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创业不是想象的那么难,激励一生的六个经典故事
、成功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难并不是因为事情难我们不敢做,而是因为我们不敢做事情才难的。 1965年,一位韩国学生到剑桥大学主修心理学。在喝下午茶的时候,他...
2024-03-24
小艾的故事
一
在省报上发表了几篇散文,我成了市里小有名声的后起之秀。我像在风里吹蒲公英一样,分发我的一张印有“作家协会”字样的名片。于是有人不小心看到了,来找我,说要请我去指点她的女儿写作文。
“价钱好商量。”他说。
“最主要是时间,你看,现在我正在写一个十几万字的小说,挺忙的。”
“那您看什么时候有空。”他说得十分客气,我就不好意思拒人千里。
“那就星期天上午吧。”
“上午,这,你瞧,孩子上午还要跟马老师学画,你看能不能星期六下午?”
我掂量了一下,说好吧。
告别后,我才想起没定个价钱,也没问个名字。名字倒在名片上找着了,叫朱永明,永明羊毛衫集团总经理。于是我想起那孩子在学画,就记起那个“马老师”来。
电话没有打通,打手机才找到了他。
“是老陆呀,在哪儿哪?”
“我在单位。哪像你,影子都不见。”
“忙啊,招几个学生,烦透了。”
这小城里周末背挂写生板,看到什么画什么的,多半就是马志远的弟子。说起来,马志远还是我的学弟,低我一届。可不知怎的,工作五六年,画名就盖过了我的文名。说起这,真是我不开窍,就说这收学生吧,明摆着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学生多收一个,名声就大上一截——稍获个奖或发表幅书画,那些个家长就能把你吹上好一阵子。现在的奖,奖名能把人吓死,其实都一样,颁奖的也要用钱过日子。
业余去辅导,多少也是受马志远的影响,一个大款朋友都埋怨我好几回了:“你这木头脑子,吭嗤吭嗤写上十几年也比不上别人收学生收几个月。”
我老老实实地说:“上头有规定,老师家教是会下岗的。”
“你瞧瞧马志远,下什么岗啦。”
这事我也觉着奇怪,有一回遇见,我就私下里问了问。
“大男人,当个小学教师有啥子意思,特
别是咱们搞艺术的,最要紧是心灵自由,不自由你能写我能画?”过了阵子,才听消息灵通人士说他们校长大人的儿子也跟着马志远在学画。
正转念着,马志远就在那边催了:
“喂,最近在写什么?大作家。”
“凑个中篇,你呢?”
“省里有个中青年花鸟画展,我送件作品上去。”
“你的么,肯定上的了。”
“哪里,哪里,哪比得上你老兄。哎,昨天我还在报上看见你的文章呢!”
“真的,哪里?”
“哪张报,我一下子还真说不上来……写得真好,那个朱总还向我要你的名片呢!就是跟我学画的一个学生的爸,做羊毛衫生意的。”
“对,对,今天他还找上我呢,叫我收他的女儿。”
“那好啊,他家有的是钱。”
“你教他女儿多少钱一个月啊?”
“这……商业机密。”
“ 咱俩谁跟谁啊。”
“好吧,好吧,提醒你一下,别跟他们提钱,那掉身价。随他们给,不会少的。”
我只好说改天过来玩。
“知道,知道,改天好好侃侃艺术。”
挂上电话。我想自己第一仗干得不错,回到家的时候,我才想起,忘了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二
我和马志远一样,都是小学教师,从事着这样一份平静的工作,至于艺术,想法虽然远大,看样子也只能是业余玩玩而已,不过马志远要比我认真些了,他是搞国画的,有时上海、杭州有什么艺术展、书画赛什么的,连学校的教课也不顾。马志远有时也玩玩先锋,我个人来说不怎么喜欢看那些看不大懂的画,也许是隔行如同隔座山。有一阵子,马志远对画法十分热衷,不断地进行拼贴法、誊写法、摹拓法等等新奇的实验,作画的工具也变成了手指、木棒、抹布、扫帚等等,有时又是什么行为艺术,电视台还对马志远的抹布作画弄了个专访,我看见他用一块黑漆漆的抹布在洁白的宣纸上上下涂沫,还拴着一块花围裙,像一个家庭的妇男。约摸一顿饭工夫,一幅山水画就完成了,瞧上去,山是山,水是水,倒也像模像样。
在美术教法上,马志远的这些新奇效果的画法被认为是体现了儿童们的个性,被市里的几个美术教研员捧为至宝,到处宣扬我市的素质教育实施得如何如何云云。每当有人批评马志远的这些新奇实验走得太远,做得太过份,是作秀时,马志远总是坚决反驳,绝不退让。有一次闹得凶了,马志远专门请我写篇文章介绍他的先进做法、事迹及成就,以正视听。他说:“现在的孩子嘛,入学前个性已经被压抑得萎缩了,让他们从固有的概念中挣脱出来,我的做法只有不及,绝不过份。”
内心里我是不怎么相信这种新奇实验的,不过我也没有什么更先进的教育观念,想想这样一篇文章也不会出什么人命。
拼贴法是把各种彩纸、报纸、布料等随便撕成小片贴在纸上的手法;摹拓法是在木块、石头等上面放上纸,用彩色蜡笔摩抄出木纹或石纹的方法;誊写法是在纸上点上水彩的斑点,趁湿把纸对折起来,使纸上现出左右对称的不定形的花样。
我之所以对马志远的这三种新奇画法说得这么熟练,那是因为这三种画法的定义就是我下的。瞧上去是不是挺能唬人?
