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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绝对值得一看的精品推理小说

发布于:2022-06-09 作者:admin123 阅读:47

(一)

    我叫蓝之宇,现在已经步入而立之年。我是个平凡的人,只是弄女为乐,没有什么信仰,没有什么理想……

    我常去的地方有女儿的学校,老人的家,还有一方小小的坟墓。现在我要讲的就是发生在多年前的一段故事。虽然伊人已去,往事随风,可那动人心魄的点点滴滴却时时让我不吐不快。小魅,请原谅我,我知道你不愿意让自己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可是我不甘于让你永远埋没在一抔黄土中。

    是年,我和小魅刚刚高中毕业。我们曾经是同班同学,机缘巧合成了恋人。也许是我沉迷恋爱耽误了学习,也许是聪明的小魅不愿意投入无聊的功课,我勉强考上了远方的一所大学,而小魅则通过她的一个叔叔进入了本省一所有名的医学院。他的叔叔是有名的科学家,待人友好,对小魅的聪明赏识有加,本来就想让她继承他的衣钵,这次正好顺水推舟,让她也有个大学上。

    于是我们就分开了,开始了鸿雁传书的生活。我总是嫌写信麻烦,可小魅好像乐在其中,不管我回不回信,她都是照写不误。说实话,当时我有点烦,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些信对我来说真是无价之宝。

    (二)

    宇:

    我直到9月2日才看到你的信,这几天我忙得要死了。突然看到你的信,感觉有点吃惊,你以前的作文都不如你这次的文才好,多少有点陌生的感觉。第一天到这里,我差点晕过去,都想夹包回家不念了,又旧又乱,整个报到过程就是一团糟,体检整整用了一上午,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了两针(疫苗),又抽血验肝功,那老师非要从我的左胳膊上抽,但她找不到血管,我让她在右边扎,她不听,结果一针扎下去不出血,她在里面捣了很久才出血,疼死我了!!!办各种手续花了整整一天还没完。我们四个人一屋,没有卫生间,屋子很小,但用品都是新的。我会自己洗衣服了,但也可以到对面去洗。我好羡慕你,能不能跟你换一换?

    总有一种感觉,我不属于这里,我还应该回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去。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里的傲气,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在这里,我很自卑,孤独,对自己充满怀疑,这种感觉不太好。我很想念你,和与你在一起的日子。你在那里过的好吗?一定比我强。那里至少不会让你没信心。我好害怕你会渐渐不理我,那样我就更孤独了。

    珍重,好好保护自己。

     小魅

    小魅的多愁善感我是知道的,可本以为她离开高中压抑的环境,上了大学会高兴一点,没想到她的大学居然与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不过我知道她也只能对我抱怨,因为她叔叔能把她弄进大学就谢天谢地了,还敢谈什么条件,不过我知道对于她来讲什么更重要。

    (三)

    宇,

    昨晚收到你的电话简直太让我高兴了,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快打电话。我们寝室的人都被我的甜蜜吓坏了,我给她们讲你,看你的照片,她们都说你很好看的。适应南方的气候确实不容易,据说好些北方人到那里的都生病了,你千万照顾好自己,生病了一定告诉我。

    生活确实是个好老师,我现在居然也学会自己洗衣服,晾衣服,这是我原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我爱干净,看到什么东西脏就难受,只好自己收拾,看来我以后会成为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Life here is as plain as water.I don’t find anything thrilling here.The school is unlike common universities,which emphasizes a damned lot on study--how hard and useful being a good student is. I hate this.We kept having lectures these days,I listened to none except one concerning health and diet.

    我们已经开始上解剖课了。今天老师领我们去参观解剖陈列室,哇,好多尸体啊!不过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有一具尸体特别象我以前的邻居孙大爷,不过他去年去世的时候是火化的啊,怎么回事呢?也许是我看错了,不过真的好像啊,他在我小的时候经常陪我玩,我对她真得很熟悉,应该不会有错啊。哎呀,是不是我太敏感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好好保重……   爱你

                                  小魅

    (四)

    宇,

     谢谢你对我说的话,分别好久第一次听你说有感情的话真的很感动。我感觉就像我刚认识你时一样,你现在也是我身边唯一可以关心我的生活和心灵的人。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但是我还是需要你的照顾和关心。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份感情都似乎融入了我的生活中,以至无论我做什么都能想到你。这里的人情挺淡的,有时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也在应付,从它们的语调中听到的全是礼节,没有感情。不过欣欣现在有变化了,她开始谈恋爱了!对象是我叔叔的一个研究生,叫阿枫,好帅啊!阿枫在这里无依无靠,叔叔虽然是他的导师,却就象他的亲生父母一般,正好欣欣也很崇拜我叔叔,两个人的话好像总也说不完。

     现在确定我看到的尸体是孙大爷的。他的胸口有一大片黑色的胎记,虽然泡在福尔马林里这么久,还是能够看见,而且很清楚。这胎记不是可以轻易找到重复的,可是这件事好奇怪,他不是明明火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亲自参加了他的葬礼的,不会错啊!

    也许我应该问问叔叔,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应该能知道。孙大爷看着我长大的,就是我半个爷爷,我不能看着它的尸体流落在外啊!

    不说这个了,下次弄明白了再跟你讲。                           爱你的小魅

    (五)

    宇,

     你真不公平,不该说我是神经病。我跟我们寝室的人说,他们也说我神经病,而且建议我不要管。欣欣现在沉于爱河,连理都不理我。不过我真的没办法像你说的那样视而不见,我去问叔叔了,他也觉得这件是很奇怪,也很吃惊,他说我们学校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买来的,少部分是捐献的,不过从来没有从焚化炉里往外拿尸体。而且既然已经火化了,那这尸体就不应该是他的。不过他看我说得这么肯定,也觉得应该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的身份行动不方便,所以他就找了个机会支开那值班的人,我悄悄溜进去纪录那具尸体的姓名和捐献时间。那尸体的捐献人家好像认为捐了尸体会有报酬,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们似的。于是我就去找他们,号称是联系捐献报酬的,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他们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说为了核实身份让他们提供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他们赶快给我一张大的,还生怕我看不清,我又问了具体的捐献时间,跟资料记载的一样。不过我确定照片上的脸跟那具尸体截然不同!

     我回去告诉叔叔,他很气愤,好象他们这些科学家对尸体都有很高的尊重。他说现在医院里尸体很紧张,消耗很多,捐献的又很少,所以大部分尸体都是高价买来的。当然她们对尸体数量的监管很严格,但是对身份却不是很重视,也许这样才除了问题。不过这算来算去多了一具尸体,这倒是很奇怪的事,往常出事也是丢了尸体。象那个人那样的癌症大面积扩散的死者,尸体一般是直接从医院运到我们这里,过程中环节很少,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么捐献人本人的尸体哪里去了,这具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孙大爷是火化的,就更奇怪了。他想会不会火葬场的人动了手脚,不过既然她的家人所有的材料都没有问题,那这具尸体应该确实捐献到我们这里来了,现在哪里去了,这都需要答案。保管尸体的人也可能有嫌疑,不过碍于同事的面子他不能亲自去调查,而且我最好也不要去问保管员。

     其实我觉得孙大爷的尸体从火葬场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他没有亲人,他进城看病,一去未归。他的丧事虽然是我们家办的,不过我们也只是得到通知说他病故了,能联系到的熟人只有我们家,所以医院就把他的骨灰盒给了我们家,我们就把他安置了。确实让我们把尸体抬回来也不现实,医院想得很周到。我知道孙大爷生前没有签什么捐献协议,而且他病故的意愿和那个死者的不是一家,所以弄错的可能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根本没有被火化,医院和火葬场中一定有一个骗人的。叔叔给了我一封介绍信,就说我是在他的授权下调查,这样就没有人会阻止我。

     下一步我要拖几天再办,因为这两天我感冒了,浑身没劲,可能最近跑得太多了,休息不好。过两天好了我再去办这件事。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生病了。生病了我就会担心的,不过一定要告诉我。

     爱你的小魅

    (六)

     小魅好久没有来信,也没有电话,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以前她来信那么多我还有点烦,可最近突然没有信了,也没有电话。我的心里反而空荡荡的。一个晚上我终于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欣欣接的,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听到是我多少有点沮丧。

     小魅过了很久才来接电话,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生病了。

    “什么病?”

    “重感冒了,”小没安慰的说,“没事了。”

    “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身体不错啊……”

     我好无奈。“对,是不错,半年里你只有四个月在生病而已。”

     这是小魅高中时的“创举”,无奈此后她还是对自己毫不精心。不过他精心也没用,只要有人感冒她就一定会得。我们都说是她父母对她的精心照顾使她的免疫系统全面崩溃了。

     小魅放声大笑。“哈哈,那是以前了,我现在只是不小心生病了而已!”

     “好了,强壮的小魅,最近怎么样?”

    “我还在查那件事,跑了好多路。”

    “怎么样?”

     本质上我并不关心小魅查的怎么样,我关心的是小魅的身体。

    “我去了医院和火葬场。在医院里尸体从死亡到捐献的程序很多,那个叫王福忠的人确实捐献了尸体,运到了我们学校。他所有的病历都与他家属提供的相符,也跟我们学校的相符。我让他的主治医师认照片,他也说没问题。其他涉及的人手中的文件都很充分,而且彼此都可以作证。也就是说从医院到学校的这一步都没有问题。”

    “那会不会医院的人联合起来骗你?”

    “我想不会,他们那么做有什么好处?”

    “或者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把尸体调包了?”

    “那样他们应该不会把原死者的资料送到我们学校的。”

    “而且这个医院不是孙大爷去世的医院。”

    “对啊,所以我情愿相信医院不会插手这种事。这个医院又不缺钱,何苦办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

    “那你觉得问题出在火葬场了?”

    “这不是觉得,是必然。后来我到火葬场去调查的时候,发现处理孙大爷尸体的人已经辞职不干了。”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跑了?”

    “有可能。不过据说那个人是个很普通的人,有点贪心,又有点胆小怕事。”

    “典型的小市民?”

    “差不多,他走得很急,好像躲避什么事。”

    “他犯了什么事?”

    “我倒觉得他很像个从犯,如果有人犯罪的话。因为据了解他不是个聪明的人,也不是个很有胆量的人,所以不象是策划者。”

    “好像没有策划者的风范?”

    “嗯。不过如果他是从犯的话,就必然有主犯。”

    “当然了,这不是废话嘛!”

     我知道小魅不会生气,她现在注意的只有讨论和思索。我本来不想关心这件事的,不过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兴趣大增。

    “你说从犯是不是应该听主犯的?”

     我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你都告诉过什么人?”

    “我们寝室的人,欣欣,霞子和阿猪。”

     小魅身边的人也是怪人,叫什么不好,叫阿猪!!!

    “他们应该不是主犯吧。”

    “他们都是本地人,不是主犯也可以是从犯啊!”

     我突然感觉一股凉气沿着脊梁骨往上窜,不禁抖了一下。“小魅,我觉得这事好危险!”

    “没关系,我想我的调查在我叔叔的庇护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能罩着我。”

    “那倒是,不过你事事小心啊!”

    “你放心吧,不过我倒是想我们这里谁会扮演这个角色哪?”

    “有没有人行踪比较诡异?”

    “有,不过行踪诡异不能说明所有问题啊。”

    “谁啊?”

    “霞子。她每天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打电话,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在打电话,或者给谁打电话,不过如果跟组织联系也不一定要掩人耳目。她在光天化日下联系更不容易被怀疑。不过霞子好像真的很忌讳别人听她的电话。”

    “那你查查她了。”

    “我知道,叔叔也说应该查查她。不过别人虽然没有什么可疑,但也不能排除嫌疑。”

    “感觉有点恐怖。”

    “哈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只是平时生活中注意观察而已。”

    “那你自己小心了!有事就告诉你叔叔,让他多帮你。”

    “知道了,他说我查出来了就请我吃饭!”

    “怪不得这么认真!”

    (七)

     又有三个星期过去了,小魅杳无音讯。我几次给他寝室打电话,可小魅都是不在。我开始耐不住了,心想下次遇到欣欣或者阿猪一定问个明白。可这下次还没来,小魅的电话就到了。

    “你们现在忙不?”她问我。

    “不忙啊,你最近哪里去了?”我着急的问她。

    她默然,几秒钟后,突然开口说:“我想让你来。”

    “好啊,放假我立刻过去。”我喜出望外。

    “不是放假,是现在。”

    “现在!!”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对,是现在,不过我不会让你呆久的。”

    “可是你什么事不能等一等啊,我毕竟在上课!”

    “我知道,不过这件是真的很急,而且真的需要你!”

    “能不能缓一缓?”

    “不能,真的不能。”

    “到底是什么事?”我急了。

    “现在不能说。”

    “你对我还保密!快说到底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不过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小美好像很沉得住气。

    “哎呀,我在上课啊,这……”

    “你不来一定会后悔的!”小魅的声音恶狠狠的。

     我从来没有听过小魅这样说话,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真的很重要的事发生了。我们相对沉默着,小魅的情感好像从电话线那一端的无声中猛烈的涌过来,让我的心无法轻松。我明知小魅提的是个无理要求,但还是觉得如果不去满足她这个要求,也许真的会后悔。我不知该怎样决定,我想听小魅说句话,好感受一下她的真实情绪,不过小魅好像猜到了我的心理,继续用沉默跟我对峙。5分钟后,我知道我已经输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能感觉到小魅如此强烈的感情。她果然没有骗我,如果当时我不是立刻抛下所有的事情跳上第一班火车,我今天一定会后悔的。

    (八)

    “到了之后就给我打这个电话号码。”

     阿猪到车站接我,在出租车上把这个字条给了我。天啊,小魅居然有了手机!

    “小魅为什么没有亲自来?”我问阿猪。

     阿猪跟我想象的一样,胖胖的,好像什么心事都没有的样子。她不漂亮,不过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但是很多人看到她都不会留下印象。我很佩服阿猪,能来接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可是,阿猪能来接我,小魅为什么不来!

