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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世俗的故事---某华为男给我的情伤

发布于:2024-03-22 作者:admin123 阅读:50

  真的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个故事,刚刚从他那拿回自己的东西,也许一切真的就结束了吧。。。

   我,深圳众多大龄剩女中的一员,已年过三十,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有同事曾在华为呆过,于是委托他曾经的同事帮我在行政之窗征婚,这场恶梦由此开始。。。

   征婚信息发出不久后,某天收到一个短信,问我是否在行政之窗征婚,现在信息是否还有效。。。我回:有效。于是,我们就这么聊上了,感觉挺投缘,彼此间话题挺多的,他在华为研发部门工作,博士(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开始他只说是研究生学历)应该还是个领导,比我大八岁,已近四十。年初的时候刚和谈了一年的女友分手,之前也谈过几个,也有自己很喜欢的,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在一起,女孩现在出国了,而最近这个谈了一年的呢,说是两人性格不合适,在一起总是没话说,本想就将就结婚吧,但最后关头发现还是做不到,最终分手。现在就认识了我,我们竟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刚认识的时候他正在上海、南京出差,那时候应该是五月底吧,知道我是江苏人,还说要从南京给我带礼物。差不多他在上海的一周里,每天给我发三四个信息,打三四个电话,虽然还没见面,但我已然被这个男人感动了,两个人每天这样联系着,我心里甜甜的。

   出差回来后,我们约在6月5日的那个周六见面了,还给我带了礼物,一袋夫子庙的蚕豆和一支华为的笔,呵呵,礼轻情意重,他随口一说的话能记在心上,我还是很感动。可是说实话,虽然后来他发过相片给我,但见面后的第一印像并不太好,跟自己想像中有点差别(他对我应该也是同样感觉),但由于经常电话聊天,彼此已有了解,所以我们很快就打消了陌生感,像多年的朋友一样聊得很开心,那餐饭他一直说吃得很开心,因为陪在身边的人好,饭店的环境也不错,当时我的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见完面后,我们一直保持着频繁的联系,信息,电话不断,周六见完面,周二时他就约我抽时间去百草园看看,我答应了周四下班后去,他帮我在百草园那个宾馆订了间房,那天见面后一起吃饭,他笑说:才三天没见啊,怎么好像隔了很久。。。我笑而不答,很开心。我穿了双高跟鞋,跟他走在万科城脚痛,后来就找了家鞋店,他给我买了双布鞋,便宜,但舒服,我笑说:“知道吗?送对方鞋,就是希望对方越走越远。”他逗我:“那你马上脱下来。”

   所有的感觉都告诉我,这个男人值得我相信,值得我依靠,是个踏实本分的人,我们已经肯定对方了。而命运往往出其不意,转折就在去百草园的第二天,快端午节了,朋友问我节日怎么安排,我第一感觉就是过节肯定他跟我一起过,于是就问他,他说没想好,我就玩笑样的说:快想啊,要不我就跟朋友去玩了。谁知他马上说:你约好了朋友就去跟朋友玩吧,我过节想在家休息。我当时心就凉了,简单回了他一个字:哦。

   这一天,我都很难受,下午他发信息,我就不太愿意回,晚上他像以前那样发信息道晚安,我也没回,因为我生气,我知道我有点任性了,我希望他能打个电话给我,一切就算了,我不会再生气。但他没有。第二天一整天,他没一个信息也没一个电话,到了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打了电话给他,用轻松的口吻说话,问他怎么一天不联系了,他语气淡淡地,说了没两句,就说有文件要处理,挂了电话。我知道我们之间感觉变了,心里很不安,隔天下午我打他电话,没人接,我知道完了,发了信息给他: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肯定了彼此,所以我认为你一定会和我一起过节,但你说让我跟朋友一起去玩,我真的很难过,所以才不回你信息,可是我没想到你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一点也不想坚持,忽然间就变得冷漠无比。。。

  到了晚上十点多他才回了信息说:没接电话只是没听到,看到信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是个优秀的女孩子,但我总觉得性格气质类型不完全是我想要的,还是做朋友合适。

   我难过,也无奈,再回信息给他:谢谢你的坦白,你不喜欢我应该早让我知道,而不是天天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让我误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从此,断了联系。

   谁知,十多天后,我又收到了他的信息,那天是七一,党的生日,他发来一个搞笑的问候信息,末尾还问欠的饭该请了吧?说真的当时看到他的信息我还是很开心的,马上回他:谁欠谁的饭啊?他回:不是吃饭的问题,只是节日的问候。我又心凉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说谢谢,本以为事已至此,就该完了。但还没完。。。

   过了几天,应该是7月9日那天,他又发来信息说:才知道自己在世界五百强工作了,我们又聊上了,正好那时我手机坏了,收到的信息总看不到,他就打电话来了,又像最初那样,很热情,还问我这么多天不跟他联系,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啊,又约我去坂田“考察”。。。能够跟他破镜重园,我的欣喜可想而知,于是我们又约了周日去他那里。。。

   周日这天,也就是7月11日,一早就接到他的电话问我几时出发,出发后一路上打来几个电话问我到哪了,我在坂田市场下车,他说他从中海日辉台走过来接我,就快到了,那天很热,看到他一身的汗水,我又是感动。因为时间还早,我们就去了他家里,也是我第一次去他住的地方,呵呵,家里挺脏,一看就是没女人的家,桌上的灰厚厚一层,地板上都有泥了,衣服也是很凌乱,他说自从他妈妈两个月前走后就没人再给他打扫过卫生了,我心里暗自决定得帮他打扫卫生,让他住得舒服些。

   吃饭时,他说要带我去附近最好的海鲜酒楼,席间,他认真地问我:“我给你买的那双鞋还在吧?你还是还给我吧!”我笑笑说:“其实只要我给你一块钱就能破解那个咒语了。”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要钱,我给他一张五元的,他很小心地收进口袋。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们两个人既然能遇上,也是很大的缘分,我们应该珍惜。我嗔怪地白他一眼说:你知道这句话的呀?然后,他叫来一瓶啤酒,庆贺我们再次重逢,都约定,过去的事不提了,从新来过。

   吃完饭,他一定要带我去买手机,最后花四百五买了个华为的手机,还说:单子就放我这,反正以后要修什么的也得通过我。。。那句话让我直觉,他是想长期跟我交往了。。。因为我约了五点学车,三点多时就要从他那走,我清楚地记得他在站台送我,我上车后,看到他脸上落寞的表情,我心里竟是那么不忍,心想早知道他吃饭时要我学完车再过来我就答应他了。。。

   接下来的这一周一切正常,每天电话,信息,我过得很满足很安心,本来他说周末也就是17、18日那两天部门组织活动去海边的,没到周末时他一直说:台风怎么还不来呢?台风快点来啊!周四发来信息说:活动推迟,我们庆贺一下!我笑答:那你做好准备做苦力哦,我们周末在你家搞卫生。

   17日那天中午我去到他家,两人一起吃饭,我告诉他,那天是我的农历生日,正好那一天我们老家还有吃饺子的习惯,他说那要送你什么礼物呢?我笑说不用了,上周刚送了手机。晚上再出来吃饭时经过花店,他说:你过生日是不是要送你一束花啊,我取笑他:你终于开窍啦?买了一束玫瑰加百合,我一手捧着花一手跟他抬着在超市买的那些清洁用品,一路往家走去,心里满是喜悦,他还笑我说:你看你一手浪漫一手现实。。。

   这两天的相处都算正常,三房两厅的房子,一人一间房,他上午睡觉我早起,就帮他收拾屋子, 下午他还要睡,我就看看电视再继续收拾屋子,把他的衣服被单什么的放到洗衣机。。。日子平淡,我却内心充实,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的过下去吧。。。

一、也许是咖啡店的女孩

   那一天,我走在一条小路上,我是准备回家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有些心烦,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灰暗,我只是低着头走,脚底踢着些许的石子,就在我快回到家的时候,有一个人叫我了,是一个女人,我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于是我便不想回头.那

  是我一向的习惯,因为小时候总听奶奶说美女蛇的故事.

   我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是那种很轻的声音,然后我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很自然的我回了头,果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我问她是谁,在她笑着望着我的时候.她说你猜,我说我猜不到,她嘟了一下小嘴.我必须得承认,她的这个动作很诱人,让我有吻她的冲动.我就笑了,笑的很诡异,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的心理.

   这时的天已经暗了.有一些小风微微的吹着,她的头发飘扬,我闻到了香味.她说你真的不知道?我摇摇头.可我认得你.她又说.我的心境还是不怎么好,我就觉得她有一点烦了.我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太大

  的反映.我正准备扭过头去,手机响了.里面传出了好友的声音,他说,我今天会有桃花运,他是刚才给我算的.我笑笑,随口说了一句去你妈的.

     好友很愤怒的挂了机.我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呵呵,我喜欢看别人生气的样子.我看了看那个女孩.在暗处她显得很神秘,她穿着紫色上衣,黑色裤子.头发很长,很像奶奶口中的鬼.

     我就问了:你怎么认识我的?

     是在一个咖啡厅里.

     是么?

     是的.

     我就实在想不出来我怎么会有这档子事.我在咖啡厅里只有一件事,带我的女友们去喝咖啡,并且

  我只去一家:尚品.

     在我的记忆中尚品里没有那么一个服务生.我想也许只有酒吧里会要这种女孩,暗暗的灯下一个像鬼的女孩.

     我在沉思中,她拉我回来,她说,你想什么呢?我说没有啊,我在回忆嘛.她又笑了,回忆不是想啊?

  我说是!是!

     她的笑很有特点,露出的酒窝浅浅的,而且有四个.两个在嘴角,两个在眼睛下.

     我早就发现你了,你每次都会带不同的女孩来喝咖啡.

     那是我的朋友.

     是么?是女朋友吧?

     见笑了小姐,我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暧昧.

     别老叫我小姐,我叫小檬.

     很可爱的名字我觉得,我突然有一点吃惊,为什么我会突然喜欢上她的一切?她不是一件艺术品,我怎么能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去看她?!小檬,一个不曾认识的女孩,长者长头发,一双性感的唇.还有她

  的一颦一笑,就在刹那间所有的感觉涌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吉祥.我还是很有理智的.

     你叫小檬是吧?

     是啊,我还知道你叫家浩呢.

     那好吧.我今天有一点事,能不能改天再聊呢?

     又是嘟嘴的动作.我不能再拖了,否则要出事.

     在她转身的同时,我也转身了,我走向我家,而且我不知道她会去哪.

   家的感觉真好,我躺在沙发上,喝着百威,听着艾尔维斯的CD,放着一首很老的Love me teder,我

  做梦了,梦到了小檬,她是在飞,贴着墙飞,我就这么笑着看她.飞着飞着她就飞进了墙壁,就像关掉了

  电视机一样。

   我醒了,cd循环往复地放着,不知道多少遍,太阳晒进了屋子.我吓了一跳,早上10点了,14个小

  时,她飞了.电话响了,又是昨天被我骂的那个家伙,他叫三狗.

     你小子能睡呀,我call了你一早上.

     我才醒.

     昨晚干什么了?是不是有桃花运?还不信!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

     够狠.今天没有什么活动,去玩?

     说话!!

     我有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不想再去闹.以前和他在一起只是闹,没有别的事,在酒馆里耍酒疯,或泡泡女孩.我突然觉得厌倦了.我想找个人说话.

     一个人的咖啡厅,有这首歌,所以我决定了,一个人去.

     又是那家尚品,我一个人去的,进去之后服务生就说了,今天怎么一个?我说不可以么?他不说了,10分钟后端上来一壶哥伦比亚,我雷打不动的饮品.

     坐在老位置上,我觉得怪怪的,并不是没有人陪伴的感觉,而是总觉得有人在看我的感觉.我转头望望,这是的店里还没有多少人,我还能尽收眼底.

     我叫来了服务生,问了问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孩,他想了半天,说好像有印象,但是没有在这里工作的这样的女孩.我谢了他,喝完最后一口,走出了店.

     走出店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影子,消失的很快,来不及让我搜索.

    来到昨天的地方,好像还有那种香味在飘散.我找了快干净地方坐下来,仔细回想昨天的事情.我要慢慢地打开我的思路,因为我总是有怪怪的感觉.我想到了她的出现,其实我不知道,只是听到她叫我的

  名字:家浩!怎么这么清楚的一声?在我还傻着的同时,我反应过来了,是这个空间里发出的声音.我转过头去,见到了她.那个紫衣女孩.我笑笑,极不自然,因为我还不适应这样的心有灵犀.

     又是她先说话,今天没事了吧?我摇摇头,接着不自觉的让开了一块地方让她坐.坐在我的身边.我

  说,刚才还想你来着.她说,我知道.然后我就又没话了.

     她似乎是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看她,不敢.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

     我点点头.

     其实每次你去我都在你们身边.

     我点点头.

     每次你都要相同的哥伦比亚.

     我点点头.

     而你的女朋友们都要的是爆米花.

     我点点头.她笑了,你怎么那么爱点头?你是机器呀?

     她怎么就那么有魔力呢?我暗想.和她在一起我基本上不怎么说话的,听她说?不像呀,因为我同时在

  思考.

   又起风了,微微吹着,

     你老不说话,可我怎么看着你和你的女朋友们那么能说?

     我说了,是这样么?今天早上我去了尚品,没有人说你在那里打工啊.

     我有告诉过你我在那里打工吗?

     我终于要笑了,我以为就服务生爱听我们的事情呢!

     她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啊?你骂我呢?!然后就大笑了起来,以前我是十分看不惯女孩子没有分寸的大笑,可是今天怎么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幸好这条路上没有多少人路过.大笑止于我们的头相互撞

  在了一起.一点都不疼,女孩的脸倒是红了.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不明不白的了,于是我就问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一些情况呢.

     有必要知道么?她抬起了头看着我,我这才发觉她的纯纯的大眼睛,像一个有求知欲的小孩一样看着我.我有些为难了,我从来都是要把跟我有关系的女孩的第一手资料搞到手的.这次总不能让我丢失主

  动权吧?我正在盘算着怎么样诈出她的情报来时,她又说了,不过这次没有笑,低着头,什么时候低下的我到没有看见.这动作让我想起了我的女朋友想要博得我的同情时的动作,通常这时候我的心很软,经验之

  谈.

     我说,好吧.我不想知道了.这下行了吧?

     嗯!

     那我们要从什么开始聊起呢?

     就你的女朋友吧.她说这话时很利索,就象是已经思索了好半天了一样.

     那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么?那些女孩都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暧昧.是真的,你不信我呀?

     她笑了,我是不信.

     我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不可否认我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是我从来都不骗小女生.

     我不小了,从我出生到现在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了.

     我笑了,我也不信.

     那我们就扯平了.

     是呀.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你没话么?她用大大的眼睛看我,看的我有一点毛毛的.

     没有啊,我只是有一些紧张嘛.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是鬼.

     我猛地想起了我临出咖啡馆时的那一眼,我想起了那个影子.我不行了,我一定要弄出这个女孩的底细,要不然我会被活活急死的.

     其实在我的眼里任何女孩都是一样的。是我的女朋友也好,不是也好,我从来都不是有什么偏心的。好像你的意思是我只请我的女朋友喝咖啡?

     她笑着不说话就那样看我。

     我想这是一个能让她感兴趣的话题了。既然她用那种眼光。好歹我这些年泡妹妹的技术没有白练。

     在你眼中呢?我问了。

     我看到过那么多带着女孩来喝咖啡的男生里,就你最不一样。她顿了一下,你想知道为什么么?

     当然想了。

     你从来都是把所有的糖和奶油给你的女孩,而你却从来不要。

     这是一个事实,我从来都是不要那些东西的,我觉的影响咖啡的口味,我喜欢那种苦苦的味到,

  能让我异常清醒。

     是吗?但是为什么你每次喝完之后都会是那种眼神呢?

     什么眼神?我吓了一跳,好像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那里。不会吧?我又说。

     她笑出了声,看把你吓的,你当我是什么人?她想了一小会儿,说,是那种特别空洞,特别空洞的东西,我形容不好。

     好像这个女人拥有惊人的洞察力,她能把我的心里全部看透,就像是在翻阅一本小说一样容易。我的确很空洞,因为我的前20年似乎没有干些别的什么,除了泡妹妹。我寂漠,所以我只有不停的在

  女生身上寻找一些我需要的。

     那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改变你自己的态度?

     我猛的一愣。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是改变,为什么要改变。从来都没想过。

   给你讲个故事吧.她双手托腮,望着天空.我凝视着她从侧面.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子及凸起的唇

  线.淡粉色未加修饰的唇和白嫩的脸颊自然的协调成一体,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我陶醉其间,使得哥伦比亚带给我的清醒瞬间消失.我想睡觉,并且,是搂着她.

   很久很久以前.说这话时她微微笑了一下.一个男孩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当中.环境太优越了.因此陪伴他的只有孤独.他不喜欢任何一个父母给他请的家庭教师,但是每样技能他都学得很好.他

  很内向,不跟任何人交流,孤独的恐惧蔓延在他的心中,就像寄生植物一样,逐渐吸干他的心.

   就在他面临崩溃的时候,一只猫改变了他的状况,仅仅是一只猫......

   她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我呆着,她扭过头来示意我接.

   是三狗,又他妈的是三狗.我接起电话就骂了一句:妈的!干嘛?当然,这话是我走到一个离小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说的.

   也许是习惯了,他没有生气,笑嘻嘻地说:我刚才又给你算命了,说你最近会接触到一些怪异的东西.不会吧?你小子可别闹个什么鬼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扭头看了下小檬.她也站起来了,正背手歪着头看天呢.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这么爱看天.我也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上除了太阳外什么都没有.阳光如丝缕般直铺下来,

  很舒服.小檬伸了个懒腰,像什么来着.正要想,我一惊,被三狗打断了.

   你小子干嘛呢?害怕了呀?

   我怎么突然看小檬呢?她多可爱,就像个孩子.我正色到:

   我不信邪,你少给我来这个!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不想让他再唧唧歪歪.

   我回到小檬旁边,坐下来,抱歉地说

   对不起,打断你了.坐下,接着讲故事.

   小檬并不转过来,依旧站着,并且,背着手看天:

   太阳多美,阳光真的好舒服.

   我想象着小檬现在的样子,一定是眯着眼睛微微笑着,露出她极有特点的四个小酒窝:两个在嘴两旁,两个在眼睛底下.

   我从小喜欢晒太阳,只要太阳一发出这种光芒,我就什么事都不做了.

