,空气里也有生命,完了,和尚们只有饿死了,可是饿死了还是杀生的一种。所以无论怎么证明,这不杀生都是错误的。”

  “拜佛,你又要看拜的哪门子佛,拜不杀生的佛,肯定是拜错了;如果拜的积善行德的佛,才是正确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有糟粕和精华,为什么你要去拜糟粕呢,你为什么不分清楚事物的好坏呢?”屠夫词调越来越激昂。

  “大多数人烧香只是为了求得功名利禄,佛教是禁欲的,你却偏偏求佛家来满足你的贪欲,你说,这不是害了佛家么?而且事物都有一个守恒定律,就是付出了什么,你才能得到什么。你为菩萨付出了什么?就一点香纸?你就得到滚滚财源?笑话!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么?你为什么不求求自己,自己努力付出,自然会有一分回报呢?”屠夫扯远了。

  “老弟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辞滴水不漏,佩服佩服!”差役作揖,“请问老弟贵姓?”

  “不才姓魏。”

  “魏庆之之魏!”我补了一句。

  “啊!失敬!敢问可是魏公后嗣?”

  “正是,有何指教?”

  “久闻魏公大名,对他早年之事佩服得紧,幸会啊幸会!”

  “老兄对魏公之事,知道一二?”魏屠夫悉心请教。

  “你知道我们差役每天办理很多案件,所以对魏公当年之事,皆有耳闻,但因口口相传,难免嘴误,所以说来不妥之处,请见谅。”

  “请教。”屠夫作揖。

  “魏公当年跟你一样,也是个书生。他出了读书以外,武功更是了得,但他武功很少外露,有一次见疯牛撞人,不得不以拳击牛,牛飞三丈之外......”

  “这故事我们听过。”我点头。

  “魏公年长的时候,娶了一个姑娘,叫云云,这姑娘长相绝美,气韵流转,犹如仙女。结婚后夫妻俩恩爱甜蜜,魏公更是将那云云像小兔子一般,天天搂在怀里......”差役顿了一下,我转眼一看神经病,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晚上,适逢魏公外出,家里被人统统杀光,你说魏公早不出晚不出,偏偏那天晚上外出,难道是敌人算计好了他的时间?竟害得全家丧命,如果魏公在家,凭他的武功,几个小贼哪在话下?”

  “那他老婆呢?”神经病伸长了脖子问。

  “说也奇怪,等魏公回来,见全家被杀,村人竟不见他半点变色!他平静地将全家尸体打点埋葬,发现少了云云的尸体,于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杀人的竟然是官兵。”差役将“官兵”两字说得很小声。

  “他妈的官兵就是坏,专门诬陷好人!”神经病骂道。

  “照理说官兵杀人都有个明目张胆的理由,但这次杀人,却是偷偷摸摸,趁魏公不在,屠灭全家,实在有违天理。”差役一脸无奈。

  “魏公查到杀他全家的人是官兵之后,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云云的下落,原来,云云竟被土城盟主劫去。”

  “咦!怎么跟你说的故事有点像?”我看了一眼美妇,“也是天仙般的美女,也是被盟主霸占,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全家杀绝,一个只剩读书人?不会是同一件事吧!”

  “你继续说。”屠夫对差役说。

  “魏公回来不动声色,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一夜之间竟然召集了上千人起事,短短三天之内,队伍壮大到几万人。你想当时土城就只有几万官兵,面对凶如潮水的起义军围城,况且粮草被阻,水源被断,哪能抵挡多久?这魏公真是不一般,平常只看一无用书生,没想心计如此深厚!”

  “本来起事一举,各地响应,那次官军仓皇迎战,起义军已经胜算在握,但不知为什么,准备大举进攻那一晚,魏公突然消失,而且消逝得无影无踪,起义军顿时散沙一团,溃不成军。”

  “哇,我还以为起义是为了吃饭呢,没想到是为了老婆。”我看了一眼屠夫。

  “魏公到底是怎么死的?”屠夫紧蹙着眉问。

  “这就是问题了,几百年来,一直是个谜。”

  “我知道魏公的坟墓!”我突然想起来。

  “在哪?在哪?”两人齐声问道。

   十三

  “红名村!”

