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州 “女神医”靠“摸”治病,日治六百余人被拘留,为什么医药领域中的“偏方”、“偏术”会大受欢迎?
“女神医”付必秀行医救人的“功德”之举在6月26日这一天戛然而止,这一天距离她出山之日不过才仅仅二十余日。 今年5月的某天这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在突然声称自己得到“...
2024-03-24
第 一 章
1991年
一、
叶铭走在路上,有些神不守舍,一抬头,看见杨问居然就在前面,背朝着她。叶铭于是轻轻的走了上去,慢慢的靠近他的身体,直到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的双手从杨问背后穿过他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脸,甜蜜的贴着他宽大的背……
清晨醒来,叶铭能清晰记得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可是,天啊,杨问?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自从他初一下学期转学过来,她甚至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人,而他本人在班里也是极不起眼的。怎么会梦到他?!太不可思议了,梦这个东西简直莫名其妙!
中午放学的时候,陈志伟从叶铭身后走上来,递给了她一个纸条!叶铭紧张极了,放学路上这么多同学,他也太不怕人家看见了!她把纸条捏在手里,完全不能预测上面的内容。
回到家,叶铭赶紧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我爱你!------杨问。
杨问跟陈志伟是很好的朋友,看来他们没少一起谈论她,连这件事情杨问都让陈志伟来办。
叶铭重又看了几遍字条所写,生怕理解有误。可是,就一行字,非常清楚,他似乎就是要表达他已经憋了两年多了。就快中考了,生这事端干什么呢?叶铭撕毁了字条却怎么也无法平静,脸竟然也火烫的。她又联想到昨晚的梦-----这太奇异了,她的确是从来对此人毫无感觉,却做了那样的梦。今天就收到了他的字条,难道他的思想强烈到可以进入别人的梦?
激动和狐疑同样充满了叶铭的心。
下午上课叶铭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杨问坐在她后面几排,她似乎能感觉到他一直是盯着自己的。心,更慌了。
好容易到了放学,叶铭决定跟林大雁说一说,看看该怎么办才好。
林大雁听了似乎很兴奋:
“你有什么话,我给你传过去。”
“还开玩笑,人家都没有主意了。”
“你是校花,有人喜欢你太正常了,不用搭理。”
“几时我成校花了?”
“校园舞台哪次还没有你?你那么漂亮,肯定有人看上你。”林大雁老道极了,可能旁观者总是要清醒些。“那你喜欢他吗?”
“没想过。”叶铭老实说。
“那就算了,还理他干什么呢?”
很快中考就结束了,林大雁的妈妈也从新疆来接她过去了。以前林大雁跟叶铭说过,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便带上姐姐去了新疆而且另外嫁了人,却把她留给了她伯父。在她看来,妈妈抛弃了她,所以她一直是恨那个女人的。这个时候了,不知道怎么又想起她来,要不是伯父执意让她跟妈妈走,她才……
那天,是叶铭陪林大雁去旅馆见她妈妈的,女人穿件粉红的外衣,卷发,戴个太阳镜,两个女孩都觉得跟她有很强的距离感。
叶铭最好的朋友就这样远走新疆了,而她自己也因为没有考上更高一级的学校要从镇上到60公里外的宜宾市里去上班了。工作是二姑父给她安排的,二姑父是勤工俭学办公室的主任,是个象尊佛一样慈爱的人,一向疼爱叶铭,在权利范围内给她找了个在文具店当售货员的事情,而叶铭也便可以住在二姑父他们家。
就在叶铭要离开家的时候, 寄到她手里,是快件,千岛湖来的,但笔迹却完全不是她笔友王俊的,“叶铭”两个字特别的帅。
叶铭兴奋的拆开来,信不长,一页而已,是个叫秦山林的人,说是她寄给一中王俊的信,因为写成二中,寄到他们学校来了,由于二中查无此人他就把信看了,后来知道王俊是一中的而且也把信亲手转交过去了。现在,他希望可以跟叶铭也做朋友!
竟有这样的事情!叶铭高兴起来。她把信放进了行李包,准备等到了宜宾有了新的通信地址再跟他联络。
二、
叶铭这是第一次参加工作,内心对于能够及早自食其力非常满意,二姑父原来一直希望她能够继续念书,而且也可以想到办法进某些学校,可叶铭坚持要上班,她始终认为以前手里没有钱很难过,姑娘家常常想穿新衣服而家庭无法满足,她渴望极了能够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第一次拿到薪水她就给弟弟叶松岭买了套运动服,看到弟弟的高兴劲儿,她越发感觉有钱真好。
在柜台前,叶铭是积极的,热情的,店里卖的是文具和办公用品,所以基本上往来都是学校的人,这让叶铭感觉很亲切。
叶铭工作愉快还因为她每个礼拜都能收到来自秦山林的信,他家庭条件好,从来都寄快件。两个人频繁的信来书往并且互寄照片和礼物,使得友情不断升温,叶铭有一次给秦山林的 竟然长达万字,分装了好几个信封寄走!
叶铭初中毕业的同时是秦山林高中毕业,他也没能考上大学,既而在千岛湖跟着父母经营一爿杂货店,一边也在学驾驶。他给叶铭寄了很多在千岛湖的照片,这是叶铭第一次了解家乡以外的世界,这让她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而且令秦山林在她心里具有一种神秘而不可及的色彩,他富有而能干、英俊而有力量。
千岛湖,遥远极了……
余蔓是叶铭二姑妈的学生,由于叶铭初二的时候到二姑妈班里借读过一个月而成为很好的朋友,这次重新回到宜宾来,两个人又都参加了工作,更可以常来常往。
余蔓在电信营业厅上班,叶铭当初还是从她那里知道有《少男少女》这本杂志的,还有什么是笔友。余蔓性格活跃而开朗,叶铭很喜欢跟她在一起感受那种欢天喜地的气氛。如今俩人都在一个城市工作而且离得也近,双方的思想动作对方都清楚得很。她们谈各自的笔友,交流各自看的书,聊得最多的就是要一起做一次远方旅行,这个事情一直在激烈探讨和策划中。
这天午后,叶铭下了早班,她们又约好在营业厅碰头,然后一起在余蔓家里玩,而,有个人突然出现了。
“叶铭!”是杨问,双目因激动几近喷火。
“你怎么来了?”叶铭很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杨问从那次递字条以后又约过叶铭一次,是把他在全省化学竞赛中得的奖品转送给她,说是因为叶铭他才有了学习的动力,事实上到了初三的时候,他确实因为学习突然冒尖而浮现在大家面前,而叶铭也回赠了杨问一本《汪国真抒情诗赏析》。
杨问被叶铭这么一问倒语塞,他无从回答,他认定为一生中的女孩,自然是知道她的方向。
叶铭见他不回答,也没有什么话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你去哪里?”杨问小心的问。
“去朋友家。”
“一起去好吗?”
“人家又不认识你。”叶铭想这个人为什么总是把他跟自己当成很熟的人,她甚至跟他走在一起感觉是很别扭一件事。
“我特意坐车过来,想跟你说件事情好吗?” 叶铭早知道他已顺利升入原来学校的高中。
“什么事?”
“你再读一年,明年再考一次高中好吗?”杨问真诚而急切。
“我不会再读书了,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叶铭想,家里长辈都没说动的事,他还……
“我就觉得可惜了,你成绩那么好,就是理科弱一些,我正好可以帮你!”
“不用说了,不可能的。” 叶铭非常固执,说话也一样。
“可以的,就在咱们学校复读,我在那里上高中,我能帮你补数理化。”杨问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固执不仅不可逆转,甚至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叶铭不再理他,她想这人真讨厌,于是加快了步子,杨问却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小跑的跟着她。
叶铭很快来到电信营业厅,一眼看到余蔓已经在等她了,于是回头瞪了杨问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跟着。
天都黑了叶铭才从余蔓家里出来,她想着,回去二姑妈肯定又要说她一通,什么朋友比家里人还重要啊,什么一点不知道给家里做事啊等等,反正就是说她不懂事。想到二姑妈布满责怪的脸,那满脸的雀斑因为生气而更加黑沉,她心里有些厌恶。
“叶铭!”还是杨问。
“你还在?”叶铭吃惊不小,那么他是一直在余蔓楼下等着的?
“太晚了,没有回去的车了。”
“早怎么不走?”叶铭虽然这么说,口气却软了些,“吃了吗?”
“没有,没关系。”
叶铭也觉得,现在,住哪里是关键的,他在这里什么人也不认识,而且毕竟是专门来看她的。
“住哪呢?”她自言自语。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这个人!”叶铭又生气了,觉得这人是迂腐呢还是怎么回事,反正不招人喜欢。
而,杨问此时内心的确就是认为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可以看见叶铭,能够跟她在一起已是极大的满足,每天他都想着她,吃不好,睡不好,书也读不好,真的很想念她。
叶铭在宜宾当然也不熟,也就知道二姑家,余蔓家和舅舅的前妻家-----舅妈虽然跟舅舅离婚了,但跟叶铭关系一直是很好的。前两个自然是不列入考虑的,至于舅妈家,她常一个人住着倒是还可以。
“去我舅妈家吧。
“太打扰人家了。”杨问想到那毕竟是叶铭的长辈,有点退缩。
“没关系,舅妈跟我关系不错,反正就住一晚。”
第二天,叶铭因为上下午班,所以提出陪杨问到翠屏山公园玩玩,来一趟不容易。杨问自是喜出望外,他原以为叶铭这就会催他回去了。
两个人一边爬山一边默不作声,沉闷极了。
“你比较内向哈?”还是叶铭开了口。
“其实陈志伟他们都说我很外向,很活跃,就是见了你,很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呢?你来看我,谢谢你。”
杨问听到这些话,一种柔软的感觉油然而生,也以为他得到了某种特许:
“我会再来看你的。”
“不必了,好好读你的书,来来去去的也很花钱。”
“我知道。”杨问应着,但他心里却照着自己的想法。
“你昨天说的事算了,是我自己决定要上班的。”
“我真的觉得太可惜了,你还是读书好。”
叶铭能听出杨问的遗憾。读书,她是真的头痛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初二开始她就迟钝起来,尤其到了冬天,早上是要上自习的,六点过就要起,身体沉得根本挪不动更不要说起床,那是一段极痛苦的记忆,有起不来和自责的双重难过,实在很看不起自己。那时心情也非常烦躁、性格叛逆,加上叶铭原本是个个性极强的女孩,高傲、孤僻、固执,到了初二,这一切变本加厉,周围人都觉得她整个人很奇怪,尽管在学校里她大小是个“名人”而她在班里的人缘却是极差的,偏偏这个杨问却执著的追求她!