    阿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把头扭了过去。她好像有心事——她这种人真的不适合有心事!

    “你告诉我吧,求你了,阿猪姐。”

    阿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低下头。我的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

    “小魅……怎么了?”我试探的问。

    阿猪转过头,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好像下了决心一样的说:“小魅,她住院了。”

    我好像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小魅,对不起,我出卖你了。

    我蓦然,“她怎么了?”

    “不太清楚,好像是严重贫血。”

    “她怎么会得这样的病?怎么查出来的?”

    “有一次我们长跑测试,小魅一路给我们领跑,她的实力你是知道的,于是我们都及格了。我们都很累,就躺在草地上。后来我们说要去庆祝一番,欣欣就去叫小魅,怎么叫小魅都没有反应,就发现她脸色惨白,没有知觉了。后来欣欣就叫来她叔叔帮忙把她送医院了。她叔叔带她做了各项检查,后来小魅就再也没回来,不过她经常往寝室打电话报个平安,那时我们才知道她的病。”

    “她住了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她家人知道吗?”

    “不清楚,好像她的父母在国外。”

     我没有打那个电话号码,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小魅的病房门口。小魅住的是单间,从玻璃窗看进去,小魅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抱着电话,说的有滋有味,不过她的脸色真的很苍白,头发也剪了,显得很柔弱的样子,但是精神很好。她的桌上放了一大堆药,还有一大堆水果。

    我等她喜滋滋的放下电话,才推门进去。小魅看到我的到来明显很兴奋,但是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又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但她没有说什么惊讶的话,只是用欢喜略带诡异的目光看着我,问:“阿猪告诉你的?”

    我没说话,用有点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像也有点心虚。

    “那你让我来干什么?”

    “我让你来是……有事,我想让你在这里陪陪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

    又悲观!我心里暗暗责骂她,要不是她现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一定会掐她!

    “贫血嘛,不严重,怎么会不好?”

    “叔叔也说是,不过我还是怀疑。”

    “你叔叔不会骗你的。 不过你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叔叔觉得没照顾好我心里有愧,没脸见我的父母,就让我不告诉他们.”

    “他为你出钱治病啊?”

    “是,叔叔的地盘上还用我出钱?”小魅自豪的笑。

    “哎,我可是怕你了。”我无奈的笑,看着小魅苍白的脸。见小魅越说越自豪,我想如果不转移话题,小魅就要乐到天上去了,所以我问:“吃东西了吗?”

    “没有!”小魅的眼睛闪着贪吃的光,“我想吃烤鸭!你去给我买!”

    “不是吧,让我去买?我不认路!”

    “做289路,一直做到头,就是商业中心,那里有家巨好的烤鸭店。”小魅口水横流。

    看着小魅馋涎欲滴、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只好放下东西,出门了。

    当我拎着烤鸭站在小魅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有好多人进进出出。小魅不见了,一个很扎眼的女孩紧张的站在门口。想起小魅以前邮给我的照片,我走上去问:“你是小魅的同学?”

     她点点头,“我是欣欣。”

    “出什么事了?”我问她。

     欣欣快哭出来了。“刚才我来看她,给她带了点零食,还有小说。可是我们吃着聊着,她就晕过去了。我就赶快叫了医生。”

    “她为什么会晕过去?”

    “可能是她的病吧。”欣欣一副不解的样子,“我经常能遇到她晕倒,然后就送抢救室。”

    “真辛苦你们了。”我表示感谢,但非常心不在焉。我的心里在呼唤小魅,不知道她有没有危险。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僵硬了吧,欣欣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不要紧张,每次都没事的。我都遇到好多次了,每次她都平安无事。”

     我的神经刚刚少许有些松弛,就听到了轱辘的声音,我抬头就看见几个医生样的人物推着车向这里走来。我扑到前面,映入眼帘的是小魅惨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浑身扎满了针。如果不是下意识中对医生的恐惧,我就一定会叫出来——不,是哭出来!

     小魅醒来之前有个小妹妹来找过她,说是在医院认识她的。她见小魅还没清醒,就无奈的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个肠梗阻的患者,小魅偶然认识的。

     小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欣欣已经走了。小魅不知道的是,我哭了,不知道被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怂恿着,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幸好在小魅醒来之前,我已经清理好了战场。小魅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一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小魅气若游丝的说,“以前每一次我都希望能看到你,可是……”

     我的眼睛又差点红了起来,我问:“你没事吧?”

    “没事。”小魅好像在安慰我。

    “可你也不能总这样啊!总要有解决办法啊!”

    “没事,以后慢慢变好就会好了。”

     但愿小魅真的会这样。我突然想到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在她脸边晃了晃,小魅眼睛立刻亮了,口水横流。可怜的小魅,原来抢救妨碍了她享受美食!我把烤鸭包好喂到她的嘴里,她吃得满嘴抹油,一副陶醉的表情。我好像又看见高中时的小魅了。

     晚上我在小魅给我联系的招待所里过夜。我睡的不安稳,我好像梦见了高中时的小魅,跟我一起打篮球。然后是现在的小魅,心事重重,努力的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然后就是迷雾——小魅消失在迷雾中。

    (九)

     以后的几天小魅不让我陪着她,问她她也不解释。我每天给她买来她想吃的东西,送到她那里她就让我走。她叔叔的研究生都在照顾她,所以我也不担心。不过后来听说那个来看她的病友死了,癌症大面积扩散,提前没有检查出来。

     突然有一天,小魅给我打了电话。她的声音很激动,一上来就说:“快去我们寝室楼后面的树林里看看,欣欣出事了!”

     我匆匆赶到小魅说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但警察还没有来。我费了好大力气挤到前面,一眼就辨认出只有一面之缘的欣欣。她是个出众的女孩子,体型好,人长得漂亮,又会打扮,看到之后绝对不会忘记。我想这也许是她刚来到这个学校就能找到护花使者的原因吧。她趴在地上,背后中刀,刀很普通,哪里都能买到。而且不用看就知道刀上的指纹已经被人擦掉了。我见到了小魅的叔叔,一个长相很慈祥的中年人,不过目光严肃、深邃而坚定;还有传说中欣欣的男朋友阿枫,眼睛红肿,不过看起来还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我想他跟欣欣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很浪漫。小魅的叔叔跟阿枫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要严密调查此事,给阿枫个满意的交待等等。难怪小魅和她的同学都那么崇拜她叔叔,他的人格魅力真的不容忽视。也许这就是首席科学家的魅力吧。迫于这种魅力和我天生对医疗人员的恐惧,本能的我想远离他。

     于是我慢慢的往前移动,直到我已经站到了离欣欣尸体的头部只有十几公分的地方。刀斜斜的刺入她的背部,好像来自一个很近的地方,与颈部成一个奇怪的锐角,出血倒不多。她的表情很惊讶,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悲剧,却又没有想到悲剧这么快就来临。我想小魅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她已经预料到这个悲剧。心血来潮,我悄悄退出人群,立刻赶往小魅住院的医院。

     “我没有预料到这件事,只是阿枫给我打了电话。”小魅听了我的疑问,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我说。我刚才大大的推理了一番,现在却全被小魅否决了,好不沮丧。她也不想想我这种猪头难得动一次脑筋,怎么不鼓励一下!哼!

    “不过,”小魅接着说,“我倒是不吃惊。”

    “不吃惊!你不是冷血动物吧!”我咆哮道,“我刚才都受刺激了!”

     “你都受什么刺激了?”小魅调侃的问。

     我把我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小魅。小魅的脸色有点沉。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的开口:“我刚才接到欣欣的电话,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还说她可能有危险。可是她还没有到,阿枫就打电话了。”

    “这样啊。”我大彻大悟状。“那是谁发现的?”

    “是阿枫的一个同学,好像也是去约会的。阿枫说欣欣之前曾经约过她到这树林里见面,而且说是很急的事。不过他还没到,他同学就给她打电话了。她知道后立刻去了现场,确认了之后就给我和叔叔打了电话。”

    “这样啊。我看那个阿枫都哭了。”

    “那当然,热恋中的人嘛!再说欣欣可是个美女啊。”小魅叹气道,语气里有深重的遗憾。

     我看了看小魅,她不象欣欣那样美丽,那样出众,不过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迷人的淡然表情。曾经有一位师兄形容她是个“云淡风清“的女孩,真是不错。她的眼睛亮如寒星,我从来没有见过更美的眼睛。尽管如此,小魅的美从来没有很多人注意过。现在?现在当然更不会了,因为虽说病美人好看,可是病的脸色惨白的美人就没有什么观赏性了。

     但是,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会选择现在的小魅。

     我看到桌上她叔叔给她带来的一大堆药,下意识的问:“吃药了吗?”

    “没呢。”小魅说,“今天不吃了。”

    “那怎么行?”

    “我今天感觉不错,就不吃了。”我无奈。

     小魅突然问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她。受宠若惊的我当然一口答应,小没又让我到别的地方去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吃的,然后我就静静的观赏她的饕餮相。不过我总觉得小魅有点心神不宁,她好像是在等待什么,甚至晚上都不肯睡觉。瞪着亮亮的大眼睛看天花板。我让她睡觉,她说睡不着,她说话的时候语调都在颤,好像很兴奋的样子。晚上外面一旦有什么声音,小魅就会跳起来,然后又失望的躺回去。屋子没有别的床,我只能蜷缩在屋角的沙发里过夜。这个沙发从门上的窗户里看不见,好几次我把护士吓了一跳。就这样持续了四个昼夜,小魅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而身体却明显的憔悴了下来。

    (十)

     小魅让我去给她买传说中的蓝色妖姬!

     今天,我的花园里种满了蓝色妖姬。虽说花很是名贵,但是对于我这个学生物的人来讲,种点花还是很容易的。姑娘问我为什么,我从来都反问她:“好看吗?”

     这是小魅问我的问题,但是她没有看到答案。

     因为等我跑遍大半个城市,带着11朵传说中的蓝色妖姬回去的时候,小魅的床已经空了。

     我狂奔出去,迎面医生们推着车走了过来。这次他们的脚步毫不匆忙,表情也不象以前那样带有成就感。小魅还睡着,表情很可爱。这一次他们终于没有给她扎满了针!我呆呆的看着他们把她放到床上,然后——用白色的床单盖在她脸上!

     我跳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漠然的脸转了过来,冷冷的说:“她白血病晚期,放弃了治疗。这是唯一后果,今天她刚回来就不行了。”

    “刚回来?她出去过?”

    “嗯。”那张脸移走了。

     白血病!

    “我让你来是……有事,我想让你在这里陪陪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

    “你不来一定会后悔的!”

     我浑身一颤。原来小魅一直在骗我!怪不得她非要让我来陪她,怪不得她让我买遍全城所有的好吃的,让我去买传说中的蓝色妖姬。她在完成她的心愿,也是在跟这个世界告别。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笨!

     我轻轻掀开床单,凝视着小魅可爱的脸。一阵风吹过来,那束蓝色妖姬抖了抖。我下意识的回头,才注意到花瓶下面压了东西—— 和一把钥匙。我坐在小魅床边,颤抖的手打开了这封信。

    宇,

     不好意思吓到你,我其实得的是白血病。不过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怕你在我面前疯掉。虽然现在你也许已经疯掉了,但是这件事毕竟不能永远瞒下去,就算我自私吧。

     你一定知道我刚才出去了。你一定有好多问题想问我,我就一一回答吧。

     记得你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尸体的事情吧。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忘了,其实没有,而且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这件事跟欣欣的死有关系。刚才我出去找那个幕后主使了,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承认了,罪证就是柜子里的一盘磁带。若48小时内没有听到凶手自行了断的消息,你就把这盘磁带公布于世。这样也就了了我的心愿。

     开柜门的钥匙就在花瓶下,你用它打开柜门,就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了。

     我又骗了你,真对不起。想我这样骗人不眨眼的人,死了就死了吧,没什么可惜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真正的墓。传说中的墓很浪漫,我想要一个,行吗?如果你不怕我的话,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直到你不想见到我了为止。

     传说中的蓝色妖姬,我无缘得见,你应该看到了。好看吗?

     今后多保重,小魅不能陪你了。

     爱你的小魅

     我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情激荡中仿佛看见了小魅如魅如妖的美丽眼神……

    (十一)

    “我来找教授。”小魅的声音。

    “等一下。”陌生的声音,然后是寂静。

     许久。男子的声音。

    “小魅,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声音中有惊讶和关切。

    “叔叔,我想来找你问点事。”

    “什么事,说吧。”关门的声音。

    “你一定如实回答我。”

    “傻孩子,我当然不会骗你。”

    “我想问的是: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是不是你?以前的尸体,后来欣欣的死……”

    “你为什么这么说?”惊讶的口吻。

     “欣欣的死状,没有第二个解释。”

    “你……”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你根本没有看到!”

    “我去了现场。”

    “那我就不会没看见你。”冷笑声。

    “欣欣是背部中刀,刀体与颈部成锐角,对不对?”

    “那又怎样?”

    “欣欣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还说她可能有危险。想想,象她那样好似惊弓之鸟的人,如果不是最亲近的人,怎么会让他从背后接近?就算有人多在树林里暗算她,刀也不可能从上往下刺,而且还是近距离的刺。况且欣欣的表情是惊讶——她不相信这个人居然会要她的命!如果换了别人,她的表情应该是惊恐,而不是惊讶,可见她对那个人一点都不恐惧,只是惊讶于他的举动。”小魅顿了顿,“所以杀她的凶手就是阿枫。欣欣临终在树林里等待的人就是阿枫,否则她本来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树林又并非必经之路,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找我?他或许是要阿枫保护她,可是阿枫却害了她。”

    “阿枫!既然你想到是他,又为什么会想到我?”

    “因为阿枫和她是情侣,本来没有什么动机,更何况她们两个都没有分手或者不合的迹象。阿枫本人也不像有什么秘密,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人指使他。”

    “为什么是我?”