靠着写作上认识的朋友,那篇也算是业务性论文的文章在省里的一份教学刊物上发表了。
我的文章不无歌功颂德的意味,把马志远乐坏了,复印了好几十份,到处分发。对他有看法的人也没忘,当时正好是春节,就当“贺卡”送了去。市里、省里,甚至全国举办什么“素质教育一例”、“教学改革和实验”……的征文、评比什么,也到处散发,听说还真得了不少奖,收进了不少书(我写作这么久了,还从没得到过这些殊荣)。有一个奖把我吓了一跳,说是“全国素质教育征文一等奖”,素质教育当时正热火着,于是也把我大乐了一把。后来还是报纸上揭发了,说是《两个骗子设局征集“素质教育论文”,全国上千教师上当受骗—— 一堂生动残酷的“素质教育课”》。其中有段是:
这场骗局打着倡导“素质教育”的旗号,而受骗者恰恰是那些倡导素质教育的实践者,他们倒是真正接受了一堂生动残酷的“素质教育课”。
这段话被我看到了,在一份教育报上,不过这类报纸,除了校长看一看“行情”,教师和家长才不会去看,所以马志远到处宣扬他的“全国一等奖”倒也没有露陷,因为前几天我还在评选“十佳青年教师”的通告上看到马志远的一段个人简历,其中就有“其倡导的教学实验画法曾被《XX报》、《XX教育》、电台作专题介绍,专题介绍曾收入《XX经典论文集》、《XX创新教育大全》等书,曾获“全国素质教育”征文大赛一等奖云云。我也懒得告诉他,因为他曾告诉我,那个“一等奖”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三
这是新建的一个小区,市东,路北,临河。小区靠南是套房,大抵是工薪阶层,单位不错的,我们教师还真买不大起。教师们的房子在市北,市政府照顾建造的,统称“教师新村”,面积虽然比这儿小上许多,可是每年都能评上“文明小区”。小区靠北是别墅区,一幢一幢,分门别院,显得华贵而精巧。房前是绿茵一片,修剪得一丝不乱。
开门的是个女孩子,十二三岁,有着南方女孩特有的灵秀,就是神情有点灰暗,遮住了不少神采。
“你是小艾吧?我姓陆。”昨天晚上我接到朱总的电话,说他去上海了,家教的事继续,不过他说和妻子离婚很久了,小艾和一个叫梁姨的钟点工在家。
她看了我,轻唤了一声“陆老师”,就不说什么了,仿佛见了我是件十分不耐烦的事。
客厅很大,淡白色的拼木地板,几只斜纹布沙发雅致而洋气,34寸的大彩电威风凛凛,空调“嗡嗡”地工作,冰箱上放着一只蓝色花瓶,里面的马蹄莲和百荷散发着淡然的香。
“梁姨不在?”
她说上街买菜去了。
那天简单交谈了几句,并没有开始上课,只是各自写了几句。初次的见面,小艾身上的那种淡然、防范、敏感、懒散的姿态让我吃了一惊。我原以为时下的女孩子大抵是好玩和好谈,活泼和善于撒欢。
这样单独给一个孩子上课,我比较感兴趣。平时上课,教室里64个学生的头黑压压的。几个经常惹事生非的学生还算了解外,其他几个学生一个学期也不知道会对谈上几句。此后,陆续有几个家长找上我,也说要请我去指导他孩子的作文,我想了想,还是回绝了。有知情人说:“那你怎么帮着朱永明家的孩子补习,这不是……”我只得说:“写作文比不得书画,后面可以跟一打,写作文是一门很特别的手艺,属单传。”虽然家庭来钱,可是我倒也不想真为了赚钱而家教。而且小艾父亲第一个月给我的红包并不少,让我吓了一跳,六百元,刚好是我教书一个月的基本工资。
那天收的时候,我不好意思数,回到家打开红包,那晚上就一直没有睡好,倒不是因为不知道这钱怎么花,而是觉得这钱来得实在太容易了。一个月只去教那几个下午,一个下午也不过二三小时,按钟点算算,真吓了我一跳,平时给一大群孩子上课真是廉价得叫人心痛。
我拨通了马志远的电话,说是六百元,马志远在那边长久没有说话,后来说了一声恭喜发财,就挂了。我想不出是什么意思。下一次补习的时候我把其中三百元还给了朱永明,说不用这么多。朱永明拒退了一阵,就依了我。
后来和小艾熟悉了,小艾告诉我说其中有一个家长,是他爸爸故意请人来试试我的,我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小艾说试试你是不是真心和专心教我啊!我对这样的猜忌很是惊心。我问小艾,你爸给其他家教老师多少呢?小艾说二、三百吧。我说,我是最多的?小艾说是。
这是后话了。
第一天授课的时间是二个小时。上课到了一半,梁姨从外面进来。她招呼我说:“陆老师辛苦了,休息一下吧。”又对小艾说:“瞧桌子上乱的。怎么也不给陆老师泡杯茶?”
