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回》一个闷骚男的故事

　　“普通人。普通事。根本不吸引人的眼球。没有写金钱，反而是反金钱。没有写美女，而是情人眼中的“西施”而已，一个略胖的女孩。没有写暴力，最后的爆炸，只是一个仪式，或者说如除夕夜对过去的一种驱赶，一种解脱，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这是作者在《春去春又回》（）后记中说的话，我不知道作者为什么让男主人公取了和我一样的名字。我的名字，也可以带有这样的寓意，“许愿”上天，给我五百年关于爱的缘分。但我敢说，这是我最近几年看到的最妙的小说。

　　为什么说最妙，因为这是在写一种感觉的小说，以前很少见的一种形式。小说将带有灵魂震颤的那种感觉细致地表现出来。这不是情色小说，基本上没有过于露骨的关于身体或者性的描写，而是深入到内心，全方位地将那种“人性极乐”的感觉表达出来了，像波涌浪峰一样，不可阻挡。

　　主人公许原只是一个失败的人， 用现在世俗的眼光看，他无论无何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懦弱，而不思进取，无聊而失意。当调车长时去竞争主任失败，后来连调车长也失去了，再最后连工作岗位也不保，人生不断走着下坡路。他的妻子张佳却是处处得意，事业顺遂。这种事业的成功，有官场的色情潜规则，而许原却视而不见，采取躲避的方式。张佳却以此为常，麻木在官场的道德沦丧中。许原结识了列车员郑秋莎。郑秋莎更奇怪，因为有一种奇怪的病，不知何时心脏会暂停，生命会消失那么几秒。郑秋莎的这个病吓走了她的新婚丈夫。郑秋莎也渴望那种到达极致的男女之爱，但是，没有，在那一刻她却“缺席”了。郑秋莎的丈夫，是一个热衷于“赚钱”的颟顸男人，最后竟“强奸”了郑秋莎，很可鄙。

　　人物简单，背后的故事很多。但作者不沿着那样的思路去写。写张佳的官场，或者郑秋莎丈夫那些混乱的生活，都是吸引眼球的题材。作者却把那些东西掩映着，只露出“八分之一”，更多的是许原和郑秋莎这对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的爱情。

　　爱得狂野，爱得迷乱，也爱得很有情致。

　　冯唐说，自《肉蒲团》以后，过去二百年中没有出现过好的汉语黄书。这篇小说，绝不是黄书。而是“感觉”之书，关于性的感觉之书。

　　“普通、平凡。但又总想超脱普通、平凡的那些东西。”作者说，“主要是为了表现一种感觉，对快乐的，自由的那种感觉。很多人都有，都经历过的那种感觉。不好意思说，却又真实存在着。”

　　我试着去查了一下关于“闷骚男”的解释，大概是说，“这种人平时处处压抑自己，小心谨慎的做人，外表看上去忠厚老实，极具可信度，在情感方面表现得定力十足。这类型的男人内心里很狂热，一旦野起来就不可阻挡。”小说中的主人公，就有这样的特质。

　　小说主人公不仅处处失败，而且还披着一件不合时宜的外衣，喜欢“诗”。古人云，“文人骚客”，此骚客就是与诗有关了，在高雅的文化里，内心里处处去找寻“颜如玉”。其背后的动机潜藏得很深，一旦表露出来，又会如火山溶液的爆发，让人侧目。

　　作者说，“我不是想让人脸红，而是让人怀恋，生命中那些最好的东西。我故意让女主人公患上一种奇怪的病，最初无法去感受，但又渴望去感受，在不断的感受强化过程中，去冲破传统的很多束缚，最后找到自己快乐的终点。”

　　无论一个男人如何“闷骚”，直接的情感发泄点，就是快乐，极致的快乐。作者就是这样来构思这部小说的。

　　这样的男人很多，可能每一个闷骚男心里都有一个“郑秋莎”，只是没有机会去实现罢了。所以，我觉得作者有帮助这部分男人“意淫”的感觉。

　　作者在章节的安排上，也颇具匠心，从春天写到第二个春天。中间用中国传统节气作为章节名，带有极强的象征意味。

　　我很赞成作者这一句话，“再没有比真实‘感觉’更让人忘形的了。小说写出了一种纯真的人性。对自我的启蒙与解放。”