   小檬转头冲我微笑,果然有特点.她就这草地坐下来,让阳光完完全全地散在她背上,她招招手,我便挨着她坐下来.我并不对晒太阳感兴趣,我穿着黑t-shirt,阳光的热度让我不忍心再坐下去.可这有什

  么办法呢?我实在不能放弃对这个女人的兴趣.

   她不再看天了,头埋在两膝间:

   让我安静一会儿,就十分钟.陪我坐着,好吗?

   我觉得奇怪,这个女孩的心思我完全摸不到,不知道她会想什么,以及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一段路始终那么安静,没有一件可以让我感到新奇的事情.我开始看她的后背,像先前凝视她的侧面一样.那一件紫衣反射着阳光,映着那一段光滑的圆弧头发懒懒散散地披在肩上,落在背上,她微微

  颤抖了一下,几缕头发滑了下去,我突然觉得我完完全全不能忍受她的一举一动对我的诱惑.我有决心了.

   我帮她拢了一下头发,让它们完全靠在背上,然后我开始抚摸她后背上的头发.微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喷嚏,让我的欲望减轻了不少,我只是抚摸着她背上的头发,没有再产生别的想法.

   与我预想中的完全不同,不是那种光滑,而是一种温柔.温柔,是挺奇怪的,头发也能给人温柔的感觉,那也许是一种温顺,像一个小女孩撒娇似的趴在爸爸腿上,然后叫爸爸抚摸着她.

   她的身体依旧再抖,这我能感觉得到,而且越来越厉害.

   她抬起头来,正是十分钟.看到脸时我很吃惊,我没有想到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她没有擦拭,还在微笑,但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

   很久很久没有晒太阳了,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抚摸我了.

   她张开双臂,我自以为给怎么做了,我轻轻靠过去,拢着她,准备迎接她的唇,我好像没有了力气,她却灵巧地避开了我,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

   抱抱我,这就足够了.

   沉默良久.

   我们就那样坐在草坪上,相互搂抱着.没有一丝别的动作和想法.忘记了长时间的扭曲应该带给我的腰疼.

   太阳斜了,我隐约看见了透明的月亮,她突然松开我,笑说:

   你该回家了.

   我放开她,揉揉我的腰:

   你家在那?我送你.要吃晚饭吗?还有,你的故事!

   我家你知道的,不用送了.我一向不吃晚饭,还有,我的故事,下次吧.

   我呆在那里听她说完,看她笑着转身,我象是被定住一样,知道她的消失.我猛地警觉过来,跑到她消失的那个路口,我应该知道的,不会再找到她了.

   我又揉了一下腰,发觉并不是很疼,不符合常理.我摇摇头往家走,脑子里净是和小檬相处的每一时刻.她的笑,她的背影和头发,她的故事.

   这些东西挥之不去,加上我们的初遇,她的形象愈发的明显了.这就跟爱上一个女人时的感觉一样,但我不太清楚这到底是爱抑或是迷恋.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而且我们之间只相处了不到20个小时,可能

  产生爱吗?

   乱七八糟的想法使我昏昏沉沉了好几天,这可是头一次,我感觉快要被一个女人给打败了,耻辱啊!

   又做梦了,讨厌这种暗灰色调,让我感觉很压抑.我就看着那一片暗灰,不停地流汗,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突然,一道影子飞跃进那一片暗灰.我看的清是小檬的影,但看不清小檬的脸.那影子舞动,

  优美的曲线,衬出她不大但完美的胸部.这是如此的诱惑,我心跳加速.

   舞动,甩开一丝丝的线条,绚丽夺目,尽管是暗灰色.一道白光骤然而起,影子晃动消失.那一瞬间,看到一条尾.

   我猛地睁开眼睛,凌晨四点.我躺在沙发上,并闻到香味.抬眼,桌上放着一个咖啡壶.壶里,是我熟悉的哥伦比亚.外面传来一声猫叫,我惊出一身汗,25楼!我跑到窗口,窗外除了夜色什么都没有,我想也许是隔壁家的猫吧.可是这一壶咖啡......到底是谁泡的?

   我想起三狗对我说的话,我努力镇静一下,我不信邪的.可能是我梦游也说不定呢.有些牵强,但我无能为力.无助的恐惧袭上心头,我栽倒在沙发上,接着睡.直到天亮.

   边洗澡边回忆昨晚的梦境及怪事,心里总是感觉不爽,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一时间又理不出任何头绪,似乎是外头的天吧,阴沉沉的又不下雨,空气中没有了那几天的风,叫人透不过气.盼望下雨,

  盼望昨晚的事会有结果,哪怕是有怪异的东西存在,我居然这样想,只要让我知道.

   洗完澡擦拭时,无意间看到镜子中的后背,有一个爪印,贴近一看,是猫的爪印.我突然笑笑.窗外的天更阴了.

   再这样下去,我想我什么事都干不了.我要找到她,但谈何容易.关于她,我能联系起来的只有尚品.

   我再次走入尚品,一个人,并抱着目的.

   我没有直接坐在我那个座位上,而是观察般地转起来.只有一层.落地式的窗户阻隔着这里和外面的世界.窗外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而里面,只能听见常放的艾尔维斯的老歌和低微的说话声.屋内灯光

  柔和,柔和的好似早春的太阳给人的感觉,却又同时那么昏暗,仿佛坐在月光的路灯下,恬静,并且安宁.服务生微微笑着冲我点头,而我却面无表情地走动.墙上的壁纸古老陈旧,就像进入了30年代.

   这种感觉很好,很容易让人进入状态.我坐到了老位置上.面前很快有了一壶哥伦比亚,我的对面放着另一个杯子.尽管那里并没有女孩.

   我呆坐着,心里想着小檬,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突然有些憎恨这个世界.没有理由地想离开这里.自由职业带给我无穷的想象力和颓废.在结束对小梦的思念后,我想象了一个自杀过程,很简单地撞墙,然后在白墙上撞出灵魂,飘啊飘地上了天堂.

   服务生很奇怪地看我呆坐在那里一个下午,很多事地跑来问我一句:先生,您在等人么?他打断了我的思维,我不耐烦地摇头,摇头时才发现,我座位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幅画.

   画立刻吸引了我,因为我看见那天在梦中的暗灰色调.我开始出汗.画的线条单调,简单几笔不知勾画出什么东西.线条飘逸,但让人看了之后会觉得很痛苦,突然注意到画中间的一片暗红色,点状似乎

  是血液喷溅的结果.我不是艺术家,实在不能得知画的真谛,但我有想象力,也许,也许是一种临死的生物.我的心猛地一下被什么东西揪住,随后是撕裂般的痛苦,像是在报仇一样撕碎我的心,撕心的不是肉掌,

  是利爪.,让我实在无法忍受.昏厥,随后清醒,像做了噩梦睡醒之后的清醒,满身流着汗,大口地喘气.

   服务生紧张地问道:先生,您没有事吧?他刚弯下腰,似乎那发生在一瞬间.我摆摆手,示意他买单.稍作休息,一口气灌完了剩下的哥伦比亚,苦酸使我流泪,我皱眉,扶着墙狼狈地走出尚品.

   外面混浊炎热的空气让我打了个趔趄,天阴沉沉地准备黑下来,没心思看表,走到了我和小檬的那个地方.香味依旧存在,使我怀疑她刚来过,并且我希望她能还来.我抱着头坐在那里,我已经无法思考任

  何事情,我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一颗要崩溃的心,那种随时要变成粉末的地步.耻辱可悲,我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我作不到,我抱头坐着,像那天的小檬.

   伴随着一道闪电,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这雷电劈开了我心中的一丝阴云,我准备抬头看天.抬头,不想却看见小檬.她穿着不会再变的衣服,笑吟吟地歪头看我,手中拿着一把伞,和她衣服的颜色一样.我

  挤出一个笑容,又埋下头去.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疲惫,一声不响地坐在我的身边,又一声不响地看着天,看着天上滑过的闪电,不知在想什么.很久很久.

   她的手轻触到了我的手,继而滑进我的手掌中,冰冷,又有不知名的熟悉,我紧紧握住.我怕,她说.

   我抬起头,握住她的双手,凝视她的眼.大大的眼睛流流露着令人爱怜的委屈.小嘴嘟着,像我们初遇时说第一句话时的样子.又想吻她了.我的无助突然让我产生一股勇气,我松开了她的手,扳过她的头,

  将我的唇深深地印在她的唇上.她轻轻一抖,闭上了眼睛.紧闭的双唇慢慢张开,让我的舌像一尾鱼似地滑了进去,我舔着她的舌,她的齿,她的唇.那么深沉而热烈.我们相拥而吻,热度在我们之间传递.我们紧紧

  相拥,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个女孩如此强烈的爱.我得承认,我爱上她了.在我们相吻的一瞬间,我爱上她了,爱上了这个让我痛不欲生的女孩.

   一声炸雷在我们头上响起,很快地一场雨降了下来.雨很大,打的人生疼.我们不在乎,我们沉浸在彼此的甜蜜中,直到雨完完全全淋湿了我们.于是,我第一次,真正地,领了一个女孩回家.

   永远忘不了她给我说那句话时的样子.

   我爱你.她显得很激动.我终于可以爱你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表明的感觉,是那种似乎经历了太长时间才完成愿望的喜悦,难以压抑的激动使她留下泪来,泪水和雨水融在一起,从脸颊落下,我撑开

  伞,环住她.为她吻去落下的水,咸苦,让我无法适从.

   她换上我的运动装,擦干的长发披在肩上,大大的短裤使她看上去多少有些幼稚.我倒了两杯威士忌,她笑笑,没下药吧?随即啜饮起来,伴随着一句:下了我也不怕.

   我们坐在沙发上,她靠在我怀里.沙发旁边的唱片机里放着和尚品一样的音乐---艾尔维斯.我想他不愧是个经典,让我百听不厌.我搂着她,酒已不再让她瑟瑟发抖,而且又一层红晕浮现在她的脸上,看上

  去就像是一个少女娇羞地靠在初恋情人的怀里一样.但这是不是她的初恋呢?我在想.

   她闭着眼睛.挂着幸福的微笑.这很容易让人产生欲望,可我不想打破这宁静.这宁静太难得,只有我在心满意足时才会体会得到.外面的雨变得很小,细针似地拍在我的窗户上.发出柔和的响声.我也闭

  上眼睛,想就这样静静地睡去.小檬说话了,她的语气和这环境融合的很好,空灵自在,像从另一个空间发出,直接进入我的心里.

   接着讲那个故事吧.

   小猫出现的时候,小男孩已经长大了,成了少年.他那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边走边想他该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猫跑到了他的脚下,跟着他的脚步,他并没有心情去逗一只猫,便一脚踢开了它.在它微弱的叫声

  下,他缓缓回头,小猫很可怜,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伴随着那种令人心碎的叫声.

   他心中的同情就被猫的叫声唤起.他抱着猫回了家叫佣人为猫准备了食物,他看着猫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抬起头来冲他咧了下嘴,似乎在笑,就那一笑,让他觉得世界还满美好,连小猫都会冲他感恩,那么他

  还有什么权利去结束他经过母亲苦苦斗争才换来的生命.

   她慢慢地吐出每一个字,好像是怕我听不清一样.但我总感觉这是一个很真实的故事,因为我听得出她倾注了很多的感情在里面.

   男孩和猫成了朋友,他亲手为猫作了个窝,放在他的床边,可猫却对他情有独钟,每早他醒时都会发现猫在他的被子上面,凝视着他,很亲切地叫着,他知道,猫每晚都是在那里睡的.

   他爱坐在庭院中边晒太阳边抚摸那只猫,太阳光晒在猫白色的皮毛上闪闪发光,他喜欢眯着眼看,就跟被抚摸的猫一样.猫伸展的很长,露出幸福的表情,猫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渐渐地,男孩长大了,有了他自己的事业.可他依旧和猫在一起,深夜时他总是想着这只猫和他所作的成绩.他深知,没有这只猫就不会有他今天的成绩,他也是感恩的,多少个夜晚,他和猫对视,他和猫说

  话,猫似乎通人性,似乎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因为他发现猫的眼神是跟着他的心情变化的,或悲,或喜.

   此时的男孩早已独居,他的房间硕大简单.他喜欢这空旷的感觉,他可以看着猫在这空旷中无忧无虑地奔跑和嬉闹.他倾注了很多的感情在猫身上,他发现了,他是在深深地爱着它.

   猫知道的,猫看得出来她深深地爱着自己.可猫又何尝不是呢?但它能做什么?明知道自己是不能去爱一个人的.可是它爱了.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努力去理解他的所想,逗他开心,让他有劲去完成

  他的事业.

   雨不下了,浮云渐渐散开,露出月亮.不圆,但接近.房间里撒进淡淡的月光,纱一样泻在我们身上.小檬不睁眼,也不说话,却有泪再一次地落在她脸上,串成行,流向我的怀抱.不知原因,又不敢叫醒她,

  只有把她楼的更紧些.

   星星出来了,在月亮旁边俏皮地眨眼.我开始思索这个故事,猫和人也能产生如此浪漫的感情吗?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滴泪晶莹透明地印着月光凝固在她脸上,从泪中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只猫的影子,白色柔软的毛披在身上,眼珠善意地转着,懒懒地趴在满溢着月光的空间.

   我爱你,今生我已是满足的了.

   那滴泪坠落,在坠落的一瞬间,泪中的猫站起身想我走来,在向我走来的一瞬间,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使我坠落梦乡.

   梦中的我变成了和猫恋爱的男孩,我怀中抱着洁白的猫.我点了点它的额头,说,知道么?我最爱你了.猫微微一笑,变成了一个人---小檬.我并没有因为惊讶而放手,我依旧抱着她,并且凝视着她.她伸

  出手来,抚摸着我的脸,温暖而温柔:我的贫穷的白马王子啊,也许你早已不记得了.她稍一停顿:上天给了我一千年,我放弃了荣华富贵,变成了一只猫;上天又给了我一千年,我等到了与你的缘,我又变成了人.当我是猫时,我拥有了你的爱;当我是人时,真正拥有了你的爱,你说,此生我是否该满足呢?她闭上眼,给我深深一吻,然后又变成猫,离开我的唇,离开我的怀抱.它轻轻一跃,挣脱,飞向那面雪白的墙.

   暗色调笼罩着我,我看到小檬的影,跃向那一片暗灰.舞动,撒下优美的线条,传出空灵的声音:我爱你.留下最后的舞.一片红光骤然而起,影瞬间消失,看到一条尾.

   梦境中持续着暗灰色调,只是,那雪白的墙上多出了几根飘逸而痛苦的线条,似在舞动,那线条间一片暗红的点状物,我知道,小檬已经飞上了天空.我得到了只有在死亡中才可以得到的绝对爱情,我得到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散布在柔和的室内和室外蓝蓝的天上.又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一壶哥伦比亚放在桌上.我起身,却寻不见小檬的身影,我叫了两声,一只纯白的猫跃上我的腿.我想起了那个梦.我笑笑.摸了它两下.突然发觉脸上一凉,泪水涌了出来.

   天总是晴的,我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我最喜欢的云南.当我回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和三狗一起去酒吧胡闹的习惯,又恢复了约女朋友去尚品喝咖啡的习惯,只是,不再点我最熟悉的哥伦比亚.

   偶然走到常常到和小檬碰面的那一片草地,发现那里已经被拆掉了.我怅怅地走进尚品,不自觉地又要了一壶久违的哥伦比亚.等待的时候,早就被我遗忘的那个爪印忽然疼起来,让我无所适从.皱眉,想

  揉又够不着.这时,咖啡端了上来,伴随着温柔的一声:需要帮忙吗?我只当是新来的女服务生,抬头,却发现一张微笑的小檬的脸.

   身边溢满了艾尔维斯的声音:LOVE ME TENDER,LOVE ME TURE...

二、天黑讲故事,讲一个关于BL走向的恐怖故事

  现在要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八年以前。为了达到故事的真实性,请允许我用第一人称“我”来描述整个事件。是的,“我,小缪”。

  八年前的那个秋天和往常不一样,不属于秋高气爽的天气,天总是阴沉沉的憋着雨异常闷热。于是,很多人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中,莫名的死去。

  故事从这里开始。

  我在这个学校已经两年了,艺术学院就是这样,要么很清高的搞创作,要么就是谈谈恋爱,如果两样你都不沾边,那就和我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可我并不寂寞,因为有夏栋这个死党。

  夏栋住我隔壁寝室,是从大一就开始和我混在一起的朋友,住在我的对面寝室,我们关系异常好。他有一个女朋友叫杜娜,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人不仅漂亮而且能干,无论学校什么组织或社团她都有参与到,最主要的是她把夏栋看的特别紧,就连夏栋周围的男性朋友都要把关,生怕她这个帅气的男友跟着那些损友不学好。所以在高压管控下,夏栋朋友基本没朋友,除了我。

  当然杜娜对我也是充满了敌意,只是夏栋对于这件事上貌似很讲自己的原则,总是偏袒在我这一边。我也有我的原则,那就是既然杜娜对我不待见,我就也不待见她。所以,我经常在夏栋面前和杜娜斗嘴。

  这天,夏栋跟往常一样约了我去学校的影音楼看片子,经过体育馆的时候发现那边挤满了人,旁边还停着两辆警车。

  又有人死了。

  这已经是学校半年来出现的第四起命案了。第一次出现命案的时候,学校还重点封口防范,生怕影响了校区的声誉,可是连着马上出现了第二第三起,再封是封不住了,学生们流言四起,警察对学校采取戒严,一个学校突然间连着死了三个人,连市领导都在重点关注,督促警方迅速破案。

  我和夏栋拨开人群也挤进了体育馆,发现尸体的地方是馆内角落的一个库房,平时只放些体育器材,很少会有人进去。当我们挤到库房门口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地上只有一大滩凝固的血液。围观的那群同学不停的在一旁窃窃私语说太惨了,太惨了。

  在人群和警察的包围中间,一个精神几乎失常并且裤子裆部湿漉漉的女生正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我是从来不进这个房间的,可今天因为我们排球班丢了个排球,所以我进这个库房想拿个排球补上,可我一打开门,就发现排球散了一地,地上都是粘糊糊的东西,因为光线暗我没看清是什么,于是从地上随便的抓了个球,没想到那个球还毛茸茸的,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头,是人头啊!!!啊!!!”这个女生刚说完,便又开始吼叫起来。

  看着她那几乎发狂的样子,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接下来市精神医院将会给她发去最诚挚的邀请。

  做完笔录,封锁了现场,警察示意我们全部散开。人群渐渐散去,我和夏栋也没了心思去影音楼,决定回寝室平复下心情。

  在寝室三楼转角的阴暗处,夏栋突然打破了沉默,拉着我很严肃的说道:“这已经是第四个人了,我听隔壁的阿福说之前被杀的那三个人是两男一女,最早被杀的是广告班的一个女生,全身被切了1000多片,然后再拼装好放在教学楼的顶楼,听说发现尸体的那个清洁阿姨还以为是人家女生偷完情忘了穿衣服,走进一看才发现那女生全身都散了,厄,就跟水果拼盘一样。” 夏栋说的绘声绘色,原本帅气的脸孔为了配合效果故意做的夸张扭曲。

  夏栋有时很像一个孩子,喜欢做些幼稚的举动,比如现在。

  “第二个被杀的,是新闻班的一个学长,在学校的假山洞里发现的,据说当时全身通红应该是被开水煮过,皮肤全烂了,就跟那个,那个扒皮乳猪一样。” 夏栋越说越带劲,我从他帅气的脸上发现了两个字,那就是白痴。但按照惯例,我应该继续任由他发展。

  “第三个被杀的,是比我们低一届的表演班的学弟,我们还见过他呢,记得不,就是那个在校门口发话剧社传单的小弟。他死的也很离奇,他被人杀了后,手指脚趾全部砍了下来,并被塞在了自己的嘴里,就跟那个……八宝鸭一样。”

  说话间夏栋把手指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想来个情景再现。虽说我可以忍受他的幼稚,但不能忍受他的恶心。所以我必须打断他。

  “就像杜娜平时画完妆那样?”我坏坏的笑着。

  夏栋先是一怔,随后用手猛捏住我的脸,说道:“跟你现在一样。”本来挺沉闷气氛,被他这么一闹便烟消云散了。

  我们还在打闹的时候,夏栋的手机响了,是杜娜来电。夏栋皱了下眉头,在电话里嗯了几声便挂了。转身对我说,因为杜娜约他吃饭,他就不跟我去吃了。

  我笑笑,然后阴着脸靠近夏栋,用低沉的声音说:“其实杜娜就是凶手!”