小艾“噢”了一声,低头走进了厨房。
她这么听这位梁姨的话,倒使我有点吃惊,真不像是一般的钟点工。看得出来,梁姨和小艾挺合得来。小艾对梁姨有点服气。我细细打量了她,一个形容普通的中年妇女,看脸形不是通常来这里做钟点工、保姆的外地人,看气质,倒像是寻常的温良的家庭主妇。
四
1、我快不记得我妈妈的模样了。我只有她的一张照片——那时我还在摇篮里,照片上没有我的样子。我妈妈俯下身子,像是对我说着什么。照片上只有我妈妈的一个侧面,好像很漂亮。每次同学说起妈妈,我总是说:“那有什么?”可是我的心里真的有点什么。爸爸从不我说妈妈的事儿,我是在三岁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人是应该有个妈妈的。我想看看我的妈妈。自从我的好朋友刘美丽转学以后,我就成班里惟一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2、爸爸总喜欢带我到饭店里和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吃饭。他们谈生意,说笑话,然后他们问我上次考试考了几分。总是这样,他们遇上个孩子总是问分数,没半点新意。我就说很好,比你们小时候读书成绩要好。我按着自己的心里话说上几句,他们笑起来,说是童言无忌。比如我还说:“阿姨,你的眉毛真淡,像是刚长出来的一样。”于是,他们和她们哈哈笑起来,又比如我说:钱够用就行了,爸爸你便宜点卖给他们就行了。于是客人们又笑起来,说我真懂事。我没有告诉他们,最后一句是爸爸教我的。我爸爸说每做成一笔生意,就在我的卡上打上10%,说是我的分红。我的卡上有多少钱,我不大清楚,密码在爸爸那里。我也不大在乎,反正我也不缺钱花,是不是?
3、我的爸爸待我彬彬有礼。我的意思是说他忙得很,少来管我。其实他根本就不懂怎么管我。他是个大忙人,我五岁的时候,他就说我们家有一百万了。这些年有多少,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的存折里逐年增加,够我吃一辈子了。那天我就说:“爸爸,你那么有钱,妈妈怎么会走呢?”爸爸想打我,不过又没有打我。我妈妈是应该走的,谁也不知道我爸爸心里在想些什么。肯定在想钞票。没有妈妈的家里永远充满了陌生的气氛。
4、家里惟一不让我感到陌生的是我的梁姨,她是六年前爸爸从劳务市场上雇佣来做钟点工的,她待我蛮不错的,能烧一手好菜,又不怎么惹我烦。她工作的时间是星期六和星期天,暑假和寒假她也来,反正是所有我放假的日子,帮我洗衣服和烧饭等等,有时也陪我到新世纪公园里去玩。我记得我十岁那年,我生了病,待在医院的病床上,三个月里,爸爸来看了我五次,那段时日爸爸的业务正在向外省发展。不过我很难再原谅爸爸。梁姨倒是天天来陪我,同病室的小兰姐说:“小艾,有妈妈真好!”小兰也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她真可怜。我就对她说:“是啊,有妈妈真好。你知道吗?上个礼拜我生日,妈妈送了我这么大这么大的大蛋糕。”把小兰听得羡慕极了。后来梁姨知道了,对我说:“小艾,你真是太不懂事了,你不知道小兰的母亲在她五岁时就死了吗?”我顶嘴说:“这有什么,我还从小没有妈呢?”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梁姨把我搂在了她的怀里,我觉得她的怀里是那么温暖,那么熟悉。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后来,梁姨买了一只大蛋糕,把小兰都快高兴死了。唉,那时生病,也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呵!
6、陆老师是我的第八任家庭教师,是现役三个家庭教师中的一个。另外我还跟马老师学画,跟宋老师学钢琴。钢琴是双周的周日下午回一次琴,上午学画,星期六下午学作文。我讨厌作文。我爸爸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哄我说:“吃什么补什么。”请陆老师之前他对我说:“什么差就补习什么。”我的作文成绩也不是太差,只是不合老师的胃口罢了。于是我说那我画画是班里第一了。我的意思是我就不必再学画画了。可是爸爸不理睬我,他有时说不过我了,他就什么也不说,他想完就做了,容不得我多说,我还想告诉他写文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当我家庭教师。
7、学写作文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一到考试就派不上用场。无非是叫我多读书,多观察,多写写,谁也不能代我写吧?总之一句话——我讨厌学校,我讨厌作文,我讨厌姓陆的老师。
陆老师来的那天,是我开得门。那天就我一个人在家,爸爸去上海忙活去了。看起来陆老师蛮斯文的,衣服一般,头发上没油。我故意问:“你找谁?”他说他姓陆(我心里说我知道你姓陆),他说是教小艾作文的,你是小艾吧。我于是开了门,就没难为他,看他嘴唇厚厚,一副拙于口舌的样子。
我把我书包里的书、作业本都一骨脑儿摊在桌子上,打开了一本作文本。他在边上看着,没有说什么话,等我拿起笔准备写字,他才问道:“你准备写什么?”
写什么?我嘴角一撇,冷冷地说:“不是写作文吗?”
他呵地笑了。我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笑,阴笑?傻笑?还是皮笑肉不笑?”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我会怎么教你作文?”