　　小说不是以“只有成败没有是非”为价值观，而是以“爱”为追求目标。没有写你死我活的阴谋、陷害、争斗，而是集中全力去写爱，追求爱的大胆而积极的力量，这才是最美妙的人文关怀。在爱中去感受整个天地。荒野，小屋，旅游点，他在这些环境中不断变换着场景和感受的触角。

　　这不仅是关于春天的故事，更是关于青春的故事，在青春里，始终激荡着野性的一种纯洁的激情。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春去春又回》（）。

一、八百年不回来了，贴几个小故事吧，天涯，还能回去不？

　　我是猴子。

　　确切的说，我是一只石猴。这么说也不准确，更加确切的说，我在踏上西游之路之前，我是只自由自在的石猴。

　　那时候的我，看过最美的云彩，喝过最烈的酒，有过最壮怀的梦，我在那段岁月里留下了我脚步，把那些不能跟佛祖说的故事，都留在那段飘渺的时光里，只是偶尔在夜不能寐的晚上，每每想起那段日子，都能看见自己蹒跚的脚步，踉跄着走向未知的行程。于是我把风月入酒，把往事入酒，打算求得一醉，或许能偷得浮生。

　　我今天要说的，西游之前的一点往事。

　　1

　　总所周知，我一开始的时候，生活在花果山。

　　我们平日里抢劫为生。就是那种跳到路上行人面前大叫一声：“呔！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桃”的低端劫匪。

　　我不光是个石头猴子，我还是一个会思考的石头猴子，我也是一个妖精，天长地久，我有了思考的能力，按道理说，只有人类才会有思考，我作为一个妖精学会了思考，就有可能无限意义上接近了人妖……或者人猴。

　　夜里睡不着，我仰望星空，彼时我并不知那上面住了一个美人，我只是觉得那月亮又圆又亮，似乎在问我：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我问我旁边大马猴，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我从哪里来？

　　大马猴说，大王，既然你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你若不是要变成傻逼，就是要开始走向牛逼。

　　那我到底是牛逼还是傻逼？

　　你是二逼。

　　操你大爷！

　　我踢翻大马猴，他忽然正襟危坐，跟我说，大王，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妖，你是一只有理想，有抱负，脱离低级趣味的猴妖。大王，你的志向不该在此。你的猴生不该只有眼前的苟且，还要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我又踢他一脚，好好说话。学什么不好，偏偏学那些鸡汤段子手！

　　马猴说，大王，我的意思是，您不应该拘泥于花果山这片小天地了。出去吧，外面的广阔天地，肯定有您的一席之地。

　　2

　　大唐。傲来国，长安城。

　　命运是个磨盘，来回一圈圈的转，却始终转不出那个圈。

　　我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城住下，却还是一个强盗。

　　不同的是，这次我不在山脚下，而是在马路边打劫。我自认为我有做强盗的天赋，这也算是一门手艺，假以时日，当我老了，猴毛白了，坐在炉火旁打盹，我大概会写一本书，《岁月静好，抢劫不老》，来交给我的猴子猴孙。

　　生意并不是很好，说实话，没有我在花果山过的舒服，但是我出来之前，已经跟我的那些小弟发过誓，我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才能回去。

　　什么是混出个样子？我不知道。后来有一只成了精的葫芦告诉我，混出个样子，就是混成一个大英雄！

　　我问，英雄，都干什么？

　　喝醉烈的酒，草最烈的酒瓶子！

　　我草好牛逼！于是的目标就是要做一个“喝醉烈的酒，草最烈的酒瓶子”的英雄。

　　所以我经常去赌馆，酒肆，妓院等地，拎着一条从一个落魄乞丐手里枪来的烧火棍，进屋就大叫一声：此路是我开……不是我开，此屋非我盖，羌笛何须怨杨柳，快拿保护费！

　　论打架，我还是比较牛逼，毕竟我是石头做的，刀枪不入，一来二去的，我有了自己的小弟，有了自己的帮派，虽然喽啰不多，但好歹算是一份事业。

　　我声名在外：长安城东，有一只牛逼闪闪的打家劫舍的猴妖！那些小混混，黑社会都恨我入骨，其实他们并不是恨我抢他们的钱，而是有点不平衡：妖精就应该吃人，就应该摄魂夺魄老老实实的渡劫，而不是拎着一根烧火棍出来混社会。