    “因为能指使阿枫的人,除了你还有谁?阿枫在这里无依无靠,你虽然是他的导师,却就象他的亲生父母一般。你让他做的事情,他应该不会拒绝。甚至为了维护你的利益,他会自觉的作一些保护你的事情。这也许不是你指使的,但也是为了你,保护你。”

    “保护我?我有什么秘密可保护?”叔叔象是反问。

    “因为你们这里从事了不可告人的研究!如果这件事被人们知道,你们不但名誉扫地,而且还要坐牢。你的终身荣誉也就不复存在了。”

    “你……”叔叔的口吻很尖利。

    “这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做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做的这个实验利用的是活人,那个本该入院的王福忠就是你的试验品之一。还有医院里很多你选中的患者,他们都死于之前未检验到的大面积癌细胞扩散。”

     小魅顿了顿,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

    “这些我本来也根本无从得知,不过我在住院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小妹妹,他是急性肠梗阻来住院的,本来已经在康复,可是后来突然死于癌细胞大面积扩散,入院时没有检查出来。王福忠也是这样。在最近的半年里,这样的病例达到了近百起,医院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漏掉这么多癌症患者,你说这是不是奇怪?虽然他们来自各个科室,不过我住院的时候打听过他们的入院经历,发现它们不是你亲自主刀手术过的,就是被你的学生手术过的,而且集中是某几个学生。这些学生手术的时候多数都有你在旁边指导,所以我不能不怀疑你。”

    “继续。”命令的口吻。

    “我不知道王福忠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让你把他的尸体扣起来,但是我敢说是你通知火葬场那个人离开的。因为这件事的知情者不但有我们寝室的人,还有你!不过那个人好像也不清楚偷尸体干什么,也许他只知道是卖钱,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勾当了。”

    “你那个偷偷打电话的同学呢?”

    “我按照你的意思跟踪了她,不过出乎我意外的是,她发现了我。在我以报告您的威胁下,她终于说出了原委。她爸爸因为重罪坐牢,已经很久了,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以免重新受到别人的歧视。”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撒谎?”

    “因为在她发现我跟踪她之前,我已经偷听了电话,也就是因为她知道我偷听了电话,才迫于无奈告诉我实情的。她不敢骗我,我也知道她没有在骗我。”

    “那么欣欣呢?为什么也赖给我?”

    “通过欣欣对我说的话,她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还说她对不起我。再想想,每次欣欣去看我,给我带东西,我都要大病一场,会不会欣欣也为了什么缘故要害我?她跟阿枫相爱,又那么崇拜你,所以我就猜想是不是她也受你们的指使来害我,后来觉得对不起我了才要坦白。阿枫为了保护你,或者说保护自己,就下了狠心。”

    “你说的这些统统都没有证据。即使我承认了,你又能怎样?”

    “当然不能怎样,我问过医生了,我大概活不过今天了。我放弃治疗来查这件事,没想到真的是你做的。我当然不想让你从此身败名裂,可是……”

    “小魅你何苦,你放弃治疗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是,这件事情害死的人太多了。你利用欣欣对你的崇拜,又夺走了很多无辜的生命,我觉得不能容忍……”

     打断她的声音:“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策划这不是阿枫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是阿枫,他一定会来杀我的,因为他的社会经验没有你丰富,而且没有你沉得住气,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不忍心杀我。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我甚至希望阿枫来杀我,因为我毕竟不希望真的是你……可是他还是没来。”

     沉默,骇人的沉默,只能听见小魅费力的呼吸声。我想当时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心灵的对峙,小魅充满摄人魅力的眼睛一定直视入对方。

     良久,那个男声说:“是,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欣欣只是个傻孩子,他本来不该介入这些事的。只是我觉得他对我的崇拜,远胜于她对你的友谊,而且她一直对你好生嫉妒,她嫉妒你的魅力,你的表情和心情,所以我让她去做的事情她都完成了。我让她给你下的东西,只是加速你的衰竭,并不能让你死亡。不过后来他对你良心发现,也是她的善良……”

     “毕竟,”小魅的口气里突然涌出感情。“你还是没有派人来杀我……我们没有白白叔侄一场……我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

    “我只是不想你知道。”

     两人相对,黯然神伤。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残忍的结果?”

    “小魅,你真的要知道?”

    “我都快死了,你还有必要瞒我吗?”小魅的声音很凄然。

    “我们在做一个非常有创意的实验,”叔叔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小魅,你知道为什么人类会衰老,会死亡?“

    “因为人类的细胞不能无限增殖分化,而且也不能永远存在。”

    ”那什么细胞是生命力最强的细胞?”

    “癌细胞。”

    “如果能让癌细胞同化人体中的所有细胞。那理论上人类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小魅默然。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件事说的容易,要让人体细胞与癌细胞停止争斗,进行同化又何其艰难。”

    “所以那些做实验的人就全都死了?”

    “是,不过王福忠是个特例。他最后虽然还是死了,不过他的很多脏器已经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所以我们一定要留下他的尸体进一步研究。”

    “你为什么不拿动物做实验?“

    “动物和人类怎能一样?真正准确的试验,就必须在人体上进行。动物试验做得再多,也不能证明在人类身上就可以成功。你看艾滋病在动物身上不发病,在人类身上就要发病,你说能用动物实验的结果来代替人体实验的结果吗?“

    “可是你已经害死好多人了,你可不可以停下来不要做了?”

    “我的实验不成功,我怎么停下来?”

    “你可不可以先在动物身上做实验?”

    “那即使我成功了,也还要拿到人体上去检验啊,到时候恐怕还是要死人的。”

    “可是……已经死了好多人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为了科学,牺牲点人是正常的,也是可以原谅的。”

    “可这些人都不是心甘情愿的啊!”

    “你想想有人会心甘情愿吗?”

    “可是你这样做是违法的啊!”

    “法律重要还是人类的长生不老重要?”

     小魅的笑声,有点讽刺。有点凄凉:“我肯定不能长生不老了,所以我还是觉得法律重要。不过我觉得人的良心最重要。”

    “所以为了你自己良心能安,你要把我交给警察?”有点危险的口气。

     颓然的声音“为了我自己的良心,我想让你自己来审判自己,因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做的事情的含义,也只有你自己能给自己一个公正的评价。我不想把你交给历史或者警察,毕竟……你是我亲叔叔。”

    “小魅……”声音有点颤抖。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的父母远在异国,说了也没用。而且从明天开始,世界上也许就没有我这个人了……所以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语言停止了,然后就是椅子的声音,关门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然后就是一段空白。

     突然小魅的声音传来:“宇,这就是证据,你听完之后就给我叔叔打个电话。告诉他现在磁带在你手上,如果他48小时内不出正确的决定,你就把这磁带交给警方。然后快点离开这里,叔叔不认识你,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你在哪里。本来这些也要写下来,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写信了。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很多了,我让你来一是为了让你完成这个任务,二是让你保护我。我让你守着我的那几天,就是我觉得阿枫大概会来杀我的那几天。你坐在那个沙发里,阿峰从外面看不到你,所以如果他要来还是会来的。

     宇,对不起,我这样愚弄你。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抽噎声)其实我也不想死,但是天意安排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放弃治疗,叔叔一定不会让我走出她的实验室,更不会对我承认那些事情。这样死的人就会更多了,我不能看着他滥杀无辜……

     我要走了,保重……“小魅的声音渐渐含糊,终于无声,然后磁带就到头了。

    (十二)

     我按照小魅说的做了,他叔叔的惊讶可想而知。

    “小魅,她居然……”

    “她只是怕你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如果你的决定正确,这盘磁带就永远不会在人间出现。我可以向你保证。而且你放心,我也永远不会涉足这个领域,你也不必担心我窃取你的成果。”说到最后一句话,我的语调中充满了厌恶。

     电话那边是默然。然后是一阵疲惫的声音:“好了,算我的报应,被小魅欺骗。”

     我没有说话,轻轻的放回了听筒。

     当晚,他的实验室起火爆炸,他的所有研究成果付之一炬,他本人也没能走出实验室。幸好,当时没有别人在。

     然后我离开了那个城市,回到了我的学校。我把那盘磁带邮给了阿枫,只把最后小魅的遗言留了下来。忘了交待,我父母都是有钱人,所以我就给了小魅一个真正的墓。等我也成了个有钱人,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定居后,那个墓就在我的花园里。我在那个花园里小魅的墓前中满了蓝色妖姬,希望她能看见。我总觉得,她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就一直在那片花园里……

     小魅走后多年,我在另一个城市巧遇阿枫,他也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但是那时他已经娶妻生子,我便不忍重提当年之事。没想到阿枫居然认得我,拉我到酒馆去。

    “你有没有想起过小魅?”他问。

     我反问:“你有没有想起过欣欣?”

     他默然几许。“其实小魅那样,真的不值得……”

    “她是为了很多无辜的人才那样的。”

    “所以害你到现在还孤身一人。”阿枫的口吻有点嘲讽。

    “你怎么知道我是孤身一人?”我问。

     阿枫笑了,“别以为我只是个傻子,替人卖命。我看你钥匙上挂的东西,就是当年欣欣向我提起小魅绣给你的东西。如果你已经成家,老婆怎会容你带这东西?别以为我只是个傻子,替人卖命。”

     我笑笑。“你终于不过还是替人卖命。”

    “你错了,”阿枫说,“小魅的推理也不是全对,不过阴错阳差让她说对了而已。”

     我一惊,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你说什么?”

    “其实教授的确曾经派我去杀她,不过我没去。”

     我这才知道小魅生前如此感激的他叔叔对她仅存的亲情,居然也并不存在。

    “可是教授忘了我们也都是有头脑的人,如果我去了,小魅一定会认为我就是幕后主使,教授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就算我把小魅杀了,也一定有人会起疑心,到时候把往事翻出来,顶罪的还是我。而且教授不知道有你,我可知道,不能不说你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小魅说那天也在现场,其实是你在现场,对不?”

     我点头。

    “你就那么一点观察的时间,就能把欣欣的死状描述的那么清楚,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我说你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是我厉害,是因为我学生物。”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实话,小魅就是把人想象的太过善良。”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他渐渐显出醉态,说话也没有了什么顾忌。

    “其实她哪是死于什么白血病,她分明就是教授毒死的,可是她到死还觉得教授对她的照顾很难得。你说她不是想得太简单了吗?”

     我的酒杯差点掉到地上。“你们……”

    “这是教授的主意,如果真的让小魅知道我们的计划,那我们岂不是都要身败名裂?所以在她上一次感冒的时候,教授每次给她的消炎药,里面其实都是氯霉素。她从来身体不好,这次又是一病一个月,你也知道氯霉素连续吃一个月的后果。”

    “你们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

    “换了是你,你会让这件事被一个小姑娘揭穿吗?”

    “可你们要是觉得她危险,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他凝视我,突然哈哈一笑,“莫非你希望我们杀了她?”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冷冷的说。

    “那时已经有很多人知道她在查,如果把她杀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这件事上,如果再有人来查,我们难道都要杀死?”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也觉得没必要再跟阿枫翻脸了。真高兴小魅没有听到这些话,否则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我总以为小魅把人世看得太冷酷,没想到人世竟比她想象的还冷酷,这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我的心好似猛然坠入了冰湖,立刻完完全全被冰封锁。这样一来,心痛反而不明显了。

     于是我就一直没有娶妻,不过我收养了一个女儿,只有在女儿天真的眼睛中,我才能感受到真实,感受到安全。我每天带着女儿,守着小魅的墓,认认真真的做有钱人,让老人和女儿衣食无忧。此外,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常常在有星星的夜晚我会去陪陪小魅,告诉他发生的事情,倾诉自己的心声。

     蓝色妖姬,正如小魅那让我刻骨铭心的妖美的笑容……

一、等待红帆船

A

   “楚寒雪,你能不能给观众朋友透露一下即将开机拍摄的《让爱天长地久》讲述的是一段什么样的爱情故事?”

   今天一上台,我就感觉鲁冰和往常不一样,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凌厉攻势,而变得格外柔和婉约,尽管我曾上过她节目,领教过她变化多端的主持风格,但刚刚在后台时,我仍心有余悸,我反复想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做着比较满意的回答。

   “它讲述的是一个女画家与两个男人的感情纠葛,其中一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而另一个是她过去的情人,两个男人都深爱着她,但丈夫粗暴自私,而情人则放纵宽容,情人给她最大的空间,倾其所有让她快乐,女画家聪明绝顶,她明白她身处的环境,所以她不敢对丈夫提出分手,也不敢告诉情人她有多么多么地爱他,丈夫很清楚妻子的心不在他身上,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孩子,但爱情就是这样,孩子在婚姻中很重要,但对爱情也无能为力,她是母亲,她爱这个孩子,但不爱丈夫......”

   “我来打段一下,”鲁冰看着我说,“我有点好奇,女画家既然不爱她丈夫,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那是因为她没有选择,”我说,“女画家是个孤儿,她被养父母收养,丈夫是和她一同长大的哥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鲁冰微笑道,“照道理讲他们之间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

   “ 爱情没有固定的方程式,在它面前,道理是讲不通的。”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两个一起长大的人,因为在一起时间多而失去神秘感,时间一长,对方身上的好多缺点暴露出来,反而不容易擦出火花。”

   “是的!”我说,猛地想起了谢涛。

   “那么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来怎么样?”鲁冰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我变轻松多了,不再紧张,仿佛与朋友聊天一样。

   “后来,女画家终没逃脱丈夫丧失理智霸道强硬的爱情,最后她患了抑郁症,从高楼上坠下,不幸摔死!

   “结尾太惨了!”鲁冰唏嘘不已,“如果我是编剧,我肯定不这么写,”她的目光晶莹剔透,“我觉得应该让那位丈夫觉醒过来,让他对他的自私忏悔,然后,所有人类最期望的结尾,有情人终成眷属,女画家和她的情人生活在一起,天长地久!”