我就直说了,“要么你教我怎么开头,怎么结尾,怎么选材,怎么定中心,如果你想简单一点呢,我劝你来的时候选好几个作文题目,让我写完了,你看一看,用红笔批一批,就可以向我爸爸交差拿钱了。”
我看到他脸上停顿着的惊讶。我就不理他了,我端端正正地在方格纸的正中写上:陆老师印象。等我写完这五个字,他才探过头来说:“你这是在写我吗?”我说是。他这一次没有笑,只是从我的印有美少女战士的铅笔盒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对我说:“给我一个本子。”我很好奇,乖乖给了他一本新的笔记本。只见他在纸上写上:小艾的故事。我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我想写篇小说。”
真的吗?我有点不相信。他就不再理我,专心注目在纸上,似乎想起了心事。我倒不知拿着笔干什么好了。原本我只是想和他开场冷战,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让我以后的日子好过些。现在看来……我擦掉了原来的题目,改成一个家教老师的故事。我想你不是写我吗?那我就写个小说臭臭你,不让你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倒也说不上,只是写完了就烧成灰,让你空高兴一场。
可是他没有看我一眼。
15、在第一天的家教里,我写下了小说的1---7节,我探头看了看陆老师,我看见他的字密密麻麻,我看不清他究竟把我写成了什么样。我问他。他不说,他说等他写完了,我就明白了。他又问我;“你把我写成了什么样的人?”我恨恨地说:“你不告诉我,我能告诉你吗?”他还是笑笑,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他先走了。我看看墙上的表,呀,不知不觉二个小时过去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写得东西,觉得写文章实在是浪费时间,幸好过去得快。
28、之后的几个星期六,我们继续写自己的所谓小说。这期间依然没有什么故事发生。可是我的写作简直是写到了“无人之境”,我突然间觉得什么都可以写进我的小说里,如果那也能叫小说的话。爸爸来看过一次,和陆老师聊了几句,瞥了一眼我作文本上写过的厚厚的页数,点着头走了。我想对爸爸说:“爸爸,你花了冤枉钱了,他什么也没有教我。”
52、有一天,他看着我的周记本上的一篇文章发了呆,说这一篇不错。我看了一眼,说这是我昨天在学校活动课时写的。我的意思是说根本没你的功劳。可是他说借去复印一下,马上就回来。后来有一天,我们的语文老师,在走进教室的时候,突然朝我笑了笑。我看不懂,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无事朝你笑,实在是恐怖。上课的时候,她叫我回答了三个问题,班长朝我看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他肯定是认为我抢去的他的风头。那天一下课刘老师才把我叫进办公室,递给我一张报纸,说这是不是你的文章,我看了看,真是我的名字,我的文章。她说这不错,你进步很大,以后继续努力。最后她说,等稿费单子来了,先让她看看。她说可以登个记。后来听同学说,老师辅导学生的作品发表了可以好几倍稿费的奖金。我才恍然大悟。可惜稿费后来寄来只有10元,她拿不到多少。我一年的压岁钱都是这笔钱的好几百倍。
53、我的小说断断续续,我觉得许多词语、段落都连接不上,像是在跳跃地游戏。陆老师说确实有小说是这个样子的,比如瑞典那个叫拉什么(我忘记了)就有一篇段落体小说,写了好几百段,叫《侏儒》,下星期给我带来。我说我不必看了,我相信。
他笑了笑,我才明白竟然在不知不觉地——我相信了他。
五
那天拿了三百块的额外工资,就想上街花掉一点。和同事在精品街逛了一会儿,同事说快秋天了,买件羊毛衫。我说我们这儿不是羊毛衫之乡吗?再去买精品服饰,怕不怎么实惠。同事说这倒也是,那我们找家本地羊毛衫厂的门市部吧。
进了店,试衣的时候,我才发现牌子是永明牌,我心里说,怎么这么巧,以前怎么没注意。
我环顾四周,明亮的桔黄灯光颇让人感到温暖,四五个穿粉红色羊毛衫的小姐在招呼着六七个顾客。我们还了一阵子的价,但是一分也没有还掉。那位小姐说这是本地最有名的品牌,穿着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换。同事说有这么好。小姐笑笑说:“本地产品卖给本地人,当然实惠些。我们不二价,卖到外地,起码再加一百。”
同事说:“当真?”
小姐一指柜台,说:“不信,你们问我们老板。”
我们看去,一位中年妇女正在那儿埋头算帐。我觉得比较脸熟,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梁姨——小艾家的钟点工!
同事说就这个价,只得买了。走过去付钱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去打个招呼吧。
梁姨看见了我,出乎意料的神色停留在了她的脸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我叫了一声:“梁姨。”
梁姨说:“是陆老师……”
你们认识啊?同事说。
我想说,但是梁姨早接了过去。是啊,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是远亲。
我不知道梁姨有什么顾忌,也许是为我着想,不想把我从事家教的事儿露出去,索性也应和着。
要付钱,梁姨说算了。我坚持着要付。推让了一阵子,我推让不过她。出了店,觉着有点奇怪,梁姨不是钟点工吗?
过了两天,我接到小艾父亲的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我说:“小艾也就发表了一篇文章,没什么的,不用了吧。”小艾父亲说想和我谈谈小艾的心理问题,交流交流,才能更好地教导小艾。
“就我们两个人?”我不好再推脱了,于是问道。
“是的。”
“好吧!”