“你喜欢我什么呢?”叶铭不禁好奇的问。
“这,真的说不上来,所有的,就是很喜欢。”杨问几乎是仰望般的看着叶铭。
“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怎么说呢,我如果告诉你我也看看琼瑶你肯定要说我中毒太深。”
叶铭笑笑,她喜欢这种聪明的回答。
“我们照个像好不好?”杨问说。
“不用。”叶铭想那多别扭啊,也,完全没有必要。
翠屏山青翠幽静,的确是个好地方,平时叶铭也并不上来的,今天来走走,心情大好,正值初秋时分,冷热相宜,倒要谢谢杨问陪她来玩一趟。
快到山顶了,叶铭感觉渴了,杨问于是去买水,这一去,竟然等了好一会儿。
“回来啦!”还离得很远杨问就朝着叶铭高兴的喊着。
“怎么去那么久?”叶铭嗔怪道。
“没的卖,一直跑到山下。”
“你已经下了一趟山啦?”看着他手里的饮料和大袋小袋的零食,叶铭眼睛都大了。
杨问对此倒不以为意,只是觉得让她等了这么久,肯定是等急了,示意她赶紧喝。
本来叶铭打算不去山顶的,就到这儿,杨问这刚上来就说下山似乎不尽情理。两个人于是坐在石头上,不说上山也不准备下山。
“我有个笔友。”叶铭很乐意提她的笔友。
“哪里的?”
“在浙江。”
“昨天那个叫什么名字?”
“余蔓,我在这里借读过,还记得吗?她是班长。”
借读,他怎么不记得呢?那时她走了,还以为她不回来了,心里的沮丧陈志伟是知道的。后来她突然又回来了,那天晚上,他居然高兴得喝了酒!
“我们还是照个像吧。”杨问又提起来。
“不要。”叶铭依然拒绝,也没有给理由。
杨问不再说话,他常会长时间的沉默,这让叶铭觉得闷极了。
干坐了好久,叶铭自我感觉足以抵消对他下山买水的歉疚了,于是说:
“我一点接班,我们走吧。”
“好。”
下山走得似乎要特别快些,杨问心里始终都想着要跟叶铭照相的事,一再的提又怕她生气,很矛盾,所以一直没有说话。而他的不语渐渐令叶铭心生反感。
又路过照相点,杨问鼓起勇气再说了一次他的请求。
叶铭索性没有理他,顾自往前走。
杨问知道这回又把叶铭惹翻了,就象昨天在路上,他一路小跑的跟着,她就是不搭理他,可怜极了。这次,直到她把他送到车站上了车也没再说一句话,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说话很自然,他想着她的。而他也非常了解,叶铭的不语却一定是表示她的生气,很生气。
杨问含着泪看着叶铭转身离去,直到都看不见影子还盯着那个方向……
三、
晚上,叶铭通常跟二姑妈一家吃了饭,洗了碗,照例又钻进自己的小房间,狂啃三毛的书,这还是在学校的时候林大雁向她推荐的。参加工作以来,叶铭陆续买齐了三毛全套的书籍,如今,对书,对这个人,叶铭都充满了极度的好感和欣赏,三毛正如秦山林一般是她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书上,三毛旅行者的图片深深吸引着叶铭,她那种走天涯的形象令叶铭神往之至!就在今年初,这个人却永远的走了,还选择了自杀那么激进的方式,当时叶铭是在《新闻联播》里听到噩耗的。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是那么情感丰富一个人,那种丰富,叶铭好象都能洞悉,那么,她的走,叶铭似也不难理解,在本人自杀后再去了解她的文字和情感,想获得她自我结束的蛛丝马迹。自杀,这个词汇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一天到晚就晓得看书……什么也不干……话都没有一句” ……
二姑妈又在跟姑父唠叨自己,叶铭的小房间是厨房改的,门上是纱窗,所以隐约能听到。姑父一向是听众,最多就是不着边际的劝姑妈两句。
叶铭于是走出房间佯装去上厕所,这样能经过姑妈他们面前,她想用这种方式示意姑妈她能听见她那些抱怨。
“一天笑脸都没有一个,又不是没有感情,就算没有感情,这么久了也可以培养出来了嘛。”姑妈仍然气鼓鼓的朝着姑父抱怨,似乎并不回避叶铭能听见。
“我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家里添个人来得个什么好?”
应该说,二姑妈待叶铭和他们一家一向是不薄的,就是她的言语从来都极端刻薄,叶铭的不多言尤其令姑妈反感,在姑妈看来,这个侄女只要能让她高高兴兴的就可以,也不求什么。可是她们之间就是这么不搭调!
“就晓得朝余蔓那里跑,心头从来没有这个家。”
叶铭站在那里,既然在说自己,也不能走开,可是姑妈并不朝向自己,顾自跟姑父说,越说越生气,似乎今天是忍不住了。
姑妈还在继续,叶铭这时心里渐渐有了自己的决定!
于是她折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姑父感觉好象不对,跟了过来:
“你做什么呢?”
“我搬出去。”叶铭也生气的说。
“放下放下,二姑妈说两句有什么,一会儿就过去了。”姑父和事佬,他不敢说姑妈,在叶铭看来他也完全不了解自己跟姑妈的矛盾有多深,今天就算过去了,明天后天也还会这样,如果一个人看不顺眼另一个人,她始终是耿耿于怀的,象二姑父这种宽以待人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是不能了解她们这种凡夫俗子的。
二姑妈更火了,叶铭的行为是公然顶撞!
姑父哪边都摁不住,叶铭已经出了门。从头到尾,叶铭跟姑妈之间都没有正面对一句话,她们都是阴暗的人,叶铭这样看待她们自己。
叶铭在舅妈家暂住了两天就找了个房子租下来,房租要占去她收入的大半!没关系,买个自由,叶铭舒坦极了。
得知叶铭独自在外租房子住,余蔓给她送来一床棉被,已经是冬天了,这让叶铭的身体和心灵都温暖极了。
远方的秦山林又来信了,现在,叶铭已经不急于在柜台上就开始读信,她喜欢回到自己租的小屋里,听着磁带音乐慢慢享受。
今天也是,回到房间,听着草蜢的《也算是缘分》开始拆信,今天的特别厚,叶铭感觉气氛隆重。原来,信里夹了三百元钱!三百,那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啊!得知她搬出家门,秦山林并没有责怪她冲撞长辈,却是说了很多关爱的话,怕她住得不好,更怕她伤心……
四、
很快就过年了,除夕这天还要上半天班,所以叶铭也不能回爸妈家团聚,而且爸爸在知道叶铭的事情后认为她大逆不道,对她极度不满,她也就不愿意回去。下了班,她只有又去舅妈家,舅妈的男朋友值班,所以就她们两个人在,正好聊天,春节晚会演什么也没认真看。舅妈聊很多叶铭小时候的事,还有她跟舅舅以前的事,叶铭也终于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舅舅喝醉酒常打舅妈……
第 二 章
1992年
一、
杨问自从上次去宜宾见过了叶铭,思念与爱慕之情有增无减,渐渐连学习也懈怠了,满脑子都是叶铭,无法专心于功课的事情。上了高中,室友宋立波跟他走得很近,对他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常劝他,但没有用,后来也不说了,只是经常会强拉他去上自习或者打球,怕他闷出毛病来。
这天,杨问他们正在打球,妹妹杨天凤突然从农村家里来看望他了。看到妹妹,杨问很高兴,他们兄妹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是跟着舅舅的,所以兄妹俩向来都很亲,互相都非常疼爱对方。天凤比杨问小两岁,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舅舅说农村女娃儿没有必要念很多书,主要保证杨问,希望他能考个大学,“跳出农门”,为此,杨问觉得对不住妹妹。
杨问赶紧把妹妹带到宿舍,天凤拿出了一罐咸菜,还有舅舅给的50元钱。杨问问了很多家里的情况,妹妹也问他,问他他就什么都说挺好的,既然都好,天凤也便高兴的回去了。
把妹妹送走,杨问心里有点疼,家里那么难还供他的学业和吃喝,自己在学校也没很好的求学,考大学肯定是没有指望的,这样下去,他对得起谁呢?这书,实在是不想念下去了,白花费时间和金钱。可是如果就这样辍学,回到农村务农,那么他将一辈子都被叶铭看不起!
这种内心的挣扎只是找人倾诉是没有用的,他必须有个决心,拿出行动,沉沦决不是男人的作为!
第二天放学回到宿舍,杨问觉得大家气氛不对,原来有人丢了10块钱,由于昨天杨问带外人来过,而且他独自在宿舍呆了很久,所以被怀疑上了,而别人也都不明说。辩解,似乎就是此地无银了。
晚上,杨问来到校园后山坡上,想好好理一理自己的头绪,却看到一个抽烟的背影很象宋立波,可是宋立波从来不抽烟的,他的家庭条件也甚至不如自己家,杨问于是上前想看个仔细。
真是宋立波!