   “看起来是剧编得太惨了!”我说,笑了,“或者可以将您的想法告诉编剧,不妨请他考虑一下!”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鲁冰睿智地看着我,语气深刻,“真诚的爱情是永远会被祝福的,也注定会天长地久!有时人生比戏残酷,可有时戏比人生更无情呀!”

  节目马上进入最后一个环节,按照预先安排,我必须直面观众,这次与上次大不同,我看到有的观众已经跃跃欲试了,这令我不由心跳紧张,我直勾勾地盯着鲁冰看,一定会有人提出很棘手又很自然的那种问题,诸如‘你血溅《佳期如梦》拍摄现场,是否是媒体所猜那样,因无法摆脱三角恋情而自杀?’我能回避吗?能讲真话吗?我只能说那天连续拍戏,睡眠太少,神经绷得紧,把真刀当成了道具;还有‘你和邓超然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该不会简单说普通朋友关系吧?如果是那样,邓超然怎么可能在杀青之时万朵玫瑰求爱?好多人可都看到他单腿跪在你面前的。’我又该怎么讲呢?我只能说,‘我和邓超然确实是好朋友,至于求爱一事,纯属朋友开的一个玩笑!’可是,我没有底气,谎言就是谎言,再怎么自圆其说,也会让人感到漏洞百出,难逃众耳。保不准观众会起哄向台上扔香蕉皮。越想越如临大敌,我挺直背脊,紧张得头皮发怵,听不清鲁冰在说什么。

   “现在好多演员都不满足只在一个领域发展自己,我最近听到一个有关你的消息,”鲁冰说,目光异常清凉温暖,透着说不清的怜惜和理解,“有媒体讲你有了进军歌坛的意向,准备年底出首张个人专辑,而这第一张唱片的主打歌恰是《让爱天长地久》的片尾曲,对吗?”

   “是的!”我说,努力放松自己,“歌名就是剧名〈让爱天长地久〉。”

   “哇!不得了,看来北电不仅出美女,更出才女,楚寒雪,我知道的是你舞跳得好,却不知你竟会唱歌,你可别告诉我电视剧里的所有插曲都是你唱的,那可太打击我了。”

   “那可真对不起,你非得承受这个打击不可了!”我笑着说。

   “天呀!”鲁冰做晕倒状,“不行,楚寒雪,你今天非得给我点补偿不可,我跟你说个事,你们黄毅导演非常诚挚地邀情我去试唱片尾曲,我的歌唱水平,大家那也是赞誉有佳的,不蒙你,我得过通俗歌曲大奖赛三等奖!”

   “请等一等!”我说,“请问是全国歌曲大奖赛三等奖吗 ?”

   “也差不多了!”她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是我们广电全院三等奖!”

  观众大笑。

   “别笑!别笑!”她忙阻止,“我们广电三等奖也不是好拿的!”

  众人笑得更厉害,鲁冰等笑声渐止后说,“好了,亲爱的朋友,欢乐的时光转瞬即逝,在本期〈美丽星河〉即将结束之际,我们首先预祝《让爱天长地久》早日在全国各个频道热播!”

  观众鼓掌。

   “最后!”她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让我们先饱耳福,请楚寒雪为我们演唱这首不久将脍炙人口的〈让爱天长地久〉!”

   B

   “不要责怪我让你活在谎言里,

   不要憎恨我让你失去开心的笑容,

   不要打听我的秘密还有多少你不知道,

   不要猜测我的爱情还有多少没给你,

   难道你不曾用心去体会?不曾用爱去感觉?

   我的情是那无言的心痛,无声的哭泣,

   多想多想牵你的手天涯海角去放逐,

   多想多想吻你的唇朝朝暮暮在一起,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对你早已深情追不回!

   让爱天长地久吧!让爱天长地久吧!

   相爱的人儿渴望天长又地久!”

   我的眼睛湿润了,屏幕上的她风采依旧,只是有些消瘦和忧伤,我坐在电视台对面的这家咖啡店雅致小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美丽星河〉现场直播,直到楚寒雪对着亿万观众深情演唱时,我悬着的心才算完全放下来,我一直盯着她看,电视里的她也盯着我看,她一边唱着一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我忽地有了一种感觉,她不是唱给观众听的,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这么想了一会儿,我心酸不已。我的身边是鲁冰的助手,漂亮聪明干练的一个女孩,察言观色的功夫是一流的,看出我情绪不高,便不多言,只静静坐在一边啜咖啡。任我一个人坐在那儿思前想后......

   “超然,是你?”楚寒雪揉着惺忪的眼睛,她穿了件淡粉色的睡裙,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不给人拉遢感觉,却觉着性感无比。

  时间是春末夏出的午后,已很热了,有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我们俩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

   “我以为是谁呢?”她又说了一句,“叫你进来你怎么不进来?”

   “这是女演员休息室,我怕进去会被打出来!”我挠挠头说。

   “我自己单独一间,”她说,“你不知道?”

   “那更不敢进了?”

   “为什么?”

   “怕一下子管不住自己!”我老老实实地说。

   楚寒雪刷地脸红了。

   “真的,上次都把你弄哭了,就,就天鹅湖那次,我这人爱冲动,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万一伤了你的心,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怎么会呢?”她小声咕哝一句,“我没生气。”

   “大家都去海边游泳啦!你就一点不想去?”我说。

   “你想去?”她反问。

   “想,可不想自己去,想让你陪我,游完泳后我们去吃海鲜,”我说,“北戴河这儿没什么特别的海鲜,螃蟹皮皮虾还可以。”

   “我喜欢吃烤鱿鱼。”她说,“晚上我们去夜市吃鱿鱼串还有麻油凉皮!”

   “太好了,”我大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和我一起去,“我们玩至凌晨,然后一起看日出!”

   “好!”她眼睛发光,“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就出来,”她关上门跑进去,我满心喜悦等着,很快,她又跑出来,换了一套短袖红白相间的T恤,黑色运动裤,头发束起,戴了顶白色遮阳帽,健康阳光。

   “我不会游泳,超然,我还用带泳衣吗?”

   “我们去海边不是捡贝壳,我们是去游泳,”我说,“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我可不是简单地狗刨,我参加过大学生游泳比赛呢!”

  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从不撒谎。”我怪叫,“我还得过奖呢!”

   “几等奖?”

   “几等奖嘛就不好说咧,鼓励奖!”

   她一下子笑出声来,天呀!灿烂如花,美极了。

   有一只手在我眼前挥动,我一惊,魂魄回归真身,我真是想呆了,竟不知助理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鲁冰什么时候进来坐到我对面的。

  电视上早没了楚寒雪,正在播洗发水广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鲁冰笑着说。

   “没有!”我赶紧说,脸红了,“你好,我是邓超然。”

   “我同你母亲和小姐姐邓飘然很熟,却不太熟你,我得谢谢你给我机会认识邓氏集团未来接班人!”她说,这是个长相亲切,端庄得体的女人,使人一见既生好感。

   “可别拿我开心了,”我苦笑,“鲁小姐,没有人可以选择家庭,如果有的话,我宁愿换一个。”

   “这话飘然也说过,不过她那是吃醋,怪你父母太过偏疼你,心里不平衡!”她笑着说,非常熟络,“你呢,为什么?”

   “或许我太不知好歹吧!”我说,“我害怕成为焦点,哪怕是爱的焦点。”

   “这话我记下,哪天主持节目缺词,我得用上。”

   “鲁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我这人不会讲话,也不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给我一个机会,有时间一定让我请你吃顿饭!”

   “停!停!”她打手势,“你把我说糊涂了,感谢我?谢我什么?”

   “我母亲不是对你讲......”

   “原来就为这件事?”她喝了一口咖啡打断我的话,“我有我做人的原则,对楚寒雪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非常喜欢她,她在娱乐圈口碑非常好,敬业、自律,很真实的一个人,从不玩弄感情。超然,可能你不相信,我乍听这个消息,竟不是震惊而是心疼,命运对她太过严苛,而她是那么美貌绝伦,德才兼备的好女人,〈美丽星河〉不是靠揭露明星隐私来提高收视率的,我不是小报记者,我不需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我有我的职业道德。”

   “你不知道我险些没在高速公路上翻车,”我说,“我这么玩命赶来,真有些多此一举。”

   “怎么多此一举呢?”她说,“你不知道自己多感动我,超然,我再年轻十岁,我非倒追你。”

   “你这话让我再度鼓起勇气,”我笑着说,“看来我离将楚寒雪追到手并不太遥远。”

  她深深地看我。

   “我现在心里脆弱得很!”我嬉皮笑脸,“我还没从被楚寒雪拒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你可别再泼冷水给我,那我可没命啦!”

   “楚寒雪拒绝过你吗?”她意味深长地说,“超然,你没读懂她,这样吧,她即将拍一部叫《让爱天长地久》的情感剧,你好好看看这部戏,我觉得结尾太过惨烈,你认真看,看有没有可能改个结尾!”

   “改结尾?”我一脸惶恐看着她,“我不是编剧呀!”

  她看了看表。

   “对不起,超然,我们改天再聊好吗?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她说,站起身,就在将包背肩上那一瞬间又说道,“你不是故事的编剧,可你是自己生活的编剧呀!”

   A

   我坐在护城河边,已是半夜时分了,我孤单一个人坐在冰凉的石块上,我不害怕,在离我二十米左右就是谢涛派来监视我的人,那个膀大腰圆的秃头汉子,将对我的安全负全部责任,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相信谢涛会象宰条狗一样让他进地狱!

  今晚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很久了,我没这么高兴过,晚饭时我竟吃了两个汉堡,两袋炸薯条,还有一个鸡腿外带大杯可乐,兼葭被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搞愣了,怀疑我患了轻微饥饿症!她不知道,我很高兴,在我黯淡死灰一样的郁闷生活里,会出现鲁冰。

   “寒雪,你发没发现鲁冰不对劲呀!”吃饭时兼葭说。

   “有什么不对劲?”

   “你没发现她一直控制整个谈话吗?这与她以往的主持风格大大不同呀,观众与明星直面接触这一环节省略了?”

   “她一贯不按常规出牌,推陈出新是她的作风。”

   “可我觉得她在帮你,寒雪,她在帮你呀,那么多观众敏感又急于知道的问题她一点没涉及,她今天话特多,却都避重就轻。”

   我掏出手机,给鲁冰发了两个字,“谢谢!”

   月亮很圆,照着河面微波粼粼,不知超然睡没睡着?没来由的,我想起了超然,也不知道他看没看〈美丽星河〉?他明不明白那首歌是唱给他听的?好久没看见他了,自从医院分别后,我竟觉着再也见不到他了,想他,非常非常地想,白天拼命工作,硬把他从脑子里挤出去,可是晚上,只要有一点点空间时间,他就占踞了我整个头脑,他微笑着向我倾斜着身子,仿佛随时会压下来一样。

   “你和我一块坐在岩石上等着看日出,”他说,“我是不是可以断定你有一天会接受我?”

   “没有人能知道明天的事!”我说,“超然,知道我为什么怕单独跟你呆在一起吗?因为你问题太多了,都是我无法回答的。”

   我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他急急地说,“你不喜欢我问,那我以后不问就是啦。”

  看到超然这么委屈求全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怎么就觉着你象面前这深不见底的海洋,”他说“楚寒雪,你让人无法懂!”

   “你干嘛要读懂呢?我是那种喜欢带着一点秘密生活的人。”

   “我偏就是对秘密感兴趣,偏要揭开谜底的人。”他笑着说。

   “你这是自讨苦吃,”我瞪他一眼,“你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非遍体鳞伤不可。”

   “那你有没有一点心疼,一点点的心疼?”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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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疼何止是一点点。

   “你看黎明快到了,”他说,“太阳马上要出来了。”

   可我感觉四周仍处于黑暗,天空的星星寥寥无几。

  他搂着我的肩头,我不由一阵心酸,轻轻将头靠在他胸前,那种感觉真好,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是我熟悉的清爽干净的味道。

   “有点困了是不是?”他柔声说,用下巴摩擦我头发,“闭上眼睡一会儿,日出时我叫你。”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我睡着了。

   那次,我没看到日出。

   当我睁开眼睛时,我被他横抱怀里,头枕着他的臂弯,身上盖着他的茄克衫,那件近万元的鹿皮茄克袖头和底摆浸在有些潮湿的沙里。

  太阳已升得很高,天亮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埋怨他。

   “你睡得太甜了,我不忍心,”他笑,打了个呵欠,“你打呼噜的声音真大。”

   “我打呼了?”我惊问,脸一下子红了。

   “是的,而且惊天动地!”他一本正经回答。

   那个秃头汉子向我走来。

   “楚小姐,大哥刚打来电话,”他说,“他让你回去睡觉,说晚上河边风大,怕你着凉。”

   我确实感到了凉意,所以我没让他再多费话就站起身。

   B

   我绷着脸,用力拉开旅行箱,又冲过去将衣柜里的衣物一古脑抓过来扔到床上。

   小姐姐扑上来,扎煞着两手拦着我。

   “超然,你干什么?”小姐姐着急叫道,“你还来真的呀!你真要离家出走?”

   我拉开她,将一件套头衫团成一个球摔进箱里。

   “超然!”她又扑过来,将衣服抓起来扔回床上,“超然,你这是干什么?那节目你不都看了吗?楚寒雪毫发无损,鲁冰非但没大曝她隐私反而帮助她,为她的新片大做宣传,你看效果不是出奇意外地好吗?所有人都没事了,你还闹什么呀?”

   我不理她,捡几件换洗衣服放进箱里,用力关上盖子,提起就走。

   “超然,超然,”小姐姐大叫,拉着我手腕不放,“弟弟,你是好弟弟行不?求你了,你别这样,爸要回来知道你这么走了,这家还能有一刻安宁吗?”

   “把箱子给我放下!”我听到一声断喝,接着门被踢开,母亲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眼睛有些红肿,她身后刘嫂和王师傅不知所措。

   我梗着脖子不肯就范。

   “我说话你没听见?”母亲又叫,“不许走,哪儿也不准去!”