这是周末的傍晚。汽车一直开到我家的门口。司机又把车开到了饭店,说老板在二楼8号桂花厅。我走到二楼,服务员迎上来,领我到了房间。小艾父亲在一旁坐着,似乎是想着心事。看见我来了,露出职业的笑容。
小艾父亲让我点几个菜。我说随便吧。小艾父亲说现在这社会,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我淡淡笑笑。小艾父亲见此,也许是意识到平常玩笑开惯了,对老师开玩笑不大合适,就点了几个菜,又问我喝什么酒。我的酒量不错,于是一不小心,又说了一个“随便”,这次连边上的服务小姐巧笑嫣然,说我们这里可没有随便这种酒。
进餐时小艾父亲不停地和我谈着教育方面的话题。我心里其实想直接和小艾父亲谈谈小艾,而不是顾着我是小艾的老师,就迎合着我的喜好。我感到一点别扭,特别是小艾父亲对教育的看法和我大相庭径。比如小艾父亲说起小时候有个老师特别凶,所以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排队没有排齐,就踢了一脚,很疼。现在只有那个凶老师的印象特别深,但是哪里还有什么恨呢?倒是感激不已,毕竟当时他管(关心)着我。于是小艾父亲进一步说,我们家小艾有点皮了,希望陆老师多帮我凶凶她。我笑了一下,说好的。可是小艾父亲可能不知道,我的班里还有几个家长到校长那里告过我了,说我对学生太好了,怕是管不住学生。
说起作文好不好,他从喉咙里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我小时候,最怕写作文,一写就头痛。老师就骂我特笨。不像你陆老师,报纸上常常能见文章。”我说写作文和笨不笨没有多大关系。关键是有没有这份心。
女儿红的酒劲很快地在我身子里消失,一种苦涩的滋味泛起,谈起教育的话题,我总是如此。当时的我工作的第四年,所有对教育的想望和激动都已过去,只是表面平静地教着书。我知道我无法确立一种教育观,只是觉得真正的教育并非是现在如此这般。然而要我说真正的教育是如何的,我又说不清楚什么。
经过一番关于教育的无谓争论,我们走到大厅的一个拐角。一张玻璃四方桌和两张单薄爽净的椅子。茶叶在杯子里翻腾。
小艾父亲递过一根“中华”,边说:“小艾的作文经过陆老师指点,确实是好了很多。”
我摆摆手说不抽,说“小艾悟性不错。”
小艾父亲说:“我觉得我们家小艾聪明还是可以的。前些天遇见她的班主任老师了,说小艾的成绩在班里还不错,估计考大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说:“现在读小学,这么快考虑大学了?”
“我这一辈子很多梦都实现了,就还有一个大学梦。该等小艾了。”
“您读得是高中?”
“哪能呢!我成绩不好,老是被老师骂来着。初中也没毕业。”
“哦。”
“所以我特想我们小艾替我争口气。”
我笑了笑,说父母把未尽的理想放在孩子身上,对孩子来说是太沉重了。我又说,到小艾那时候,怕是每个人都能上大学了,所以不必看得那么重。小艾父亲说,那不同,大学也要分重点和非重点。我说那时工作都是自己寻,不必分什么重点不重点了吧?小艾父亲说重点大学出国总是容易些。出国读书我倒是没有想到。
小艾父亲又说起读书,说总是叫小艾看课本,可是不管用,小艾不听,所以每次都考不了高分。我说我对课本就看得不重。有些孩子写作文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一落下笔去,写出来的话就是不由自主地仿照着语文书上的话语,不敢越雷池一步。语文书上的文章大抵只是识字的工具,很少有新颖的文采和独到的个性。
小艾父亲说:“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毛病。”小艾父亲举起茶,我们碰了碰,喝下去才意识到这是茶,不禁笑笑。我乘着气氛开始融洽,问道:“对于孩子来说,父母经常和她说说话很重要的。小艾看似活泼,其实对许多事物都很漠视,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不大好。”
“是吗?”小艾父亲不解起来。
“比如说她对她母亲……”
小艾父亲说喝口茶说:“和小艾母亲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陆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一代的事儿,不过我也不想瞒你。”
那时候我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跟着我老爸出去做生意。那时候刚开放,我用我老爸积累的钱开了家羊毛衫小作坊。没过多久就发了。陆老师,这可不是我吹,那简直是从金库里拾钞票。所以一忙就把找朋友的事耽误了。不过没关系,有钱不是嘛。小艾母亲那时候高中刚毕业,没考上大学,想再考。那时候我已经有家大厂子了,都有百八十个人了。在乡里真可以说是说一不二,那些个官员都宠着我,说我带着乡邻发家致富。乡里的人都要往我的厂子里塞。有一天我看见了小艾母亲,噢,她叫吴秋红。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留着长发,很文气,长得漂亮,就甩给她家里十万块,她父母就答应下来了。秋红是不乐意,不过她家里也确实需要钱,她娘都给她跪下了。
我们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小艾。那时候也是我不好,整天为厂子忙,生意好得过份。不是南下,就是北上。把小艾母亲冷落了。生下小艾没多久,小艾母亲考上了大学,那时她父母也已去世,她心里也没有什么牵挂,所以知道她会有去不回,我也没有去挽留。过不久,过了几年,她大学毕业了,也有了男朋友,我们就离了婚。
小艾父亲喝了大口闷茶。我在一旁搭不上话,只得说:
“那为什么不给小艾找一个妈呢?,这么多年。”
“想过。小艾六岁的时候,我想结婚,可是小艾见都不想见她,又是哭,又是闹,怎么也不依。你看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小艾父亲叹苦经说。
“那她现在?”