“什么时候抽烟了!”杨问笑着捶了他一拳。
“刚开始。”宋立波很不自然。
“还偷偷摸摸的,连我都不知道。”杨问觉得宋立波很尴尬,以为是逮着他抽烟的缘故,于是还宽他的心,“这有什么。”
“他们好象都怀疑你。”宋立波说。
“什么?------喔!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杨问居然并不在意,想来,正直的人就是这么坦然。
宋立波越发手足无措了,杨问终于猜出了原委,他马上收起了脸上的惊讶,没有戳穿朋友的自尊。
第二天,杨问趁宿舍没人准备把10块钱放到丢钱那个人的枕头下,他想这样弥补一下总比万一哪天查出是宋立波拿的要好些。
就在他放钱的时候,那个人却刚好进来了……
到了暑假,杨问在一处工地上下体力,他想挣一点钱贴补自己的学费也好给舅舅减轻点压力,而且,他希望可以能再去看一趟叶铭。
叶铭!想到她,他的心就软,就疼,他该拿什么来爱她?他甚至都很难靠近她。她可知道,为了她,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他给叶铭写信,叶铭从来不回。也是,他尽说一些思啊念啊的,尽管都是事实,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情,可别人又能说什么呢?时间长了反倒惹人厌。年轻的心不懂得策略,不了解跟人交往应该懂得对方的需要和感受,莽打莽撞的爱只会被当成楞头青,苦恋的心,伤了自己,悲苦的脸也伤了别人。
工地上的女工大多是结了婚的,就是那没结婚的在这种环境混迹久了也油了。她们常常公然拿杨问开玩笑,无非是夸他健硕的身体,那赤裸而冒烟的上身,冷酷而有力的表情无不撩动那些女人的心。撒着火的夏天,男男女女都穿到尽可能的少,又都是干劳力活的人,没有太多的羞耻心,枯燥而辛苦的日子,唯有开点荤玩笑是最满足和解乏的。有一天,一群女工甚至群起而上,把杨问抱在了中间!
开学的时候,杨问也从工地拿到了钱,他想趁正式开课前的空档去宜宾看叶铭。他把自己收拾整齐,给叶铭买了两本书,想了想要说的一些话。后来他总结出了叶铭不喜欢他沉闷的性格,于是他要扭转这个印象。讲点笑话是必要的,笑话讲不好也是最坍台的,杨问特意准备了两段当初他自己就笑翻过去的。还有,女孩子喜欢长得帅的男生,自己的外型,从那帮女工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错的,那就剩衣着了,穿得运动一点是最保险的……想到叶铭在学校的时候,尤其是学校开晚会,她在舞台上总是那么明亮照人,她那青春的身体,皎好的面容,优美而持重的声音尤其不同于那些虽然漂亮但娇气的女生。他最喜欢就是叶铭的眼睛,那不仅仅是美丽而已,那是一双思想的眼睛,杨问自信的认为他能从叶铭的眼睛读出这是个勤于思考的女孩,她一定有非常丰富而异于常人的思想,她就是那么特别,她的气质就在于她的思想,内心世界决定了她外在的表现!
二、
这天,舅妈到柜台上来向叶铭要点钱,叶铭很爽快的就给了她。等舅妈走后,叶铭感觉她有点怪怪的,主要是有点憔悴,她一直觉得舅妈是个美人儿,珠圆玉润而眉清目秀,而且她说“要一点”,没说借更没说还,虽然叶铭并不介意给舅妈钱花,只是长辈向晚辈要钱还是不太合常理。
隔了一天,舅妈又带了两件衣服来送给叶铭,说是她柜子里算是比较好也可能合叶铭身的两件衣服,希望叶铭不要嫌弃。
这次过后,舅妈再没来过,后来偶然听妈妈说舅妈在吸毒,叶铭似乎明白了,她也没跟妈妈提起她给舅妈钱的事情。
叶铭每隔一天轮一次晚班,晚班要八点钟结束,回到家快九点了,这段时间她很不愿意上晚班,因为电视正在放《编辑部的故事》,很可乐,上晚班总要耽误一部分。而后来她干脆就没的看了,房东把电视都搬走了。
晚上,叶铭喜欢让房间里流动一点音乐一边看书,上了大半年的班,没吃好没穿好,书却买了一大堆,那是精神财富,还有秦山林的一摞快件,这两样总是让叶铭感到无比幸福和充实。
夏天晴朗的夜空特别亮丽,望着天,叶铭想着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参加工作的,一年了……她要站一辈子柜台吗?那显然不是她的理想。理想?当着售货员,这个概念已经变得不现实。可她多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得精彩一点,年轻,能有几回?象三毛那样行走天涯该是多么苍凉的浪漫!想象着三毛在撒哈拉沙漠长发飞舞的境像令叶铭如痴如醉。
林大雁在新疆尉犁的32团,那里挨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叶铭已经无数遍翻看地图,对于从四川到新疆的铁路线她已经几乎能背出所经过的站点。余蔓常跟她讨论的是旅游,她现在才突然间了解了她们为什么每次商量得不是很投机,原来她们根本概念不一样,她要的是“旅行”!一种浪走天涯的苍凉感,有点辛苦甚至有点悲壮,而不是带足钱粮去观光!
当叶铭决定要去新疆那一刻,她竟然是平静的,就象下班自然是回家去那样平常,也许因为她本来在心里就默念很久了,一个成型的计划只等着实施而已。
三、
杨问从宜宾扑了空回来以后颓丧极了。如果他见到了她而她仍然不理他也比根本见不到人要好,去的时候他就做了各种思想准备,也想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方法,事情却还是跑出了他的预想。
他现在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宋立波因为让他背了黑锅无法面对他,跟他的话越来越少,慢慢的两个人就疏远了。
后来,因为校运动会的关系,杨问跟隔壁班的费起刚成了好朋友。费起刚家境很好,平时公子哥气息比较重,但运动会上,100米,800米和铁饼一连三个项目上都是杨问第一他第二,所以他服杨问。杨问一直觉得费起刚这个名字的“第一听觉”不好,虽然名很好,但连上姓就象“废弃钢”,当然,这并不防碍他们最终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周末,宿舍的人都回家了,住校的都是农村学生,象杨问这样。而杨问从来周末都不回去,他想省掉那来回的车费,所以他基本上是一学期回趟家,加上现在假期都在工地干活,在家的时间就更少了。
靠在床上,他想起了费起刚上次说的话,最近他老想那些话:
要么,你考上大学,她不是初中毕业就没上了吗?到时候你都是大学生了,那她就不是下嫁了,是高攀!要么,你家里很有钱,她要什么你给她买什么,让她花得高高兴兴的,没有理由不跟你在一起。你要是哪头都不占,你趁早算了,人家凭什么跟你好啊?你自己也累!
费起刚的话很直白甚至俗气,杨问从来没想过那么多更没想那么远,仔细琢磨来,可不就是这样吗?他真的就是两头都不占。不过!费起刚的话有漏洞,为什么要“家里有钱”?
他要自己有钱!
四、
叶铭在吐鲁番火车站等着转乘去库尔勒的火车,晚上十点了,跟四川的八点差不多。车站上有很多荷枪实弹的武警,原以为这边就是这样的,后来听旁边人谈论说,今天白天这里刚好出了事,是在戒严。
上了车,因为没有买到座位票她只能站着。夜深了,累了,她便坐在了地板上。后来,路过的列车员看她那么小个女孩,很不忍心,便把她叫进了他的休息间里去坐。
第二天,火车在巴仑台停靠的时候,叶铭跟着大家下车透气,看着“巴仑台”的站牌,她内心汹涌澎湃,这还是几天前在地图上的名字,今天她已经来到这里,多么神奇!新疆的风光和所有她接触和看到的都远不同于四川或者她曾经所熟悉的东西,这里宛如另外一个世界,非常有异国色彩,尤其到处走动着外国人一样的维族人-------她开始以为他们是外国人,还是列车员告诉她那是维族人。维族?有这个少数民族吗?后来叶铭才想通了,是维吾尔族!
凭着一个通信地址,叶铭真的找到了林大雁在农场的家,他们家人都很意外,但大雁妈妈因为知道叶铭是女儿最好的朋友而且在四川见过,所以非常高兴,尽管大雁在库尔勒上学而不在家,她妈妈照样热情接待了她。
接下来,叶铭便跟着大雁家人在果园采摘水果,因为她不是来玩的,大雁妈妈知道后就把她当成来工作的了。每到夏秋之交,果园丰收的时候就是他们开始挣钱的时候,给有大片果园的农场主干活直到丰收季节结束,这期间是可以狠很的挣点钱的,而且这活儿叶铭也干得了,甚至,苹果香梨这些果园里应有尽有的水果可以随便吃无疑更让劳动充满乐趣。
果园的事情忙完了就有一段时间空着,等着接下来摘棉花。趁着这空档,叶铭想自己去沙漠走走,从家里走不了几步就进入塔克拉玛干了。
这是她真正向往的地方!沙漠,那种苍茫和豪情一直被叶铭认为是她可以抒发情感,让思想驰骋最好的所在,在这里,让她想起诸如“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这样的句段,她又想起三毛那种“看花开花落,任云卷云舒”的境界。
不知道走了多久,叶铭已经完全看不到边际,茫茫沙海,还有就是一点骆驼草。她不知道往哪边走才是返回,她只能随意的走。阳光下,沙子闪着金光,如果生命结束在这样的环境,应该是最美好的了。
渐渐的,叶铭能看见些建筑的顶了,最后竟然回到了原点!
五、
冬天的时候,叶铭已经回来了,父母知道她肯定不愿意再回宜宾于是就让她回了成都,在大姑家住着,然后看下一步找个什么工作。
大姑的脾气比二姑有过之而无不及,叶铭想这两个姑姑德性这么差倒很会嫁人,嫁的都是人中上品-----大姑父也是个雍容儒雅的军人,眉宇间透着慈祥。
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白路远!是表哥,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家,没有上班,据说精神上有问题,但叶铭看他却很平常,他们俩甚至有很多话说,这倒是二姑没有想到的。
“老家的教育是有问题的,数理化那么重要,在那个地方一点也不被重视。”白路远又开始了。他曾经在那边读过两年中学,那是二姨妈也就是叶铭的二姑妈他们还在那里的时候。
“嗯。”叶铭应道。
“我的学习就是那时候被拖垮的。二姨也是个暴君,什么都要按她说的做,错了都得听,还要罚的,经常罚我对着墙壁站。变态!”
“我也不喜欢她。” 叶铭没有更详细的描述,这种情况下就不要再火上加油了。
“最可恨就是我妈,读书的时候不管我跟谁交朋友她都说人家不好,上我们家来的个个被她撵走了。后来考大学我就考到兰州去了,离他们远点儿!” 白路远越说越气,“现在老说我精神有问题,她才有问题!她们姐妹两个真正是有精神问题的!”
“过去就算了,她们都老了。”叶铭安慰道。
“算了?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她!”