  “去你的。”夏栋笑着跑开了。

  回到寝室,发现只有姚华一个人在那玩电脑,姚华是寝室长,为人随和也挺照顾我的。他看到我回来,抬头和我笑了笑,便又继续他的LOL。

  本来是和夏栋说好了去吃小龙虾的,现在他去陪女朋友了,我也就没了吃饭的兴致,往床上一躺想睡一会。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王旭开门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姚华,姚华,有你的情书!”

  我蹭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接茬道:“啥,姚华有情书?见鬼了!”我的奇怪不无道理,虽然姚华人长的高大,但样子确实不敢恭维,穿着不洋气,脸上还留有青春期的印记——那斑驳性感的小痘痘。我常常在想,像姚华和夏栋虽然年纪一样,一样的经历发育成长,但颜值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喏,你看,亲爱的姚华亲启。”王旭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

  姚华有点不好意思了,过去捂住王旭的嘴想顺势揍他。王旭果然没种,立马求情乖乖把信奉上。

  我眯着眼睛笑着,心里想到底是哪个人在恶作剧耍弄姚华。所以我和王旭迫不及待的围在他旁边想看个究竟。

  信拆开了,里面只有打印的一行字。“9月25日。零点。地下车库。”

  我们都被这信弄的摸不着头脑,姚华更是气愤,大骂是谁在耍他,如果被他知道绝对往死里揍。王旭更是疑惑:“这也太白痴了吧,这算什么情书,耍人也太低级了,难道是想和你在那个时间约会?25号,不就是明天吗?”

  姚华把信撕的稀巴烂,大叫道:“去他妈的,当我傻啊。”

  我笑的乐不可支,说到:“不是当你傻,你是本来就傻。”才说完,姚华就拿着他的饭盆想扣我头上,还好我躲的及时。

  “吃饭去了,吃饭去了,小谬你去不去?”姚华觉着没劲,就喊我去吃饭。

  “我不饿,去你的吧。”我有意闹他。

  果然,姚华像大猩猩似的朝我扑来,把我压倒在床上,大声叫着,哦,哦,给哥哥笑一个。把我折磨了一番后,他假装很满足的提提裤子,一甩头很潇洒的出门了。

  只是那时,我们谁也不知道,他这次出门将赴往地狱。

  阶梯教室异常闷热,虽然顶上的吊扇呼呼的转着,但人依旧昏昏沉沉。

  “发什么呆呢?”夏栋摸了摸我的头问道。

  旁边的王旭其实比我更呆,因为我们在想同一个问题,姚华那天出去吃饭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至今未归。难道真的碰到美女逍遥去了?真有这好事,我怎么就碰不到。

  王旭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服,轻声问道:“你说,姚华到底去哪了?怎么三天了都还没回来?最近学校老出事,会不会他……”王旭没敢往下说,当然我也没敢往下想。

  “还是跟主任报备下吧。都两天了,而且他东西还在肯定不会回家。”我犹豫着。

  王旭点头同意。

  难捱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了,我和王旭急冲冲的往主任办公室走。忽闻背后有人叫我名字,转身一看是阿云。她疾步走到我面前,用魔音似的嗓门喊道,去哪里啊!

  我想,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轻声细语。就像她的外形,明明是个女人,却打扮的跟男人一样,我一直怀疑她是个铁T。

  我着急去主任那,匆匆的讲了句“有事”,便头也不回的拉着王旭往前赶去。

  “你们寝室真奇怪,昨晚姚华跟僵尸一样的在路上走,今天你们又跟赶尸一样的。”阿云一说完,我跟王旭惊的就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你在哪看到姚华的?”王旭过于紧张而死命抓着阿云的手问道。

  阿云被这架势吓到了,有点结巴的说:“在学校后门的小道上,昨晚我溜出去吃了夜宵,回来便抄了近道从后门进,谁想看到姚华一个人在后门那条路上来回的走着,脸色很难看,一直喃喃自语,我走过他身边他也不理睬我,八成是失恋了。所以我也没敢打扰他。”

  我和王旭呆若木鸡,昨晚姚华出现在学校后门,为什么他不回寝室呢?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如此失魂若魄呢?

  算了,还是先不要去主任那了,或许姚华今天就回来了。

  确实,姚华真的回来了。他的尸体,在寝室楼下的车库被发现。

  发现尸体的是大二一个学弟,他停完自行车,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滩“水渍”而仰面摔到,惊恐的发现姚华正在和他对看。

  姚华被很多的细线吊在车库横梁的顶上,浑身赤裸,无数的细线捆绑着他,他的脖子被切开好大一个口子,伤口像通往地狱的黑洞,散发着阵阵腥臭,血已经被沥干,如同一具干尸,瞪着眼睛注视着下面的人。

  当我看到那场景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恶心恐惧还是伤心,便弯身猛吐,眼泪和鼻涕喷涌而出。夏栋把我扶到寝室,打了盆冷水让我漱口洗脸。

  我把头埋进冷水中,整个人不停的颤抖着。

  夏栋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声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个时候隔壁寝室的小西推门而入,表情惊慌,朝我喊道:“王旭疯了!”

  当我们赶到楼下的时候,王旭已经被好几个警察按住,他的表情极其狰狞,嘶声力竭的喊道:“小谬,你死定了!厉鬼化成人形来取我们的命了!”王旭不断的重复的喊着这句话。突然王旭不知哪来一股野兽般的力气,挣脱出那几个警察的束缚,朝我扑来。我的背脊一阵阵的发凉,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夏栋在身后悄悄的扶住了我,一只手用力的抓住我的肩膀,让我倍感安全。

  王旭很快再次被警察按下。一个队长模样的平头干警向我走来,表示希望我跟他回公安局调查下,毕竟我们寝室就三个人,一个惨死,一个疯了,也就剩下我可以问点笔录了。

  我被带上了警车,上车的时候我回头看夏栋,他站在原地,拳头攥的很紧,突然他开口道:“我陪他一起去。”

  明明已是秋天,可这天热的仍像三伏天,最重要的是警察真够节俭低碳的,警车没开空调,车内的空气闷的厉害,没过一会,汗已经浸湿了我的衣衫。汗水顺着额头滴进眼睛,我用手使劲的揉着,夏栋以为我哭了,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

  “这学校够邪乎的,就三个月死了这么多个人!”副驾驶位的平头干警突然开口道。

  一个胖胖的警察接话道:“是够邪性,特别是那些死状,我见过的案发现场算多了,但这几次的连我都觉得恶心。”

  “有线索吗?”我问道。

  平头干警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道:“这不是你关心的,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就行。”

  从警局出来,脑袋一片混沌。

  警察们问了半天,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连姚华收到的那封亡命信,也离奇失踪了。警察在寝室查找了半天,也没有那封信的影子,警察猜测可能姚华是带着那封信去赴的约,最后凶手杀害他后,又把信给销毁了。所以唯一的一条重要线索也断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我实在想不起细节了,我头痛的快要裂开,我发烧了。

  我整整躺在床上休息了三天,发烧伴随剧烈的咳嗽,让人生不如死。王旭精神失常被家人接了回去休养,寝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原本就只有三人的寝室,现在更加阴森恐怖。还好有夏栋一直在身边照顾我,为了方便照应,夏栋主动搬到了我对面那张空床位。

  那几日发烧,我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夏栋为我打来饭,嘱咐我吃药。晚上的时候,我梦到自己站在走廊上,远处走来一个人,身影被黑暗吞噬,手上拿着绳索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不自觉的往后退,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双手将我的脖子死死掐住,我挣扎着回身,我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可我竟想不起是谁,那人越掐越紧,我快窒息了。我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夏栋被我吵醒了,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以至于我剧烈的喘息着,久久不能说话。夏栋下床开了灯,走过来看我。

  “怎么了?”夏栋摸着我的头,因为出汗,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

  我还是有点惊魂未定,但看到夏栋便心安了不少。“我梦到凶手了。”

  “男的女的?”夏栋很好奇。

  “是男的,应该。”我回想着那张熟悉的脸,可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有我帅吗?”夏栋真诚的问到,我很无语,果然他的智商只局限于两道问题。于是我翻身侧睡,懒得理他。

  这货没得到我的回答,竟然爬上我的床,跟我挤在一起。

  “你干嘛?”我很不耐烦。

  “陪你睡啊。像我这么阳刚的人,和你一起睡,绝对无噩梦!”他笑着说道,但眼里却很是温暖。

  我不知为何竟害羞起来。夏栋看我尴尬的样子哈哈大笑,拍了拍我说道,睡觉吧。我便也顺从的躺下,就这样我们两个背靠着背睡着。说也奇怪,夏栋睡在边上,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尽管这个人平时看着不靠谱。可能,每个人都在无助的时候需要依赖吧,我想。

  这一晚,我睡的特别好,一觉到天亮。

  这天我给王旭打了个电话,是他爸爸接的,他告诉我王旭的精神状况还是非常不稳定。一直躲在房间,将窗

  帘拉的很严实,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嘴里还一直喃喃自语,一会说什么都得死了,一会又说什么都怪自己害了姚华。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的慌。一方面是王旭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另一方面夏栋这几日都陪着杜娜很少过来找我。所以晚上我都一个人住在寝室,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到了晚上一个人住,总觉得有点渗人。

  一想到夏栋,我就不爽,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货,之前生病照顾了我几天,现在又去抱着杜娜的大腿,

  也不管我的死活。我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喂。。。”夏栋那头环境很安静。

  “你晚上还回寝室吗?”我问道。

  “厄。。。不回啦,我陪杜娜呢,她说她害怕。”

  一听到杜娜,我突然莫名来气:“她寝室的人是死光了吗?没人陪?装什么啊,平时看着不是很厉害么。”

  “恩。。。其实。。。我们在外面啦。。。哎呦,不要吵啦,你,你懂的啦。”夏栋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听到夏栋这般支吾,我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头顶,无法再控制情绪了,我对着电话喊到:“对啦,成年人嘛,精虫冲脑嘛,祝福你,千万不要意外怀孕,因为堕胎是会下地狱的!”

  没等夏栋反驳,我便把电话挂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深吸了一个口气。整个人心浮气燥的,很想发火摔东西,却找不到理由。更不知道自己在和谁生气。是因为夏栋吗?可是,他确实也没做错什么。是因为杜娜吗?恩,肯定是因为她,这个划船不用浆的婊子,平时斜着眼看人,表现的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会倒是装起B来了。真让人恶心!

  可是,我真的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吗?为什么,心里莫名的难过呢?

  我想如果我继续在寝室如此的待下去,大概精神会崩溃的。于是起身,决定下楼去逛逛。

  一个人逛,其实也就是漫无目的的瞎走。可能是因为深秋冷暖交替的原由,这几天这个城市雾很浓,

  到了晚上雾气还是聚集不散,走了一条街,发梢便挂满了水珠。这种天气,很适合这个城市,我心里想。

  在住宿区的一个转角,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声音很熟悉。我想起不来。转过头去看,空无一人。我继续向

  前走。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在叫我。是幻觉吗。我再次转过头去,发现夏栋站在我的身后。隔着重重的雾气,看着我。

  “你不是不回来吗?”我打趣道,走向前想拉住夏栋。

  夏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快走!”夏栋开口说话,血从他的嘴巴里,眼睛里流了出来,整张脸变的血肉模糊。

  “快走!”他又喊了一声,浓浓的雾后面有人用刀突然把夏栋的头砍了下来,滚落在地上。

  无头的夏栋,直着身子,步履蹒跚的朝我走来。我整个人怔住了,一步都迈不开,嘴好像被堵住了似的无力喊叫。

  浓雾后的人影慢慢浮现出来。我终于惊叫起来。

  又是噩梦。

  醒来时,我发现我靠着窗口的椅子睡着了。看了下手表,凌晨3点半。这时,有人敲寝室的门。

三、幽洞

   进入山洞不久,我们六个人就迷路了。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次幽洞之旅,竟是我们的死亡之旅。

    起初,我们抓着绳子,从洞口缒下来的时候,很失望的发现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洞,与我们最初的推断大相径庭。沿着洞壁走过百余米,转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前面豁然开朗,手电的光芒在洞内晃动飞舞,眼前的景象令我们目瞪口呆。

    这是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窟,洞窟之大,超出我们的想象。手电的光柱,竟照不道洞窟的边缘。洞中景象光怪陆离,无数嶙峋的怪石和巨大的石笋把洞穴分隔出纵横交错的通道。洞里阴森黑暗,若不是知道现在正是上午,我们还以为走进了深夜的梦境。

    凌冰第一个跳跃起来,既而六个人一起欢呼,洞壁回音,欢声大作。我们两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城外的山下有一座如此气势恢弘的地下宫殿,这将是一个轰动性的发现。

    最先想到浮来山下可能存在一个神秘洞穴的,是同行的可非,可非是一家地质科研所的研究人员,他在研究本地的地理及气候变迁课题时,阅读了大量的古代典籍,从这些典籍中,他发现了许多与浮来山洞相关的记载。可是这些记载对山洞的描述都语焉不详,多是一些荒诞不稽的奇谈怪论。最有代表性的说法是,洞中有妖魅害人,进洞之人,无有生还者。可非注意到,清末以后的典籍中再也看不到关于这个山洞的记录。由此他判断,浮来山下,可能确实存在过一个巨大的山洞,清代以后,由于自然的原因,洞口被掩埋或坍塌了。

    最近两个月,我们放弃了休息时间,一直在浮来山上寻找。后来在一座断崖的中间,发现了被山石和草木掩盖着的洞口。我们相信,一座曾在古人记录中频频出现有传奇色彩的山洞,一定隐藏着惊人的秘密。这就是我们策划并筹备这次探险活动的原因。

    随着我们的欢呼雀跃,手电的光芒在洞内闪烁跳动,形状各异的怪石反射出阴冷的光芒,潮湿的地面浮出一层淡紫色的雾气,在洞中弥漫开来。

    每一个人都很激动,兴奋和热情在阴冷的空间里尽情的发挥着。现实生活中机械而枯燥的重复工作让我们内心空虚寂寞,心灵在世俗的机巧和竞争中日渐疲倦,记不起同样的纵情欢笑发生在什么时间。

    在不绝于耳的欢笑声中,我突然听到一丝尖锐的嘶叫,仿佛从我的耳朵里发出,由细微到宏大,迅速穿透耳膜,毒刺般直刺内心。这声音如此尖锐,在内心唤起一片阴冷的感觉,我恍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恶毒的怨恨。

    我停止欢呼,试图用心灵捕捉到这片声音,它又悄无声息了。我示意大家安静。凌冰兀自意犹未尽,大声感叹道:"太棒了,想不到我们生活的脚底下,竟有一座这么神奇的洞府,大自然的造化太伟大了!"凌冰是我们这次探险活动唯一的女性,所以让她参与这次活动,不只因为她是我的女友,更重要的,她曾是大学探险队的队员,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六只手电同时亮着,我可以看清每一个人脸。刚才的声音唤起的阴冷的感觉久久不退。我悄悄观察其余人脸色的变化,只有陆征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我和可非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陆征则是活动的赞助者。我们这次探险的费用,包括购买食品和探险物品的费用,都是陆征掏的腰包。陆征是我们大学时代的校友,现在独自经营着一家旅行社,这点钱对他算不上什么。他的脸色,让我心头一沉。我们四目相对,更加重我心头不祥的感觉。陆征盯着我,默默的点点头。

    陆征的表示证实了我的感觉,我们同时感知到洞中诡异的潜流。洞中景观太奇妙了,我们决定继续前进。我们携带了探险必要的防卫工具,不必因为莫名的幻象退缩。六人中,杜超和李源是我大学时代的好友,厌倦世俗的欲望和纷争,热衷于饮酒和冒险,共同的经历让我们亲如兄弟。在苦闷的日子里,美酒和友谊带给我们难得的慰藉。

    携带的物品太多,我们重新整理行装。在洞底狭窄的通道中行走,东西过多反成累赘。单食物和水,就足够我们食用三四天,另外还有诸如简易帐篷,相机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可非背了一大包探测仪器,凌冰还带了水靴和一包化妆品。我们决定将多余的物品留在岩石后面的洞里,只带一些必需品和防卫工具。至于食物和水,我们听从陆征的意见,全部带在身上。

    借助可非的仪器,我们测出准确的方位。整座浮来山南北走势,北高南低,山体中心位于北部。可非认为,山洞的精华部分,应该在山体中心。我们决定向北方前进。

    可非在前面引路,六只手电射出六道光柱,在拔地而起的石笋和狰狞可怖的怪石间晃动,每块岩石都巨人般冷然耸立着,如同庙宇里张牙舞爪的雕像。怪石上布满了头颅大小的空洞,刚才刺耳的响声带给我的余悸尚未消失,每个空洞都象一只恶毒的眼睛,透射出阴冷的气息。