“我在城西买了一幢房子,登了记。”
“噢,是这样。”我点点头。
“她跟了我这么久,也不容易。”
“她和小艾……”
“小艾放学回家,都是她做的饭菜。你看见过她,就是给小艾洗衣服,做饭的……”
“你是说钟点工!?”我有点惊讶,但并不十分。
“是,叫亚红。”
“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说。
“她是个好女人。你别看她,又不是怎么好看,其实她对我是没得说的。她支持了我这么多年,从创业开始,现在我是功成名就了,可是她还是不要什么,还帮我照顾了小艾这么多年。当时我一心扑在钱上,想要找个天仙似的老婆,哎,那时的想法就是那么天真。
“是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我说。
“当时我贪图小艾母亲的美貌,却没有得到她的心。后来,我才发现最好的就在身边。我们有钱了就是这样,很难得到爱的。”
“小艾也是怪可怜的。”
“除了我之外,对小艾、对小艾母亲、亚红都是不公平的。”
“我想等小艾懂事些了,她会明白的。”
“陆老师,这些话我都闷在心里好些年了,说出来真是好多了。”临别的时候,小艾父亲说。
六
小艾觉得我可以还信赖是在一次征文的比赛后。去参赛,去发表,这是马志远告诉我的,他说家教就是要早出成绩,否则家长会有意见。通过功利和不道德的做法取得一点小艾的信任,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那是教师节,团市委和教委共同举办了“教师节给教师写封信”活动,每所学校选四五篇好作品参加评比。小艾的那篇文章是我直接带去的,因为我是这次活动的评委之一,我担心送学校,小艾的作文可能学校的一关也不通过。倒不是说小艾的作文不好,只是各人眼光不同。我是顶讨厌什么征文比赛的,有时在班里也难免有上头组织的,我常常十分违心地告诉孩子们,孩子们一听,照例十分激动,后来交上来的作文类似于公文,就很难使我相信这是他们写的了。
我和马志远也曾就这个问题,进行过探讨,马志远说:“同样的,功利性的念头一旦在孩子的脑子里占了重要的位置,就如同套上了无形地枷锁,使他们的作品受到约束。而且家长一加援手,那么孩子的思维将受桎锢,就毋言什么创造力了。”
“那么功利性的念头在我们身上呢?”我悻悻说。
“一个时代才那么几个,你好好坚持吧!”
我听了一愣,说:“什么我好好坚持,怎么不说你自己。”
“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我听不懂,望着马志远。
手机响,听声音,像是朱永明。
“小艾爸爸要请我去吃饭。”马志远说。
“那好啊,省了一顿饭钱。”
“他请我去陪人吃饭,其实是看重画家这么个名头。其实他是看不起我。”马志远有点忿忿然的样子,我倒是很没有想到,以前我一直以为马志远是春风得意,年少得志。
“那不一定,像他这样成功的商人,是很难看得起贫困的艺术家的。”我想劝慰的,说完了,才知道这句话并不合适。
“不,你别看我和他走得近些,场面上的事,我看得比你清楚。”马志远说,脸容有说不出的疲倦,“其实他更相信你,至少他尊重你。”
“怎么会?”
马志远反问道:“不是吗?我们都在辅导,给你多少,给我多少?”
我无语说:“我只收了三百。”
马志远惊讶望着我。
我说我还了三百。
马志远沉默了一阵,说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呢,还是笨得过份。
我说:“家教其实并不适合我们。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还年轻不是吗?”
我看着他,继续说:“我发现我除了自己还能写点东西外,对怎么教人写作,实在是一无所知。速成的东西,都是死板的东西。我有时真怀疑自己会不会教书,特别是教人写作。”
我们暂时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好吗?马志远望着我,好像有求于我似的。然后转身走了,风中的身影显得格外颓唐。
七
那一天,我上完了课,正在批作业。传达室的老李打来内线,说是有位家长来找,开了部小车。我问是谁家长。前几天也有个说是家长,其实是推销地图的,在办公室里转悠,我买了一张,挂在床头。后来那个“家长”把地图推销到了校长室。校长一气就把总务处的老赵训了一顿,下午传达室的老李就把报刊早早送到了办公室,说话也客气多了。
后来有家长来找人,老李就先打个通知。老李在那边说是小艾的家长。
我听了,心里一怔,说让他进来吧。
我正思量着小艾父亲会找我干什么。门一开,却进来一个年轻女人。透过装扮,年龄约摸有三十了。
“您是陆老师吧?”
“是啊,您是?”
“噢,我叫吴秋红。”
“啊!”我有一点点镇惊。“您是小艾的……”
“是的。”她说,“我在报上看到您和小艾的文章,打听到您在这儿教书,想问问小艾的事儿。”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半月前市晚报的教育专刊特意开辟了一个栏目,叫师生同题,那时小艾有篇文章不错,我就写了相同题目的文章寄了去。编辑就发了,还冠上了校名。为这事,小艾学校的校长还找过报社,说小艾是他们学校的。说冠我所在的学校是不道德的,是借鸡生蛋。编辑和我打了个招呼,就没理他。后来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小艾的母亲也看到了这两篇文章。
她说:“没有想到,您还这么年轻。”
我顺着她的话说:“我也没有想到,您也这么年轻。”
小艾母亲笑了笑。说女人嘛,除了保养,还能做什么呢?
我说那可不能这么说。
小艾母亲说:“刚才我到小艾的学校去看了看,听她老师说小艾最近成绩不错,还发表了几篇作文,这可真是要谢谢你。”
“哪里,哪里。”我说,“看到小艾了吗?”
“不,我没有看到,没敢进去,我对她老师说,我是她姑姑。”
“那您现在住在哪儿?”
“在杭州,杭州XX公司。今天是我母亲忌日,到坟前看看。”
“小艾很想见你的。”
“我知道。”她苦笑了一下说,“陆老师,虽然说是心肉相连,但是我连一点母亲的责任都没尽一点点,见了面或许会激动一阵子,可是……”小艾母亲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您这次来找我?”