　　于是他们请人来抓我。

　　TF捉妖天团，被我打的围着长安城跑了三圈。

　　一个叫龙婆的老太太，我把她绑在了树上，迎风飘摆，最后自己摇着轮椅回了老家。

　　有个外国人，拎着一把鸟枪，据称叫范海辛，鸟枪被我扔进护城河，人被送进了怡红院。一帮五六十岁的娼妓祸祸了一个礼拜。出来的时候，比他那只鸟枪还瘦。

　　范你大爷的海你大爷的辛！外国人还想来插手本大爷的劫匪事业！

　　后来，来了一个道姑。

　　那天我正在麻将馆跟葫芦精，黄皮子精他们打麻将。这个道姑跑进来，火燎腚似的问，你们谁是老大？是你么？

　　葫芦精说，你认错人了，我只是路过的群众。

　　我说，看气质。这里只有一个老大，那就是我。

　　你是谁？

　　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长安城东猴王……

　　道姑打了个稽首，拂尘别到后脖子，没等我说完话，拽过来就是一顿好揍。

　　我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打女人。我为我发过的誓道歉。

　　她把我的镔铁烧火棍踹折，当啷一声扔到我脚下，蹦出一句话：我是城里请来的降妖师傅。这地方，以后我管了。

　　这道姑的屁股可真圆。

　　我捂着脑袋蹲在墙角。

　　3

　　道姑名叫如烟，师从张天师，学艺十三年，力大无穷，百毒不侵。

　　白瞎了如烟这个骚气的名字。

　　我的手下，每天开始了噩梦一样的生活。每天都有被她揍的鼻青脸肿的妖怪跟我诉苦：这娘们太牛逼了。酒瓶子，板凳，搬砖，棒球棍子，不管是啥，抓过来就揍。老大，我好像不行了，我胳膊断了。

　　我说，草，小毛丫头，还能成了气候？看我怎么收拾她！

　　我闯进一家赌馆，一个曾经被我打的变了性的老头说，妖精，我们不怕你，你敢动手，我就喊如烟姑娘……

　　我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喊呐，喊！使劲喊！今天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

　　Bang！

　　我后脑勺被一把折叠椅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

　　卧槽是谁，敢在我背后下手，看我不……

　　Bang！

　　又是一下子。

　　如烟挥舞着板凳，劈头盖脸的砸向我。我奋起反抗，换来的是更加暴力残忍的殴打。

　　一边打，一边问我，学不学好？学不学好？

　　小丫头片子%……￥……%……￥####（星星点灯，星星点灯）￥￥￥%￥ajksdhuweyydfjf

　　学不学好？学不学好？

　　Kasjdhja（星星和小鸟一起出来啦）huewy

　　学不学好？学不学好？

　　我日你大爷……

　　如烟拖着我的脚脖子往外走，还不忘回头跟那个目瞪口呆的老头说，没事，以后再有事，喊我就行。

　　像这样的场景，在日后的一个月里，大概还有十七次。

　　我觉得这丫头就是专门来跟我做对的，只要我一出现，她肯定跟在我后面，我很是郁闷，浓郁的忧伤早就逆流成河，淹没了我成为大英雄的理想，我还没来得及草最烈的酒瓶子，那些酒瓶子就都在我脑袋上开出灿烂的花火！终于有一天，被绑在树上的我，问如烟，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

　　如烟说，你为什么不学好？

　　我是妖怪。

　　我知道一个叫金翅大鹏的，人家也是妖怪，最后都成了佛。

　　我要吃饭。

　　要吃饭你靠自己双手去赚钱呀！为什么一定要当强盗呢？

　　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整个长安城，就只剩下你一个还没改邪归正的妖怪了。我的任务，就是让你走向正途。

　　你弄死我吧。

　　无量天尊。贫尼不杀生。

　　卧槽，那你到底想我怎样？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饿死了你猜开心吗？我都已经三天没吃饭，五天没喝酒，七天没吃肉了。在这样下去，不被你打死，我也快被饿死了。

　　如烟想了一会说，你只要学好，不再做坏人。我请你吃喝酒吃肉。

　　我妥协了，好。我答应你。

　　4.

