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自己的故事征文90]一路摸着石头进城！

　　一九七七年一个酷热难耐的下午，我的嘹亮初啼结束了母亲在偌大家族中忍受白眼讥讽的历史，父亲也在工友的调侃取笑中挺直了腰板。作为长子长孙，我给爷爷奶奶带来了足堪自豪的荣耀。而年逾不惑之年的父母，自此以后，不仅眉开眼笑，对我倾注了全身心的热情、呵护和疼爱，更警告在我之前的四个姐姐，要全身心的照顾我、顺从我、娇惯我。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如何的侥幸。当时母亲在生育了四个丫头后，已经被镇里强制上环。由于实在忍受不了爷爷奶奶的唉声叹气、父亲整日的无精打采、妯娌间的冷嘲热讽、村里长舌妇的含沙射影……，尤其是自己也非常想要个男孩。因此，通过远房一个表奶奶的介绍，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外乡一位赤脚医生的帮助下，取下了环。随后，父母做了不少好事，许了不少美丽的愿望，终于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即将吹遍广袤农村大地时，将我送上了计划生育的末班车。

　　 记得每次向母亲质疑“我从哪里来”这些敏感的话题时，母亲总是微笑着说，我是从煤堆里挖出来的，或是从村小河边拣的。小时候，带着新奇和刺激的心情，我总想在煤堆或小河边给自己再找个妹妹或弟弟，结果可想而知。小时，我对母亲十分依恋，刁蛮任性的我让母亲操碎了心。我的母亲姐弟八人，父亲姐弟六人，因而自小就拥有众多的兄弟姐妹，而我在其中，最顽劣、也最受宠。亲友们都传说我小时十分任性（比如，大热的天，别人不遂我意，我就会驴打滚，直到自己的要求被满足为止，别人若将我抱离哭的地方，我还是会在大热的天跑到那里重新开哭）。

　　 母亲年龄大了，乳汁并不丰美，但实实在在地滋润了我好几年，我知道，这里面更多的是爱的成分。姐姐们总是嘲笑我，开裆裤都穿了，还舍不得离开母亲的怀抱。小的时候，我的毛病很多，除了顽劣任性外，还特别挑食，几乎不吃农村的“长远菜”（如盐豆子、咸菜等），母亲有时气愤不过，说“你真是城里人的命，在农村哪能什么都不吃呢？”火发完了，特别的小灶饭菜还得照给我做，以免我饿肚子。刁蛮的我，就这样，每每欺负着母亲的善良勤劳和对儿子的溺爱，自己吃个巧嘴，图个痛快。究竟能否进城，根本想不到那许多，心中连城市的样子还不知道呢？

　　 苏北农村的清贫，并没有影响多少孩提时代的快乐。在清凉的河水边、高高的草垛旁、阳光明媚的田野上、热闹喧哗的电影院……都留下了我上窜下跳、调皮捣蛋的影子。在家中这样，在外婆家更是这样。除了爬树、淘鸟窝、野外放火、偷瓜以外，还在别人晒干的棉花上撒尿、偷吃亲戚家锅里的饭菜、带领一干人马在村里来回冲杀……。因为我来自一个稍大的集镇，他们都善意的叫我“街滑子”，直到现在，每次回外婆家，这些远房、近房的亲友或邻居仍常常提起这些童年趣事取笑我。

　　 小时非常粘着爷爷，他性格诙谐幽默，为人乐善好施，每次随他上街，他都会买上很多好吃的零食（麻花、糖糕、肉盒子、果子等），然后走一路、笑一路，见到小孩，就给上几个，结果是通常到了家，剩不下多少东西了。奶奶经常说他，他总是笑笑不争辩。我非常喜欢爷爷，特别是爷爷那厚厚的、有年头的皮坎肩，那里面通常都会有不少零食、玩具。每次搜寻，我大致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爷爷是在镇里的大浴池里去世的，那天他的心情不太好，几房儿媳互相漫骂，直至闹着分家，让一向乐观通达的爷爷也没了办法。他平素就有高血压的病，洗完澡后躺在浴池边休息，结果一觉就没醒来。爷爷去世时我并没有感到多少悲伤，本家的五叔抱着我，迎着火红的夕阳，走在送葬的最前头。透过手中的引魂旗，我发现平时一直很不苟言笑的四叔却哭得如此伤心，才意识到棺材里的爷爷再也不会给我买东西吃、再也不会给我讲故事了、再也不会给我抓痒痒了，想至此，我哭得不可收拾。