    凌冰兴致最高,牵着我的手,不断的欢笑着,每发现一处奇妙的景致,便雀跃不已。李源和杜超也不落后,手电的光柱四处乱窜,边走边说笑着。可非生性沉默,独自在前面引路。我与陆征则带着不安的心情,紧张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仔细的捕捉每一丝异常的声响。

    地势逐渐下沉,两旁的石笋和怪石分布更加紧密。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洞窟大厅的边缘。眼前是一道巨大的山洞,从外面看去,如一条深不可测的长廊,手电光芒穿透黑暗,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洞壁。我们毫不犹豫的转进了洞里,沿着洞道继续前进。

    走不多久,前面的可非停了下来,操作着手中的仪器,突然叫道:"哎呀,坏了!"我与陆征都是一震,同时冲到可非身边。可非说:"我们的方向错了。我们前进的方向分明是北,现在仪器显示却是向南。"凌冰三人也凑过来,杜超不解的问:"我们一直在向前走,没有改变过方向啊!"可非说:"是啊,所以才奇怪。"

    凌冰拍着手笑起来,说:"这么说,我们迷路了?看来我们要玩一次山洞探险的游戏了。"李源也哈哈笑着说:"这种真实的游戏才刺激!"我看了陆征一眼,陆征的脸色阴沉的如同结冰,生硬的把脸扭到一边。

    可非说:"我们不要前进了。洞穴太深,如果迷失在里面,就有苦头了,还是及早返回吧。"李源表示反对,说:"怕什么,我们带了这么多食物,就算在洞中住一夜,也没关系。何况我们继续走下去,也许找到另一个出口。"杜超说:"是啊,我们现在返回,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从古书记载来看,这座山洞有几百年无人进入了,我们可能是百年来的第一批到访者,机会难得啊。"凌冰也附和说:"如果前面走不通,我们沿着洞壁返回就是了,不会迷路的。"

    可非说:"如果继续向前走,我就无法判断位置和方向了。"李源不以然地笑着说:"把你的破烂玩意儿扔掉吧,连方向都辩不清楚,留它们干什么?"可非继续调试着他的仪器,不理会李源的调侃。

    地面湿滑不平,在我们行走的主道上,不断有阴暗的小径,朝两边辐射开去。手电照过去,小径上潮湿昏暗,氤氲着一层紫气。我们不为所动,只是沿着宽敞的主道前进。

    越走越远,洞道不断变窄,到后来,左右洞壁相距不足几米,形状奇怪的山石纵横交错,有时需要攀住岩石才能前进,那些石头冰凉湿滑,摸上去有种奇怪的感觉。

    走上一块平整的大石时,李源提议休息,于是大家停下来。陆征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台布,在石头上铺开,大家盘腿而坐。可非看看手表,说:"我们走过了四个小时,如果前进过程中没有改变方向,现在该走到浮来山的中部了。"陆征点头说:"浮来山脉绵延百公里,只是我们的方向错了,也许已经走到深山的另一面了。"可非说:"我们初进洞时,方向朝东,后来转过一块巨石,方向指向正北,走进这条山洞以后,我们没有改变方向,可仪器的指向却是南方,跟我们判断刚好相反。"

    杜超笑呵呵地说:"一定是你的仪器出故障了。管他东南西北,现在是中午了,吃完午饭再说。"说着解开自己的背包。

    虽然没打算在洞里呆太久,食物却是足够,单我包里的东西就够一人吃上几天。可非带了一只烧鸡,大家围坐在一起,先亨用这只烧鸡,一股香气在洞里弥漫开来。

    突然,一股怪异感觉从我与石块接触的肢体部位传来,屁股下面的巨石似乎在微微地蠕动,我手掌抵住石面,如同抵住一个冰凉滑腻的肉体。

    我惊出一身冷汗,差点从石头上跳起来。看别人都在津津有味的亨用烧鸡,无人表现出异样,我只好强按住心头的不安,等他们慢慢吃完。李源啃完一条鸡腿,随手向旁边一扔,说:"吃完了,我们继续前进。"话音未落戛然而止,失声惊叫起来:"什么声音?这么嘈杂?"语调里充满恐惶。

    杜超拍了他一巴掌,笑着说:"别一惊一乍的,哪有什么声音啊?"陆征盯着李源问:"你听到什么了?"李源面带惶惑,沮丧地说:"可能是我的幻觉,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象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突然又消失了。"

    陆征看了我一眼,我转过头,默然无语。凌冰坐我身边,正在用纸巾仔细地擦拭着细长的手指。

    我整理好行李,站起来问:"还要继续前进吗?"可非摇头说:"返回吧,已经中午了,继续走下去,今晚要在山里过夜了。"李源说:"我们现在返回,可以在天黑前走出山洞。"杜超不以为然地反驳他:"天黑还早着呢,你害怕了?"李源说:"谁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的通啊,如果折回来,还要浪费时间,不如现在返回。"凌冰在我的帮助下,背好行包说:"是啊,我不想在荒郊野外过夜,还是回去吧"。

    陆征一挥手,干脆地说:"走吧,返回。"带头从石头上跳下来。

    走过几步,凌冰悄悄靠近我,挽住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则才那块石头好怪异,好象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我感觉它在呼吸。"我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伸出小指在她鼻尖按了一下说:"我怎么没发现?别吓唬自己了,有我呢。"凌冰悻悻地推了我一把,说:"有你又怎么样?"

    走在前面的杜超说:"我们出去后,把探险结果公开,一定是爆炸性新闻。"李源说:"是啊,没准这里会开发成旅游景点,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旅游。凌冰,等你们有了孩子,就可以带他来吹牛了:"儿子,这山洞是你爸妈发现的。’多神气?"

    凌冰吃吃地笑道:"如果他不相信怎么办?"杜超笑着说:"好办啊,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在洞口立一块碑就行了。"

    凌冰问:"碑上写什么呢?"杜超笑着说:"就写’探险英雄永垂不朽’,下面刻上我们六个人的名字。"

    凌冰嘻嘻一笑说:"怎么听着象墓碑的词儿啊?"我心中一动,走在旁边的陆征也似乎一愣,这句话同时触动了我们心中的某一根弦。我转头责备凌冰道:"不要乱说。"凌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返回的路好走一些,穿过凹凸不平的路段,地面逐渐变的平坦。我们六个人中,陆征还是神色冷峻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本来走在前面的可非却落在了最后,我注意到,可非在饭后变得异常沉默。我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手电的光芒照亮他的脸庞,只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我奇怪的问:"可非,不舒服吗?"可非似乎吃了一惊,失魂落魄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他的神情让我疑惑,又问:"怎么流这么多汗?"可非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汗水从他手里流下来,他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神情说:"哦,我可能有些热。"

    我说:"我来帮你背仪器吧!"伸手要取他的背包,可非推开我的手,淡漠地说:"不用了。"

    地面越来越湿滑,右侧巨大的山石如立柱般擎起了顶壁。走过一段距离后,我们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这声音显得突兀而奇怪。我们的来路上不曾见任何溪流,但水声就在前面。当我们一步步走近,发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前面是一片黑乎乎的洞壁,洞壁下面,竟有一条河水涌动的暗流,水声沉闷,从一侧洞壁中涌出,在洞中旋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扎进另一侧洞壁。

    我们观察周围的环境,确信我们从未到过这个地方。李源有些沮丧地说:"我们真的迷路了。"陆征关掉手电说:"我们原路返回,找到吃中饭的地方,重新再走。"我与李源都点头同意。凌冰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回吃中饭的地方?"我说:"只有回到那里,才能找到正确的出路。"

    李源在前面引路,凌冰抓着我的胳膊,大家沿洞壁向回走。我们入洞有五六个小时,手中的高能手电已不如初始明亮。我关掉手电,发现陆征也没开手电,我想他在作最坏的打算了。

    手电照到潮湿的地面上,可以看到我们走过时留下的杂乱的脚印,脚印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光芒映出我们的身影,在洞壁和山石上晃动跳跃,变幻出各种形状。

    前面的陆征突然停下来,问:"可非呢?"我回头,身后只有杜超。我一愣,记得可非与杜超都在我身后。杜超一脸茫然地说:"没注意啊,以为他在前面呢"。

    陆征略一沉吟,对我说:"我与杜超到后面找可非,你们在这里等一等,不要走开。"我刚要表示同意,蓦然心中一动,说:"还是大家一起回去,不要走散了。"陆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洞中的诡异氛围越来越重,我们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我们呼唤着可非的名字,走回那条死胡同,回声在洞内作响,没有一丝可非的声息。

    李源抱怨杜超说:"可非与你走在一起,怎么让他走丢了?"杜超不安地说:"刚才他走在我身边的,后来就没留意了,谁想到他会不声不响的停下来呢?"

    我安慰杜超说:"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找到他的。"

    凌冰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呼唤着可非的名字。在一转弯处,凌冰喊道:"可非在前面。"果然前面洞道中射出一丝模糊的光亮,可以判定是手电的光芒。

    大家加快脚步,转过一块巨大的石柱,远远望见可非倚石而坐,手电躺在地上。走到近前,见可非脸色苍白,一头黄豆大的汗珠,眼睛呆滞无神地盯着前方,对于我们的呼唤竟听而不闻。

    我俯身拉起他的手,可非竟触电般地甩开我,大声叫道:"走开,不关我的事,你们走开!"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他梦魇般的神情让大家吃了一惊,我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说:"是我啊,可非,你怎么了?"

    可非双眼无神地看着我,半天才吃力地说:"这里的声音好乱啊。"我一怔,洞里除了他自己粗重地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陆征掏出纸巾,擦掉可非头上的汗水,问:"你怎么样,可非?"可非推开我们两人的手说:"刚才……没事了,我们走吧。"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于我们关切的询问,只是茫然地答应着,却无明确的答案。看他神色恍惚地样子,大家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添了一份不安。

    陆征忧虑地看着可非说:"我们继续走吧,回到吃中饭的地方,到那儿再休息。"寻找可非的意外,让我们耽误了一个小时,时间已接近傍晚,即使顺利找到出洞的路,也要在山里过夜了。

    手电的光芒明显减弱,为节省电池,我们只保留了两只手电照明,李源和杜超都沉默下来,凌冰早没了原来的兴致,默默地走着。

    这条洞道似乎比我们走过时更加漫长,几个小时后我们便察觉异常。我们进洞时洞道越来越窄,路上巨石挡道,极是难走。现在的路面始终平坦通畅,没有纵横当道的石头。陆征停下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们走错了,这不是我们来时的路。"

    其实,每一个人都意识到这路有点不对劲,显然我们迷路了。如果再次后退,只能返回到流淌着暗河的死胡同,我们商量后,决定继续前进。

    从进洞到现在,徒步奔走八个多小时,我感到疲惫和沮丧。打开的两只手电的光芒已经微弱,电池快用光了。我们关掉其中一只,打开另外一支,洞内明亮了许多,两边被照亮的狰狞的怪石愈发阴沉恐怖。

    我们找到一处地势稍高干燥平整的地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在陆征的提议下,我们就地露营,虽然没打算在洞中过夜,可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与其继续盲目奔波,不如养足精神,明天再走。

    陆征点燃一支蜡烛,关掉了手电。在靠近洞壁的地方,凌冰帮李源展开两块台布,大家团团围坐,吃点晚饭。晚饭很简单,都是便于携带的旅行食品。可非精神萎靡不振,饭后倒头便睡了。准也不曾料到会在洞中过夜,携带的简易卧具都留在洞口,只好因陋就简,把台布当作席梦思。

    李源和杜超心无旁骛,嘻嘻哈哈开了几句玩笑后,便合衣而卧,打起了呼噜。凌冰跟我们奔波一天,此刻也已困倦,依偎着我打起瞌睡。我用背包作成枕头,让她躺在我旁边。

    现在是八月份天气,外面溽热未消,洞中却是清凉。既不觉炎热,也不用担心着凉,我斜倚着洞壁,默默地注视着凌冰睡梦中姣好的面孔,烛光在洞中闪烁,她的表情安详宁静。

    凌冰似乎知道我在注视着她,翻身将头埋到我的腋下,毫不设防地依偎着我。她单纯的情态让我有些感动,轻轻帮她理了理睡乱的头发。

    我与凌冰相识半年,一直不能确定她是否爱我。我从自己身上,找不到一点可爱的地方。她如精灵一般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惶惑又捉摸不定。在枯寂无聊的日子里,我放纵自己的生命,浪费宝贵的青春,始终难以敞开心胸接受一份迷离的爱,我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再如精灵般从我身边消失,那时我不想有太多遗憾。

    陆征也斜倚着墙壁,我不知他是否睡着。洞里阴森安静,一点烛光被无穷的黑暗包围着,烛花爆裂时发出细微的吡啪声,蜡烛燃尽多半,烛泪流到地面上。我轻轻起身,将蜡烛吹灭,刹那间,黑暗包围了一切。

    黑暗中,有蟋蟋缩缩的声音,火光一闪,洞中又亮起来,陆征起身点燃了蜡烛。

    陆征看我一眼,轻轻的说:"让它自己燃尽吧,我还备有几根。"

    我点头。默默地看着蜡烛一分一分变短,烛光渐渐暗淡下去,在蜡烛将要燃尽的刹那,我看到紫色的雾气从布慢怪石的空洞里飘散出来。

    我很快沉入了梦乡,醒来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翻身坐起,打开了手电。手电照亮的刹那,眼前一条黑乎乎的人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惊出一身冷汗,定睛看时,竟是可非。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紫色的雾气里,眼神呆滞,一脸惊怖的神情,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我伸手在可非肩上轻轻一拍,可非如梦初醒般一声惊叫:"别碰我!"

    睡在另一端的陆征触电般弹起,惊问:"怎么了?"可非脸上的紫色迅速消退,我听到一声呼啸如排山倒海般向我们汹涌而来,中间夹杂着凄厉的尖叫和痛苦的吟呻。突然火光一闪,声音急速消退,瞬间一片寂静,只剩我们的呼吸声。原示陆征划着了一根火柴,火光下,陆征双手发抖,神色惊恐。

    可非依然眼神呆滞,茫然的看看我和陆征,梦呓般重复那句话:"不关我的事啊……"倒头躺在铺上。陆征也呆呆的看着我,似乎没有从梦中醒来,直到火焰烧到了指尖,才吃惊的将燃尽的火柴扔掉。

    我看表,才清晨4点。陆征用颤抖声音问:"你听到了?"我点头。

    陆征嘘了口气,问:"什么声音?"

    我摇头:"不知道。不要惊动李源他们,我们尽快出洞。"

    陆征沉默不语。

    "时间还早,我们再睡一会。"我翻身躺下,顺手将手电关掉。手电熄灭的瞬间,我看到凌冰睁着乌黑的眼睛,默默的看着我。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睡吧。"

    事实上,除了睡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李源和杜超熟睡的鼾声,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清晰而均匀。我睡意全无,在鼾声里,我似乎又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水声沉闷,若有若无,正如昨天经过的那条暗河的水声,仔细听时,声音却又没了。

    我睁着眼睛,直到李源他们醒来。早晨的惊慌没有影响他们的酣梦,他们如往常一样精神十足。吃过早饭,我们继续前进。到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不再心存幻想,我们确实迷路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昨天的地方,沿来路返回。

    手电光芒暗淡,路面还很平坦,始终没有想象中崎岖难行的场面。六人中,李源和杜超一直精神很好,可非还是憔悴恍惚,为了防止意外,陆征跟他走在一起。凌冰紧紧靠在我身边,变的沉默起来,我想她已察觉到我们的诡异处境。

    突然,我们又听到了水声。正是我昨晚听到的声音,这声音不再飘忽,而是真切清晰。李源走在前面,说:"好象又有一条河,有流水的声音。地面潮湿,大家不要滑倒。"杜超说:"似乎越走越深了。这座鬼山洞到底有没有尽头?"

    水声越来越近,我们只开了两只手电,两旁黑乎乎的洞壁看不真切。再走一段距离,我们来到了水边。又是一条暗沟拦住了去路,手电照在水面上,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我们靠近河岸,手电照向对岸,又是一条死胡同,暗河紧挨着洞壁,水流湍急,洞壁前面也是一个十余见方的水潭。

    李源晃动着手电,四下里打量着,大声说:"错了,这是我们昨天到过的地方。"陆征打开另一只手电,洞内亮起来,适才手电光芒微弱,看不真切,现在根据洞壁的形状和方位判断,似乎果真是我们昨天到过的地方。

    陆征小心的搜寻着地面的痕迹,时而蹲下去,时而站起来,最后语气肯定地说:"是的,我们又走回来了,地上有我们留下的脚印。"杜超哈哈大笑:"见鬼,这山洞有点邪门,走了这么多冤枉路,还得重走一遍。"

    凌冰说:"我们一直向远离河水的方向前进,可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也就是说,我们此前走过的是一个环形路线,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摇头,指指前方的洞壁说:"不对,这是一条死胡同,我们没有走通这个圆环。"

    凌冰点头说:"那么我们走过的是一段类似于阿拉伯数字’6’的曲线,我们从这条路上出发,转过一圈,又回到了这条路上,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能就是六的顶端。"

    我微微一笑,心想:这是一个聪明的分析。陆征也同意这个说法,说:"我们可能在昨天返回时,误入了这个岔道。现在需要找到那个出口,走出这个六字形曲线。"

    李源说:"整座山洞象个迷宫,即使我们走出了这个六字形曲线,也会进入另一个六字形曲线,如果继续乱摸乱撞,也许再有一天也走不出去。"

    杜超不以为然的说:"这个问题容易解决,以后在经过的路上做好标记,就可以避免转圈了,也少走冤枉路。"杜超个性乐观豪爽,不拘小节,看待问题简单,可做事历来干脆利落。他说的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凌冰说:"我们没有粉笔,用什么做标记?"