叶铭想,是不是自己的突然到来,勾起了表哥太多以前的回忆?而这回忆正是他人生里极灰暗的部分。她虽然不能确定表哥的病理,但对他的心理状态她深深的了解,她曾听大姑说过,表哥很小的时候常因为一些事情在被子里哭,一哭就是一个通宵!想来,表哥象自己一样是个比较多愁善感甚至脆弱的人,如果再加上外界的刺激,的确是很容易出状况的。她自己没有这样分析过自己,当看到表哥身上有自己的影子,她却能够冷静的想很多,表哥是可怜的,他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爱,在幼小心灵上留下的阴影影响了他整个后来的性格和人生!
这天晚上,因为点小事,表哥跟大姑又吵了起来,越吵越凶,表哥怪大姑当初不应该把他送到老家去读书,他们在北京部队上工作顾不上他就不管他,结果害了他。
大姑父向着哪边都怕火越烧越旺,所以也不说话,大姑终于抹着泪摔门而去,叶铭楞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你大姑父叫你来的?”大姑突然看见叶铭,问道。
“我自己来的。”叶铭轻声的说,以示安慰。
“老家来人我从来都尽量不往家里带,就怕他想起以前的事。这辈子钱是挣了不少,可是家里有这么大个事,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大姑收起泪水又开始了长嘘短叹。
叶铭原本不会说安慰人的话,面对这样的情况更是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是静静的陪着她走,希望她能感觉平静一点。
第二天,大姑象换了个人,柔声细语的开始手把手教叶铭做菜,一边还说隔壁张姨他们出版社好象在招工,她去跟人家说说,看能不能把叶铭安排进去。
但又过了几天,叶铭再没听到大姑提出版社的事,想是她忘了,于是小心翼翼的去问大姑:
“大姑妈,那天你说出版社招工,我能去吗?”
“明天去说!我又厚着这张老脸去帮你求人嘛!”
叶铭呆住了,这跟教她做菜的是同一个人吗?大姑和二姑的喜怒无常真是不一般,这让叶铭又想到了自己爸爸,同样的乖张暴戾,他们的确是一个母亲生的!小时候老是幻想自己的身世有差错!长辈都是如此怪异的人,她实在难有敬爱之情,以前对于大姑的“事迹”只是耳闻,而今是果然了。
那么,表哥的病,大姑一定是难逃责任的!
六、
后来,叶铭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去给大姑父的继母做保姆了。
老太太八十高龄,性格和行为还要不合常理,说话一样的尖刻。为什么自己总和这样的人搅在一起?她真是受不了这种人与人之间切肤般的伤害,这杀人却不见血的所作所为,她们自己就不反省吗?叶铭对于自己的生活失望透了。
又是一年的除夕了,叶铭没有丝毫的愉快感,这可是过年!节日尚且如此,平凡的日子还能怎样去面对?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心情沉重的走过一天又一天而没有希望可言?生活里没有任何令人振奋的事,眼睛里看到的人都是那么凶狠,想想自己在学校也是个风光的人物,部分成绩也还是相当拔尖的,而今却成了一介保姆,有谁的理想会是当个保姆,何况心气高傲如她叶铭!
夜已静的时候,叶铭已经想得万念俱灰,似乎只有永远的离开,这一切才能有个真正的结束。她平静的用刀子割了自己的手腕,在她看来,能够结束一切便是幸福了。
心凉了,天也太冷了,叶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血流了好一会儿后,伤口也凝固了……
第 三 章
1993年
一、
杨问这天又在教室自己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一大碗肉,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只是上次是熏的,这次是红烧的,连碗都一样。是谁呢?根据他的经验,应该是个女同学了,可是他跟班里的女生几乎是不说话的!
这人也不想露面吗?都两只碗了,也得还呀。
终于,他在第三次发现有菜的时候也看见了一张纸条:明天晚上九点我在教室等你。
明天周末不上学呀,他怎么进得了教室?教室钥匙只有班长有,而班长是个男生。
杨问对于约见女生实在没有兴趣,只是碗得还,还要谢谢人家,而且叫她不要再这样了。
到了约定的时候,他还是来到了教室,门的确是虚掩的,没开灯,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一进门,从门后走出一个柔弱的身影来,两个眼睛深情的望着杨问,在黑暗中熠熠闪烁。
高逸莛!班里不突出也不平庸的女生,不突出是成绩,不平庸是相貌。据说好几个男生在追求她,还有高年级的。
“是你的碗吗?”杨问老实的问。
“好吃吗?”凭良心说,温柔的声音,非常受用。
“以后不要这样了。”
“为什么?你不明白吗?”高逸莛没想到拒绝来得这么突然。
“反正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别人知道不好。”
“又没人知道,你知道就可以了。”
杨问就不晓得该怎么说了,僵在那里。
高逸莛慢慢的走了过来,双手楼住了杨问!
“干什么呢?”杨问用力一推竟然把人家推到了地上。
他又觉得不忍,上前去想要拉她,而高逸莛就再也不松手。她抱着杨问站了起来,软软的胸口紧贴着杨问,缓缓的闭上了眼,将嘴唇贴向杨问的。
杨问只觉得浑身发热,一下子没了意识,当两个嘴唇挨到了一起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搂近了她。
菜,三天两头的出现在抽屉里,花样绝不重复,但都是大荤。没有新的纸条和约会,似乎,这也是个只要付出就幸福的人,对此,杨问对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终于,新的约会来了,老时间老地方。杨问想,这次一定要表明态度,上次不是他本来的意思。
“高逸莛,你真的不要再给我做东西了。”杨问一进门,还没看见人就开始说话,生怕没有时间表明立场。
美丽的倩影依然从门后飘了出来,盛夏时节,碎花儿长裙、垂腰的长发、芬芳的身体、多情的眼神,有几个男生挡得住呢?上次,他杨问不也没抵抗得了吗?
通过上次,高逸莛误以为杨问接受了她的感情,所以这次一来她就钻进了杨问的怀抱,她开始舔他!
这种跟性联系起来的行为让杨问清醒了:
“高逸莛!”他喝止道,“我有女朋友!”
高逸莛怔住了,看着他,充满疑问。
“上次,我没想,真的。”杨问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她是谁?”
“你不认识的。”
“她比我好吗?”
“不是----就是,反正我们不可以。”
“我愿意把自己给你,她能吗?”
高逸莛这种大胆的表示让杨问满面通红,而她真的开始抹下裙带!
“高逸莛!你不要这样,不值得。”
“你喜欢她,你觉得值得吗?”
“是的,不会改变!”杨问坚定的说。
“我也,不会改变!” 高逸莛用了对方的话回他。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高逸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坚毅的表情,轮廓分明的脸庞简直让她心醉。她曾多少次幻想他的吻亲和抚摸,多少个夜晚她的身体都因为对他的渴望而火热难耐,她已经无数次想象自己赤裸的身体在他的手中滑动,无数次。所以她感觉自己跟他已经那么熟悉,她渴望着他们身体的接触!
杨问也呆了,他已经应付不了这种场面。高逸莛精美的脸并不能打动他的心,一个真爱至上的人是不会被情欲打倒的,这是他坚信的爱情信条。可是,他走不动,该说的都说了,还是走不动。
“我下周还是在这里等你。” 最后,高逸莛温柔而坚定的说了一句,跑出了教室,身后留下一抹淡香。
一周又一周,杨问没有再赴约,她放在抽屉的菜他也原原本本送回到她的抽屉。
这天,杨问又看到了高逸莛的纸条:明天你一定要来,我们见最后一面。
杨问想,约会是万万不能了,于是回了她一个字条:希望你忘了我。
你应该了解“最后一面”的含义。字条又来了。
如果是最后一次说清楚做个结束,那就见个面吧,想想自己当时无法靠近叶铭,心里多想出现奇迹呀。
而这一次,杨问却看到了她精光雪白的身体!
“高逸莛……”杨问说不上话来。
“抱我好吗?”女孩的脸上有泪光,她应该是在这里伤心很久了。
杨问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别过脸去。
高逸莛把身体靠近他的,用纤细的手指摸他的脸,他的胸膛……
“这就是你说的最后一面吗?”杨问有种上当的感觉,他真的生气了。
高逸莛不说话,她依然陶醉的抚摩着她的王子,但啜泣声却越来越响。
“你怎么啦?先穿上好吗?”杨问很慌乱,他从桌上拉过高逸莛的裙子。
高逸莛不穿,他只有自己给她穿,他看她伤心极了,这令他渐生担心。
果然,等穿好衣服,高逸莛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把刀!