  “啊?怎么会葬在哪里?”

  “在一个外人几乎难以发觉的偏僻土坳。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我指着神经病。

  “坟墓怎样?修得还好么?可有人破坏?”魏屠夫关切地问。

  “我去看的时候,已经被破坏了,幸好骨头还在。”

  “骨头还在?几百年了,骨头还在?”差役惊讶地问。

  “不仅骨头没朽,而且扳都扳不动!”我瞅了一眼神经病,神经病忙把眼神闪向一边。

  “那你带我去看看?”屠夫说。

  “呵呵,现在可以借刀了吧?”我笑一笑说。

  “没问题,不过祖训说刀不离人,人不离刀。你带刀去哪,我就跟去哪,事情办完,你就还我杀猪刀。”

  “哈哈哈,没问题,我现在已经有了三个死党了!”

  “怎么说?”屠夫惊诧。

  “这神经病一个!”我指着神经病,“他离开我就玩完,就会被抓回去,可能被砍掉脑袋,所以他是一个死党。”

  “这位兄台!”我指着差役,“我离开他,他就玩完,他交不了差,回去就要被打屁股!”

  “还有你。”我对屠夫说,“我带上你的刀,好比拽着你的命。”

  “噢,另外再加上嫂子一个,你走了,嫂子怕被人劫去。”

  四人一听,齐齐大笑。

  说着魏屠夫将刀递我,我拿在手中刮刮汗毛,刮不掉,我想这刀在我手中,怎么就不灵验了?于是还给屠夫:

  “既然魏兄愿意陪在下一趟,那么这刀还是你先拿着,我借人跟借刀其实是一回事。而且我使这刀竟然跟一般菜刀并无分别,真是奇怪,难道这刀还认主人?”

  “哈哈哈哈。”魏屠夫那笑声,于深夜听来,简直骇人听闻,这哪像一个读书人!“你听说过庖丁解牛的故事么?”

  “听说过。”

  “那么你知道庖丁为什么十九年不曾磨杀牛刀么?”

  “宝刀呀,庖丁用的跟你的刀一样,是把宝刀吧!”

  “错了,其实我这把刀跟一般的刀,并无分别。”

  “你知道庖丁怎么杀牛的吗?在庖丁眼里,牛的所有骨骼和肌肉都是一部分一部分零件,杀牛其实就是将零件一件一件拆卸下来的过程,庖丁拆卸牛的身体时,就是将刀划在这些零件的空隙部分,不让刀受到一点磨损,也不让零件受到一点伤害。只有对牛的身体构造了解得如此透彻的人,才能算得上一个好的杀牛匠。”

  “你看我卖的肉,为什么每一片看起来都那么诱人,似乎没有一点瑕疵,其实是因为我用刀技术高超,我知道猪的身体机构,我知道怎么下刀,我知道怎么划出来的肉,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绝美的精肉。”

  “哇!杀猪还有那么多学问?”我感到惊讶,“那么你说的那猪见你就趴在地上不动,那难道不是刀的威力所至?”

  “不是。猪分很多种,大多数临死要反抗,要嚎叫;而有少数猪,死到临头,也不会叫,这种猪,已被驯化得没一点野性。”

  “那每家养猪都养成没有野性的猪多省事!”

  “可是那样也不好,毫无野性的猪肉,却不鲜美。”

  “那么,我们出发?”我看时间不多。

  “出发!”五人同声应道。

  “神经病,多带一根裤腰带!”我补了一句。

  十四

  在黑夜里,月亮是最好的灯塔,盗墓贼是最好的指南针。

  在接近坟墓那一刹,我伸手挡住众人,因为在寂静的夜里,坟墓方向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这么晚了,谁会在这里挖地?对了,那声音好熟悉!