    杜超呵呵一笑,说:"没有粉笔,我们就地取材,看我的。"走到一侧洞壁旁,意欲寻找什么。可洞中清洁干净,如被人清扫过一般,除了斗大的石头,什么都没有。他弯腰搬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狠狠朝洞壁上砸去。

    石块的撞击洞壁,发出轰隆的响声,声音在洞中回荡,夹杂着一声惨叫。大家面面相觑,惨叫声竟来自可非。只见可非大叫一声,两眼发直,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自早上醒来后,可非没说过一句话,突如其来的尖叫,让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三道电光照在可非脸上,只见可非双目深陷,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来,发梢都被洇湿了。大家急忙展开台布,七手八脚的把可非扶到上面。

    在大家的呼唤声中,可非许久才睁开眼睛,神色依旧疲惫迷茫,嘴唇翕动,微弱的说:"水……水……"李源动作麻利地解开背包,抽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送到可非嘴边。可非摇头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踉跄地朝潭边走去。

    他脚步虚浮,似欲摔倒,我和李源赶紧搀住他。可非径直走到水边,伸手捧起潭中的水,狂喝起来。背上的包阻碍了他的动作,喝过几口,起身把背包卸下来,整个人都趴下去,捧起河水,痛饮不停。

    潭水翻滚流动,手电照到水面上,显出暗红的颜色,如血液般粘稠浑浊。我伸手掬了一捧,用舌尖品尝水质,有一股涩涩的古怪的感觉。

    我拉住可非,阻止他说:"不要喝了,这水不干净。"可非呆呆地看看我,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挣扎着要挣脱我的手。

    从昨天开始,可非就有些神智不清,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抓住他的手不放。可非用力挣扎,踢踏的双脚碰到了旁边背包,包在地上翻了一个滚,跌落在水中。我一愣,急忙伏身去抢,已经来不及,包在水中起伏了一下,沉入水底。

    可非见背包落水,大叫一声,向水中扑去。幸而李源眼疾手快,将他拦腰抱住,连拖带拉,远离水岸。

    其余几个人来到水边,看着涌动的河水,无计可施。我心中懊恼,跺脚说:"我们要把背包捞出来,可非说过,里面装的仪器,都是从研究所借来的贵重设备,决不能丢失。"

    杜超扒掉外衣说:"下水捞,我的游泳技术好。"陆征拦住他说:"别着急。水流太急,我们先试试潭水的深度,看仪器可能失落在哪里。"说罢解下自己背包,掏出一捆小指粗细的绳索,将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块绑到绳索的一端。那石块正是杜超砸出来的。

    来到水边,将石头扔进水中。绳索迅速从陆征手中滑出,被流水冲向一边。陆征慌忙拉住绳索,无奈的摇摇头说:"水流太急,连石头都被冲走,背包肯定被冲远,下去也没用的。"

    杜超扫兴的披上外衣,说:"那就算了。大家不必难过,我们有这样重大的发现,损失一点仪器,没什么了不起。"

    凌冰说:"将来了解这股水流的来源去向,也许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到仪器。"

    陆征双手交替,从水中拉出绳索,蹲身下去,欲解绳索一端的石块。突然"哎呀"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大家都吃一惊,急忙围拢过来,手电的光芒映在陆征的脸上,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淋漓的鲜血从他的食指上流下来。

    "你的手指怎么了?"我问。

    陆征惊魂甫定,用手指指地面。手电照到地上,赫然有个颜色惨白的骷髅头,白森森的牙齿正咬住绳索的一端。凌冰一声尖叫,躲在我的背后。我心头一懔,一股难言的恐惧涌进心头。

    我们随身备有急救药品,李源很快替陆征敷上药,包扎好伤口。杜超用手指拨弄着那个骷髅头,很不解的问:"陆哥,你刚才绑到绳上的,就是这个玩意吗?"

    在我们这群人中,陆征年龄最长,大家都喊他陆哥,我与他相识较早,一直以他的本名称呼他。

    陆征捧住自己受伤的手指,有点迟疑的说:"不是,我绑的是一块长条形的石头。"

    杜超呵呵笑说:"用石头可以钓上来骷髅,这条河有点邪门。"

    李源问:"陆哥,你的手被骷髅咬伤的吗?"

    杜超笑道:"骷髅怎会咬人?"

    李源反驳说:"骷髅不会咬人,怎会咬绳子呢?"杜超语塞。

    陆征脸色惨白,神不守舍的说:"我也不清楚,光线太暗。我本想解开绳子,突然手指一疼,发现手中竟是一个骷髅头。"

    凌冰说:"这个地方好古怪,我们不要呆在这里了,赶紧寻找出洞的路吧。"

    杜超蹲在地上,还在饶有兴趣的琢磨那个骷髅头,试图把绳索从牙齿中抽出来。我掏出刀子,从绳索被咬住的一端割断,收到陆征的包里。对杜超说:"别摆弄了,小心咬你。我们走,不要浪费时间。"

    陆征也低声说:"我们走吧,大家留意走过的路,我们需要找到离开环线的出口。"

    刚走几步,凌冰冲杜超嚷道:"你手里拿的什么?"大家闻声回头,只见杜超竟用半截绳索提着那个骷髅头,骷髅头白森森的牙齿依旧紧紧咬住绳索的一端,在杜超身边荡来荡去。

    杜超耸耸肩,笑嘻嘻的说:"你们不觉得会咬东西的骷髅很有趣吗?"

    李源冲杜超喊道:"这么恶心的的东西有什么趣,你是不是心理变态?赶紧扔掉它!"他们二人关系亲密,经常一起斗嘴取笑,说话没有禁忌。杜超无辜的看看骷髅头,说:"扔掉就是了,你们那么紧张干吗?"说着飞起一脚,将骷髅踢回河里。

    随着骷髅落水的扑腾声,一声凄历的尖叫,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如同狂风骤雨,刹那间把我们包围在中间。这声音凄历难听,其中传递的恶毒的信息,令人心惊胆战。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大家面面相觑,都从他人的表情里看到惊恐的神色。

    可非在这片激烈的响声里,突然拔腿狂奔,冲到水潭前,脚步不停,一头载入潭水之中。

    随着可非的身影没于水中,呼啸声戛然而止,一切复归平静。

    杜招抱着脑袋,大喊:"哪里来的声音,什么声音?"李源冲他叫道:"别叫了,快救可非。"陆征已跑到水潭前,紧张地注视着水面。

    凌冰打开了我用过的手电,这是最亮的手电,其余的因电量不足,都暗淡了。手电的光柱扫来扫去,水面依暗流滚动,水声沉闷,毫无异状。

    "下水救人!"陆征坚决地说,挥手脱掉外衣。

    杜超拦住陆征,说:"你受伤了,让我来。"扒掉衬衫,纵身跃入水中。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水面的变化。时间仿佛停滞,水面下毫无动静。过了许久,突见水面急剧翻滚。水花溅起多高,看得出是杜超在水中奋力挣扎。忽然又沉下去,潭中又是一片平静。手电照在水面上,光芒闪烁不定。洞里回荡着李源和凌冰焦急的呼喊。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短短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杜超在水中挣扎的画面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水底似乎隐藏着莫大的凶险。否则以杜超的水性,不会无故在水中扑腾。

    我转头向陆征道:"给我绳子。"陆征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解下自己背包,动作显得有些迟疑。我心急如焚,一把撕开背包,掏出刚才钓过骷髅的绳索,将绳子的一端缠到自己腕上,另一端塞到李源手中,说:"如果我在下面没有动静,就拖我上来。"

    凌冰默默地看着我,一脸关切的神情。我冲她一点头,说:"别担心。"

    正要下水,忽然水面"哗啦"一声响,杜超从水中探出头来,扒着岸边的石头,湿淋淋爬了上岸来。

    杜超一上岸,就喘息着大声叫道:"见鬼了,这河里有邪门儿,水流太快,我几乎被冲走,又有东西缠住我的手脚,多亏我用力挣脱……。"

    看我们都不说话,忙问:"可非呢,可非有没有上来?"李源说:"你下去不就是找可非吗?"

    杜超一顿脚:"水流太急,水底太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

    我一咬牙,说:"我下去。"杜超伸手拉住我,说:"水流太急了,没有用的。可非落水这么长时间,他……"

    我心如刀绞。可非性格温和少言,毕业后孤身来到这座城市,一直坚守单调寂寞的生活。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带几个小菜,来我住处痛饮一场。他是这次探险活动的发起人,谁料竟失陷在这个小小的水潭里。

    我甩开杜超的手,呜咽着说:"别拦我,我一定要找到可非,让我下去。"

    杜超死死抱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大声说:"你不能下去,我也想救可非,可水里有古怪,有……有东西!刚才水中……有东西拖住我的手脚,很奇怪的东西……我爬上来全凭侥幸。我们已经失去可非了,不能再失去你。我们先出洞,出洞后再想办法。"

    杜超的话如当头捧喝,让我猛然警醒。我感到他的双手,竟在籁籁发抖。杜超历来豪爽勇敢,胆大包天,水中的东西竟然让他如此恐惧,我瞬间感应到了莫名的杀机。我拍拍杜超的肩膀,示意明白了,杜超松开双手,转身走到一边。

    我问:"你在水中遇到了什么?"

    杜超摸了一把脸,摇摇头,停了一下说:"不知道,似乎是很多手,拼命的拉住我,把我拖向水底……"

    李源急忙问:"是不是可非?"

    杜超摇头:"肯定不是,那不是一双手,而是很多,非常多的手。似乎都毛茸茸的,很奇怪的感觉,水里怎会有毛茸茸的东西呢?"

    李源裂裂嘴说:"可能是生活在水里的猴子。"

    凌冰不高兴的说:"别开玩笑,听杜超说,后来怎样呢?"

    杜超接着说:"后来我无意中抓住了一块石头,才爬出来。"

    我默默地看着流水,心中痛悔不已。初进洞时,我分明察觉到了洞中蕴藏的危机,却一意孤行,害得可非连性命都搭在这里。

    李源说:"可非失踪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看看陆征,他神色迷茫,没有了以前的冷静果断。我心中哀痛,低头说:"我们在水边坐一坐,等等可非。"我幻想可非也会象杜超那样,突然从水里爬出来。

    水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似乎是一双双邪恶的眼睛。我浑身无力,颓然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凌冰抽出一块台布,坐在我旁边,腮上挂着晶莹的泪水。

    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才还有血有肉的可非,会瞬间消失在这个小小的水潭里。生与死间奇妙的界限,让我产生眩惑的感觉。我盯着翻滚泳动的水面,眼前浮现可非酒后仰天叹息的样子。他表面上是一个快乐的人,不肯吐露自己的心事,其实内心有数不尽的苦闷和无奈。我想他不会惧怕死亡,但决不会希望这种毫无意义的死法。

    凌冰替我擦掉泪水。我回过头,陆征三人坐在远离水边的地方,李源抱着头,杜超则愤愤地盯着远处的水面。大家都沉默着。我知道,可非已经消失了,我们还面临着看不见的危机,当务之急是从这里走出去。我咬咬牙,聚集内心残余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

    陆征看了我一眼,喃喃的说:"我们不该进洞啊!"

    杜超一拍大腿说:"都怨我,不该拿骷髅头来玩。可是可非为什么要向河里跳呢?你们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李源说:"就是这种声音,我听到过一次。"

    我看一眼陆征,他的脸上全是不祥的阴影。我摇头说:"我们不知道洞里有什么。也不要管洞里有什么,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出洞的路。电量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以后只开一支手电,看得清道路就行。我们要在经过的路上作好标记,杜超来做吧。现在是下午2点,我们先离开这里,到前面吃点东西。等我们出洞以后,再回来寻找可非。"

    杜超说:"好,我们走!"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块,正是刚才砸下来的,走到洞壁前,在一处平整的地方,挥手划了一个箭头。洞壁是石质的,划上去是一道淡淡的白痕,不太醒目。我递给杜超一支钢笔说:"就这样吧,能看清就行。在一些关键地方,再用钢笔标记出时间。"

    杜超接过钢笔,在箭头下写到:"可非落水处,探险英雄永垂不朽!"我默然。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们停下来,简单吃点中饭,虽然饿了七八个小时,大家都没有胃口。

    离开水潭以后,我们行进的速度减缓了许多,手电微弱的光芒照不清周围的洞壁,我们仿佛走在空旷的原野上。每前进小段距离,杜超都尽职尽责的在洞壁上划一支箭头。中饭后不久,我们进入另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比刚才狭窄,地面虽不潮湿,却坑坑洼洼,异常难走。有些地段需要哈腰侧身才能通过,通道不长,却花了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走出这段通道,我们转进了另一道山洞。

    李源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说:"总算走出那条环线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位置。"

    没有人回答,可非的落水在每一个人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呼啸来去的声音和紧咬绳索的骷髅又在这阴影中增加了肃杀恐怖的气氛。

    眼前是一条宽敞的洞道,黑乎乎的向两侧延伸。大家打开各自的手电,观察洞中的格局。杜超则径直走向洞壁,在洞道交叉处划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旁边写道:"八月七日下午三时四十五分。"然后回头问道:"我们怎样走?"

    我摇头,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辨别方向的依据,一旦选择错了,我们可能背道而驰。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总由陆征拍板决定,因为他年龄稍长,经验丰富。但现在他木然的立在洞中央,全无表示。我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恍然一震,惊恐的瞪视着我,许久才回过神来,神经质的抓住我的手臂,说:"我们不该进这个洞!现在怎么办?"他双手冰冷,微微颤抖。

    我有些惊异,说:"我们休息一会儿,一起商量怎么办。"地面有些潮湿,凌冰铺开一块台布,只有陆征垂头坐下,其余的人都蹲下来。

    我说:"现在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我们需要判定哪一个是正确的。"

    杜超不耐烦的说:"鬼知道哪个正确,我们先朝一个方向走,发现错了,再折回来就是。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

    李源说:"那怎么行?如果我们选择的方向没有尽头,或者还是一个环线,即使我们走到最后,也无法知道是对是错。"

    陆征神情忧伤,痛苦的撕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的说:"我们走不出去了,永远走不出去了。"我惊愕的望着他,一时无法回答。

    陆征抬起头,悲伤的看着我,说:"我们不该带大家来送死。我们早知道这里有危险……"

    杜超打断陆征的话,说:"陆哥,我们是自愿来的,没有人强迫。你害怕了?"

    陆征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只是一味的重复着:"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我们都会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脸上有汗水流下来。

    杜超大声说:"谁说我们会死?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怕?"

    我呆呆的看着陆征,不祥的阴影在心底慢慢的扩散。杜超的喊叫在洞里激起嗡嗡的回响,妖异雾气在黑暗的角落里若隐若现,仿佛眨动着无数双诡异的眼睛。

    在我的印象里,陆征是一个潇洒而有主见的人,凭借独到的眼光和良好的机遇,年纪轻轻就开创了自己的事业,取得另人艳羡的成就。我认识他多年,始终不改学生时代率性洒脱的本性,我们从少年时代就保持着良好的友谊。

    可非提出幽洞探险的计划后,我首先想到了陆征。陆征果然感兴趣,并毫不犹豫的承担了活动的全部费用。没有陆征的赞助,我们未必找到并进入山洞。

    陆征的话让我产生一丝不快,这种不快与不祥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令我一时无所适从。凌冰从后面握住了我的手,一种温暖的感觉让我迅速沉静下来。我回头,凌冰站在我一侧,脸色苍白,深深的注视着我。

    我回报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杜超烦躁的走来走去,将手中的石块狠狠的扔向远方,大声喊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死在这里,没什么了不起!"

    李源突然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安静,问:"你们听到了吗?"

    我不解,问:"听到什么?"

    凌冰摇头说:"没有听到,杜超扔出去的石头没有落地的声音。"杜超也侧耳倾听,说:"是啊,我也没听到。邪门,这么大一块石头飞过去,怎能没有声音?我去看看,这石头还有用呢。"说着向抛掷石块的地方走去。

    他的手电光芒微弱,身影罩在一片暗淡的光影里,有些朦胧的感觉。因为手电不够明亮,他弯下腰,认真的搜寻着。

    我心头有些急噪,说:"我们一起去看。"

    陆征突然抓住我的手,神色紧张迷乱,声音嘶哑的说:"不要过去,都不要过去。"我皱皱眉,想不出一向沉稳的陆征怎会突然变的如此失态。旁边凌冰也面带惧色,向我摇摇头。

    包括杜超,我们共打开两只手电。在这片不见天日的幽洞里,两团模糊的光芒几乎被黑暗吞噬,黑沉沉的洞道透射着阴冷的气息。陆征和凌冰的表示让我产生一丝惧意,我看着凌冰的乞怜的眼神,心中一软,朝远处的杜超喊道:"不要找了,杜超,我们赶路要紧。"

    杜超答应着,转身走回来,边走边说:"手电太暗,石块找不到了。"到跟前,又问:"我们怎么走?"

    李源指指身后,说:"还是走这边吧。"他的指向与杜超投石的方向相反。杜超投出的石块,帮我们选定了方向,大家心照不宣的达成了默契。杜超走到石壁下,在惊叹号下面,用钢笔划了一个小小的箭头。

    洞道平整宽敞,象我们昨天走过的。除了前面李源的手电光芒,四周一片漆黑。我们杂沓的脚步声在漆黑的洞里异常清晰。

    凌冰挽着我的胳膊,与我走在最后。连日的奔波使得她的脸庞苍白而凄清,眼睛里闪着一丝忧惧的光芒。

    我听她走的娇喘微微,低声问:"累吗?"

    凌冰摇头说:"不累。"我一笑,问:"怕不怕?"她仰脸看看我的眼睛,说:"跟你在一起,不怕。"我得意一笑。

    走在中间的杜超打开了手电,沿着洞壁搜寻着什么,我知道他在寻找一块用来作标记的石块。刚才的石块已被他扔掉了。洞中地面非常干净,看不到一块碎石。无奈之下,杜超只有用钢笔在洞壁上划上小小的箭头。洞中伸手不见五指,手电微弱的光芒照不亮洞壁,即使仔细搜索,也难发现这些细小的符号。明知不会有什么作用,杜超还是认真的标记着。

    走不多久,杜超在一处洞壁前停下来,说:"大家来看,这是什么?"几个人凑到杜超跟前,只见洞壁上划着一个黑色箭头,指向我们的来路。箭头笔画粗砺清晰,颜色稍显陈旧,显然是人为划上去的。

    李源在洞壁上摸了一把,手指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说:"看来在我们之前,有人到过这里,还留下了标记。"

    凌冰说:"这个箭头意味着什么呢?"

    李源说:"看来是指示方向。箭头所指的,也许就是出洞的路。我们掉头返回,应该会发现第二个箭头。沿着箭头走,或许就能走出这个山洞。"

    陆征沉默不语。我觉得李源的解释合乎情理。也许这个意外的发现,能帮我们摆脱困境。

    凌冰问:"你们看这个箭头是什么时候划上去的呢?"

    李源说:"根据我们现有的资料分析,这该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因为在最近二百年内,没有关于这个山洞的记录。也就是说,这个箭头至少存在二百年了。如果可非在,也许他能判断这个箭头的时间。"

    凌冰又问:"这箭头要表达什么意义呢?"