“也没什么事,听她老师说小艾,但是总是听不真切,又不能细问,担心全校都知道小艾母亲来过了,这样对小艾不好。”
“可是小艾,我也只是接触了几个月,说不上太了解。”
“我知道,没关系,其实我来只是来看看,尽一份心。”
“教小艾作文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小艾心里有一个关于母亲的结,这个结我看还是解开为好,搁太久,对小艾不好。”
“待会儿我和小艾父亲约了见一面,我劝她早些给小艾一个完整的家。其实亚红真的最适合他了。”
“是啊,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些年真是不容易。”
“我也佩服她,她是奉献型的,我不是。”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活法吧。”
告别的时候,我问了一句:“待会儿能不能和小艾父亲谈一谈,让小艾知道你还在世上,或者可以电话聊一聊?我想还是告诉小艾比较好。”
小艾母亲说:“我和小艾父亲会商量这件事的。真的谢谢。”
我笑着说今天你都说了好多回谢谢了,我可没有那么多不用谢的筐子来装。
八
76、陆老师,你想对我说什么?我问。
什么说什么?他说。
他说话的神气明显是在装蒜。我从他今天一进门就知道——他有什么事瞒着我,或者说上个星期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肯说就算了。我赌气说。我知道以进为退,他肯定会告诉我,否则他心里会难过。谁叫他是那么老老实实的作家。
我听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昨天你妈妈来过了。
我怔了会儿,说那有什么稀奇。
“真的吗?”他缓缓说。
我忍不住,一串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吧!”他慌了手脚,递给我一张纸巾。
陆老师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可是刹那间我又一时想不出和妈妈的第一句话说什么。
九
八月的未尾,我收到了《小说界》魏心宏先生的来信,说《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留下了,估计在明年第二期上用出来。小艾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喜悦,她问我,我就告诉了她。她说真好,拿了可乐,说咱师生俩庆祝庆祝。那天我们就没有写,我很兴奋。我说这只是一个开始,我发现自己真的能写小说。小艾拿起我的手,拉起我的小拇指,说拿到稿费一定要请她客。我说请她去吃肯德基。她说“也!”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一位文友。马志远知道已是一周以后,他在电话那边:“努力吧!”
我说:“你不也是?”
他说知道,会努力的。
十
88、有一天我放学早了,更准确地说那天我们根本不用上学,可我忘记了,我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走到班级门口,我才发现我第一个到校了,于是我就觉得很奇怪。然后我才想起,今天8点半学校里的那个课题要召开研讨会,全市学校的校长都要来观摩。我讨厌这样的观摩,上次学校里办活动,硬是让我爸爸捐了五千块。不过想想也算了。反正我爸爸的钱暂时还用不完。用掉了也好,因为那天一回家,我才知道这些年他把钱都花在那儿了。那天我看见了我不该看见的东西,我看见梁姨靠在父亲的肩头抽泣。父亲见了我,两分钟不说话。我心里火极了。就扔下书包,跑出门。爸爸来追我,可是他跟本跑不过我,我是学校里的长跑冠军。肥胖的爸爸一跑一颠的,如熊,把行人的目光和嘴巴都吸引住了。爸爸在他们的笑声中回去了。于是我一个人在街头游荡。到了街上的灯火四起,我肚子也饿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应该让爸爸追上。现在一个人回去,多没面子啊!
89、我想去找同学,可我说不出离家出走的理由。我想起了陆老师,可是我不知道陆老师家在哪里。等我想起我该到陆老师工作的学校里去,可是已经晚了。学校银白色的铝合金门已经关上,空空荡荡的校门口不见一张废纸,只有些许早落的叶子,在地上滚爬翻打。
到我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我才想起我不如索性去找我的妈妈。我想起一些关于妈妈的记忆,我知道她住在省城里。我还有她的电话。我向同学借了点她的压岁钱,踏上了去省城杭州的汽车。
105、我是在妈妈工作的单位问到妈妈的住址的。那个传达室的老爷爷说,她就住在宿舍区,5幢,几零几室就不大清楚了。我说我知道了,我会问的。在我要走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是她什么人。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把我大老远赶来的激动和冲动都降了火。我说我是她的亲戚。
106、门打开了,一个女人隔着防盗门,问我:“小姑娘,你找谁?”
她长着短发,看起来十分精神,很年轻。我嗫嚅了,说:“我是小艾。”
我有那么点紧张,甚至是有点害怕,我说得很清。她没有听清楚,她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是小艾。”我鼓着勇气说。
她这次听清楚了,看着我的脸。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忙不迭地开防盗门。我原以为我会扑到她怀里哭上一场,她会陪着我落泪,她会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妈妈多想你啊!”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进了屋,屋子里很干净,我脱了鞋子,穿上一只绵绒绒的拖鞋。
她给我泡了杯咖啡,说:“小艾,你来我真是没有想到,我……”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现在才知道许多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是那么虚假,我们原来都是那么不容易表达感情,还是本身就没有什么可以表达的?
109、我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她送我到车站,说:“我和你父亲和陆老师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在那边车站接你。小心点,小艾。”
我说:“谢谢,妈妈。”
她沉默下来,隔了很久,她才对我说:“小艾,你就像我的妹妹……我是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我说是的。
110、下车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在月台那边等我。我没有理他和她,我叫了声陆老师,就向家的方向走去。他和她跟在我的后面,想停下来和我说话,又没有开口,因为我走得很快。陆老师让他们先走了,然后追上了我,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坐坐。我冲他扮了笑脸,说那就请我去吃肯德基吧。
他说哭哭笑笑,真像只大脸的猫。
在路上走的时候,陆老师打听杭州之行的情况。我对他说,“我妈说,我只是她的妹妹。”
“这怎么可能?”陆老师说。
我说是啊,当时也愣住了,不过后来快离开的时候,我再仔细看妈妈,才发现她真的和我很像。
陆老师说:“再怎么像,她总是你妈吧。我是没法理解了。”
“就是,我这做女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没妈的时候,不停地想妈。现在有妈了,才发现多了一个姐姐。”我说。
“小艾,你这么一走,刚才这么对你爸和梁姨,对他们不公平,你知道吗?”