  我想起来了,那正是水水挖土的声音,怎么会是水水?黑灯瞎火的,她来坟地里挖什么?难道她也变成了盗墓贼?她胆小如鼠,连坟地都不敢来,何况挖坟,难道真的被影子附身了?

  我们躲在一岩石后边,慢慢靠近,终于看清,确实是水水,而且水水身边还多了一个老头,面无表情,一声不响。他身边没有影子,而水水却有,但水水的影子,却粗粗壮壮。

  我悄悄对屠夫说,那就是魏公坟墓,不知道他们挖来干什么。屠夫听了点点头,我知道此人做事有分寸,再大的怒气,先按下不发,要是挖神经病的祖坟,早尖叫起来。

  我对差役说,你看见了吗?就是那老头的影子,害死了神经病的朋友,你要胆大,就快去抓凶犯,你要不敢,让我来。差役说等等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水水吭哧吭哧挖了一会,挖了个洞,然后猫着腰,要往里钻,我一看,心头一急,一声水水,忽地脱口。

  水水闻得声音,狐疑地朝这边一望,然后扛着锄头一步一步朝我们隐身处走来,而那老头依然一动不动,好似僵尸。

  待水水走近,我轻轻呼唤:“水水,水水,你晚上来这里挖坟干什么?”

  水水不答话,无声无息靠近我,呼地一声,一锄头望我脑门挖来,速度奇快,我来不及闪躲,右手一扬,去抓拿锄头,心想我这一抓,力度何等之大,怕震伤了水水,马上卸力一半,没想到,刚抓上锄头,突觉虎口发麻,把握不住,一个趔趄,差点倒地。我说水水,你真要在我脑门上挖一个窍门出来吗?我是骗你的呀!人都挖死了,有窍门也没用了!水水不答话,高高扬锄,这一锄力度更大,风声更猛。

  我一看水水已被影子附身,不使全力恐难抵挡,但使全力又恐伤她,心下踌躇,只能她挖我躲,顿时险象环生。神经病一看我情况危急,冲过来,一阵乱跺,踩在影子上。我说神经病你不怕影子附身了?快去捆那老头!

  那老头站在月光下,仍一动不动,好似我们不存在一般。神经病蹑手蹑脚走近,呼地一声,将绳子套上老头脖子,那老头并不抗拒,任神经病左一圈右一圈在他身上绑了几个来回,只是低头看看绳子,毫无表情。神经病大喝一声:“死老头,看你往哪里逃!”

  差役闻见老头被绑,喜滋滋跑过来,要验审一番,那神经病高兴至极,想要拉着老头来交差,嘴里说:“这下对了,抓住杀人犯,我们就清白了!”没想话未说完,刚踏进一步,那绳子嗖地一声,竟从死结中滑套而出,仿佛捆住的是一团面纱,神经病一看,绳子怎么滑掉了,吓得咚咚咚咚围着坟场跑,嘴里大叫:“有鬼呀!有鬼呀!”

  那老头仍一动不动,也不追赶,也不逃跑,倒是我这边因为险象环生,差点屁股被挖上一锄,看来水水是铁了心要谋杀亲夫了。

  屠夫见我危急,挺着杀猪刀要来替我解围,我说快去干掉那老头,我这边还可以支撑片刻,屠夫闻言,转身朝老头刺去。没想那老头竟不避不闪,眼见刀尖刺进老头腹部,众人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啊!......”

  那老头任杀猪刀刺进腹部,然后手轻轻一推,屠夫咚咚咚咚,几个大步,倒退坐地。众人一看,老头毫发无损,好似那刀刺进棉团一般,无半点刀痕,亦无半点血迹,这次众人更惊,心想世上哪有这等怪事!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见屠夫刀光闪闪,欺步而进,就要来夺刀,屠夫倒地未起,眼看躲闪不及,没想岩石后边突然跳个人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美妇,此刻见丈夫危急,挺身而出,欲救丈夫于五指之下。

  我心想完了完了,神经病不知道窜哪去了,屠夫杀猪可以,杀人摸不准要害,那差役站在一边战战兢兢尿裤子,这次赔大了!