　　 爷爷去世后，过了五七忌日，在本家二爷爷的主持下，爸爸和三个叔叔即着手分家分地，四叔家的孩子因为自小残疾，生活无法自理，因此由奶奶照顾，奶奶和四叔一家住在老房子里，其余三家另建土房单另生活。分开后 ，母亲着实高兴了几天，因为她平时性格柔弱、善良讷言，不爱争辩，以前在大家庭中，妯娌之间因为做饭、洗衣服、下地干活的任务分配问题，而伤透了脑筋，她默默地吃着哑巴亏，作为大嫂，承揽了好多家务杂事，整天累的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像个陀螺，一刻也停不下来；又像个风箱里的老鼠，在公婆和妯娌间两头受气。

　　 我的故乡是一个苏北古镇，历史悠远。解放前镇里头住了一个大地主，姓曹，人称曹邪子，为人奸诈阴险，手段卑劣残忍，凭借祖上的遗产，加上自己在“坑、蒙、拐、骗、抢、诈”上的造诣，不几年就建立了自己的封建城堡。护城河沿四方城墙开凿，四面城与外面世界靠东、西、南、北四座浮桥联系，进入城门的佃农、贫农和四方小贩都需交纳进城费，方可通行。他的几个儿子，有的在国民党手下当差，有的在共产党手下当差，对上左右逢源，对下则是穷凶极恶。在镇里面为所欲为，无恶不作。某日听闻操办集镇从中提税利润颇为可观，于是带领一群打手，强行拆除平民棚屋，从密密匝匝的破落小巷中，硬生生“扒”出了一条街道，从而形成了一家集镇，这一事件简直是“曹”“扒”“集”，后来，人口的迁移，这个集镇真的形成了，并保存至今，解放后，在历次的三反、五反、四清等清算运动中，地主曹邪子被彻底打倒了，他的家产被充公，而“曹八集”这一地名却一直被约定俗称的叫着，直至解放之后被改为八义集。

　　 爷爷奶奶以前就住在镇里面，由于镇里面地方狭小，我的父母，二叔、三叔就搬到了镇外面居住。这样大家就像安徽凤阳小岗村试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各家顾各家，生活有了奔头。

　　 我在无忧无虑中过了童年，然后五岁上小学。在小学也是调皮捣蛋，稀里糊涂的上了中学。在中学时开始暗恋一名女同学，直到大学毕业。这名女生从不搭理我，看不起我，认为我家太穷，我的个人条件又太差。呵呵，郁闷中，我在穷山落的小厂中，在艰难的环境中复习考研。结果在三个月的昏天黑地复习中，一举成功。攻读研究生期间，有一个女生爱恋我，我嫌她太主动，没有要她，后来她备受刺激，考上了博士；而我在缘分的捉弄下，找了个新疆的小我三岁的女朋友，经过5年的异地万里爱恋，在我读博时，她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们结婚了。现在她的父母刚刚来到上海，一家四口人过得很幸福。

　　 现在我已博士毕业了，在上海的一家特大型企业平凡的工作着。微风拂过，常不经意想起年迈父母对我的好，有时不自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们和我的姐姐仍生活在苏北农村，吃的穿的，医疗等诸多方面都不如城里，想到这，年近而立之年的我就倍感惭愧，他们对我的好，我尚没有反馈百分之一。现在唯一希望的是，上天能再给我多些眷顾，让我努力工作，多多挣钱，让我的父母，我的妻子，我的家人都过上好的生活。

　　 童年的经历，在记忆的深入往往久而弥晰，我后面的故事叙述的比较仓促了些，大家若有兴趣，我将一一细述，真诚的与同处七十年代的同龄人分享近三十年来，我的成败得失、情感困扰、家庭琐事、生活感悟等等。

　　 最后感谢天涯论坛“天涯别院－文学－七十年代”组织这次活动，让我重新追溯了来时路，回忆了峥嵘岁月的点点滴滴。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