   “凭什么?我一点自由都没有了?”我真快气死了,不由自主顶撞她。

   “ 别跟我讲什么自由,”母亲厉声喊,“你心里憋着什么邪气别当我不知道,就为了那么个不清不白十一岁就被玷污的女戏子,你就与生你养你二十几年的母亲做对,三天两头地闹,天天阴着个脸,你真让我寒心。”

   “您不让我寒心吗?”我无法控制地喊道,“我那平日里高贵典雅仪态万千的母亲,竟然高价雇佣私家侦探,目的是为将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悲惨遭遇赤裸裸展示在众人面前,在她流血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所以这么做,只因为那个女孩偷走了她儿子的一颗心。”

   “对,你讲得对,我确实不必这么狠地对她,”母亲嘴哆嗦了,“我为什么这样对她?都怪你,怪你鬼迷心窍,执迷不悟,超然,你也不想想,婚姻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不是傲然、萧然、爽然、飘然,你的婚姻不能任你胡闹,你要为整个邓氏负责。”

   “谬论,真是荒谬!二十一世纪了,还要靠联姻巩固社会地位维持家族生意?”

   “我和你爸爸从来就没这样要求过你,我们都希望你幸福,我们不是老封建,但却不能容忍一个戏子,而且还是一个被强暴过的戏子。”

   “我就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演员抱着这么大的偏见?那您为什么投资影视业?您这不是与她们同流合污吗?对了,您是商人,一切不过为了赚钱,她们只是您的赚钱工具。”

   “超然!”母亲被我气得使劲拍房门,“你就这么对你母亲吗?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想想,天下的母亲谁不为自己孩子着想,我没歧视演员,可我不能接受一个演员做我儿媳妇,你不想想,她们的感情多丰富,七情六欲多隐私的事都可以表现出来,张三李四,认识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拥抱亲吻甚至上床,超然,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不想想,将来多少顶绿帽子给你戴。”

   “妈妈,演员就是这样的职业,楚寒雪她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大不了结婚后我不让她演戏就是了。”我的口气缓和下来。

   “你别唬弄你妈,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你不叫她管得天天跪搓衣板,算是我的造化了。”

  我看到刘嫂和王师傅偷笑了一下,马上恢复原态,我感到难堪。

   “超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存在永远的秘密,我们在商场这么久,树敌无数,楚寒雪十一岁的事早晚会被挖出来,到时我们邓家的脸儿往哪儿搁?”

   “那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呀,她为此已很痛苦自卑了,她不能再为此付出代价。”

   “超然,你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母亲又火了,“事实真相都摆在你面前了,你怎么还不醒悟?她不纯洁了,超然,她已被玷污了,你真的不在乎?”

  我怎么能不在乎?她在我心中曾是那么圣洁不可侵犯,可是十一岁那年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孩,何况,她是被强暴的呀!如果这时候我在乎这个,要她为她的十一岁负责,我还是人吗?我会瞧不起自己的。

   “妈妈,你是要超然找个处女?”小姐姐突然说,“那,那恐怕得到幼儿园去找。”

  刘嫂和王师傅又无声地笑了。

   “飘然!”母亲使劲吼她,“你怎么跟十三点似的?你住嘴,不许你插话!”

   “我讲的是真的嘛!”小姐姐不服气地咕哝一句,“我又没瞎说,现在中学生都有同居的了,更不用说大学生,医院哪个科赚钱最多?首推妇产科。”

   “妈,小姐姐说得对,身体重要吗?不过臭皮囊而已,我要的是心,她的心是纯洁的,楚寒雪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女孩,我相信她会珍惜我的!”

   “看来我说什么你也油盐不进了?”母亲盯着我的皮箱说,“你和她约好一起私奔?”

  我不想解释,不想告诉她我根本没见到楚寒雪。

   “好!好!”母亲拍了两下巴掌,“看看我养的好儿子,超然,你太伤我的心了,你要走是吗?你给你爸爸打电话,你亲自跟他讲,只要他同意,我立刻放你走!”

   我不吭声,母亲算准了我不会打这个电话,所以她这么说。

   “王师傅,你去外面把保安叫来!”母亲说。

   “好!好!”王师傅答应着快跑下去。

   “妈,您要干吗?”我一愣,“您叫保安干什么?”

   “你不肯打电话给你爸爸?好,我打,我让你爸爸看看他宝贝儿子是怎样不识好歹鬼迷心窍的,在你爸回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等他回来了,你亲口告诉他,你要和楚寒雪私奔。”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和楚寒雪私奔了?”我血管都要气爆了,“妈,我没有,我就是心情不太好,我要去奥伦那儿住几天,我没别的想法。”

   妈妈立马掏出手机打给奥伦。

   我看到四个保安上楼来。

   “什么?你在云南?你是说你现在在云南?”妈妈惊讶地说,狠狠地看着我。

   “我,我事先根本没给奥伦打电话,”我徒劳地解释着,“上他那儿纯属临时想法,我,我其实......”

   “你其实就是拿奥伦做幌子!”妈妈吼道,“超然,你对得起谁?你说你对得起谁?”

   我哑口无言。

   那四个保安已站在了门口。

   “你还学会了撒谎?你竟还对我撒谎?”妈妈大发雷霆,“飘然你出来!”

   小姐姐一看母亲的气势,乖乖松开我的手腕走出来。

   “超然,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认真反省!”母亲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哪儿都不能走一步,你好好反省,不准出这个房间!”

   “妈,您这是干什么?我没撒谎!”我大声抗议。

   “你们四个轮流守在这儿,不准他走出房间一步!”母亲又对保安说,用力关上门。

   我使劲把皮箱摔在地板上,衣物撒了一地,我在屋里犹如困兽一样走来走去,这算什么?我被象畜牲一样关起来了,我没有自由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耻辱燃烧着我,我头脑发热,血流加速,握紧拳头用尽全力戳在窗玻璃上,它竟如此不堪一击,‘哗啦啦!哗啦啦!’粉碎了,我的手顿时鲜血淋漓,他妈的!我毫不知道痛。

   A

   心口一阵刺痛,我放下碟子,刚吞下去的水果沙拉似乎无法消化,一个劲向上翻涌,我不敢张口,害怕半块苹果会自喉咙处喷出来,那么我可真成了这个PARTY的笑话了,没来由的,我会突然心口疼,而且右手好象也疼,我举起自己的手认真看了看,纤细的手指无一点伤痕,可怎么会疼呢?

   明天我们即开始紧张的拍摄了,今晚没有外人,开机仪式后举办的业内人士晚会,规模不算大,以自助为主要形式,气氛很轻松愉快,大家端着盘子尽情选择自己爱吃的食物,自由地与喜欢的人干杯喝酒,大厅中央还有一个临时舞池,只要有雅兴,随时可以跳一曲。

  我端起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向后面那个小花园走去。

  已进入秋季,有些花开始枯萎凋谢,草倒还茂盛。最后的一批苹果已经掉落了,可仍有淡淡的苹果香味弥漫夜空,天很阴,没有星星。

   我不是个喜欢停留在过去的人,相反,我最想遗忘过去,可是,记忆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常常会钻出来,而有关的声音,影象,情景一幕幕象正在播放的旧影片。

   “马上脱掉你身上这件黑色晚礼服,”超然皱着眉说,“你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小丫头,却整天穿着丧服一样的黑色衣服,为了体现神秘感?”

   “我喜欢黑色!”我强辩道,“这关你什么事?”

   我想起黄毅导演的生日舞会,超然将《佳期如梦》全体演员一起请到‘超然山庄’,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住处,‘超然山庄’完全仿欧式建筑,豪华典雅,五层楼高,比附近两层楼的小别墅要显得恢宏大气得多,四周种植好多果树,有好大一片草坪,我们上楼后,伏着阳台向下看,竟发现一个好大的人造湖,湖边有假山,湖里有木船,再远眺,有青青的草坪,茂盛的葡萄架,早就知道超然家境富有,但没想到会如此雅致幽美。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霸道地说,当时我们两个正靠在阳台高处喝红酒,大厅里已是人声鼎沸,从敞开的窗子处可以看见草坪四周拉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

   “我看见黑色就反感得不得了,那是修女和我巫婆穿的,马上脱掉它!”他孩子气十足地命令我,“在我房间的床上有个盒子,那里面是一件红色的晚礼服,你去更衣室换上它!”

   “如果我不同意呢?”我有些生气地说,“我不喜欢红色,我就喜欢黑色,就想拥有巫婆似的神秘感!”

   “这么点小事你也不肯顺从我吗?”他失望地说,“我还跟奥伦吹牛说你肯定会听我的,说你肯定会给我这个面子。”

   “你拿我跟人家吹牛,打赌?”我不敢相信地问。

   “是奥伦说你铁石心肠,我再怎么对你好,你也不会有一点点回报,你根本是冷血,”他解释着,“你从来不给男人面子。”

   “那你怎么想?你也这样看我吗 ?”我火冒三丈地问。

   “你就不肯给我面子吗?”他摊摊手说,“奥伦说得没错!”

  我转身就走,这个不要脸的苏奥伦,竟这样背后嚼我舌头,我快跑进超然的房间,我看到了床上那个大大的纸盒子,上面放了一束新鲜的玫瑰,我三下两下撕开它,里面果然是一件红色的晚礼服,我拿起抖开,哇!真的非常漂亮,可我来不及细细欣赏,我只瞥了一眼牌子,是法国货,管它呢,我得赶紧穿上它,舞会马上开始,我要和超然跳舞,我要让奥伦看看我是不是好坏不分的蠢女人,我手忙脚乱地冲进更衣室,急不可待地换上了它,当我收拾妥当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时,我的心都不跳了,我是多么美多么迷人,光芒四射!那条红色裙子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合身得不能再合身了,它将我的身体衬托得无比性感,就象传说中的美人鱼。

  当我一步步走向人群时,人们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射向我,片刻,掌声响起,接着,灯光暗下来,我看到超然向我走来,他微笑看着我,把手伸向我,温柔的舞曲响起来,我和超然翩翩起舞。

   “你知道你有多漂亮吗?”他伏在我耳边说,那清爽干净的味道随之逼过来,“你穿红色比黑色漂亮多了,生活里不能只有一种颜色,对吗?”

  我没回答,我只想让时间就此停住,让我拥着我最深爱的男人永远舞下去,超然,生活是应该五颜六色的,可对于我,它确实只有一种颜色。

   “我这会儿拥着你,楚寒雪,我又要犯错误了,”超然身体开始有反应,他喃喃地说,“我想要你,非常想,你别把我当成色鬼,我看别的女人再怎么好看也不会这么难以控制自己!”

  我轻轻推开了他一点,超然,我更想要你,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对不起!”他清醒一点,“你别生气,我只是情不自禁,你,你知道我这人实在,有什么说什么,我会控制自己的!别生我气。”

  超然,我怎么会生气呢?如果我可以给,能给得起的话,你要我的命我都不会吝惜的,可我什么都给不起呀,我不配你如此的尊重如此的深情厚意。

  舞曲在这个时候停了,我长出一口气,超然揽着我的腰去吃自助餐,迎面看到奥伦正抱着盘子大口吞咽,跟饿狼似的。

   “苏奥伦,你说一个男人总是在背后讲女人坏话,他的素质是不是需要提高一下?”我走过去对他说。

   “什么?”这家伙塞了满满一嘴奶油蛋糕,瞪目结舌看着我,不明就里。

   “我最瞧不起背后讲闲话的男人,”我说,冷冷地看他,“做人别太过分了,当心吃蛋糕噎得背过气去。”

   “我?我说什么了?”他使劲咽下去,通红脸问我,又看向超然。

  超然一脸的不自在,他干咳起来。

   “我?你别夹枪带棒的,我什么也没说。”奥伦急赤白脸道。

  我懒得理他,扬长而去。

   “好啊!邓超然!”我听到奥伦的怒声,“准又是你使坏,你跟楚寒雪怎么埋汰我了?......”

   我不由笑了,这个临时租用的小花园竟勾起我对‘超然山庄’的回忆,我想起了绿油油的草坪,闪烁的彩灯,超然微笑的脸。

   “楚寒雪,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

   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我回过头,是乔森,一个很英俊潇洒的男人,天皇巨星极人物,《让爱天长地久》的男主角,在剧中扮演我的情人。

   “出来吹吹风!”我回答。

   “你穿这件红色的晚礼服真漂亮!”他说。

   “谢谢!”

   “PARTY结束后有安排?”他问,迷人的眼睛看着我。

   “很晚了,明天就开拍了,我想回家睡觉。”

   “你就这么懒?”他笑着说,“难得有机会,不如到我家,我教你用吉普赛扑克算命,说不上以后能靠它赚到钱呢!”

   “那我还不如多拍两部戏!”我淡淡地说。

   这个男人身上不知喷了多少香水,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我带你打电玩,我们在游戏室可以玩到天亮。”他又说,故意用很深情的目光看我。

   “我不玩游戏!”我说,“那是小孩子玩的,我是成年人,我从不玩游戏。”

   “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指?”他仍喋喋不休,“你试图告诉我你不玩感情游戏。”

   “我有说吗?”我反问,“不好意思,我有点冷了,我想进去,”绕开他,我走进屋里。

  这个PARTY异常枯燥无味,我去化装间取了大衣,这件黑色的风衣很长,一直垂到脚面,刚好将红色晚礼服包裹在里面,超然,每一次的晚会我都会穿上它,可我不会和任何一个男人翩然起舞了,我的万种风情我的千娇百媚只属于你,如果连你都无法得到,我就把它带到坟墓中,我期待来世再让我认识你,那时我一定是个纯洁无暇的好女孩,我必会好好爱你,温柔地对待你,那时我来做你的妻,为你铺床叠被,洗衣做饭,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你喜欢的红色晚礼服,站在你必经的路上接你回家......