  十五

  眼看屠夫危急,妇人拼死而出,想来也于事无补,但也正是这美妇现身一刹,老头倏地呆立不动,望着美妇半晌不语。我想那老头怎么了,中了美女魔法?抑或本是一老流氓,被美色摄走了魂灵?

  正思忖之间,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大呼:“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那美妇面露惊愕之色,但立马镇定下来,喝道:“影子巫师,你在这里干什么!”众人一听,齐齐伸长了舌头。而暴风骤雨进攻的水水,也因老头一跪,立时缴械投降。

  “报告娘娘,小人是为了寻找一双手套,在此掘坟。”

  “什么手套?要挖人家祖坟?”

  “娘娘难道忘了?盟主当年事在危急,派遣小人暗通死神,借死神之力诛杀魏公?”

  “管手套什么事?”

  “那死神杀魏公时,本想轻而易举之事,没想竟被魏公活活拽下手套一双,竟害得本巫师活活受了五百年不死不活之罪!”

  “怎么讲?”美妇不动声色地问。

  “死神掉了手套,却再也找不到手套的下落,若此事一旦败露,必遭天神共遣。于是死神威胁我,若我不在人间帮它找回,必将打入无间地狱。可是这一找,竟找了五百年!只要没找到手套,死神便一直不要我命。”

  “不要你命岂不是更好?”

  “娘娘有所不知,人虽不死,但感官具废,血液不流,五脏形同死物,虽在这人世间生存,却感觉不到生存的存在,没有爱,没有恨,没有贪,没有欲,有的只是一俱空囊。有时候,看见别人生病,那痛苦的姿态却令我羡慕不已,五百年来,我身体里的欲望早已湮灭,连死的痛感也不能体验,我想死,想体验那一刹那的升华,可是我死不了,死神不给我死的机会。”

  “那么你一找到手套,你就会死去?”

  “是的,我渴望已久的死亡!”

  “他妈的死还不容易?头一撞墙就死翘翘了!”神经病用头撞岩石,说完又摸一摸脑袋,“我可不愿意死。”

  “我知道手套在哪里!”我想这老头死了,可就天下太平了。

  “我也知道,在你手上!”老头一言,众人齐齐惊呼。

  “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既然知道,为什么此刻如此平静?

  “因为你寿命未尽,比奇那死汉,是因为我们早已算计好他的死期,想在他死之前将手套由我的影子带回,没想到半路中,体力不济,半途而亡。”

  “那他到底死于什么原因?”差役惊问。

  “你剖开那壮汉的心脏就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手套在我手上,干吗还挖人家祖坟?”

  “我只是为了将那被锯的指头,重新埋进坟墓。”老头举起那被神经病锯下来的指头。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因为我算定了你们这个时候会来。”

  “为什么要附身水水来杀我?”我这几天累积的问题一股脑端出。

  “因为你说一锄头能挖出窍门出来......”我听得一身冷汗,他妈的这老头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不来抢手套?”

  “不用抢,你会自己送上门来。”他妈的居然知道我的心思。

  “那么,戴上手套,你就马上死去?”

  “是的!”

  “那么,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如果你只是为了骗手套在演戏呢?”

  “我们来个交易如何?”

  “怎么交易?”

  “你看看你朋友。”老头指着水水,“你给我手套,我还你朋友以灵魂。”

  我见水水像木头一般地站在月光下,一丝不语,心下一疼,赌就赌,谁怕谁!

  “魏兄,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位差役兄台,麻烦你按住这老头的脚;神经病,你来捆,我来给他戴手套!”我想起杀猪那镜头。“来吧。”老头躺进一沙坑。

  三人摁住老头,我慢慢地给他戴上手套。在戴完那刻,老头的脖子在刀下一扭,一股殷红的鲜血,徐徐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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