“你干什么?”杨问大喊一声。
而高逸莛已经在手腕上划下了深深的两道,她的确已经准备好了。
杨问来不及迟疑,背起高逸莛就往附近医院跑。由于他们血型一样,在需要输血的时候杨问还为她输了血。
然而,这件事情后来却被谣传成了高逸莛为杨问堕胎,还流了好多血……
二、
酷夏时节,叶铭已经跟一群打工妹打工仔在福建晋江的一家制衣厂做事了,是二姑父他们勤工俭学办公室组织的,将家乡闲置人员输送到沿海需要工人的地方。
叶铭车工不好就被安排做小烫了,这是个熨烫衣服零碎部件的活儿,相对简单多了。烫桌上两个人手,她负责小烫,另外负责成衣大烫的是罗想。大烫就难些,一则是要力气,因为批量生产,成天不停的挥舞沉重的烫斗,一则要烫好裤线衣领什么的就有技术含量了。罗想很高大,活儿也好,是厂长认真挑选出来的人。他看谁都是笑眯眯的,很随和一个人,因为相处最多,他们关系又要较别人更近些,每次打饭的时候都爆挤,但叶铭不用损失斯文,因为罗想总是会替她打来,而且,也不用问吃什么,因为每天的菜都是一样的-----海带丝和带着毛的红烧肉。
这天一切照旧,叶铭端了饭菜回到宿舍来吃。
大厅一样的宿舍里住了近三十个女工,都是她们一起来的,隔壁能闻其声还有二十来个,那边还有几个当地的人。大家对于伙食的抱怨此起彼伏,每天从早晨就干到深夜,却吃着这样的东西,都是不到二十的年纪,对所谓的“沿海”抱着很多幻想来的,如今完全是个纯劳动力而已,由于委屈,有两三个女孩已经在哭了,还闹着要回家。
叶铭跟谢月梅非常要好,而她们又都是特别能吃苦的人,每次不论大家是抱怨也好甚至哭闹也好,她俩都不说什么。
而今天,大家的愤怒似乎压不住了,有人开始提议罢工,接着就是群起附和,得选个工人代表去跟厂长谈,其实不用选,叶铭是大家认定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是她姑父把大家组织来的,他们信任她。
叶铭虽然自己不介意生活条件,但如果大家都无法忍受而且推举她去谈判,她还是义不容辞的担当了这个责任。有更急性的马上到男工宿舍去报信,一会儿,她们宿舍里就聚齐了全部一起从四川来的人。
“主要是改善伙食!拒绝茹毛饮血!”有人说。
“还有干活时间,不能天天加班而且每次都到后半夜!”也有人抗议。
“完全没有娱乐生活也不行!妈的,电视都看不上!”有男工爆了粗口。
“不能一次提太多要求,提个最要紧的容易得到解决,多了怕厂长他们也不干。”有理智一点的。
“就是,还是伙食要紧。”有人附和道。
“我觉得还是加班问题。”
“再选个男代表跟叶铭一起,这样有气势。”
大家都发表着各自意见,为叶铭提供谈判的说辞,后来又选了一个男代表,23岁的郑洪光,是这里头年龄最大的一个。两个代表最后决定,把大家所有的意见都跟厂长委婉的说一下,至于说到解决,要双方协商解决,如果以提要求的形式只怕什么也得不到,而且不要跟人家提到罢工,激怒别人适得其反。
厂长非常年轻,曾经在香港打过工,回来后就自己办了这个制衣厂,在办公室听完叶铭跟郑洪光的话后,他终日带着愠色的脸一点没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四川的开会!”过了半支烟功夫他终于说话。
等全体到齐,厂长开始发话,他尖锐的眼光扫过人群,让每个人都感到被他盯着:
“我在香港三年,怎么吃怎么睡怎么辛苦你们不会知道。我现在有3百万的资产,你们中间的人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我听说你们很多人是从很穷的地方来,这里的条件难道不如你们老家吗?要吃好的要享受靠自己挣嘛!我们这里不是记件工资吗?干得多就拿得多,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娱乐!如果厂里让你们又唱又跳的,一个月只拿几百块钱,你这辈子就这样过吗?跟我谈判!你们有什么资格?”
然而,罢工还是发生了。
劳资双方已经僵持了大半月了,甚至惊动了宜宾那边,还特意派了人过来调解,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后来,大家就陆陆续续开始各寻出路,有的甚至打道回府了。
叶铭和月梅依然按兵不动,她们幻想着厂里会复工的。平时,她们俩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这天晚上,她俩又跑到厂房顶上躺着看星星,这是她们偶然发现的好地方,只有她们两个人。叶铭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特意的,完全的躺下来长时间看着夜空,原来天上的星星是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天幕,大的小的,还不停的闪,多好看啊!
这时,叶铭却隐约听到月梅在抽泣。
“怎么哭啦?”叶铭轻声的说,用手轻轻摸她的头发。
月梅没有作声。叶铭也并不急于再说什么,她想月梅肯定想家了,她俩已经算得上最挺得住的。
“我想去当小姐算了。”月梅突然说出的话着实让叶铭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想到这个?我们不至于!”
“我爸爸的鱼塘做赔了,家里欠了很多钱,我出来就是想多挣点给家里还帐的,现在却是这样!”
“千万不要这样想,父母他们有自己的办法,我们做儿女的能帮多少就是多少,你真要把自己毁了,你爸爸也会被你气死的。”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来到这边,我觉得自己的同情心都没了,看见乞丐我一点怜悯的心都没有,人都变得冷漠了。”
“这个你不要怪自己,我们这么难,帮不了,你只能硬着心肠,不要太苛求自己了。”
月梅虽然比叶铭大一岁,但她一向听叶铭的话,她总认为叶铭想事情跟一般人不一样,愿意跟着她的思路走。
“我看厂里真的不行了,我们也去泉州另外想办法吧。”叶铭一向认为解决事情就是需要有具体的办法出来,而且新的动作会转移旧的苦恼。
叶铭她们所在的华洲村虽然是属于晋江的,但只要过一座桥就到泉州了,罢工期间,她和谢月梅常到泉州市区去逛,一直期盼哪天能够复工,但是这么多人不改变,车间也启动不了,现在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商量,她俩第二天便到一家大饭店去应聘。
饭店除了看看人的外型条件主要让她们念念菜谱,看是否认识繁体字。谢月梅偶有不认识的,但还是被录取了,叶铭全都认识,却因为当时咳嗽得厉害而没有通过,就这样,她们俩分开了。
叶铭重又回到厂里,那里还有屈指可数的坚守着的几个人,其中就有罗想。
“再等等吧,等厂长另外招了人就可以开工了。”罗想这样跟叶铭说。
“你相信吗?”
“等等吧,我不是还在吗?你不要担心,有我。”罗想以爱护的口吻表达了他对叶铭不是一般意义的关心,象哥哥一样。
事实上,在叶铭的钱花完之后,他的确一直在给她钱以及给她买东西,他总是往泉州跑,一回来就给她衣物甚至钱,却总是说是谢月梅给她的。开始叶铭信以为真,后来就觉得他是骗自己了,于是讨厌起他来,开始疏远他,同时,她觉得她得再去泉州找工作了。
就在叶铭身上只剩下两块钱的时候,她终于被一家火锅酒楼要了,服务员,跟月梅一样,而且她们离得不是很远。
叶铭每次下了夜班回宿舍要走一段较长的路。这天,她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非常害怕,接着,后面的人因为走得比较快,她眼睛的余光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了!
叶铭终于勇敢的一回头!
罗想!
一身冷汗。
“你干什么嘛!”叶铭发了很大的火。
“我怕有坏人,每天晚上都跟着你的。”
“每天?!你每天都跟着我,然后又走那么远回厂里去?!”叶铭太吃惊了,有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罗想还是无所谓的笑笑。
“莫名其妙!结果吓着我的人是你!”
罗想还是笑。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厂长说了,只要你回去,我们复工,他就给你发欠的工资。”
“我不回去。”叶铭真怀疑罗想被厂长收买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走,一直替厂长说话?
罗想最后还是一个人回去了,他真的想让叶铭在他眼皮下面,他就是不放心她,当她妹妹一样。
叶铭跟谢月梅终于又可以常来常往了,因为上班时间的关系,主要还是叶铭往月梅那边跑,以至于跟月梅一起干活的人都认识叶铭。
叶铭刚上班不久,还没能拿工资,鞋都穿破了也没钱买,于是就穿月梅的。而罗想好几次给她钱她就死活不要他的。
有一天,叶铭在宿舍呆着,本来想去找月梅的也算了,外面下大雨了,只能一直等到下午去上晚班。
“叶铭!”是月梅在喊自己,平时都难得过来,下大雨怎么倒来了?叶铭的脚随便钻进一双不知道谁的拖鞋就冲出了房间。
“都淋湿了!今天怎么来了?”叶铭一边说一边找毛巾给她擦干。
“要接班了,我得马上回去。”
“那你跑来干什么?”叶铭看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给你买双鞋。”月梅说着就取出来给她穿上试试看。
真的很漂亮的一双旅游鞋,雪白而小巧,而且正合适。
“我都把你这双穿来了,你就该给自己买嘛。”叶铭怪她。
“你脚小,穿那个不合适,在屋里穿穿还可以。我要走了。”
月梅说完就往外走,时间来不及了。
三、
杨问再次从工地上拿到工钱的时候也是他要升入高三的关键时刻了。然而,他想的不是学习上的最后冲刺,却决定要开始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了。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考大学是没有什么指望的,如果坚持这么耗下去只怕真的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只有参加工作是现实的,等挣了钱,补贴家里也好,去找叶铭也好,怎么都比在教室里坐着强啊。
费起刚的爸爸是酒厂厂长,当杨问听说他们厂里在招工的时候他就彻底的决定了自己的去向。
然而,厂里不收,说他还不满18岁。其实只差三个月而已,但人家照章办事的人做不了主。
关键时候,还是费起刚起了作用,他爸爸一句话的事情!也因为费厂长的缘故,厂里对杨问这个新来的有点另眼相看。
但是,杨问是明理的人,他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关系户,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是加倍的。不就是抬个酒糟挑个酒桶之类的吗?多干就当锻炼了,能损失什么?而他在厂里的一贯表现也都被费厂长看在眼里。
这天晚上,费起刚突然到厂宿舍来找杨问了,杨问为了避嫌从来不让费起刚来找自己,今天大概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费起刚还喘着气,拉了他就往厂区外走。
“怎么回事?”杨问问他,看他眼睛都发红,好象是气的。
“打架!”
“几个人?”
“三个。”
杨问二话没说,迅速折回去抄了家伙又出来。
费起刚闪过一点得意,心想他找对了人。
来到一家舞厅,费起刚带头冲了进去,没想到人已经跑了,问老板,说是他告诉那帮人费起刚是香村酒厂厂长的儿子,就都赶紧走了。
“算了。”杨问拉了费起刚就走。
“下次捶死他几个!”费起刚恨恨的说。
“算了算了。”杨问替他消气。
“你咋不问怎么回事呢?”费起刚突然问他。
“不是说捶人吗?”
“啥子都不问?”
“要问什么?你叫我还有什么话说呢?”杨问笑了。“其实,跑了也好,打出事情来,怕给你爸爸添麻烦,我倒没什么。”
费起刚听了这话,心气渐渐平下来。
四、
除夕夜,叶铭来到月梅这边,都是饭店的打工仔打工妹聚在一起,因为今天不营业,晚上他们可以在大堂看电视,大家喜洋洋的说笑着。
在异乡过春节因为大家的和睦相处依然过得很愉快,他们甚至追着闹着,好不开心。今年春节晚会,倪萍最吸引大众目光了,她换了好几身儿衣服,叶铭觉得尤其那袭绿色的礼服,令她看起来那么青春美丽……
第 四 章
1994年
一、
这天晚上,杨问在商店买酒,准备第二天回家给舅舅带去的。一个流里流气的人过来跟他搭话。他认识这人----张老五,当地出了名的地痞,谁只要给好处他就帮忙打人,不分青红皂白的。
“你就是杨问?”张老五蔑视人的声音让人听了极为反感。
“啥子事?”杨问边说边走,不打算跟他纠缠。
张老五并不废话,确定了身份拖了他就往人少的地方去。但这个张老五小看了杨问,没走几步杨问站住停下了他就怎么也挪他不动了。
这时另外一个人提了根板凳脚从黑里冲出来,两个人联合起来开始对杨问棒打脚踢。张老五一个人可能不行,但现在是两个人,只要其中一个稍微能压住他另外一个人就可以恣意的捶打。张老五跟那人并不说什么,只是拼了命的打,尤其是另外一个人,似乎恨极了杨问。杨问一直试图夺过板凳脚,可这木棍跟长那人手上似的!