　　谁规定猴子就一定要喜欢吃桃子？

　　我就特别喜欢吃肉。大块的红烧肉，五花三层，或者煮好的五香牛肉，肘子也行，我尤其喜欢吃猪头肉。

　　后来取西经的路上，一只讨厌的猪经常惹我生气，我无数次都想把他脑袋切下来煮熟吃了。

　　如烟问我，你为什要做强盗？

　　你管不着。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喝最烈的酒，草最烈的酒瓶子，做一个大英雄。

　　如烟红了脸，像初秋的苹果，又像新生猴子的屁股。

　　我忽然兴致起来，问她，你为什么要做道姑？

　　我不是道姑。我是修行。

　　啊？你不是道姑？

　　当时晴空万里，烈日下的青草地有着醉人的芬芳，暖风吹得猴儿醉，直把长安做猴山，我吃饱喝得，点上一支烟，躺在草地上，听如烟讲她的故事。

　　她说，她的家乡，在青城山。从一出生，她的力气就特别大。一岁的时候，就能倒拔垂杨柳。两岁的时候，山上的老虎豹子就已经被她揍了个遍。三岁的时候，家人把她送到张天师门下。

　　她说，她在张天师门下学会了降妖，她想出家，但师傅说她没有慧根。虽然她降服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青牛精，但是师傅还是不同意他出家。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的父母，早就把她许配给了托塔天王的私生子，一个在灌江口上班的公务员。

　　她还说，她下个月就要回青城山了，回去成亲。但是，如果不能降服我，她就不能拿到张天师的结业证书，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降妖师傅。

　　我问她，那你想嫁给那个公务员么？

　　如烟说，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有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种花种树，我特别喜欢水仙花，然后整天无所事事的过完一辈子。至于嫁人，这种事，无所谓想不想，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于是那天下午的风开始变得喧嚣，如烟说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倒把我的心也跟着叹的沉了下去。

　　如烟说，跟我说说你吧，小猴子，你为什么要当强盗？

　　我说，我的故事并不好听，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不要笑话我。如烟说好，你说吧。

　　我还在花果山的时候，一开始并不是做强盗。我喜欢花草树木，喜欢小猫小狗，喜欢悠悠的白云，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思考，但是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就是这花花草草的香味。

　　那时候我有一个朋友，是一只小兔子，我俩一起玩，一起爬山，一起看日出日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吃的最多的，是胡萝卜。后来我遇到我的伙伴，花果山的另外一大群猴子，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游山玩水。

　　我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但是人类并不是这样的看我们。他们觉得我们是害人的妖怪，派军队来攻打我们。猴子猴孙死了好多，最可气的，小兔子也被他们抓去，可怜那只修炼了一百多年的兔子，被他们加上土豆变成了一盘菜。

　　我带着我的猴子兵，下山去杀了那些抢走兔子的人类，当我割下一个人的脑袋的时候，那些人类开始怕我，于是我知道，我要想在这世界上有尊严的活着，就要做一个恶棍，一个强盗。

　　于是我发誓，虽然我发过好多誓，但每一个都是真的。我不要再做一只玩物丧志的妖精。我要人们都怕我，尊重我，我要永远吃肉喝酒，我不要我的小兔子变成一盘红烧兔肉。

　　如烟说，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宿命。她的宿命，就是嫁人，生子，在灌江口，度过自己的漫长岁月。而我虽然是一只猴妖，但是不应该是作恶的妖精。虽然大多数的妖精最后的结局都不太好，但是她想，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妖精的命运有所改变呢？她跟别人打听过，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和尚跟他说，这种方法不是没有，叫普度众生。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普度众生，那是秃驴的工作，你们牛鼻子不是讲究天人合一么？再说，你打算改变我的命运，为什么不想着改变你自己的命运呢？

　　如烟坐起来，和了一大口酒，说，你的命运，还在你的手里。我的人生，早就不归她自己了。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一个修行的道姑，一个学了十多年手艺的降妖师傅，一个二八年岁的小姑娘，我能看出来，至少在那天下午，她并不开心。但是她还有一个短期的目标，就是改造好我，我却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口号：喝醉烈的酒，草最烈的酒瓶子。

　　我们一直喝酒，喝到了天色将晚，她率先喝多，挣扎着站起来，手拿桃木剑说要给我舞剑，脚步踉跄，东倒西歪，吐的稀里哗啦，我赶紧把他搀扶到河边给她洗脸，终于她清醒了一点，跟我说，我没喝多。又拿出一叠符咒，和一根用红绳子缠着的驴蹄子，说，看，这是我的法宝，小猴子，你跟我去抓僵尸，好不好？

　　我说好。她忽然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这可不像是一个会法术的降妖师傅，我慌乱手脚，扶住她。

　　小猴子，我冷。

　　我脱下衣服给她披上。

　　小猴子，你带我去浪迹天涯吧。我不要抓妖精了。

　　好。你先把衣服穿上。

　　小猴子，我漂亮不漂亮？

　　说实话，她不如那只小兔子漂亮，尤其是现在一脸酒气，发髻松散，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倒是比我更像个妖精。但是她的头上，有一股水仙花的香味。