    李源回答:"我们可以作一个推理:很久以前,洞口没有被掩埋的时候,很多人到过这个山洞,由于洞内道路如同迷宫,不断有人迷失在里面,于是有人对山洞结构作了勘测,并进行了标记,就是我们看到的箭头符号了。一连串的符号就可以标示出洞的路了。"

    杜超说:"这就好办了,我们不必盲目摸索,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走就好了。你说呢,陆哥?"他突然问陆征。

    陆征神情倦怠,眉头紧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无神的看着杜超,半晌才说:"不要回去,那不是出洞的路。"

    凌冰也表示反对:"我不想走回去,也许箭头指的,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杜超笑呵呵的对我说:"四个人的意见是二比二,现在决定权在你这里。"

    我沉吟一下,说:"我说不准箭头意味着什么,可无论如何,这给我们提供了一次机会,我们应该去试试。"

    凌冰的眼睛里流露出畏惧和失望。

    陆征神色迷乱,语无伦次的说:"不要回去,不要相信这个箭头。里面有危险……"

    杜超不服气的说:"你怎么了,陆哥,为什么不要相信这个箭头?"

    陆征呆呆的盯着箭头,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似乎很费劲才听明白杜超的话。手指着箭头说:"这箭头……这箭头有鬼,有鬼……"说着,突然抱住脑袋,身体颤抖不已,他的声音飘荡在幽暗的洞里,嘶哑而恐怖。

    我突然想到可非出事前,也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前我以为恐惧和疲劳引发了内心的懦弱,才使他们表现失常。现在隐约觉得,洞中诡异魔幻的东西,才是真正原因。

    这个不祥的念头迅速笼罩我全身,我走到陆征身边,问:"你感觉怎样,陆征?"

    陆征仍然抱着头,呼吸急促,喃喃的说:"那不是我干的,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的手触及他的肩膀,一种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我不由打个冷战。

    杜超大声说:"你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不要做出懦夫的样子。"我看了杜超一眼,示意不要刺激陆征。

    陆正听到杜超的话,慢慢的抬起头,喃喃的说:"我不是懦夫!我怎么了?好象做了一个梦。"眼睛盯着那个箭头,脸上的迷茫慢慢消失,表情逐渐变的坚毅刚劲,说:"好吧,就去看看箭头到底要把我们引向哪里。"他身形僵直,仿佛正集中精神,与某种力量抗争,握紧的拳头投在地上的影子微微颤抖。

    我不再迟疑,大声说:"我们按箭头指示的方向走。"

    未等迈步,陆征阻止我说:"稍等。"解下背包,抖抖索索的递给我一包东西,原来是几支蜡烛和两节高能电池。我一愣,在眼下黑暗的环境里,这是最宝贵的物品,有了照明的东西,我们才有走出山洞的希望。我将蜡烛和电池退回陆征跟前,说:"这些东西很重要,你自己收好。"陆征摇头,阴沉的说:"你收好吧,也许我用不着了。"说着整理好行包,大喊一声:"走啊!"带头朝箭头的方向走去。

    陆征的手电相对明亮些,步履中透出沉着的气势。自可非落水后,陆征一直沉默忧郁,令人琢磨不透,此刻充满豪气的声音,让大家精神一振。

    很快便到达刚才的岔洞口,杜超刻下的巨大的惊叹号赫然在目。凌冰拉了拉我的手,神色有些紧张。我朝她嘿然一笑,说:"不喜欢这样惊险浪漫的旅行?"凌冰勉强的笑笑说:"这样的经历,我宁愿一辈子不要有。"我哈哈大笑。

    杜超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对李源说了一句什么,李源也嘿嘿笑起来。走过感叹号,道路逐渐变的崎岖,走不多远,果然又在洞壁上发现一个黑色的箭头,跟前面看到的如出一辙。

    李源笑呵呵的说:"我们跟着箭头走,一定可以出洞的。"

    除了陆征,每一个人都在箭头前面驻足一下,只片刻工夫,陆征已经走到前面。在昏暗的手电光里,我突然觉得陆征的背影有些奇怪,这种感觉如同一片乌云掠过天空,恍惚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走过第三个箭头后,山洞越来越狭窄,地面上仿佛长满青苔,有些湿滑柔软。手电照到上去,却是灰暗潮湿的颜色。再向前走,不时有岩石横在路上,我们需要侧身才能从岩石中间穿过。

    杜超说:"这路有点奇怪,感觉好象走过。"

    李源调侃说:"是你在梦里走过吧?"

    杜超说:"这箭头会不会指引一个错误的方向?刚才的路上没有看到第四个箭头。"

    李源说:"也许第四个箭头在前面。"

    我看表,已是下午六点。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两个小时。路越来越难走,岩石的形状奇特怪异,纵横交错的拦在路上。

    突然我的脚底踩到了什么,我心中一动,手电照向地面。地面上的东西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一块鸡腿骨。我伸手检起来,凑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肉香。手电晃动,只见旁边还有一块白色的纸巾。

    我的心陡然下沉。

    这分明是昨天吃饭的地方。鸡腿骨和纸巾都是饭后扔掉的。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迷路了。昨天想尽方法都找不回来。现在不想来的时候,却又走到了这里。

    我朝前面喊道:"停一下,大家来看。"

    杜超与李源闻声而止,折了回来。走在前面的陆征却听而不闻,依然独自走着。我看见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里如同罩着一层轻烟。他的身体随着烟雾缓缓的扭曲变形。我睁大眼睛,他的身体飘动起来,似乎要变成一缕轻烟消散。

    我大惊失色,厉声叫道:"陆征!"

    一瞬间,陆征散开的身体迅速聚合,恢复原状。杜超和李源听到我的叫喊,都回头去看。陆征还在梦游般的走着,李杜二人一起喊起来。

    陆征终于停下来,却不回头,在原地痴痴的站着。笼罩着他的光芒里,突然升起一片淡淡的紫雾。

    我脑中灵光一闪,迅速感应到迫近的危机,不及细想,纵身跃上前面的岩石,急速冲向陆征。来到陆征身边,我用力扳过他的肩膀,只见陆征双眼紧闭,脸上的汗水淋雨般滚落。

    我大喝一声:"陆征。"陆征被惊醒般睁开眼睛,眼神中掠过一丝茫然,迅速恢复到我熟悉的警觉。他皱着眉,似乎在感受什么,陡然神色突变,大声喊道:"有危险,返回,快跑!"

    话音未落,呼啸声飒然而至。凄厉的声音里,我突然觉得脚下发软,地面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肉体,正在蜿蜒蠕动。刹那间,洞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生命,连岩石都在扭动颤抖。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经历着极大的苦痛的肠胃里,一切都因痛苦扭曲成恐怖的形状。

    我回头,只见李源三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我一拉陆征的胳膊,大声喊道:"跑,快跑,冲出去。"抢先跑出去。

    李源三人也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朝来路疾奔。我几步冲到凌冰身边,拖住她一起奔跑。那片凄厉的声音鼓荡着耳膜,我们如同奔行在风雨交加的黑暗丛林,无法辩清周围的物事,只凭着原始的本能仓皇逃窜。

    不知跑了多久,声音陡然停息。前面有两团灯光,是李源和杜超,倚着洞壁大口喘息。

    我松开凌冰的手,擦一把额头的汗。被恐惧激发的潜能突然消失,立刻觉得手脚酸软,胸闷气短。凌冰无力的依偎着我,大口喘息着。

    我看看杜超和李源,他们脸上还保留着惊惧的神情。我喘息稍定,指着杜超哈哈大笑,说:"你们的脸都吓白了。"杜超也哈哈的笑着说:"简直就象恐怖电影,真刺激!"李源奇怪的看着我们,转头对凌冰说:"这两个家伙吓出神经病了。可怜。"我与杜超笑的更响。

    杜超大声说:"我们无所畏惧!"

    李源说:"我从资料上看到,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通常有两种反应,一是发抖,二是发笑,看你们笑的这么空洞,就知道你们吓破胆了。"

    杜超哼了一下,说:"就算我怕了,难道你不怕?"

    李源得意的说:"我当然不怕,我一没发笑,二没发抖……"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微弱的光芒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急忙缩回去。

    杜超笑道:"哈哈,你的手都抖成鸡爪了,还吹牛呢,怪不得这么多牛在天上飞。"笑声未落,杜超突然失声叫道:"陆哥呢?怎么没看到他?"几个人的笑容顿时僵住。

    跑到这里的,只有四个人。陆征竟然没有跟出来。

    凌冰说:"开始的时候,我看到陆哥跟在后面。"我急问:"后来呢?"凌冰摇头。

    我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

    我盯着那条阴森森的山洞,咬牙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找陆征。如果我长时间没有回来,你们就继续走,不要管我,一定要走出这个山洞。"我解下背包,在手电里换上陆征留下的两节高能电池。

    杜超从我手中抓过手电,说:"你留下来照顾凌冰,我找陆哥。"李源挺直了身子,对杜超说:"我陪你一起去。"

    我点头,说:"也好,如果有什么意外,迅速返回,千万小心。"此时此刻,不需要任何谦让和客套。

    杜超打开手电,发出一声惊呼:"好亮!"我们在昏暗的灯光里呆的太久,突然的亮光让我们感到刺眼。

    杜超和李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我与凌冰站立的地方暗淡下来。我拍拍凌冰的肩膀,从背包中掏出一块台布,让她坐下来。

    现在是晚上七点,从中午到现在,有八个小时没吃东西。我掏出一块面包送到凌冰面前,凌冰疲惫的摇摇头,叹口气说:"等杜超他们回来吧。"

    我看看凌冰的眼睛,她的眼神越来越清澈,在这个诡异肃杀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亮。我嘿嘿一笑,说:"不要这样沮丧嘛。"凌冰幽幽的说:"我怕。洞里到底有什么?你还能笑的出来?"

    我呵呵笑着说:"如果我哭,能把可非哭出来,把陆征哭回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哭进梦里,一觉醒来,每一个人都睡在自己的床上,我现在就放声大哭,可是有用吗?"停了一下,我问:"是不是不喜欢我笑?"凌冰握住我的手,说:"不是,我爱你!"我心神一荡,问:"真的吗?"凌冰点头。

    我暗中一笑,说:"不要管洞里有什么,先让我吻一下吧。"相识以来,我从没有吻过她,虽然她经常围绕在我左右,可总让我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凌冰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我哈哈大笑,轻轻挣脱凌冰的手,走到旁边,说:"陆征不会有事的,你说呢?"

    凌冰用困惑的眼光看着我。我避开她的眼睛,问:"你真的看见陆征曾经跟在我们身后?"

    我只想开个玩笑,以为她一定拒绝,没想到她如此认真和温顺。

    凌冰点头,眼睛里有一丝我不熟悉的神色。她安静的坐着,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时间悄悄逝去,杜超他们离去的路上没有一点动静。我焦急的踱着步,内心越来越紧张。如果他们找不到回来的路,我们将失散在洞中。

    我摸出陆征留下来的蜡烛,在凌冰面前点燃。烛光映红了凌冰的脸。凌冰看我一眼,轻轻的说:"不要浪费蜡烛了,留着以后有用。"

    我默然。烛光摇曳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惊叹号,旁边是一条狭窄岔道。原来在惊慌失措中,又跑回了那条叉洞口。我高举蜡烛走到近前,惊叹号的下还记着我们初次到达的时间。

    凌冰跟在我身后,说:"这是我们第三次来到这里。"

    我说:"是的,也许是第五次,这洞里怎会有这么多古怪?走来走去,总是走回同一个地方?"凌冰说:"出去后,我永远不要再回来。"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山洞深处出现了亮光,正是杜超他们回来了。远远看去,杜超和李源吃力的抬着一个人,隐约便是陆征。我心中一紧,赶紧迎上去。

    杜超将陆征放到地上,向前几步,拦住我和凌冰,声音低沉的说:"你们不要过去。"

    我喉咙发紧,涩声问:"陆征怎么了?"

    杜超说:"他已停止心跳和呼吸了。"

    我手脚发凉,胸口如遭撞击。身旁的凌冰也"啊"的惊呼起来。

    我与陆征相交多年,他的外表冷淡深沉,内里却充满热情和野心。虽然事业一帆风顺,却不能改变他喜欢冒险的个性,多年来遍游大江南北,那些荒蛮危险的高山大泽都不能危及他的生命,却横死在城外的山洞里。陆征之死毫无理由,我绝望的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山洞,蓦然体会到,其实死亡的阴影一直徘徊在我们身边。

    我推开杜超,说:"让我看看。"

    杜超反手勾住我的肩膀说:"陆哥受过很重的伤,样子有些可怕。"

    我看一眼杜超,他的神情凝重,绝非玩笑,我知道杜超外表不拘小节,内心却是精细。我回头对凌冰说:"你不要过来。"凌冰点头,顺从的走到一边。

    我走到陆征身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陆征的样子还是让我胃里痉挛。只见他浑身鲜血,脸孔扭曲,脑袋上竟露出白森森的头骨,情状异常骇人,显然已经无法施救。

    我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我想到了那些扭曲蠕动的岩石。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什么力量驱使它们发起对我们的攻击?

    李源表情痛苦的看着陆征,脸上还有泪水的痕迹,说:"我们找到他时,就是这个样子。"杜超说:"我们找到陆哥时,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伏在地上的姿势跟他完全一样。"

    我惊问:"还有一个人?哪里来的另外一个人?"

    李源说:"没有另外一个人。是一具无头骷髅,两人倒伏的姿势相同,就象被人刻意摆放在那里。"

    我抹了一把脸,说:"怎么以前没发现那个骷髅?"

    杜超低声说:"我们的手电太暗了。"

    我痛苦的蹲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源将一条长长的东西送到我眼前,说:"我们在骷髅的手边,发现了这个。"那是一截木棒,木棒的一端被烧成了黑糊糊的焦碳,看的出曾经是一支火炬。

    我无力的问:"什么意思?"

    李源说:"我想我们搞错了,箭头可能是骷髅人划上去的,只是表示他的行走方向,并非出洞的路。那个人走到刚才的地方,遇到了跟我们相同的情况,于是死在那里。"

    我问:"你刚才说无头骷髅,那人头呢?"

    杜超说:"没有看到,可能被我踢到河里了。"我想起了陆征钓起来的骷髅头。

    我抬起头,见凌冰抓着一只光芒微弱的手电,在不远处默默的注视着我们。我说:"走吧,先出去,以后再回来找陆征。"

    李源抱起陆征的身体,斜倚到洞壁上,姿势如同在熟睡。杜超走到旁边,用碳棒在洞壁上划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旁边写道:"陆征长眠之地,探险英雄永垂不朽!"碳棒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划出的痕迹依然清晰。

    我转身要走,突听李源"哎呀"一声惊叫。我回头去看,杜超已经跑到李源身边,我返身回来,凌冰跟在身后。

    杜超打开手电,只见李源身形僵直,陆征一只血淋淋的手正抓住他的脚脖子。

    凌冰"嘤"的一声惊叫,转身欲吐。

    我一步冲到前面,伸手去探陆征鼻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气息。那只手还是紧紧抓在李源的脚脖子上,手的形状痛苦而紧张。李源惊恐的看着我们,不知所措。杜超蹲下来,嘴里嘟哝道:"陆哥,别吓唬我们,如果不想一个人留下,你就站起来,我们一起走。"说着掰开了陆征的手,帮李源把脚抽出来。

    洞中古怪太多,这事虽然蹊跷,我们却无暇去想更多,陆征的身体早已冷却,我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杜超问道:"还有蜡烛吗?"我不明所以,递给他一支。杜超点燃蜡烛,放到陆征身边,说:"就让这支蜡烛陪伴陆哥吧。"

    洞里没有风,烛光祥和宁静,被照亮的洞壁变的柔和起来,恍然有些迷离的感觉,仿佛此时不是置身凶险莫测的神秘幽洞,而是一个充满情调的乡村小屋。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放松袭上心头,我突然渴望就这样坐到地上,永远不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凌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叹息如同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维,我悚然一惊,狠狠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眼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如梦如幻的神情。我定定神,大声喊道:"杜超!"

    一瞬间,烛光急剧摇曳起来,洞中的一切闪烁不定。杜超吃惊的看着我,似乎还沉浸在舒适惬意的心境里。许久才面露疑惑的说:"我好象作了一个梦。"李源和凌冰的神情还显得痴迷,我不容分说,大声说:"我们走,离开这里。"

    洞里没有一丝声音,蜡烛只剩了短短一截,烛光还在突突的抖动着。我知此地不可久留,大喊一声,带头就走。

    走出不到十步,突觉眼前一花,一件黑物飞过,没等我反应,旁边的李源发出一声惨叫,蹲在地上。与此同时,我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

    这里离蜡烛几米,淡淡的烛光照在我们身上。借着微弱的光芒,我看到鲜血从李源的额头上流下来。杜超迅速打开手电,问:"怎么了?"为了节省电源,杜超已将手电关闭,此时手电一开,洞中明亮起来。

    李源蹲在地上,嘴里痛楚的吸着气,鲜血从捂在额头上的手指缝里流下来。我来不及多问,急忙取出急救药品,迅速帮他包扎好伤口。

    李源伤在额头,他摸着缠在头上的绷带,说:"好象一块石头击中了我。"我想起了眼前飞过的黑物,果然如同一块石头。

    杜超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说:"石头在这里。"

    手电照在石头上,杜超说:"这是我用来刻划标记的石头,后来被我扔掉了。"凌冰说:"石头扔出去的时候,没有落地的声音。"杜超翻看着手里的石头,肯定的说:"是的,就是这块,我记得它的形状。扔出去后,我还回来找过呢。"

    我看着石块,说:"石块从前面飞过来。"杜超将手电照向前方,前面是空旷黑暗的山洞,阴沉沉没有声息。凌冰说:"那里是两条山洞的交叉口,也就是杜超扔出石块的地方。"

    杜超说:"难道几个小时前扔出去的石头,现在才飞过来,并且击中了李源?嘿嘿,怎么可能?"

    我看看身后,地上的蜡烛越来越短,马上就要燃尽。陆征斜倚洞壁,如同沉睡。一梦千秋,再也不会醒来。曾有的雄心壮志,都成昨日黄花了。

    我将手电还给杜超,说:"时间很晚了,李源受了伤,我们到前面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杜超点头。这是我们第三次走在这段路上。沿着洞壁,我又看到那几个黑色的箭头,它们还在冷冷的指示着那个死亡的方向。正是这些箭头的误导,才让陆征丢掉了性命,让李源横遭重创。我有些惶惑,难道隐藏在冥冥中的神秘的力量,早已断定我们将重蹈那片死地?假如我们未曾接受黑色箭头的诱惑,那石块又将击向谁?前方还会有什么陷阱等待着我们?