杨问慢慢的有些体力不支。
“给狗日的留条命!”那人甩了一句,跟张老五就此各自走开了。
杨问有好一阵躺在地上动不了,但意识基本清醒,他索性让自己就地休息,完了爬起来自己走到医院去。
伤势不能算轻,牙打掉一颗,虽然不是门牙,但嘴稍微张大一点能看得见,左手指骨断了两根,身上其他淤伤就更多了。
谁干的呢?杨问百思不解,如果是因为那天费起刚说要打架的事,那他们后来去不是没见着人吗?至于张老五,这人没有帮派不讲道理,是个人都会打,你完全不知道他是被谁买来的。而另外那个人,实在想不起来,不是想不起来,是根本不认识,也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看来,这次是吃暗亏了,被黑打一顿……
杨问在香村酒厂转眼已经快一年了,这天,费厂长亲自来找他,把他叫到了一边说话。
“来了一年了哈?”费厂长亲切的说。
“是,这里都很好。”杨问不了解此番是要谈什么内容。
“我准备让你到销售科去。”费厂长又说。
“我…..没有做过,什么都不懂。”杨问觉得太突然,当然他并没想要退缩甚至拒绝,他内心一直是在等待机会的。
“这个不是问题,今天晚上销售科的人一起吃饭,你也来,我把你介绍给他们,尤其是李科长,你就跟着他,给他当副手,好好学。”到底是厂长,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来找他的。
“谢谢费厂长!”杨问高兴的鞠了一下躬。
“李科长脾气不好,你要受得气。但销售他绝对是把好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场面上怎么走,有的你学。”
杨问连声的道谢,别的也不晓得说什么好。
二、
杨问这天办完事情正往厂里走,前面女孩的背影竟然……她回来了吗?!
杨问连忙几步走到了这个女孩的前面。
“你回来啦?!”果然是叶铭。
“回来几天了。”叶铭礼貌的笑笑。“高考完了哈?”
“没有上学了,在上班。”
“不考大学啦?”叶铭有些意外。
“都上了一年班了。你不走了吧?我下了班到你家来找你好不好?”
“吃了饭我出来吧。”
“七点我在桥头等你。”
叶铭点点头就走了。已经上班了!她想,确实比原来看起来成熟了些,也更帅了,雪白的衬衫扎在西裤里,皮肤比较黑但很健康,感觉整个人很有力量,说话沉稳自信多了,到底是工作一年了。
杨问对于刚才发生的事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叶铭,你简直象个精灵一样,来去都是这么飘渺,居然都回来几天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呢?你以前有个什么动静我总是能知道的,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你还在一楼,我在二楼教室里就能感觉到你上来了,你一定不相信。有很多事,你都无法相信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回来就好,再也不能让你走了,如果走,我们一起,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分开的日子多么痛苦你也是不能体会的,你当然也不必去体会那种折磨,你只要让我跟着你,围绕着你,让我总能看着你,保护你,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杨问晚上提早就到了大桥,连饭都没吃,他知道叶铭肯定会准时到的,她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孩,这种品质在女中是少见的,尤其是在约会里。
叶铭着一身水绿色纱裙,飘飘的走过来了,这个景象杨问绝对是梦到过!
“你穿这样的裙子,我梦见过。”杨问说。
“不可能,我这是在福建买的,你又没见我穿过。”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要是告诉你还有很多事你都不会相信的。”杨问定定的看着叶铭,他的心她如何才能了解?
“往菩萨山那边走吧,那边幽静,老家的山水就是清秀。”叶铭感叹。
“嗯。”杨问也正这样想。 “你去福建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去找余蔓了。”
“你还知道去找她呀!你真能打听。”
“你以后到哪里都告诉我好吗?你这次还要走吗?一定告诉我,我跟你一起。”
“什么话?又不是玩。”
“我没以为是玩。反正你告诉我。”杨问很坚持。
“在厂里都干什么?”叶铭岔开话题。
“销售科。都是些请客送礼的勾当。”
“是嘛。”
“孙国民在深圳抢银行当场就被逮了。”杨问嘲笑的说。孙国民是叶铭原来的同桌。
“哦?这么憨!”
“那时候最嫉妒他,就觉得他天天能跟你坐在一起,吃了好多醋。”杨问自嘲道。
“看,晚霞!”叶铭望天。
夕阳在落山前好象支离破碎开来,弄得满天的霞光好看极了,两个人干脆在草地上坐下来慢慢欣赏。
“你看那朵云象不象只羊?”叶铭看得很开心。
“是有点象。那片,你看,象你的裙子!只是是红的,还是你的绿色好看。”
“你现在也会说好听的了。”叶铭笑他。
“还就是不会说,说的都是实在的。”
五彩的天空渐渐变灰,一切的精彩都慢慢褪去,最后一抹亮光也被夜幕强行盖了下去。
“走吧。”杨问起身,伸手拉叶铭。
就在叶铭伸出自己手来的一瞬间,杨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看见了她手腕上缝过针的长长的割痕!
杨问立马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他想那伤口下一定有更深的伤痕,他岂能轻易又去揭开它?而,心,一阵阵的疼……
叶铭站了起来,杨问顺势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哎呀,你琼瑶看多了。”叶铭笑他,挣脱了出来,对这个人,她实在没有感觉,因为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地方一直都放着一个人。
杨问很尴尬,他真的多想把她捧在手心,就是那种渴望呵护着她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安全全的,不受到任何伤害。
“你牙怎么掉了一颗?”叶铭问他。
“嗯。打架。”
“你还打架?”叶铭觉得他不象惹事的人。
“你不要笑我,我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肯定你得罪了谁,人家找的打手。”
“打手是有一个,张老五,还有一个不认识。”
“后来就算了吗?”
“可不就算了。”
“还伤哪儿了?”
“没了。没什么。”杨问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叶铭,“你担心我吗?”
“问问咯。”叶铭笑笑。
杨问又拉过她的手来,捧着:
“我真的喜欢你。”
天色已经很黑了,四围只有田地里的青蛙和虫子在叫个不停,即便这样也是一种静谧的感觉,在这纯净的田园里,两颗年轻的心因为躁动有些晕眩。
杨问重又将叶铭揽入怀抱,这一次,叶铭没有反抗,她似乎被催了眠般的温顺起来,倚靠在杨问的胸膛。他的心跳得很有劲,正打着她的脸,他的手也很有力,但却在战抖。
杨问捧起了叶铭的脸:
“铭铭,我一直都爱你,一直都是。”
他深情的看着她,直看得她退缩起来,而他却终于吻了她。
叶铭只觉得全身软了下来,完全站立不住。杨问搂着她,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他的吻是那么汹涌,那似乎不是一种甜蜜,而是累积情感的宣泄!
三、
叶铭终于又走了,是随二姑父他们组织的第二批人马,这次是广东东莞。
这是一家台资电子厂,排场很大,气氛也凝重,显然是很正规的,真正是产业化的在搞生产。叶铭想这次应该可以认真挣点钱了。
叶铭和一起来的章兰兰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和同一条生产线,她们这条线是组装鼠标的,那时,她们并不晓得何为鼠标,只是每天都做一样的事,而且只有一个动作,马不停蹄。叶铭就在鼠标线第一站----组装滑块。
辛苦一天,回到16人的宿舍,如果不加班,晚上叶铭就会跟章兰兰一起在附近散散步,走多远都还能听到她们宿舍区放的音乐,最爱听是那首《祝你一路顺风》。
而她们常常是要加班的,一加就到半夜。
上下午班对于叶铭来说是最困难的,因为简单的重复劳动,加上夏天的下午是很让人犯困的,所以叶铭老是瞌睡兮兮的,尽管这样她手里却不歇着,所以线长倒也不说她,却是给她出个主意,说可以站着干。
这主意好!
从此以后叶铭只要觉得精神不支就站起来,即使楼上办公室来人参观,她也站着。
没多久,如果再有加班,下班后,门卫会给她一盒夜宵,很高级的那种,一看就是在饭店订的,但门卫不告诉她是谁给的。
不说?不说就不要。
后来几次都是这样。
终于有一天,周末加夜班的时候,线长让她停下,说是外面有人等她。
天!线长是仅次于周扒皮的人,她怎么会放她的假?
谁又会等她呢?这个地方谁会认识她?如果只是老乡,那线长是绝对不会放人的,而且来人根本连厂门都进不了。
刘升!
看见他,虽然意外,但很高兴。他骑着摩托,示意她上,没说话,真的很酷。
刘升是总务处的,主要负责用品管理与发放以及员工的娱乐生活等等,所以叶铭刚进厂时他给她们发工装时见过,因为看上去潇洒倜傥且小眼迷人,叶铭对他印象很深,也,很好。
而,刘升每次下生产线来查看也注意到了她。
仅在生产线半个月的时间,叶铭就被办公室吸收为资料室的人员,资料室正是属于总务处的。从此,叶铭便和刘升成了同一个部门的同事。
升了职,服装要换宿舍也要搬,不能再跟工人住16人房间,而是跟办公室人员住三人的,房间里还有总机小姐徐婉和人事主管阎英飞。很快,她们三个也成了厂里小有名气的“铁三角”,三个美少女经常打扮得美美的,妖精一样的在厂区呼啸而过,惹得那些男的心痒痒。
后来阎英飞被调到另外一个厂区去了,就剩下叶铭跟徐婉两个人。
徐婉是有男朋友的,就是老转交给她夜宵那个门卫,他俩都好了快一年了,大有老夫老妻的架势,所以有时候他们约看电影或者吃东西什么的甚至会带上叶铭,叶铭推辞不下的时候也去,但更多的时候她都谢绝了,另一方面,她心里隐隐是在期盼某人也会来约她。
刘升的上班时间并不固定,比如大家都下班了,他却要给大家放录象看,如果是周末,他还要负责把音响设备调试好供大家唱歌跳舞,所以他是并没有什么空闲的,只有在上班时间,如果他出去办事了,会从外面打电话进来,跟叶铭说说话。
目前的生活状态叶铭感到很满意,吃得好住得好,有朋友还有一点点恋爱的感觉,拿着差不多六百块的月工资,她觉得很知足。一切都再好没有!