　　漂亮。你最漂亮。我送你回家吧。

　　嗯。好……可是我不想回家。

　　你想干嘛？

　　我想……看你草酒瓶子。

　　卧槽，道姑耍流氓啊！

　　5

　　我的那些曾经的伙伴，都有了正当职业。这其中，就属葫芦精混的最好，在一家学堂给人家演讲，我曾经去听过一回，讲的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和《你涉世未深，所以你无所畏惧》。他还送了我一本书《人生不过是一程山水和一场心灵的修行》，我对他的胡说八道表示敬佩，不为别的，他一个妖精都开始讲人生了，我觉得他离修成正果不远了。

　　我的工作是送快递。东城到西城，南城到北城，那些我的客户，一开始都以为我要抢劫，这大概仰仗于我的毛脸雷公嘴，天生一副吓人的模样，不过业务倒是越来越少，后来终于换了个职业。

　　新职业是如烟介绍的，在一家大酒店做保安队长，这个工作比较适合我。虽然我已经从良，但是我的威名还在，酒店里从来就没有捣乱惹事分子，我所做的工作就是每天吃饱喝得在酒店里东走走西走走，那些本来还在吵架的客人，见我来了，一下子就变得恨不得马上成亲“你这个菜，一点也不咸。”“哪里哪里，先生，我再送您一盘花生米。”

　　日子渐渐走向了如烟希望的方向，我工作努力，酒店老板给了我一笔不小的奖金，我跟如烟说，我请你喝酒。

　　我们在酒店的酒吧内，像一对情侣，我喝啤酒，她喝鸡尾酒，一个歌女在拔拉着一个铁琵琶唱《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

　　如烟举杯敬我，恭喜你，小猴子，你终于能走上正路。其实，你穿着西装的样子，比你拎着棒子的样子，帅很多。

　　真的？我怎么不觉得呢？

　　真的。你这样，我很开心。终于不再做强盗，而是做一只自力更生的猴子。

　　但是我还是更向往做一只自由自在的猴子。我口是心非的说，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还有一些存款，我打算领到我的第一份薪水的时候，就跟如烟说，我学好，都是为了你，我想跟你做朋友。你是否介意有一个妖精朋友呢？

　　如烟慢慢的喝着酒，听着台上那个蹩脚的歌手在唱歌，我在她旁边坐着，似乎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行侠仗义，一起腾云驾雾，踏遍三山五岳。我不再耍钱鬼混，她也不再揍我。

　　这是我的秘密，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告诉她。我怕她会笑话我，于是我一会高兴，一会失落，一会又信心满满，一会又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如烟说，我去洗手间。我点点头，她前脚刚走，一个家伙做在我身边。

　　你是猴妖吧？

　　我说，你是哪位？

　　他说，我是如烟的未婚夫。

　　我说，啊，久仰。你什么时候到的？

　　他说，少他妈废话，我警告你，离如烟远一点。

　　我说，啥？

　　他说。你别跟我装傻。妖精就是妖精，别他妈妄想当人。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说，我是个妖怪不假，但是你骂我就不对了。趁我还没发火，你赶紧走吧。

　　他说，别人怕你，我不怕你。告诉你，我是灌江口的人，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说，你到底几个意思？

　　他说，没几个意思。我就是想弄死你。你不死，如烟不能跟我回灌江口。

　　我说，卧槽，你他妈谁啊？跑长安城跟我装逼，你也不打听打听……

　　他往后撤了一步，另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家伙站过来，我抬头看，头上两只角，鼻子挂环，脑门上印着妖精两个字。

　　灌江口公务员说，弄死他，我给你转正。

　　说完这人就闪开了。青牛精不答话，上来就揍，一酒瓶子就拍我脑袋上。

　　我骂了一句日你大爷，冲了上去！刀枪不入的我是帕奎奥级别的石猴，力大无穷的青牛是施瓦辛格嫁接霍利菲尔德级别的妖精。

　　我死不了，但是会骨折。

　　于是我的胳膊腿都被打断，青牛精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钢刀，打算切下我的脑袋。

　　切下脑袋我就哏屁了。我躲过一刀，却没躲过青牛精的窝心脚。

　　我飞了出去，画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啪叽，砸碎了一张桌子。擦掉嘴角的血，我用仅剩的一条腿站起来。