    我们走的很慢,杜超搀扶着李源默默走在后面。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八九个小时水米未进,只觉又累又饿。在一处干燥的地段,我们决定露营休息。杜超走到洞壁旁,细心的做下一个标记。他带上了那块砸伤李源的石块,那本来就是用做标记的。

    杜超小心的照看着李源,脸上现出忧虑的神情。可非与陆征出事前,都曾受过异样的的伤害,现在李源也受伤了,我们无法预见此后会发生什么。李源吃了一点东西,很快便入睡了。杜超吃的很慢,一块面包吃了足有半个小时。

    我陪他慢慢吃完,躺在铺好的地铺上,旁边的凌冰已经睡着。杜超没有休息的意思,踩着微弱的灯光,不断的走来走去。经过一天的来回奔走,我已困倦不堪,很快沉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一片漆黑,随着意识的苏醒,昨天的一幕幕都涌进心头:落水的可非,惨白的骷髅,蠕动的岩石,满脸鲜血的陆征,绞的我的心抽疼不已。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打开手电,只见杜超半坐半趴的伏在地上,姿势奇特怪异。我吃了一惊,忙扶他起来,问:"你怎么了,杜超?"

    杜超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个呵欠说:"我怎么睡着了?李源呢?"

    李源的铺位上空空如也。

    杜超腾的跳起来,紧张的问:"李源哪里去了?"

    我也有些奇怪,安慰他说:"可能就在附近,我们找找看。"凌冰闻声而起,茫然的看着我们。我说:"李源不见了,你在这里照看行李,不要走动。我和杜超分头找找看,李源应该还在附近。"

    凌冰点点头说:"你们尽早回来。"

    我对杜超说:"不要走出太远,无论找到与否,半个小时以后回来碰头。"杜超微一点头,大步朝来路走去。我则走向相反的方向。我一边呼喊着李源的名字,一边注意着洞中道路的变化。这段路比较平缓通畅,岔道也少。走出二十分钟后,还是不见李源的影子。我只好撤身返回。

    回到宿营处,凌冰已收拾好各人的行包,在黑暗里静静的坐着。见我独自返回,神情有些失望。

    不多时,杜超从另一侧返回,问:"有没有找到?"我摇头说:"你有没有线索?"杜超懊恼的叹口气说:"没有,什么都没发现。都怪我没用,我已熬到五点钟,却睡着了。"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今早奇怪的伏在地上,原来为我们坐守了一夜。我不由心生感激。

    杜超捡起一只手电,语气肯定的说:"他没带手电,不会走出很远,我们调换方向继续找,两个小时后回这里碰头。"不等我同意,大步向外走去。

    凌冰静静的看着我,递过来一只手电,说:"我在这里等你们,不要走出太远。"我走近她,问:"一个人会不会怕?"凌冰点头。我掏出一只蜡烛,说:"点燃它,蜡烛燃尽的时候,我们就该回来了。"

    又一次走上回头路,我仔细的搜索着洞壁边角。手电的光芒太暗,只好同时打开两只手电。我放声呼喊,洞壁上传来冷冷的回音。回声响过,洞中显出死一般的沉寂。

    我走的很急,路上看不到李源遗留的痕迹。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我渐渐相信,李源不会回到这段路上。他本已受伤,在黑暗的环境里,不会摸出这么远。

    我不想放弃最后的努力,更加快了脚步。手电晃动间,我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旁边的洞壁上是一个大大惊叹号。原来又回到了曾让我们进退失据的岔道口。

    看着这个巨大的惊叹号,我觉得头皮发麻。我记得陆征的尸体就在前面。恍惚间,仿佛陆征没有死,就在前面等待着我。

    我迟疑的迈动脚步,喊了一声:"陆征!"好象陆征会微笑着从黑暗中走来。我忍住心头的不安,向前走去。手电的光芒映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斜倚在不远的前方。我慢慢走近,正是陆征安详的躺在那里。

    我叹口气,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了九十分钟,如果继续前进,将无法在两个小时内赶回凌冰身边。我打开两只手电,向四周搜索一番,确信李源未曾来到这里。

    正要转身,手电的光芒照到陆征的脸,只见陆征突然双目圆睁,冷冷看着我,冰冷的眼神如同要刺穿我的内心。

    我毛发悚然,浑身战栗。记得刚才陆征双目紧闭,决非现在的样子。我闭上眼睛,避开他的眼神,内心大喊一声:"走!"撒腿便跑。

    等我喘息着回到凌冰身边的时候,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凌冰吃惊的看着我,却不说话,等我平静下来,才轻声的问:"怎么了?"

    我摸一把脸的汗水,说:"没事,杜超回来了吗?"凌冰摇摇头,点燃了蜡烛。适才陆征的眼神如同一道冰冷的电光,不断闪耀在我面前。此刻温暖的烛光驱散了我心底的寒意,我这才注意到,凌冰没有使用我留下的蜡烛,而是独自在黑暗中坐等了几个小时。

    山洞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超很快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我打开手电,帮他照亮前面的路。杜超远远便叫起来:"找到李源了吗?"我心中一沉,看来我们两人都没有找到线索。

    杜超神色凝重,呼吸沉重急促,想必刚才走的很急,我递给他一瓶水,说:"我也没有发现李源的踪迹,看来还是洞中的东西在作怪,你喝口水,我们再想办法。"

    杜超狠狠将水瓶砸向洞壁,洞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塑料瓶迸裂,矿泉水流到地面上。杜超双手叉腰,冲着黑幽幽的山洞大声喝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鬼鬼祟祟暗箭伤人,有种冲我来!老子不怕死,尽管冲我来。"

    杜超平素嬉笑无状散漫不羁,此刻神情威猛豪迈,恍若天神,令我大为感佩。洞里传来嗡嗡的回声,淡淡的紫雾在远处若隐若现。

    杜超的声音戛然而止,作谛听状,洞中却悄无声息。杜超突然哈哈大笑,喊道:"好,来吧,冲我来,老子不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昏暗的灯光下,杜超脸上笼罩着一层紫气,双臂舞动,神态狂乱,似乎在阻挡四面八方的袭击,对我的呼喊听而不闻。

    杜超的样子让我暗暗心惊,我急忙上前,伸身揽住杜超的双臂。杜超犹自拼命挣扎,呼喊叫阵,许久才平静下来。

    看杜超慢慢恢复常态,我问:"你怎么了,杜超?"杜超神色紧张的巡视四周,说:"我看到无数的精灵鬼怪,向我攻击,可非陆征他们就是这些精怪害死的,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见到这些东西了,我不怕它们,我要杀死它们,为可非陆征报仇。"

    我和凌冰惊骇的看着他,深觉怪异。我说:"哪有什么精灵古怪,那是你的幻觉。"话刚出口,心中一呆,刚才看到的陆征冷冰冰的眼睛,是不是我的幻觉呢?

    杜超喃喃的说:"那不是幻觉,怎么会是幻觉呢?可非被水冲走了,陆征奇怪的死掉了,李源神秘的失踪了,怎么会是幻觉呢?我们还剩三人,下一个该是谁呢?"他的眼睛扫过我和凌冰,眼神里掠过茫然和痛楚。

    我摇头,凌冰也保持沉默。时间又近中午,我们简单吃过午饭,拣视李源和陆征的行包,除了食物和水,还有一些旅行用品,颇为沉重。我决定放弃这两只行包,此后还有漫长的跋涉,必须节省体力。我将有用的物品归笼到自己的背包里,剩余的扔到一边。杜超一言不发,经直走过去,将两只背包统统背到身上,大步向外走去。

    我一愣,对杜超说道:"不要背那两只包了,包里没有重要的东西。"

    杜超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不,我要替他们把包背出去。"话音未落,已泪流满面。

    我一震,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到杜超的泪水,一股悲怆的情绪漫过我全身。我拍拍杜超的肩膀说:"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这些行李会拖累我们。"杜超沉默良久,掉头便走,依然背着那两只包。

    杜超才走几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只见他愤然回头,手电照向地面,原来是一块大石横在路上。杜超回身紧走几步,嘴里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飞起一脚,将大石踢到一边。我与凌冰相顾失色,那块大石足有二三十公斤,一只肉脚怎能经的起如此巨大的撞击?

    杜超露出强忍痛苦的神色。我惊问:"有没受伤?"杜超嘴里说着没事,步履却变的一瘸一拐。这段路平坦通畅,不似别处曲折难行。三个小时后,杜超放慢脚步,说:"前面就是洞窟大厅了,我刚才到过这里。"我不由暗暗钦佩,杜超在寻找李源的短短两个小时里,竟走出这么远的距离。

    果然走不远,眼前开阔起来。虽然手电电光芒模糊,依然看得清这里不再是狭窄的洞道。杜超打开最亮的手电,光芒照到洞壁上,只见一个巨大的惊叹号,旁边写着两行小字:"八月八日上午九时三十分,寻李源不得,至此返回。"正是杜超的手笔。

    手电虽不明亮,可还能照清那些巨大的石柱和岩石。整个洞窟黑暗幽深,似乎无边无际。找回洞窟大厅,就找到了出洞的希望。我与凌冰倍觉振奋。高兴之余,不免暗自责怪杜超,这样重要的消息,竟不早些告诉我们。

    杜超走到一块巨石下面,解下背包,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迷惘疲惫。站在旁边的凌冰说:"杜超受伤了。"只见杜超右脚的运动鞋被殷红的鲜血洇湿。我心头一懔,那块大石足以让杜超脚骨断裂。难为他身负重伤,还能走出这么远的路,怪不得始终一瘸一拐。

    我蹲下身,抓住杜超的小腿,说:"把鞋子脱下来,我帮你处理伤口。"杜超用力把脚抽回,微笑着说:"不要麻烦了,这点伤不碍事。很快该轮到我了。"

    我不明所以,问:"什么轮到你?"

    杜超似笑非笑的说:"先是可非,再是杜超,然后李源,一个一个都死掉了,下一个该是我了。"

    我吃惊的看着杜超,他的眼睛里里闪着一丝顽皮的笑意,若不是身处险恶的环境,我以为他又在开玩笑。

    杜超顿一顿,说:"让他们来吧,我不怕死,这个世界有我无我没什么不同。就算死了,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戕害我们的生命。"

    他看了凌冰一眼,眼睛里闪过奇异的温柔的神色,继续说:"照顾好凌冰,你们一定要走出去,将来回来给我们收尸。这里地面又潮又湿,我可不想变成一具白骨,躺在这种地方。我希望把我的骨灰撒到空中,变成一粒粒尘埃,飘满整个世界。"

    旁边的凌冰哭出声来,杜超嘴角的笑意更深,说:"别哭,我还活着呢。"

    我哈哈一笑,说:"别开玩笑,你不会死,就算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看他神色不似刚才冷峻,我指着地上的行包说:"留下这两只背包吧,带着总是累赘。"杜超面露忧伤,说:"不,只要我能走,就要帮他们把包带出去。"边说边挣扎着站起来,却身体摇晃,站立不稳。我急忙扶住他,说:"你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不要着急。"

    汗水从杜超的脸上流下来,他推开我的手,摇摇晃晃的说:"我没事,我们走。"话音未落,身体软软的倒下去。

    凌冰铺好了台布,我扶他坐下来。杜超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些疑惑,还要挣扎着站起来,我按住他说:"你太累了,不要动。"

    陆征和李源都受过奇怪的伤害,可都没杜超这样严重。现在杜超连走路也困难,如何寻找出洞的路?我担忧的看着杜超,进退维谷。

    杜超眨着眼睛说:"不要顾虑我,你们先走,我休息一会,随后追赶你们。"我摇摇头说:"要走一起走。"

    我点燃一只蜡烛,这支蜡烛是凌冰节省下来的,还剩长长的一截。在烛光的照射下,山洞的一隅明亮起来。眼前是一片岩石组成的巨大的丛林,形状各异的巨石耸立在面前。烛光的闪烁,纵横班驳的阴影在地面和岩石间摇曳不定,远处有紫色的雾气徘徊流动。

    我略微沉吟,说:"凌冰,你照顾杜超,我到四周查看一下。"凌冰点头,说:"小心迷路,不要走太远。"杜超递给我一支手电,说:"带上它。"

    这支手电用过四五个小时,光亮明显减弱,却是我们最亮的手电。我沿着洞窟边缘查看,只见岩壁上分出一条条岔洞,向四面延伸。走出几十米,我有些绝望,原以为找到洞窟就找能到出洞的路,面对这么多的岔洞,哪一条通向外面呢?

    我记得洞旁有块巨大的岩石,洞中有我们留下行李,别无任何标记可寻。一路走来,后面的灯光渐渺不可见。洞窟大厅不似岔洞中阴森可怖,却有迷宫一样的弯曲小径,若与凌冰他们失散在其中,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我不敢走远,急忙返回。

    走至近前,见蜡烛剩了短短一截,凌冰垂头坐在烛光下,旁边杜超斜卧的台布上空无一人。我惊问:"杜超呢?"凌冰用手指岩石一侧,说:"到后面方便了。"我问:"去了多久?"凌冰回答:"才一小会儿。"我松了一口气。

    我观察我们处身的环境,正在一块巨岩傍边,岩石靠近洞窟的边缘,烛光被挡,在一侧留下巨大的阴影。我唤了一声杜超的名字,无人回答。忽听杜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哪里跑,我等你们好久了。"

    我一愣,抓起手电,对凌冰说:"不要离开这里,等我。"

    不等凌冰点头,我疾步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这是一片比较空阔的地带,几只尖利的石笋拔地而起,前方是黑乎乎的岩壁。

    忽听上方传来杜超的笑声:"哈哈,看你们哪里跑?我抓到了,把我的朋友还给我!"我手电上扬,不由屏住呼吸,只见杜超攀在六七米高的岩壁上,将手探近一个黑幽幽的洞穴里。洞穴口紫雾翻滚,隐隐有愤怒的呼啸之声。杜超的下面,一只顶端尖利的石笋,如同一把倒插的尖刀,冲着杜超的身体。

    那岩壁与地面几乎呈直角,杜超双脚蹬在岩石的凹陷处,样子岌岌可危。我看着心惊胆颤,大声喊道:"危险,杜超,赶紧下来。"

    杜超回头看见我,表情变得兴奋,用喜悦的声音喊道:"我找到了。"似欲挥臂欢呼,脚步移动间,身体如同一只大鸟般扑落。在我的惊呼声中,他的身体径直冲向石笋,被石笋的尖端穿中而过,钉到了石笋上。

    杜超表情惊愕的看看托住自己的石笋,又看看我,脸上艰难的浮现出歉意的笑容,手指旁边的岩石,吃力的说:"在……"却无力说下去,鲜血沿着洁白的石笋,汩汩的流下来。

    我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手电光的照耀下,岩壁上方紫气翻腾洞口里似乎发出一阵阵狰狞的笑声。

    我从未想过这座山洞能困住我们,从迷失方向的时候起,我就认为只要耐心搜寻,总能回到阳光灿烂的洞外。可非和陆征的意外也没让我丧失信心。可是随着杜超的的跌落,我的信念也在瞬间土崩瓦解,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

    我的叫声惊动了凌冰,凌冰闻声跑来。我急忙关掉手电,不使她看到被钉住的杜超。凌冰手电光芒微弱,照不清高处的情形。

    我搂住凌冰的肩膀,说:"我们走。"凌冰奇怪的问:"杜超呢?"我强忍内心的悲痛,用平淡的口吻说:"杜超出事了。"凌冰的身体微微颤抖,依然轻声问:"杜超怎么了?"我含糊其词:"跟陆征他们一样。"凌冰的身体抖的更加强烈,紧紧依偎着我说:"好冷,我怕。"

    我们转过岩石,地上的蜡烛即将燃尽,几只行包还静静的排在地上。我再次将物品归拢,把行包中暂时无用的东西卸下来,只保留食物和药品等物。

    做好这一切,蜡烛也燃尽了。我点燃另外一支,捧到岩石后面。烛光昏暗且距离偏远,凌冰没有注意到悬在半空的杜超的身体。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并不多问。

    我拿出石块,在岩石上划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如同以前杜超划过的,然后写道:"杜超遇难处,八月八日下午三时二十分。"整理行装时,找到了杜超遗留的石头,正好派上用场。凌冰在旁边轻轻的提醒我:"探险英雄永垂不朽。"我心中一跳,没想到一句玩笑竟成谶语。几天前我们还在阳光下喝酒嬉笑,转瞬间竟成阴阳之隔。

    我依言写罢这几个字,长叹一声,说:"走吧!"

    我们初入洞时,对整个洞窟的方向的把握就不甚明确,现在更无从判断方位。唯一的办法是逐个排查所有岔洞,线索就是洞口的岩石和遗留在洞中的行李。整座山洞面积极大,边缘分散出的岔洞又多,为避免疏漏,我们对每道岔洞都要进去查看,排查的工作进行缓慢。

    为了节省电量,只有进入岔洞的时候,才打开那支最亮的手电。走在外面,我们轮流使用几支行将熄灭的手电。因为光芒太弱,我们几乎看不清那些岔洞的洞口。

    凌冰身体变的虚弱,每走几步,便停住喘息一会儿。我无法停止搜索,时间越来越紧张,我们的电量、食品、体力、意志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我仔细搜索着每一个洞口,不放弃任何的希望。凌冰坚持跟在我身边,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停下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凌冰凌冰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她薄薄的衣杉。

    我慌忙铺好台布,让她坐下。凌冰无力的依偎着我,身体颤抖不停。她推开我递给她的食物,只抓过水瓶,一痛狂饮。我怜惜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孔,内心暗自担忧。

    虽然腹中饥饿,却毫无胃口,我勉强咽下几片面包,内心一片伤痛茫然。一低头,只见凌冰正定定的看着我,她的身体已不象刚才那样颤抖。

    我故做轻松,微微一笑,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凌冰摇摇头,凄然的说:"我想我走不出这个山洞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害怕。"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只要我在,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就算我死了,也会保护你。"

    凌冰轻声说:"你不能死,不能比我先死。"

    我问:"为什么?"

    凌冰说:"你死了,我会更害怕。"

    我问:"那怎么办?"

    凌冰认真的说:"我先死,然后你再死。"

    我哈哈大笑,说:"傻话,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

    凌冰脸上浮起一片红晕,盯着我的眼睛,问:"你爱我吗?"