有一天,宿舍里突然来了五六个女孩,她们自我介绍说是四川新送过来的一批。这是来“参观”叶铭的,她的事情已经被当成“成功典型”传开了。
等她们终于走了,徐婉说叶铭:
“人家都那么热情,偏偏你呢那么冷淡。”
“看稀奇动物似的,多难受啊。”
“也是…..”
话音没落,徐婉忍不住呕吐起来。叶铭赶紧跑前跑后的递水送毛巾。
“好些没?”叶铭问。
“嗯。”
“我去叫他来?”
“不用,是怀孕了。”徐婉说着就开始哭起来。
叶铭拉着她的手,安静的陪她坐着,如果她想说什么就说,不要再去问她。
“他说明天陪我去做了。”
“你肯定舍不得。”叶铭遗憾的说。
“我就是怕得很。”
“多跟他在一起,你想着他是爱你的你就不怕了。”
两个女孩断断续续说着知心话,夜很深了还在聊。
第二天是星期天,章兰兰她们生产线要加班,而徐婉也跟她男朋友去医院了,至于刘升,得知他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之后,叶铭就疏远他了,她于是一个人到镇上去转转。
路过邮局,看到长队又是排到了大街上,每次路过邮局都是这样,对此,叶铭总是很感动,他们都是给家里汇钱的,有好多人比叶铭还要小。来到这边,真的有好多漂亮衣服可以买,进入资料室以来,叶铭基本上每个礼拜都去附近的石龙镇买东西,好吃的好看的,一大堆,真的很享受。她想到这些排队的孩子真是牺牲了自己很多才赢得了家乡亲人的欣慰和满足……
星期一的早晨,叶铭远远看见李经理又没坐厂车而是搭乘摩托从石龙过来上班。听他们说李经理因为老婆在台北,他就总是去找小姐的。
这时,门卫一股脑给了她三封信,丰收般的喜悦扑面而来!
首先是罗想的,说想要到广东的深圳去做工,看叶铭能不能买到一张深圳地图给他寄去。没有问题!
然后是谢月梅的,说刚刚喜得贵子。这不禁令叶铭想起去年,月梅说她嫂子就快生了,问叶铭取个什么名字好,还说要四个字,叶铭笑说那就“谢天谢地”吧。那时,它们苦过也笑过,月梅,叶铭视她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朋友。
最后,最是要慢慢细读的是秦山林的。自从叶铭那年出走后一直居无定所,他们只是断断续续的书信往来,如今叶铭在这里相对安定下来了,他们之间又恢复了当初那般频繁的通信。
秦山林早已经取得驾驶执照,现在经常给人跑长途拉货,五月的时候都去泉州了,而叶铭又已经离开了那里!
信上说,他妈妈患了癌症,现在一家人都尽量让她高高兴兴的,连他出车祸的事都没有告诉她。
车祸的事是秦山林上次告诉叶铭的,说是左手都断了!听到消息,叶铭感觉自己的手都一阵阵的阴冷,叶铭接着就去给秦山林买了好多吃的给他寄过去。信上就说她买的那些东西正好他妈妈很喜欢吃,叶铭听了还是很高兴。
前不久,秦山林喜欢的女同学有了男朋友,这一连串的事故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事实上最近他的信里都是些沮丧甚至有些沉沦的语言,这让叶铭非常心疼而着急。
对于他的境况她感同身受,她用尽可能体贴而有用的话语去劝慰他,并详细描述了自己目前还不错的生活环境。说这些高兴的不是要刺激他,而是叶铭了解他对自己那种疼爱的心情,如果她好,他会欣慰的。这些年的通信下来,他们之间有了一定的默契更有了一种感情,这种感情象朋友,象兄妹,又有点象恋人,不是很能定性,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对方心里最重的一个人,他们会毫不保留的告诉对方自己的情况包括内心深处的思想。
叶铭暗自决定等春节放假了,她要去千岛湖看他!
四、
除夕的前一天,叶铭再次凭着一个通信地址找到了秦山林!
他正在店里忙,叶铭也站在那里。等其他顾客都走了,他问她:
“你买什么?”
叶铭笑,也不说话。
秦山林于是也笑,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孩怎么回事。
“你不认识我?”
秦山林惊讶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醒悟:
“叶铭?”
两个人这时才象久别重逢一样顿时都兴奋起来!他们互相看着,高兴着,三年了,他们已经太熟悉,而却第一次见面,这感觉多么奇异,叶铭甚至想拥抱秦山林,但她发现这里跟她们老家农村差不多,可能不太好。
“手好了吗?”叶铭看他没有打石膏了。
“没呐,没打石膏,怕老妈看出来。”
“痛吗?”叶铭心疼的摸摸。
“不能用力。”秦山林憨厚的笑把英俊都盖住了。“等下老爸来了就上我家看看,家里人多,我都不愿意呆,住外面,你知道的。”
“嗯。”
第二天晚上,叶铭跟秦山林一家吃完年夜饭就一起坐在电视旁,屋子中间的火炉上烤着米粿----秦山林说他们这里过年都吃这个。
两个人也没心思看电视,都想单独呆着,秦山林于是使个眼色,他俩就到楼上他的房间去了。秦山林住外面,叶铭正好住他在家里的房间。
“在广东好吗?”秦山林关心道。
“还好的。比在福建好多了。”
“你冷的话就钻进被窝跟我说话吧。”
“真的好冷,快赶上当年在新疆了。福建广东都是很热的。”
“小姑娘跑的地方还不少。”秦山林揪揪她的鼻子。
“你住哪儿呢?”
“不远,一个朋友的空房子,明天回来带你去看看。”
“明天去哪里?”
“去新登进货。”
“我也去吗?”
“你不去,我们走得早。”
“我也去吧,我一个人多难受啊。”
“那你必须裹得象熊一样,不许嫌难看。”
叶铭傻傻的笑,感觉温暖极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这些天秦山林到哪儿叶铭都乐呵呵的跟着,即使不说话的时候也独自心花怒放,看他说话的样子,抽烟的样子,做买卖的样子。叶铭虽然讨厌打牌,而秦山林打牌时她也安静的陪着,他总是把烟灰弹得满身都是,叶铭也觉得好有个性!
明天叶铭就要动身回去了,心里很是舍不得,他们俩在秦山林外面的住处,两个人围着个火盆都没有说话,想来秦山林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我不想走。”叶铭撒娇。
“傻孩子。”秦山林又揪她鼻子。
叶铭用铁钳在火盆里拨过来拨过去:
“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呢?”
“也许哪次跑车就去东莞了。”
不觉,叶铭眼里已有点点泪光。
“村里人都说你很漂亮。”秦山林说。
叶铭也不说话。
“今天你住这儿,我回去吧。明天起得早,你早点儿睡。”
叶铭于是起身送他。
到了门口,秦山林突然回身吻住了她!他用脚合上房门,将叶铭抱起冲回了里屋……
第 五 章
1995年
一、
曲丹艳是费厂长的侄女,无论从正面还是背面看都是一个绝佳的美人儿,可有一样,不能张口,嘴巴一张就露出满嘴突出的牙龈,甚是吓人。她在附近丝绸厂的办公室上班,自从到舅舅厂里来玩见过了杨问以后就一直紧追不舍,对此,杨问心里叫苦不迭。
“杨问!” 曲丹艳又来了,她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往他宿舍跑。
杨问把她让进屋里但没有说话,看她拿个高压锅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也不问吗?” 倒是曲丹艳反问他。
“干什么的?”
“给你的噻,以后自己做饭吧,食堂的不好吃。”
“太麻烦,你自己用吧。”
“不麻烦,我来给你做。”
杨问顿时哑然。上次曲丹艳在他这里看见了叶铭的照片也不介意,今天居然来就说要给他做饭的事,大有要“合伙”的劲头。
看杨问愣在那里,曲丹艳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一时也没有说话。
“你以后不要来宿舍好吗?人家看见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就算人家知道只会说你面子大。”
“什么面子?”
“厂长侄女倒贴呀!”
“你不要这样说,真的受不起。”
“你讨厌我吗?”
“你知道我有照片上那个人。”
“她在哪里嘛?” 曲丹艳见他又答不上来,于是说,“既然这样,跟喜欢个电影明星有什么区别呢?我不介意还不好?”
“我很认真的跟你说,希望你以后不要过来了,如果你再来,我就不住这里了。”
“锅先放这里,做饭的事以后再说吧。” 曲丹艳说完便出了门。
过了几天,曲丹艳却又来了,杨问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杨问叫了三五朋友,在附近饭馆里喝了起来,一伙人又是划拳又是高声谈笑,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今天喝高兴,我做东。”杨问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杨科长好久也带我们去歌厅耍噻。”一个小伙子说完,一伙人一阵轰笑,大家都知道去那里是什么意思。
“下了班不要叫什么科长,都是兄弟伙。”杨问说。
“好嘛。哥子啥时带兄弟些去耍嘛?”这些人更放肆了。
“你们就不怕脏?得了病弄都弄不好。”
“哥子看来硬是不出去耍哟,人家都有‘雨衣’!”
杨问挥了挥手,佯装醉了把这个话题撇过去,他之所以极少跟这些人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总是离不了谈论这些东西,他实在没有兴趣。
一直喝到半夜,这群人几乎没有剩下清醒的才各自偏偏倒倒的散去。
杨问回到宿舍,曲丹艳居然还没有走!