　　我日你大爷，

　　周围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刚刚那个还在唱歌的歌手从我身边跑过去，我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铁琵琶。

　　我手握铁琵琶，不住叫嚣：我日你大爷，来呀，来，看我怎么弄死你！

　　青牛精低下头，脑袋上两只角银光闪闪，向我冲过来。

　　小猴子。

　　如烟在身后叫我，我回头，如烟正跑过来，旁边她的未婚夫想拉没拉住。

　　我喊，别过来。

　　如烟抄起一把折椅，向牛头扔过去，接着一个跳跃，跳到了牛头前面，双手握住了牛角。

　　牛角穿过了如烟的身体，从她后背透过来。

　　我脑袋轰的一声。耳朵呜呜响。如烟倒在我的怀里，像那只无助的兔子。

　　灌江口公务员跑过来，如烟，如烟。

　　我说，你滚！都他妈你干的好事！、

　　周围群众大喊：杀人啦，杀人啦！神仙杀人啦！

　　灌江口公务员拦住公牛，赶紧走。

　　我没管他俩，抱住如烟，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真奇怪，我是一只石头猴子，却也会流眼泪。

　　如烟，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如烟，我是小猴子，我学好了，我不做强盗了，你看看我呀！

　　笨蛋，你是不是傻呀！你是不是傻呀！小丫头，你不是要回青城山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你是打算不理我了嘛？如烟，你这个小娘们，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如烟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小猴子，别哭。哭了就不是大英雄了。

　　我不哭，你别死，我就不哭。

　　傻瓜，我不是死，我是解脱了。

　　傻丫头，你解脱了，我怎么办？

　　如烟说，我好冷啊，小猴子，我好冷。

　　我把衣服都脱下来，恨不得把我一身的猴毛也拔下来。

　　如烟说，小猴子，抱抱我，我可能快要死了。

　　不，你别死。你死了，我他妈就做强盗去。

　　小猴子，我再也不能管你了，我真失败。天好黑，天好黑。

　　我大喊，开灯，都他妈开灯。如烟，如烟！

　　如烟闭上眼睛，张张嘴，我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她说，普度众生。

　　我的心，石头做的心，此刻很疼。

　　6

　　我没死。

　　我把如烟葬在了东城一家道馆，里面的道士都被我撵跑了，只有我一个人。

　　我在道馆里种树，种花，养鱼。

　　树是菩提，枝繁叶茂，招蚊子。

　　满院子的花，风信子，蒲公英，最多的是水仙。

　　我重操旧业，拖着一条瘸腿去街边抢劫，结果当然不太好，经常被人打的七荤八素。但是，揍我的人，不再是那个拖着一条长凳的姑娘。

　　我喝酒，醉的忘了日月，却忘不了如烟。

　　我把我所有想说的话，每天晚上都跟如烟说一遍。

　　后来，葫芦精来了，带来了好多书。

　　《金刚经》《心经》《知音》《故事会》

　　我把这些书都当成了手纸。

　　葫芦精说，猴子，你该放下了。

　　我说，我早就放下了。

　　葫芦精说，你放下，就不应该住在这个道馆。

　　我说，天下之大，我只有这个小院子。我不能走，如烟在这。

　　葫芦精说，那你至少也应该把那些花花草草从身上摘下去。不能把自己打扮成一只花猴。

　　我说，你滚。我不想跟你说话。

　　葫芦精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再见到如烟。

　　我说，别忽悠我，我虽然笨，但不是傻子，人死如灯灭的道理我还懂。

　　葫芦精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人死之后，化作灵魂，灵魂有自己的去处。

　　我说，你是不是喝酒了？说些什么屁话？

　　葫芦精说，你还记得如烟死之前跟你说什么吗？

　　记得。她说，普度众生。

　　葫芦精说，等你什么时候能普度众生，你就能再见到如烟。

　　你没骗我？

　　我像是骗你的人么？

　　像。

　　猴子，我好心开解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离此三十里，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葫芦精走后，我在院子里静静的坐了很久。我给如烟念了一首诗：

　　我是一只猴子

　　一只忧伤的猴子

　　我渺茫的未来

　　是回不去的归期

　　请你给我一个梦

　　梦醒是相思如刀

　　梦碎是生不如死

　　伴随半醒之间

　　是该死的宿命放的操蛋的屁

　　说完，我一把火烧了道馆。

　　转身离去。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