“有什么不公平?你说啊?”我有点气。
“你父亲……”
“别提他,他不配当。”我鄙夷道。
“梁姨……”
“勾引我爸,也不是好东西。”
“你知道你六岁的时候,你爸爸想和谁结婚吗?”
“不想知道。”
“是梁姨,你这个小傻瓜。”
“什么?”我有点震惊。
“他们不是苟合,他们是合法的夫妻。你要知道,这六年你梁姨隐姓埋名,造顾你这个傻丫头,容易吗?”
我呆若木鸡,不知说什么好。许多的往事一下子涌上了记忆的门口,堵住了,于是眼泪挤了下来。“你让我想一想。”我扶着脑袋说。
十一
又是星期六,吃过午饭,待在宿舍里,一时间也想不好去那里打发。打开电脑,一时之间也没有写的心绪。隔壁同事见了,说:“你不出去么?”他认为我和朋友闹翻了,其实我和她分手已久。做家教的事我一直瞒着同事,秘密有如地下工作者。
我说是啊,以后不去了。
这时,BP机响,我一看,是小艾家的电话。我沉吟着不语,同事递过手机,说:“去,回个电话。哄哄她。”
我朝他笑笑,拿过手机,走到室外。
“陆老师,你怎么还不过来啊,我脖子都丝瓜长了。”小艾在那边显得欢快,把“丝瓜”两个字喊得又长又响。
“家里怎么样?”
“很好啊,现在我有了妈妈,又多了一个姐姐,什么都不缺了。”
“是啊,所以就不需要我这个教作文的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小艾急急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小艾,以后我不过来了。”
“为什么?”
“通过这次教你作文,我才真的觉得我最适合的并不是赚钱,而是写作。”
“矛盾吗?”
“不矛盾的,但是我以前只是想通过写作获取名利,现在想想,我可以写出更好一点的作品。如果我现在不抓紧时间去试一试,以后我会后悔的。”
小艾在那边不说话。
“小艾。”
“嗯。”
“以后好好待你梁姨。”
“嗯。”
“再见。”
“不。”
“你长大了。”
“不。”
时间总是会淡默一切的。
我继续教我的书,写我的文章,那篇小说登在了《小说界》第二期,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2001年儿童节的时候,收到一张没有写名字的贺卡。我心里说儿童节应该我送你贺卡才对。后来我的卡片终于没有送出去,反而好几天心里都感触不已,就抽时间把我和小艾各自的叙述凑起来,合成了这篇小说,如果你能看到的话。
遗忘故事之始,许是春之落英缤纷,许是夏之树影婆娑,男女两情相悦。
某日于闹市街头,男子问女子,若身死汝将何为,女子答扇坟,男子不明,女子解释庄子典故《扇坟》:“一日,庄周出游山下,见一新坟封土未干,一少妇坐于塚旁,用扇向塚边扇不已,便问其故。少妇说,他丈夫与她相爱,死时遗言,如欲再嫁,须待坟土干了方可。因此举扇煽之。庄子便问她要过扇来,替她一扇,坟土立刻干了。少妇起身致谢,以扇酬他而去。”男子闻言大笑,与女子嬉闹,旋而正色告知,若身死但求汝真心哭吾一场即可改嫁。言为心声,虽女为玩笑话,然败笔已伏。
男子艳羡友人协女友共厨房烹饪之趣,谓之家庭温馨一景。女子不屑,远庖厨,男子沉默。男子喜女儿,尤喜影视剧中某长发幼女,女子不愿生育,男子诧异。
凡此种种,日长生隙,无计消除。
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如同来时陌路。
所谓的两情相悦,就此相忘于江湖。
不是不爱,只是不够爱,仅此而已。
长恨此身非我有,只是当时已惘然。
今天是我这个月来过的这开心的一天,我再一次见到她了,这次见到的她和上次见到的她真的是截然不同,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总之她变了,变得比以前开朗了。
我和她是大学里最要好的同学了,我们就差两个人的裤子一起穿了,可惜我比她胖多了,根本穿不下她的裤子,呵呵!晕吧。
在2000年的上海我遇到了她,我看到她的时候真的是惊呆了,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人?说心理话我以为她这么漂亮一定很清高,一定会拒人与千里之外,可是出乎意料,她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当然其中莫过于对我最好了。在和她一起生活的三年里,我很开心,也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的故事,其中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们可是都尝遍了,使我记忆最深的还是我们之间发生的开心事,这里有件很经典的事情在我们身上发生,我们睡的床虽然很小,只有90公分,但是我们还是乐意挤在一起,有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竟然唱着“人鬼情未了”,她被我吓死了,因为那时正是深夜,现在想起来真是想笑。呵呵,还有,刚去上海的时候,我身边带了很多的钱,你们一定猜不到我把钱藏到哪里了,猜一下吧(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猜到),对了,我把它们藏到了内裤的小兜兜里,并且别了很多的别针,你们一定会觉得为什么不用银行卡,你们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好比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哪知道这些啊!后来是她帮我把风,将别针一枚一枚从内裤兜兜取下来,再取出钱。那时候她也挺严肃的,没有笑我,后来我们渐渐的熟了,她才说出来其实她很想笑的,呵呵其实她也挺坏的呢,有时候也把这件事情当作笑话讲给她的朋友听的。
虽然是写我和她的故事,可是现在提到她的不多,我和她的故事可长着呢,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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