   我痴痴地想着,不觉来到了外面,那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台阶下,我一步步走下来,拉开车门坐进来,如果真的有来生,老天,求你千万别让我遇到谢涛,太苦了,太可怕了,如果一定遇到他,那我宁愿不要生命。

   那个秃头掐灭了烟。

   “楚小姐,咱们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他问。

   “回家!”我说,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不能想,我只能养精蓄锐为明天的拍摄做好准备。

   车启动了,速度很快,我有些累也有些困,不知不觉睡思深沉,胸口又有些疼,我估计是刀伤留下的后遗症,大约三十分钟左右,我终于到家了,车停好后,我下来,迷迷糊糊。

   “你回去吧!”我对他说。

   “不忙!”秃头说,又掏出一只烟来吸。

   我不再和他多说话,拿钥匙准备开院门,有些奇怪,院门一推,自己就开了,我没惊惶大叫,穿过青砖甬路,我走到屋门口,拉了一下门,还好,暗锁是好的,我打开它,有些疑心自己早上出门时忘了锁院门,我并没有任何异样感觉,可当我进入堂屋,并开亮壁灯时,我才发现我的屋里坐了一个女人和站着四个男人,我不认识他们,不过我一点没害怕,我四周张望了一下,还不错,他们什么也没动,父亲的照片依旧贴满墙壁,他还静静地睡在柜子上的木盒里,吉他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我摆在窗台上的风信子仍然娇艳开放。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不象打劫的,那个女的看上去象个贵妇,头发高高盘起,穿着名贵时尚的夏奈尔女装,戴着钻石耳环和项链,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只是一脸严肃使她看上去不讨人喜欢。

   “楚寒雪,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

   “不知道。”

   “我是邓超然的母亲。”

   我呆呆看她,心口开始疼痛,绝望如海底慢涌的浪一下又一下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她不会接受我的,这个一脸轻蔑目光冷峻的女人决不会接受我的,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悲哀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她又问,脸上出现隐忍的怒意。

   我摇头。

   “哼!”她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超然没来找你,你很失望对不对?”

   我茫然看她,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你别用这种白痴一样的眼光看我,”她愤怒喝道,“楚寒雪,别跟我演戏,你演技不错,但在我这儿没用,我告诉你,我儿子是不会和你私奔的,你可以挑唆他与我反目成仇,甚至还可以让我们夫妻分道扬镳,但你永远也别想称心如意,邓家不会接受你,超然还年轻,他现在的狂热不过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不会维持多久,到时他会后悔,你将是他的耻辱。”

  我刚刚在车上就差点睡着,我很疲劳,我没有下逐客令就是因为她是超然的母亲,可我确实精疲力尽,只想躺床上睡觉,最好连梦都不做一个。

   “私奔?我没力气了!”我说,心灰意冷,“恐怕这个年代不需要私奔吧?我没力气了,太累啦!我想睡觉。”

   “你!你!”显然我的态度大大地刺伤了她,令她一跃而起,“楚寒雪,你别这么张狂,你真以为可以把我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吗?你不过痴心妄想做白日梦!”

   “既然我只是做梦,您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看来我估计得没错,你小小人儿,城府深不可测,你以为我愿意自贬身份跑这儿找你麻烦吗?你狠,算你狠,楚寒雪你别得意,我对你的底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她高叫着,张牙舞爪,“鲁冰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两次,你想想,有多少家报纸会对一个十一岁就被强暴过的玉女明星感兴趣。”.

   我打了个激凌,瞬间象被抛到冰窖中一样,寒冷刺骨。

   “你怎么不说话啦?”她指着我问,嘴唇抖着,眼里竟有泪花在闪动。

  我愣愣地看她,她的表情令我大惑不解。

   “我恨你,我恨死你,你这条美女蛇,你自己都污垢不堪了,为什么招惹我儿子?超然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他现在躺在床上,连吃饭都要人喂,你害惨他了,你知道不知道?”

   “超然?超然怎么啦?”我失魂落魄地问,“他,他怎么啦?怎么吃饭......”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他拎着皮箱准备离家出走,我不准,他竟用手掌将玻璃窗击碎,那玻璃划伤了他右手动脉血管,那血,血满地都是,如果发现得晚他就死了,他被送去医院抢救,缝了四针,如今他的右手一动不能动!”

  怪不得我的心口会疼,怪不得我的右手会麻,超然,我的超然,你以为我的心还不够痛吗?你以为我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你以为我还可以再承受打击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可以不伤害自己?才可以平静幸福生活?你是准备来找我吗?你知道我十一岁的秘密你不在乎而还来找我吗?我是多么狠心,我不让任何人将我的行踪告诉你,只为要你彻底放弃我,可你,可你怎么可以伤害自己?你倒不如再拿刀戳我两下,你让我快心痛死了,我的泪狂奔而下。

   “你哭什么?”她冲上前拽住我的手臂嚎叫着,“你还演戏是不是? 楚寒雪,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你不是想我们家鸡犬不宁吗?你达到了,你靠着一张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脸达到了,我儿子受伤了,我老公为此恨我,要和我离婚,你听到这些不应该最开心吗?”

   超然,超然,你还坚持什么?我如此污浊如此不堪,你还不嫌弃还要为我坚持吗?还要为我不惜与家人为敌吗?你不可以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呀,我真的承受不起呀!

   “你怎么不说话?你把别人的家庭搞得乌烟瘴气你怎么反倒不说话了?”她使劲地摇晃我,我感到骨头都要碎了,“楚寒雪,我不会让你得意的,我要把你的丑事公布于众,我要观众都知道他们崇拜的纯洁女神十一岁就残花败柳了, 我要划花你这张脸,刀呢?”她愤怒至极地叫着,“快把刀给我拿来,我要毁掉这张妖精脸。”

   “刀在我这儿!”我听到一个冷冰冰的男声,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门被轻轻推开,谢涛手里举着一把锐利的水果刀站在门口,他身后都是人,他依然穿着那套笔 挺的黑西装,面无表情,仿佛脸上的肌肉僵死了一般,毫无生气,只一双凛冽的眼睛摄人魂魄。

   “你是谁?”她惊问。

   “我是谁不关你事。”谢涛说,乖戾的目光紧盯着她,“你想把楚寒雪的事告诉小报记者吗?你还想划花她的脸吗 ?”

   “一点不错!”她仍抓紧我,牙咬得‘咯咯’响,“你要阻止吗?”

   “当然要阻止!”他微偏着头冷淡地说,“尽量注意别弄乱楚小姐的房间,把他们拉到外面放血,楚小姐怕血!”

   他身后的人迅速闯进,直奔屋里的四个男人。

   “不要!”我惊惧地大叫。

   双方已撕打在一起。

   “不要,谢涛,你叫他们不要打!”我拼命地喊叫着。

  没人听我的,男人们激烈地肉搏在一起,我看见一个黑影从我头上飞过,重重摔在墙壁上,鼻口流血,惨叫不已。

   “老巫婆!”谢涛一把抓过超然妈妈,“你不是要划花她的脸吗?我先叫你尝尝刀子划在脸上的感觉,”他的刀子逼近她的脸孔,“我毁掉你这张又老又丑的脸后,看你还怎么跑到小报那儿胡说八道。”

   “不要,谢涛!”我发狂般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谢涛,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求你放了邓太太!”我泪流满面。

  谢涛的身体僵硬不动。

   “谢涛,我求你,你放了邓太太,你别毁她容,你别这样对她好不好?”

  邓太太骇得无法动弹,她看上去已经恐惧至极点。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大哭着,“求求你们,住手吧!”

  我看到桌子翻倒在地,椅子也断掉了腿,那盆紫色的风信子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父亲心爱的吉他被摔坏了,躺在墙角,我的眼前又出现了父亲披着长长头发消瘦英俊的脸孔,他背着吉他微笑与我挥手,快步走进阳光里,我的心被撕开一条大大的口子,汩汩地向外流着血,可我不敢爬过去把那把吉他拾起来,爸爸,对不起,我不敢,我不敢松开手,我怕谢涛会伤害超然的妈妈,那样我怎么跟超然交待呢?爸爸,原谅我自私地只为自己着想,我不能对不起超然,我欠他已太多太多,我不能再让他恨我,我宁愿死都不能让他恨我,他妈妈如果受了伤,他不会原谅我的,我不能辜负超然呀。

   打斗在继续,我们也在僵持着,又有两个人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呻吟,谢涛熟视无睹。

   “谢涛,求你,求求你!”我仍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臂,“不要伤害邓太太。”我哀求着。

   谢涛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手臂慢慢垂下来。

   “住手,让他们走!”他说,声音有些异样,显得虚弱无力。

   邓太太死死地看着我,象从不认识我似地看着我。

   我松开了手,浑身再无一丝气力,跪坐在地上。

   “怎么?邓太太,你还不走吗?”谢涛说,“你在等我赔偿你医药费吗?”

   邓太太慢悠悠地挪动了一下脚,象被牵动的木偶一样直愣愣向前走,走到门口,她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好象要和我说点什么。

   “邓太太!”我说,“我明天就叫我的经纪人通知各路媒体,我会尽快召开记者招待会。”

  她停止了脚步。

   “血溅《佳期如梦》拍摄场地并非因三角恋爱而以死解脱,万朵玫瑰戏终求爱完全是一场误会,不过剧组人员开我和邓超然的玩笑,我和邓公子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相当于铁哥们之类,邓超然求爱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她轻轻点下头。

   “这样可以吗?”我说,心痛如割,“超然如果还是不死心,我会亲口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一直当他是普通朋友,他的自作多情我很反感。”

   “邓太太,《佳期如梦》,那个戏叫《佳期如梦》不是吗?戏结束了,做的梦就都该清醒了,不是吗?”我说。

   邓太太再点头,转身离去。

   我看着满地狼籍,心神俱疲,我挣扎着爬向那把吉他,谢涛已把它拿在手里。

   “摔坏了,我帮你修好!”

   “可它不能弹出原来的音符了,音色也不会象原来那么美了。”

   “楚寒雪,何必那么求真呢?”他说,轻叹口气,“说不上修好的比原来的还好听呢?”

   “怎么可能比原来好听呢?”我说,“我累了,想休息,你也回去吧!”

   “我帮你把屋子收拾好后走!”

   “不用,留着明天我自己收拾!”

   “地上都是血迹,你怕血,我帮你擦干净。”

   “我不怕,我不怕了,”我说“我什么都不怕!”

   他默默地看着我。

   “欢颜会唱英文歌了,”他忽然说,“唐诗也背得熟练多了。”

   “......”我的心一阵难过,眼泪不知不觉地又落下来了。

   “你抱我了!”他说,眼中有了柔情,“楚寒雪,这是你十九岁之后第一次抱我,虽然是为了邓超然,可你还是让我那么激动。”

   “我很抱歉让你激动,我当时只想救邓太太,”我冷淡地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楚寒雪!”他低吼,眼中的柔情没有了,“我要怎样做才能使你不再仇视我?怎样做才可以使你原谅我当初对你犯下的错误?”

   “我累了,我再强调一遍我累了!”我说,闭上眼睛。

   “......”谢涛把吉他放到我身边,缓缓向外走去。

   我没有撒谎,我困得睁不开眼睛,挣扎着爬起来,扑倒在床上,连外衣都没脱,就睡了过去。

   B

   真的到秋天了,我看到一片枯黄的叶子从苹果树上飘下来。

   “超然,喝一口,就喝一口,”小姐姐坐在我床边,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粥,象哄小孩一样,“很甜的,超然,你不是以前最喜欢喝吗?”

   真受不了,我皱着眉推开碗。

   “超然,我叫你弟弟了,”小姐姐急道,“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你什么都不吃怎么行?”

   “楚寒雪伤愈出院了,”我对小姐姐说,“她瘦了好多!”

   小姐姐翻着白眼,大声叹气,“哎~~~~~”

   “这上面屁话连篇。”我抓过床头柜上的报纸抖动着说,“这上面全他妈的是假话,你不是看了上期的〈美丽星河〉吗?你不是从头看到尾吗?你不是听了她唱的片尾曲吗?”

  “不错,是很好听,想不到楚寒雪不仅戏演得好,舞跳得好,连歌都唱得呱呱叫!”她点头称是。

   “水晶娃娃直面媒体,笑谈与钻石王子的哥们儿情义,”我悲愤交加地喊道,“我们之间难道就只是哥们儿情义?这不是她的真心话,这些鬼话骗骗小孩子还可以,〈让爱天长地久〉那是她唱给我听的,我有感觉的,她不可能对我无动于衷的!”我狠狠地将报纸一撕两半,又一撕四半,我又重叠起来撕,我要将它撕个粉碎。

   “超然,”小姐姐无奈地说,“她不是早有喜欢的人吗?就那个送红帆船给她的谢涛,对了,红帆船什么玩意呀?”

   “......”我哪里知道什么狗屁红帆船。

   “面对现实吧!”小姐姐劝道,“ 我不否认你的感觉,可是,超然,湘王有梦,神女无情,感情这东西哪里说得清楚,或者她确实对你产生过好感,在你和那个谢涛之间彷徨过犹豫过,你可能确实打动过她,但最后权衡利弊,她选择了谢涛,而对你,就从朦胧的爱情转变成友情啦!”

   “不对!不对!”我摇了摇头,“我的感觉不会骗我的,什么都可以欺骗人,可感觉不会的。”

   “可是,超然,不是我不想爱你,而是我爱不起你,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我给不起!”她说,很苦闷的模样,“不是我没有勇气接受你的爱,而是我没有值得你爱的理由,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你幸福你快乐,你幸福了快乐了,我也就幸福快乐了,我还敢奢求什么?我已经得到那么多了,够我一生一世享用不尽了,我对你至大的奢望就是要你的一天,你的一生我只要一天,那一天你完全属于我!”