    我一愣,说:"可以不问这个问题吗?"

    凌冰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很多人在看着我们。

    凌冰疑惑的看着我,说:"谁在看着我们?"

    抬头看看黑咕隆咚的洞顶,说:"故事外的人。"

    凌冰问:"他们知道我们现在的谈话吗?"

    我点头说:"知道。"

    凌冰叹口气说:"现在他们在外面,愉享受着各自的生活,不必与黑暗和死亡为伍,多么幸福啊!"

    我说:"我们以前也这样幸福过,可是我们从未察觉。"

    凌冰说:"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珍惜,失去后才认识其珍贵,一切都迟了。"

    我说:"是啊,希望如此。"

    凌冰不再说话,蜷缩在我怀中,很快睡着了。我轻轻扶她平躺在地上,然后起身,在洞壁标记出今天行进的方向。以前因为方向错乱,我们不断走上回头路,现在不能重蹈覆辙。

    入睡前,我关掉那支光芒微弱的手电,光明代表着希望,我们必须节约电量。

    山洞陷入完全的黑暗,我的心经过一阵麻木之后,又剧烈的疼痛起来。杜超,李源,陆征,可非,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不断在我眼前晃动,而此刻,他们早不知魂归何处。

    凌冰突然在睡梦中颤抖起来,嘴里呓语道:"与我无关,求你们走开啊……"我在朦胧中,觉得身体四周正泛起一层雾气……

    早晨醒来,正七点钟。凌冰还在沉睡,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洇湿了我的前胸,我不忍惊扰她的睡梦,轻轻替她拭掉脸上的汗水。汗水又很快流出来,我吃一惊,洞中并不闷热,凌冰何以汗流不止呢?我记得可非和陆征出事前都曾大汗淋漓的样子,难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征兆?

    凌冰很快醒来,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我们简单收拾行李,吃点早餐。因为缺水,我们两天没洗脸了,只是用少量的水刷刷牙齿,然后继续艰苦的搜索。

    凌冰的状态越来低迷,身体一直抖个不停,因为汗流太多,她不断的喝水,脸上现出茫然迷乱的神情,有时突然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嘤嘤哭泣,我一筹莫展,只得加快搜索速度。

    晚上再次露营的时候,剩余的水已被凌冰喝光,她似乎没有意识到缺水的危机,依旧抱着一个水瓶发呆。

    我本想继续前进,可凌冰出现体力不支的迹象,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竟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失去了从前丰润美丽的样子。食物还足够吃,可从昨天中午开始,凌冰未吃任何东西,今天还是粒米未进,躺在台布上沉沉睡去。

    洞窟似乎没有边际,我们用将近两天的时间,还没走完一圈。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别,我们按照体内生物钟的调节,晚上按时入睡。睡前,我又仔细的在洞壁上作好标记。

    睡梦里,我似乎掉进无边无际的虚空,身体不停的坠落。醒来的时候,心头兀自扑扑直跳。我闭着眼睛,清理自己混乱的意识,随后打开手电,凌冰还在沉睡,汗水依旧从她的额头上不断流出来。

    这是入洞第五天了,因为陆征等人先后遭遇意外,剩下了不少的食物和水。水已经喝光了,食物却足够我们再吃几天。凌冰醒来后还是没有胃口,因为缺水,她的嘴唇有些干裂。

    凌冰还是汗流不止,走路也变的艰难。我只好半拖半抱带她前进,这使搜索速度大为降低。每进一个岔洞前,我总是先扶凌冰倚在洞口,我独自进洞查看,出来后再扶凌冰搜索下一个洞穴。洞中瑰丽奇异的景致在我眼中索然无味,只盼尽早找到出洞的路。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决定停下来。照这样的进度,我们即使不被洞中神秘力量杀死,也会水尽粮绝,累饿致死。我该思考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我掏出食物,递给凌冰,虽然无水,凌冰还是吃下了小片面包,吃完后,凌冰叹口气说:"我明白了。"

    我心中一喜,凌冰从昨天拒绝进食,而且异常的沉默,连我的呼唤都听而不见,此刻不但吃下了东西,还开口说话,令我欢欣鼓舞。

    在黑洞里摸索这么久,眼睛已经习惯黑暗。有两只手电彻底熄灭,被我扔掉了。此刻用的是另一支奄奄一息的手电。星星般的灯光什么都照不清,聊胜于无。听到凌冰话,我急忙打开那支搜索山洞时才用的手电。

    在灯光的照射下,凌冰脸色灰白,不再有汗水渗出,精神较先前有所好转,眼睛里闪着少许光彩。

    凌冰定定的看着我,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羞涩,脸色好看了许多,说:"吻我,好吗?"

    我有些奇怪,摸了摸凌冰的额头,触手温热,并无异状。我怜悯的看着她,说:"你怎么了?"此时此刻,周遭环境如此险恶,怎有心情做这种亲热之举?

    凌冰的眼神黯淡下来,仍然执着的问:"你爱不爱我?"

    我盯着她期盼的眼神,心头有股难言的烦躁,这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在这个为了生计忙碌奔波的时代,爱情是一个奢侈的词汇,身处幽洞,随时都面临生命的危机,我更找不到爱的感觉。

    看我蹙眉不语,凌冰深深叹口气,闭上眼睛说:"我爱你,无论你怎样,我都爱你。这两天,总有令人恐惧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我听的清楚,这些声音在恶毒的诅咒人类,诅咒我们。"

    凌冰睁开眼睛,看我在凝神倾听,又说:"我们闯入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这是一个被人类虐杀的生灵的栖息地,这里汇集了世间最强烈的愤怒和邪恶,它们痛恨人类的一切,我们惊扰了它们的宁静,它们要报复……只有一种力量能与它们抗衡,那就是爱!只有爱能保护你,可是我就要死了。我死了,没有人保护你,剩你一个人,怎么办呀?"

    我虽不以凌冰的话为然,可她的柔情让我感动,我轻抚她的秀发说:"你不会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被虐杀的灵魂,都是你的幻觉,安心休息就会好了。"

    凌冰继续说道:"我认识你以来,一直在害怕,害怕你不爱我,害怕我不够爱你。现在我要死了,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可我还是怕。我怕以后没有人象我这样爱你,我原打算这样爱你一辈子,可是现在,我却要离开你了,你会不会怨恨我?"

    我搂住她发冷的身体,哽咽道:"我不怨恨你,凌冰,你不会死。"

    凌冰闭着眼睛,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不能陪你了,我要死了。我盼望能见到可非他们,否则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山洞这么黑,我会害怕。不知道我的灵魂能不能飞出去。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把我带出去,我不要留在这个阴森森的洞里,我害怕。"凌冰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剩下沉重的呼吸。

    凌冰的话让我坚定了一个想法:继续带着她走,将大大影响搜索速度。只好将她暂时留在这里,等找到出口,再回来接她就是了。

    我轻轻将凌冰唤醒。凌冰微闭着眼睛,抓住我的手说:"你要走了吗?"

    我附在她的耳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找到出口,就回来接你。"

    凌冰依然闭着眼睛说:"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以后不会再拖累你了。"

    我抽出手说:"等我,无论能不能找到出路,我都会回来。"

    凌冰眼角滚落一滴泪珠。

    我留下所有行李,只带两只手电照路。凭直觉,我们已经走过洞窟的大半,剩余的路不会很长。

    我的判断果然没错,沿洞壁走出一小时后,又回到那块大岩石旁。三件背包还整齐的摆在原地,跟前天一模一样。可事情的结果变的更糟,整座洞窟转完一圈,我还是没有找到出洞的路。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这意味着我必须对洞窟进行第二遍搜索。以凌冰的身体状态,显然无法再走一遍,我也不能将她单独留在一个地方。虽然食物尚可维持,可饮水断绝。最重要的是光源,目前这支手电维持不了多久,可能在搜索的途中就陷入黑暗的泥淖,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底,没有了光源就变成了瞎子,永远无法走出去。

    我内心沮丧地几乎没有站立的力量,恨不得立刻倒在地上死去。我倒提手电,摇摇晃晃地走到岩石一侧,手电地光芒映出一块空地,正是杜超惨遭巨祸的地方。

    我的耳边又响起杜超豪迈的笑声,地面血迹已干,杜超的身体还是被僵直的擎在石笋上,嘴角挂着一丝歉意的笑容。一只胳膊微微向上举起,手指指向前方的地面。

    我盯着杜超的手指,心中突然一跳,记起杜超垂死前的似乎想要说什么。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方就是那块巨大的岩石,难道岩石后面有什么秘密?

    岩石!我陡然想起,我将整座山洞搜索一遍,独漏下了岩石的背面。我几乎奔跑般冲到岩石的后面,手电照射之处,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洞口被岩石和石柱挡在中间,不易发觉。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手电虽不明亮,却看得清地面上有一堆散乱的东西。正是我们初入洞时,为求方便留在原地的物品。

    我惊喜万分,这就是我们苦求不得的出洞之路。我这才明白,原来杜超已无意之中来到这里,却又被神秘的力量引向高岩,以至失足坠落。我想他歉意的笑容可能因为没有及早讲出这个秘密。我内心庆幸之余也暗自懊恼,若早发现这条路,也不至累凌冰如此辛苦。

    想到凌冰,我心里涌起一股柔情,恨不得立刻带她来到这里,跟她一起分享找到出路的欢乐。就在一瞬间,我体验到了爱的感觉。凌冰仿佛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她的安危和喜乐变的至关重要。我急不可待的想告诉她,我爱她,我愿意用全部的生命去爱她。我不能容忍将她留在那么黑暗的地方,我要让她重新沐浴灿烂的阳光,让她恢复丰润美丽的容貌,让她永远不再担惊受怕。

    我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欢乐,这欢乐把杜超他们的死亡带来的伤痛也冲淡了。我挥手扔掉微如萤光的手电筒,毫无顾忌的使用起那支最亮的手电。

    我记起凌冰瑟缩发抖的样子,在她遗留的物品中找到一件淡蓝的衣衫,我要亲手给她披上。我急于见到凌冰的心情越来越迫切,我要让她感受我的欢乐。我走出岔洞,转过岩石,跑步走向凌冰处栖身的地方。

    在跳跃的灯光和急促的脚步声中,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如泣如诉,由远及近,及至近前,立刻变的凄厉刺耳尖锐恐怖,迅速将我包围在中间。手电照向前方,只见紫雾涌起,在我周遭变幻不定。我心说:"终于来了,这些东西几乎害死我所有的伙伴,现在终于找到我了。"我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我停下脚步,一步步倒退到洞壁跟前,背靠洞壁,凝神倾听。声音里包含了无穷无尽的诅咒狞笑痛哭和诉说,我仔细分辨其中的含义,似乎都在表达同样的信息:被虐杀的惨痛和怨恨。

    恍惚中,仿佛无数的罪恶都是我造成的,我就是残害生灵的罪魁祸首。一时间,朦朦胧胧,悔恨万端,觉自己万死难辞其咎。又见无数的精灵朝我扑将过来,我大惊,本能举臂去挡,"咣当"一声,手电掉到地上。刹那间,我从迷幻中惊醒,落在地上的手电射出一条光柱,紫雾流动,似乎在躲避这片光明。

    鬼魅惑人,不过如此。极度的惊恐之后,我哈哈大笑。俯身拣起手电,继续向前走,凌冰还在前面等我,我渐渐意识到,我的爱对她一定很重要。

    狂风骤雨般的声音在我的笑声里突然消失,只剩了若有若无的嗡嗡声,犹自透露着无限愤恨之意。才走几步,突然觉得有异物在脸上游动,伸手一摸,竟是满脸汗水。我顾不上许多,直奔凌冰栖身之处,此时此刻,凌冰才是我生命最宝贵的希望和情感寄托。

    终于跑至近前,凌冰似乎听到我的声音,正要回身而起,我赶紧俯身去扶,手指触及她的身体,但觉冰冷僵硬。心中一惊,手电光芒照到她的脸上,只见苍白的脸上紫气未尽,双眼紧闭,早已停止了呼吸。

    我如遭雷击,仿佛掉进了冰冷黑暗的深渊,生命的一部分在瞬间轰然倒塌,相随死去。

    凌冰双臂半撑起身子,头朝后扭,直到临死前还在回望我的归路。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认识你以来,一直在害怕,害怕你不爱我,害怕我不够爱你。现在我要死了,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可我还是怕,我怕以后没有人象我这样爱你,我原打算这样爱你一辈子……"我泪如雨下,喃喃说道:"凌冰,我爱你,我以前不知道我这样爱你。"

    陡然而至的绝望和空虚让我变的迟钝麻木,想就此陪凌冰一同死去。我给凌冰披上兰色的衣衫,紧紧搂住她冰冷的身体,象抱住一个婴儿。我呆坐在当地,不再有任何想法,只等待生命从自己身上流尽。

    手电因电量不足,逐渐暗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到那片如泣如诉的声音,瞬间呼啸而至。我闭上眼睛,看到无数的精灵向我扑来,我内心没有了恐惧,心说:"来把,你们杀死了凌冰,再杀死我吧!"

    在嘈杂的声音里,我任由生命被一点点抽干,汗水滴落在地上,浑然不觉。

    正当我物我俱忘,神魂渺渺之际,耳畔突然响起另外一个的声音:"……山洞这么黑,我会害怕……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把我带出去,我不要留在这个阴森森的洞里,我害怕……"我浑身一震,这是凌冰生前说过的话,这句话如一团火苗,灼疼了我的心,也在瞬间点燃了我出洞的欲望。

    心想:我还不能死,不能让凌冰留在这个阴冷黑暗的洞里,我要带凌冰走出去,实现她最后的遗愿,这是我表达对她的爱意的唯一方式了。

同样世俗的故事---某华为男给我的情伤

    我奋力站起来,只觉身体酸软的厉害。我拣起地上的石块,自杜超死后,我一直把这石块带在身边,在洞壁上写道:"八月十日,凌冰殒命处,探险英雄永垂不朽!"

    我将石块扔到地上,心念一动,又俯身拣起来,连同最后一支蜡烛,一起装进衣兜。

    我抓起手电,缓缓抱起凌冰。经过刚才奢侈的浪费,手电的光芒已经微弱,勉强照亮道路。身体过于虚弱,我晃一晃,差点摔道,急忙扶住洞壁。

    我双腿颤抖,汗水不断从脸上流下来。那片狂乱的声音还在耳边鼓噪,我拼命支撑住身体,一点一点向前移动。我行进的速度极其缓慢,不知走了几个小时,在我筋疲力尽,行将死去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块巨大的岩石。

    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眼前一黑,身体重重摔向地面。倒地前的刹那,我用双臂护住了凌冰。我一阵昏厥,鲜血从我后脑部流出来。我挣扎着爬起来,手电被摔到一边,我没有多余的力量将它取回,幸而光亮刚好照向那块岩石。我咬紧牙关,一只手臂抱起凌冰的身体,一只手臂支撑住地面,一点点爬到岩石旁边。头上流下来的鲜血混合着汗水,滴到凌冰的脸上,我用衣衫替她擦拭干净。

    奇怪的声音已经停息,紫色的雾气还在周围翻滚流动,雾气里浮现出无数恶毒狞笑的眼睛,嘲弄的盯着我。后面就是洞口,我们到过这里,却与希望擦肩而过。

    我感到不断流出的汗水和鲜血,正在将生命抽干。我再次凝聚内心的力量,对自己说:"不能气馁,不能示弱,一定要带凌冰出去。"我抱起凌冰,一点点向岩石后面的岔洞爬去。手电的光芒照不到这里,眼前一片漆黑,我以手臂代腿,任凭肘腕被粗砺的地面磨烂。汗水流到伤口上,产生尖锐的痛感,让我知道生命的存在。身体越来越沉重,汗水不断迷住我的眼睛,我干脆闭上眼睛,凭感觉和记忆爬动,我相信我的每一寸努力,都能让凌冰更加接近洞外的光明。

    鲜血似乎流尽了,我感到极度的疲劳和困倦,我只能用爬行抵抗困倦。我怕一停下来,就会倒头睡去,永远不再醒来。

    突然,我的手触到了什么东西,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凭感觉判断,那是一只行李包。我精神一振,将手伸进包内,竟然摸到一只相机。我不知道这是谁的相机,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我们精简行李的时候,遗留在原地的。

    我抖抖索索的掏出相机,几乎按不下快门。洞中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我双眼昏花,镁光灯闪亮的瞬间,我看清了洞中的道路。

    我把凌冰抱在身前,稍作喘息,继续向前爬行。相机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勇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能坚持多久,我都要前进,哪怕死在洞口,也要实现凌冰最后的遗愿。

    尖锐的嘶叫又在我耳边响起,声音里夹杂着血淋淋的信息,狂风暴雨般灌进我的脑海里,无数双眼睛在我周围眨动,我自己也变成了一双眼睛,无数垂死挣扎的生命在我眼前呼号,有一个似乎就是我自己。我感到寒冷,周身如浸泡在冰凉的水里。凌冰的眼睛也出现在无数眼睛中间,她朦胧的眼神一闪而逝,却给我带来丝丝暖意。

    我终于领会凌冰最后的话的含义了,我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了她的爱的保护,我却辜负了她一片深情。恶毒的诅咒和凄厉的嚎叫如无数双利爪,无情的撕裂着我的神经,我终于忍受不住,晕了过去。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已经隐没了。我睁开眼睛,看到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芒,我揉揉眼睛,仔细分辩,那果然是一丝光芒,可以判断光线是洞外射进来的。我大喜过望,喃喃的说:"凌冰,我看到光明了,我们就要走出来了,你不必留在这个黑暗的洞里了。"

    我想坐起来,四肢却酸软的撑不起自己的身躯。我伸手揽住凌冰,任凭用尽吃奶的力气,始终不能将她的身体移动分毫。我知道,自己的血汗已经流尽了。我绝望的盯着那丝光亮,内心非常清醒,以现在的体力,我无力爬出这个山洞了。即使能够爬出去。没有了凌冰,我一个人有何意义?

    我吃力的翻过身,点燃最后一支蜡烛,朦胧的烛光里,我看到一个人影伏在我的身边,我吃一惊,仔细去看,竟是李源。李源眼睛紧盯着前方,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去抓前方的光亮。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早已气绝多时。

    我的内心一片冰冷。李源克服了黑暗,坚持到最后一刻,终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我替李源合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自己说:"故事该结束了。"

    我对着远处翻滚嘶叫的雾气微微一笑,摸出带在身边的石块,在地面上逐一写下我们六人的名字。在名字的旁边,我用尽全部的生命,写下了最后八个字:"探险英雄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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