   她坐在我身边,穿着那件法国空运过来的红色晚礼服,而我开着一辆敞篷欧洲赛车,我们在华灯初上的长安街上兜着风。

   “根据你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判断你是爱我的?而我也有做你丈夫的可能?”我沾沾自喜地问,快乐得险些手舞足蹈。

   “超然,你当然是最好的!”她仍然愁眉苦脸地说,“我哪儿能配得上你?如果有可能,老天可怜我,就让你找到一个最好最好的女子,如果你到那时还喜欢我,就来我租住的小屋,我,我......”她说不下去了。

   “你什么?”我逗她,“你就做我的情人?”

   “但愿我不会伤害到你的妻子,我不会和她争什么,”她轻声细语地说道,“你当然最爱她,至于我,至于我就当是你喜欢的一个小宠物吧,偶尔会抱起来喜欢喜欢的。”

   “那怎么行?”我故意装模做样地说,“她还不打翻了醋坛子找我吵个没完?说不上还会拿刀杀了我,因为她受不了我整颗心都在你身上。”

   “可是,你不应该把心都给我呀!我一点都不好,配不上你的心,”她认真地说,“你既然娶了她,你就要好好对她呀!”

   “这个你放心,我肯定对她好,”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保证尊重她,绝不碰她一下子,我们将分房而睡,我会在半夜时跳窗而逃。”

   “超然,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娶了她为什么不要她?”她也完全进入了假想中。

   “我不是不想要她,面对她我丧失男性所有功能,”我说,吹着口哨,“我只能找我的情人,也就是你,只有你才能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威风凛凛的男人,所以我就搬到你的小屋来,我就成了沾花惹草的轻浮丈夫,而你就是第三者,人人唾骂的第三者!”

  楚寒雪如梦方醒似地看着我,嘴巴张成了‘O’型。

   “你不能怪我,是你放着好好的老婆不做非做情人的!”我振振有辞地说。

  她垂下头,看上去异常失落。

   “超然,你应该多选择选择!”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有些懒惰,在感情上是不能懒惰的,我的意思是,你恰巧遇到我,你一看,这个女孩不错,就懒惰了,心里想就她吧,可是,超然,我不适合你,这个我清楚得很,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懒惰,而最后遗憾终生,那你不是要我恨自己一辈子吗?那我真是罪不可赦,真的会恨死自己的!”

   “她愿意做我的情人呀!”我突然大声对小姐姐说,圆瞪着眼,“她要我的,她说我的一生她只要一天,她要租个小屋子,在小屋子里做我的情人呀!”

   小姐姐直直地看着我,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不过打情骂俏的话,哪儿能当真?”她咕哝着,“你真脑子坏掉了。”

   “懒惰?”我又大叫起来,直视着她,“她认为我爱上她是不想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多了解一下其他女孩,可她不知道,爱上一个人,选择一个人,哪里是懒惰,是感觉,明白吗?是感觉。”

  我的小姐姐就跟看了鬼魂一样慢腾腾站起来,她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

   “她太自卑了,长期以来她一直活在自卑里,”我喃喃自语道,“她为十一岁的事自卑,她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是我错了,是我的错,我真比驴子还蠢。那天我不该回家收拾皮箱,我该堵在演播室门口,我该不管不顾地拉着她,大声告诉她我不在乎十一岁那年的事,我不要她拿以后的岁月为那个该死的年龄陪葬,我知道了事情真相,可我不嫌弃,我只是心疼,我有的只是心疼!”

   我的小姐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那目光说不出的痛心和怜悯,她一步步向后退。

   “爸爸,妈妈!”她突然高声大叫,“你们快来呀,爸,妈,你们别吵了,你们快来呀!”

   她的样子把我吓坏了。

   “你叫这么大声没用!”我说,“ 这房间是隔音的!”

   小姐姐醒悟地退到门口,两眼紧盯着我,拉开了房门。

   我懒得理她,我挣扎着爬起来,我的右手相当于残废,缠着厚厚的纱布还用绷带系好拴在脖子上,这让我行动极不方便,我应该去找楚寒雪,我要当面问问她,我们之间仅仅是哥们儿情义吗?那么她以前对我说的话是骗我的啦?可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她讲了假话,这不是她的心里话,她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不会怪她这么讲,尽管这非常伤害我,我还要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如既往地爱她,都愿意和她一起承担一起面对,还有,她一定不知道我受伤的事。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顾一切冲来的,就象那次我从马上掉下来一样,她是那么在乎那么心疼,我是怎么啦?突然之间这么刻骨地想她,我得去找她,我的左手怎么这么不管用?怎么连条长裤都穿不上?我总不能穿着睡裤满大街跑呀!

   “超然,你要干嘛?”我身后传来了爸爸的声音,我一回头,我的房间门口又挤满了人,爸爸,妈妈,小姐姐,刘嫂,还有矮胖的一个留仁丹胡的小老头,我们在香港的邻居钟良,香港特别行政区财政司副司长,他身边是一位身材性感迷人,皮肤异常白皙的漂亮女孩,眼睛黑蓝,鼻梁挺直,红唇皓齿,剪着短短的男孩头发,穿着深蓝色工装裤,我疑惑地看着她,似曾相识。很象我小时的玩伴,钟良的女儿钟露妮丝。

   “我,我想出去一下,可我穿不上裤子了!”我说,望着手里的裤子。

   母亲的眼泪流下来。

   父亲脸色苍白,呆呆地看着我,满眼焦虑和愁苦。

   “我,我就是穿不上裤子,”我解释说,“我总不能穿睡裤满大街走呀!”我不明白他们干嘛都这么看我?我出什么问题了吗?我的睡裤怎么会在地毯上?我什么时候把它脱下去的呢?这两条光秃秃快要成麻杆的腿难道是我的吗?我摸了一下屁股,谢天谢地,好在我还穿着裤头,不然 我可就丢人现眼了,我准会把这位小姐吓得尖声长叫,想到这儿,我不由笑起来。

   门口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我赶紧止住笑。

   “你们都挤到我房间干嘛?”我不解地问道,“我的房间什么时候变成公共场所啦?”

   “赵子敏!”爸爸眼睛通红地指着我冲母亲喊,“我不过回香港半个月,你就把我儿子搞成这样,你,你看看,你看看超然成什么样啦?”

   母亲失去了往日的霸道锐气萎靡不振地靠在刘嫂肩膀上哭泣。

   “爸,还是把超然送去精神病院吧!”小姐姐红着眼建议。

   “放屁!”父亲勃然大怒,“你再乱讲话,我先把你送进去。”

   小姐姐受了严重打击,转身捂着嘴跑出去 。

   “爸,您干什么呀!”我说,觉得对小姐姐太不公平了,“小姐姐喜欢跟我开玩笑。”

   “超然!”爸爸温和地说,“来,爸爸帮你把裤子穿上。”

   我顺从地把裤子递给他。

   “超然,你想出去是不是?”爸爸给我穿好了裤子问。

   “是,我有事出去办!”

   “爸爸能帮你办吗?”他说,一副哄小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

   “不能!”我立刻回答他,“您能帮您儿子搞对象吗?”

   那个漂亮女孩笑了。

   “请问,你是钟露妮丝吗?”我问。

   “Yes!”她说,忽闪着黑蓝的大眼睛,柔情看着我,我忙转过头,磁场太大,我怕我会受不了。

   我不知道小姐姐跟大家怎么夸张说我的,我感觉人人都拿我当神经病看,这要放在平时,我非逗逗他们不可,但现在人人都紧张兮兮的,还有母亲的满脸泪痕使我实在不忍心。

   “爸!”我叫了一声,没来由眼睛有点湿润了,我强忍下泪水,“爸,您和妈都太紧张我了,我没什么事,对不起,把您从香港折腾来北京,我耽误您正常的工作了,我不知道小姐姐和你们怎么夸张形容我的?爸,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真地看着我,将我浑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个遍。

  我估计众人也和他一样将我好顿打量,母亲停止了哭泣。

   “别看了,”我无可奈何地说,一屁股坐在床上,“我被你们看得毛毛愣愣的,我没那么糟糕,我不仅生理素质好,心理素质更好,我根本就不相信她在报纸上的胡言乱语,我没受打击,爸,您别站我面前呀!您快坐下。”

   “爸,我和妈妈之间有些矛盾,可那是我们母子的事,”我说,看着骤然间苍老消瘦的母亲,心情很难受,“爸,求您别在为我的事和妈吵架了,您不是让我难过吗?如果再为我闹到法庭上,我还能活吗?”

   妈妈痛哭失声。

   “妈妈!”我轻声说,“谁活在世上都不容易,宽容一点对楚寒雪好吗?总有一天您会发现她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女孩!我不会看错人的。”

   母亲没有再反驳我的话,她哽咽着说,“超然,我答应你再不会为难她了,可妈也求你一件事,能不能等手伤好一点,能开车子时你再去找她。”

   “是呀,超然,”爸爸紧紧地揽住我肩膀,“爸爸跟你保证,你绝对是自由的,只要你手伤一好,爸爸随你干什么,绝不阻止,爸也求你,现在不去行不行?对于爸爸而言,失去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不能没有儿子,爸爸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啦!”他说,眼睛也湿润了。

  我能说不行吗?明知道爸妈使的是缓兵之计,可我也只能装傻。

   “我答应你们!”我口是心非地说,心情郁闷,“爸,您快些回港吧!这段时间该是您竞选议员最后阶段啦!你得加油呀,妈也该夫唱妇随,不能因为我老是两地分居呀!”

  钟露妮丝傻不拉叽扯着嘴笑了。

   “我们这么大岁数啦!”爸不好意思地说,“分不分居无所谓。”

   “那不行,越老越需要伴,越需要互相照顾,您是男生,就不能让着我妈点吗?”

   “不都是我让着吗?”爸马上说,“我要是不让你妈,咱们家不得天天吵架?”

   “所以爸您这次竞选议员肯定会马到成功,”我拍马屁说,“不久的将来,您就是全港中老年妇女的心中偶像,理想丈夫呀!”

   大家都被我逗笑了,爸爸更是喜笑颜开。

   A

   我又看见那艘红帆船啦!

   即使是在梦中,我依然清晰明白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一个劲笑自己真是什么样的梦都敢做,我这回面对的大海不再风平浪静,而是浊浪滔天,天空阴云密布,没有欧鸟的低旋徘徊,没有船只的模糊影象,只有岸两旁嶙峋的怪石,光秃秃的树木,空中飞动着的枯黄叶片,远处能听到黑乌鸦的叫声,我登上石头远眺,看到一座座坟墓,那些老鸦蹲在坟头上‘哇哇’惨叫着,坟头上堆满花圈,我有些害怕也有些冷,我穿着那件漂亮的晚礼服,孤独地站在大海边,渺小又可怜,徒劳地抱紧双肩抵御寒冷,痴痴地等待着。我的身后,有一座破陋不堪的木头小屋,窗开着,淡蓝的窗帘就象一面旗帜,钻出窗子在风中招展着,窗子的下面蹲着一条垂着耳朵,身形细长的大黑狗,狗的旁边有两把竹椅,一把椅子上搁着织了一半的毛衣,我这是怎么啦?我不应该等在这儿的,我该回到屋里那张床上去,那儿有柔软暖和的印花棉被,我真的需要钻到里面去,寒意越来越重了,可我仍固执地等待着,因为我知道超然一定会来的,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悦耳悠扬的音乐声,仿佛从天际深处传来,我有些发愣,继而惊喜交加,我隐隐看到海天交接处轮船的影子,缓缓地驶过来一艘红色的帆船,我看清了,是红色的帆船,风好大,浪好高,大海翻滚着,咆哮着,喷吐着黑色的泡沫,船受到了阻挠,行进越来越慢,一个人站在船头勇敢地吐着螺号,动听的音乐宛如声声呼唤,超然!站在船头吹响螺号的是超然,我向他跑去,我拎着晚礼服的底摆向大海冲去,一个浪打向我,我倒下,又腥又咸的海水立刻灌进我喉咙,我吐出来,挣扎又向他奔去,超然象是被浪吓住了,放下螺号,用力划动船浆,可是大海发怒了,为了我们的抗争更加肆意地发动攻势,卷起黑色的浪排山倒海压下来。我惊恐地看着超然的船在旋涡中打转颠覆,我大声叫着,‘超然!超然!’一个浪头打在他身上,超然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这么冷的天超然会感冒的,我的焦虑和担心使我不顾一切向他跑去,海水涌起高高的大浪猛地灌进船舱,船开使下沉,超然向我伸出一只手绝望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已惊骇得心脏停止跳动,又一个大浪,超然整个跌倒在船甲板上,他来不及站起来,无数黑色的浪得意地将船整个翻过来,我发疯般向那海中央奔去。

   “不,超然,不,不,超然,我的超然!”我大声哭泣着叫喊,“不要,超然,不要,不,超然......”

   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嘭~~”一声落地,粉碎的声音将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真的是梦,我怔忡而惊喜,原来只是场噩梦,我不是在大海边,那超然也不会在那艘红帆船上了,那他当然不会被海水吞噬了,那也不会死掉了,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不祥的预兆呢?难道是他手腕上的伤?超然,我的超然,你不可以出一点点事的,更不可以死,谁也不能伤害你,哪怕是强大的海也不能,如果真的象梦中那样,我也绝不会让它如愿,我会象那只精卫鸟一样填平它。超然,追魂索命的超然呀,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呀,你一定要幸福快乐,老天,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可我现在求你,不,不,我没权利空口白舌求你,我拿我的命交换可以吗?我用我的命交换超然一生平安一生快乐可不可以?

   “楚寒雪,你怎么啦?”我听到兼葭关切的声音,“你怎么哭成这样?”

   我差异地发现许多人围在我身边,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惊奇万分地盯着我,地上一片狼籍,一盆白水仙摔得粉碎,新鲜的花土洒了一地,它白嫩的花瓣跌得脱离花枝,东一片西一片。我的脸颊湿漉漉,一摸全是泪。

   “你刚刚趴在桌上睡着啦,”兼葭说,“你是不是做噩梦啦?你双手乱挥把桌上的花推地上啦!”

   “不好意思!”我赶紧说,“做噩梦了,我,我马上把这儿打扫干净。”

   “楚寒雪,你先别打扫了!”黄导端着盒饭一边吃一边走过来说,“马上补补装,下面有你的戏!”

   我抓过镜子一看,我真成了熊猫眼,睫毛油糊得到处都是,脸上的油彩花得一塌糊涂,一块白一块红,好象白癜风病人一般,我向化装间跑去。

  我感觉到,身后仍有紧盯不放研究我的目光,特别是乔森的!

   B

   我假装兴高采烈,除了小姐姐还闹情绪有些不开心外,爸爸,妈妈,钟良,钟露妮丝,大家都胃口奇好,尤其是露妮丝旁若无人大口吃大闸蟹,咬得螃蟹爪子‘咔咔’响,性感的厚嘴唇满是醋汁,我不由牙酸,我的四位姐姐是绝不敢这样吃东西的,小姐姐偶尔冒出的一两句傻气话都让母亲深恶痛绝,何况是如此吃相?但母亲对她相当宽容,很慈爱地帮她剥蟹脚里的肉。

   我最近一段时间特喜欢独处,人多我反而不自在,我怕别人略带研究性质的目光,那比刀子还锋利,就想X射线一样直透心脏,它把你隐藏在皮囊里面的秘密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使你赤裸裸一丝不挂面对所有人的注视,我不知道我最近是否有点自闭仰或心里阴暗,我只要和别人呆在一起,哪怕他是我最亲密最信赖的人,我也会封闭自己,怕他们提及最敏感的话题,楚寒雪三个字只要一被提起,我就过度紧张,毛都竖起来,没理由地怒发冲冠,就象准备决斗的骑士一样,我酝酿最讽刺最尖刻最恶毒的犹如骑士利剑一样的话语,给那些准备以身犯险的人最强烈的打击。而今天,我就在饭桌上,带着一脸的假笑,如坐针毡地敷衍我的母亲小姐姐以及我们家过去的邻居钟良司长和混血美女钟露妮丝,虚以委蛇地与他们周旋,心情烦闷至极。说心里话,我对我们家的尊贵邻居并无印象,我九岁既离港来北京与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此后十八年我很少回香港的家,我父母为此两地奔波,我心里不是没有遗憾和愧疚,但我习惯了北京,习惯这里的朋友,这里的饮食,习惯开车穿行拥挤的长安街上,习惯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习惯买燕沙的衬衫西裤,习惯三里屯酒吧,甚至习惯老北京四合院的浓浓人情......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背着相机随国家地质勘探队去深山老林!”露妮丝说,翻着可爱的黑蓝眼睛,表情异常丰富,“我觉得那种生活充满冒险和刺激,我向往过那种每天都新奇紧张的生活。”

   “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有过和你差不多的想法,想当一名登山运动员,”妈妈凑趣说,“露妮丝,你可能想不到我多么想登上我们国家最高的山峰,‘喜马拉雅山’,真要站在那上面,我想白云都会在我脚下。”

   “可据我所知,您连长城都没登上过,爬到半山腰,又叫又喘说什么也不肯动弹了!下来时差不多是用屁股蹭下来的!”小姐姐冷言冷语道。

   “我有恐高症,另外心脏也不太好!”妈妈赶紧解释说。

   “飘然姐姐,你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露妮丝问。

   “我想去海滩晒太阳,身边有一位金发碧眼英俊潇洒的男士为我涂防晒油。”小姐姐有些挑衅地说,“渴了,他给我买甜品,饿了,喂我吃烤羊排。”

  母亲脸色很不自然。

   “飘然姐姐比我还浪漫!”露妮丝说,露出白白的贝齿,“你呢?超然小哥哥?”

  超然小哥哥?我绝对不习惯,浑身汗毛都要起来。

   “我,我没想过!”我搪塞她,用餐布擦了擦嘴,“我吃好啦!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下!”

   “是要好好休息!”爸爸立刻赞同,“爸爸送你回房间。”

   “不用,爸爸,我一点事都没有!”我阻止他道。站起来,我瘦了好多,衣服裤子都不合身,松松垮垮,爸爸的目光说不出的疼惜。

   “等他手好,我马上带他回香港,”爸爸对钟良说,“不放我身边,我怎么也不放心,你看超然瘦的,少说也有十斤。”

   我是不会回香港的,我心里说,但嘴上却没反驳,我离开了饭桌。

  我一直在想怎么可以逃脱众人的视线?怎么可以逃出‘超然山庄’?怎么样能找到楚寒雪?经历伤手事件,我感觉绷紧神经的不只是我一个,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因为楚寒雪我差不多和家里所有人为敌了,父亲心疼我,所以不在我面前提一个字,但态度非常明朗,他绝不允许他儿子和一位当红女明星谈情说爱,尤其看到这个女人使她儿子形容枯槁,万念俱灰时。母亲绝口不提‘楚寒雪’这三个字,但比最初的激烈反对更可怕,她把露妮丝从英国弄过来,安排住在我隔壁房间,可能她以为让我忘掉楚寒雪的最好方法是找一个更漂亮更性感的女孩!我装聋作哑,假装傻头小子对一切毫不知情,每逢遇到露妮丝春光乍现都当没看见,眼睛高度近视。每天都要挂水消炎,要吃大量抗感染的药,还要喝一些李医生开的中药,我的房间一天二十四小时总有人轮流值班,我连打电话都困难重重,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我觉得我被软禁了,心里的无名火使我恨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砸碎!

  我一步步踱进自己房间,看着包裹纱布的右手,我觉得灰心丧气,刚坐床上,就听到轻轻扣门声。我斜靠床头,闭目养神,懒得理睬。

  门自己开了,这个时间,估计又是那个该死的瘦骷髅来给我挂水。

   “我的手背都扎青了 ,还需要打多久?到底有没有完?”我脸冲里没好气地问。

   “我不知道!”是个女声。

   我忙睁眼,原来是露妮丝,她眨着蓝黑的眼睛有些调皮地说,接着笑了,真是可爱极了。

   “是你?”我说,坐起来,“你吃完了 ?”

   “没有,”她说,很大方地拖着椅子坐在我面前,仰头看我,“大闸蟹好吃得不得了。”

   “没吃饱你还不赶快回去吃?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我就来和你聊天啦!”

   “聊什么?”我冷笑说,“我们有共同语言吗?我说得你能听懂吗?你说得我也听不懂,还不真成了鸡说鸡话,鸭讲鸭语!”

   “怎么会这样?”她显然很吃惊,”我十六岁前一直在爸爸身边,前几年才去英国妈妈那里 ,我的国语比英语还好,你说的我怎么可能听不懂?

   “我不是指我们语言沟通上的困难,”我只好讲给她说,“而是,我们不能对同一件事情感兴趣。”

   “为什么不能对同一件事情感兴趣呢?”她天真地说。

   我大喘气,真跟这中英杂交种谈不明白。

   “超然,我们可以找到共同感兴趣的事,比如我们谈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事!”

   “我忘了。”我马上说,“我是喜欢忘记过去的人,九岁之前的事我真的忘了。”

   “怎么可能忘呢?”她叫道,“我还记得你来北京前,将你的棒球帽送给我,黑色的,超然,我现在还保留着呢,你走后,我哭了又哭,哭得眼睛肿成桃。”

  九岁,我被妈妈偷偷带到外公外婆家,妈妈痛哭着对我那当外交大使的外婆陈述父亲如何薄情寡义如何爱那个女明星死去活来。

   “妈妈,我绝不会将超然给他,邓世杰可以和那不要脸的女戏子同居,可他永远别想得到我儿子,我要和他离婚,我要他永远失去最宝贝的儿子。”妈妈咬牙切齿地说。

  小小的我爱妈妈更爱爸爸,我不想离开爸爸,我知道爸爸多么喜欢多么在乎我,我不想爸爸失去我,我在妈妈的抱怨声中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撒腿就跑,母亲跟着跑出来,但外婆拉住了她。

   “子敏,让超然去吧!”她说,“超然是个厚道重情义的好孩子,他不会不要你,当然更不会不要他爸爸!”

   “那怎么办?”母亲急道,“我是不可能再忍受邓世杰的,我非跟他离婚不可!”

   “你一定要自己后悔一辈子吗?超然痛苦一辈子吗?”外婆又说道“原谅!懂吗?子敏,学会原谅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原谅能换来一切,一个女人心胸有多大,她的福气就有多大。”

  就如外婆说的那样,我跑到电话亭打电话给爸爸,我想当时爸爸在洗澡吧!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她叫我不要打来了,我的爸爸不在乎我,我放下电话,一个人在小买店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露妮丝,童年对于你可能非常珍惜,可是对于我,我只想忘记。”我说。

  九岁那年的事是一张旧照片,虽然不常翻开看,但却留在记忆中。我留在了北京,在外公外婆的四合院生活下来,已经徐娘半老的母亲高傲地准备着与父亲对薄公堂,外婆冷眼旁观局势变化,就象面对国际间的风云变幻一样,差不多每天母亲都提醒我说,“超然,法官如果问,你一定要讲和妈妈在一起,你一定选择妈妈!”

   我点头,可我心里知道我还要爸爸,虽然那个女人讲爸爸不在乎我,可我感觉爸爸爱我,而我更明白自己,我在乎爸爸,我爱我的爸爸,或许从小我就是这种个性,固执如牛,相信自己的感觉,只对自己的心负责,不管别人对我如何,只要我爱了,便不计后果,一往无前,无论对错,绝不回头。

   我记得我马上又去那个小卖店打电话,可这一次是占线,打了好久都打不通,我放下了,第二天又打,爸爸电话一直占线,我就百折不挠地打,终于,我打通了。

   “爸爸,我要你, 爸爸,我要你,我想你,”我哭着说。

   “儿子,超然,我的儿子,宝贝,我的宝贝!”爸爸的声音沙哑而哽咽,“爸爸想死你啦,你好不好?你妈妈打你了吗?”

   “爸爸,我很好`妈妈没打我,可我想你!”我说,“我要爸爸。”

   “儿子,爸爸也要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可我不能没有你,超然,爸爸不能没有你!”爸爸的声音都颤抖了,“儿子,相信爸爸,我一定能争取到你的抚养权,我已请了最好的律师!”

   “爸爸,我不要你们离婚!”我说,“我要你,我也要妈妈,爸爸,我求你,我求你,别和妈妈离婚好吗?”

   “......”好久,爸爸软弱地说,“不行,超然,我累了,我和你妈妈实在没办法生活在一起了。”

   “可妈妈想和你生活在一起,爸,爸,你要我没有妈妈吗?妈妈没有我也会受不了的,”我说,努力想着外婆教给我的话,“你忍心让我没有亲妈妈吗?爸,爸我求你,别和妈离婚好不好?你来北京看看我和妈妈好吗?爸,我想你!”

   “超然,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宝贝,你,你给爸爸出了个大难题!”

   “爸爸,我爱你我要你!”我擦掉泪甜蜜地说,“我要妈妈,我爱她,给我一个家好吗?”

   “可是,超然,邓叔叔和赵阿姨终还是在一起了呀!”露妮丝说,“那段吵吵闹闹的日子现在回想,可能还会觉着很好玩呢!”

   “好玩?露妮丝,那你知道我是怎样度过的吗?忧伤,惶恐,不安,焦虑!”我说,想起提心吊胆看着父母脸色的日子,“请原谅我不谈童年,露妮丝,你看,我们能谈的只有小时候,而我又不愿意谈,除此以外,我们找不到要聊的话题,所以你来陪我,你会闷而我也会烦。”

  她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清澈如水,带着那种令人震动的真诚,静静地信任地看着我,她的眼睛和楚寒雪一样,她也这样静静这样信任地看我,我的心一下子酸楚起来,我转过头。

   “对不起,露妮丝!”我说,有些困难地,“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我是个很难伺候的人,脾气古怪,不太好相处,我希望我说的话没有伤害你!

   “其实你不必陪着我这么个枯燥乏味的人!”我又说,“你可以和我的小姐姐,妈妈找到你们都感兴趣的话题,服装啦,美容啦!健身啦,何必和我闷在屋里呢?”

   “她本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好看?”她问。

   “什么?”我一愣“你说什么?”

   “楚寒雪,我想知道楚寒雪本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好看?有报纸说,她有一张天下最美的脸,晶莹剔透,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是吗?”

  楚寒雪,楚寒雪,我的心已被你揉得酸疼酸疼的啦,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呢?你难道真的就一点机会不给我吗?十一岁,是你一厢情愿地要用自己的十一岁在我们之间筑一道高墙,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不在乎我,我不相信那个长什么驴头马样我见都没见过的谢涛会让你神魂颠倒,欲罢不能,我不相信你对我仅仅只是朋友的感情,仅只当我是铁哥们儿,可你为什么要在报纸上公开披露呢?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吗?可是心死了,我还能活吗?

   “你到底有多爱她?”她说,“你为她瘦得睡裤都掉下来,你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她对吗?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人多人少,你的心,你的魂都在她身上是不是?所以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你只在乎她。”

  我不想回答,有些迷糊。

   “我晕了,我想休息!”我说。

   她一直看着我。

   “你一个大姑娘,”我笑笑说,“总不能我睡觉时还在我房间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无所谓。”

   “别,你别吓我,”我说,“那我该做噩梦啦,我无法入睡了。”

   “搞得不得了啦!”她叫,使劲掐了我一把,“好象我要强暴你似的!”

   “真粗俗!”我大口吸气说,胳膊被她掐疼了,“露妮丝,你下手太重了,我皮包骨头,你这么一掐,我疼死了。”

   “要是楚寒雪掐你,你恐怕就不会这样了,你敢讲她粗俗吗?哼!”

  她绝不会说这么粗的话,我在心里说,她更不会掐我,因为她舍不得,她只会心疼,非常非常心疼。我不理露妮丝,倒在床上,顺手拉过被子。

  露妮丝气得狠狠打了我大腿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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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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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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