他也没有赶人家,更没气力发脾气,头晕乎乎的只想睡觉。
曲丹艳连忙给他脱了衣服鞋袜,还给他拧了几把热毛巾擦脸,让他舒舒服服的躺在了被窝里。
最后,曲丹艳在杨问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不舍的离开。而就在她拉开房门的瞬间,她分明听到杨问叫她!
曲丹艳回转身,看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她不能知道他是说梦话还是真的叫她,于是站在床边不动。
“不要走。”杨问又说,没有睁眼,但不是说梦话。
曲丹艳于是坐到床边:
“我不走,陪你。” 曲丹艳拉过他的手,亲他。
杨问一倒手臂把曲丹艳搂倒在床上,但显然他没有更多的力气做什么。
曲丹艳的心狂跳着,她开始解除自己的衣服,一边脱一边用脸贴他的脸,脱完自己的,她于是把杨问也脱得精光……
第二天,曲丹艳又来到杨问宿舍,她没有说话,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男人。
杨问被看得很不自在,他想一定是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他隐约是记得的。
“昨晚对不起啊。”杨问说。
“怎么这么说呢。” 曲丹艳温情的说。
“我喝多了。”
“你把人家弄得好痛。” 曲丹艳有些羞涩。
“对不起。”
“哎呀!” 曲丹艳突然叫起来。
“怎么啦?”杨问顺着她的眼光,看到了自己床上的一点血迹,一时呆了。
“我来洗吧。” 曲丹艳一边说一边开始揭床单。
“对不起了。”杨问又说,“还是我来洗吧。”
“你不要这样说嘛,” 曲丹艳回身抱住了杨问的腰。“人家把第一次都给你了。”
二、
叶铭回到东莞继续往日的生活,这里的生活不可谓不优越,加上有了恋情,她觉得其实她并没有太高的要求,这样的日子她很满意。
过了几个月,秦山林来信说母亲去世了,去的时候身体只剩下一把骨,很可怜。叶铭感到一阵揪心,自己尚且如此,作为一个儿子,他一定是非常难过的,但由于秦山林一直向她诉说母亲平时对他如何暴虐专横,又觉得这样对大家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这种话无论如何是不可以说的,但叶铭却在信上说了。
秦山林在回信中说“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不管他是说她不应该那样说他母亲还是另有所指,但这句话何尝不是对长久以来交往的一种否定?“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不是白浪费那么多感情和语言?
叶铭顿觉心灰意冷。
接下来的日子,叶铭形同行尸走肉,如果只是因为那句话,那么她的反应也太过夸张,而真正令她对自己失望的是,任何一点点所谓打击都会令她联想到过往里所有伤心的事,远至几岁刚刚有记忆的时候,而任何一点伤心都会在这样的心境里被无限夸大,以至于感到人生的无趣和对自己总是要如此自我折磨的绝望。
这种心理状态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时可能颓丧半月一月的会慢慢恢复,而严重到如此地步令她联想到17岁那年除夕------没有办法再抵抗就只有死。
她无法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种带着悲情色彩的性格令她对一切都缺乏热情,而偶尔的心情高涨都让她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她的真正人生就是灰色而抑郁的。她没有办法去向人诉说自己这种奇怪的感受,她甚至自己都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对人说,不是徒让人笑话吗?她去找谁来笑自己呢?
秦山林再来信她看都不看就扔了,没有用了,一切都没有意义,每个人孤独的来还得孤独的去,任何所谓的“伴”都不会是真正的陪伴,人的心始终是寂寞的,如果注定要孤独,所有表面的热闹都是虚无的,你最终要面对内心那个孤零零的自己,你发现心里那个世界才是你逃都逃不掉的!以前如果灰心还能说因为生活困难,而现在,明明自己是满意的都还会生出这样的想法,那么,可见自己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
这种反反复复的思考令叶铭身心疲惫,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而她却又感到仿佛在强迫着自己思考,太累了,简直觉得自己象个疯子!
她要结束这一切。
当她这样决定的时候反倒平静了。她开始冷静的销毁自己的物品,想想也没有什么人需要留言-----这世界真的是无可留恋了。
星期六的晚上,叶铭在宿舍等到十点过才出门,朝着镇上那座大桥走去。
她很平静,没有思想,想得够累了,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远远看见大桥上冷冷的灯光,没有一个人,安静极了,叶铭走到桥中间,翻过护栏就跳进了东江。
叶铭不会游泳,她原想跳进江里很快就结束了,但过了很久很久她还在江里漂。有沙船来了,螺旋桨搅起的浪将叶铭一次次扯了进去,她被呛得难受极了,而终于有工人看见了她!
船上的工人将叶铭捞起,用力的挤压她的腹部,喷出好多水来。后来他们又将她带到工篷给她熬了姜汤喝。第二天早上一个工人骑了自行车带着她回到镇上,这个师傅并没有提出将她送到住处,他一定是知道姑娘不愿意这样。
谁能说他们是粗人呢?
“以后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师傅这句话让叶铭百感交集。
三、
曲丹艳怀孕了,这让杨问如临大敌!
“你说怎么办?”杨问问曲丹艳。
“你说呢?” 曲丹艳娇嗔的说,结婚的意图明摆着。
“结婚太早了。”
“人家象你我这么大孩子都能跑了。”
“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这么早就……”
“你说怎么办?都快三个月了。”
“这样吧,你先把流产做了,我们等两年就结婚。”
“你说话算数?”
“明天你就搬过来住吧。”杨问认命了。
二人小日子正式开始,闲置了很久的高压锅终于派上用场,两人出双入对的也不再避讳。作为男人,杨问深知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但在内心他何尝不为自己种下的苦果后悔不已。
这天,杨问下班了,曲丹艳还没有过来,他于是亲自动手开始做饭,天儿热,他想做点稀饭,于是舀了一盒子米在高压锅里掺了大半锅水开始煮。
过了十分钟,他关了火,气孔丝丝丝的喷着气,杨问拿掉那个顶子就开始开锅盖,就在打开的一刹那,杨问觉得不是他打开的,而是锅盖自己被热气冲顶开来,锅盖弹起,连同滚烫的稀饭扑到他胸口,杨问顿时口吐鲜血!
杨问被送到医院后渐渐人事不省,还好年轻体壮,很快便挺了过来,接下来多亏了曲丹艳无微不至的照顾,杨问非常感激,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爱情可言,但这种体恤与照顾给人带来的实在感似乎也一样能维持彼此的关系。
杨问这次是真的认命了。
出院后不久,杨问也荣幸的被提升为了正科长,正与副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待遇是大大的不同,这意味着杨问年纪轻轻就有好日子过了。曲丹艳当初看上他只是因为他健硕的外型,而今锦上添花的还过上富裕的日子,心里自是美不胜收。
在别人看来,这小两口实在是前世修了福,美满的姻缘向来是人们奢求不来的东西,周围的人哪个家庭没有缺陷?要么日子拮据,要么男人嫖赌,再就是老婆肥胖丑陋。居家过日子,不是吵就是打,要不就是横眉冷对。一塌糊涂的婚姻令人颓废而堕落!
杨问内心另有所想相比起这些来是多么微不足道。
四、
自杀的阴霾早已经远去,叶铭跟秦山林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叶铭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秦山林,在她看来,自己有时候是很难理喻的。在美妙的爱情里,叶铭第一次在内心希望改变自己,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她要以一种健康而积极的态度去面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因为秦山林已经提出让她离开广东去千岛湖一起生活了。
叶铭买了很多跟心理健康有关的书,也看一点禅,试图对心态有一个良好的调试,但是她发现,当她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时,看这些就没有什么用了,于是她总结出来了,只要心情愉快,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夏天就快过去的时候,叶铭又来到了千岛湖,再看到那张英俊而亲切的脸,心里无比快慰。这一年她20岁,秦山林22岁,都正值身体和内心冒着火的年龄,庞大的宅子里就住着他们俩,任由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
叶铭的肚子一天天就大了起来,到医院查时已经快四个月了,说是只能引产了。“引产”是什么?跟流产不一样吗?叶铭没好问医生,但她想起阎英飞原来做过护士,可以写信问问她。
英飞回信详细给叶铭讲解了“引产”,正如上了一堂科普课,并且宽慰她让她不要太紧张。
因为还没有结婚,而且母亲今年刚过世,所以秦山林对家里瞒得很紧,拖了这么久才去检查也是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情。
而现在看来是一定要解决了。秦山林车祸手术以后,手臂里的钢筋一直还没有取出来,他想以这个为名顺便把叶铭的引产做了,即便这样也不能在千岛湖,因为认识人多,所以他带了叶铭去更远一点的另外一个镇上去做手术。
一起做手术,谁也照顾不了谁,不论是秦山林的抽取钢筋还是叶铭的引产都是极需要照顾和安慰的,而他们就这样各自承受。叶铭在注射了药物后就要临产前的两个小时剧痛难忍,吵着要把肚子打开取出来!对叶铭来说,身体这样的痛似乎都还要稍微其次,心里的委屈才真正令她心酸,在胎儿流掉之后很长时间她都没有说话。
这种酸楚和委屈再也没有恢复过来,叶铭提出要回家。
也许秦山林是太年轻了,也许他的确缺少一点爱心,不论是语言上的安慰还是身体上的照顾,他都非常欠缺,这让叶铭感到他可能仅仅喜欢跟她的交欢而并不真正懂得爱惜她。车祸断手对他,一样是大事,可能他也同样觉得没有感受到来自于她的疼惜吧。不知道。总之,这所谓的感情已经变得非常苍白了。
秦山林下跪挽留她,这更令叶铭看轻了他。怎么可以轻易下跪呢?
牛一样固执和坚决的叶铭说了要走那就一定是要走的,除非她自己改变主意,否则外因是不起作用的。
对如此不通情理的女人,秦山林火冒三丈,他一挥手将她扇了个趔趄,叶铭的嘴角流出血来。看电影的时候演员都是以嘴角出血来表示受伤的,以为那是作戏,原来,一巴掌打脸上,牙就是会出血的。
事情已然如此,去意更坚!
秦山林带着叶铭坐上了去岭后的船,船从千岛湖上过,叶铭曾从这来路来寻这心爱的人,如今却要走了,要离开的还是这个人。
从岭后坐上去金华的火车,到那里再去乘回川的火车,上了回川的火车就永远跟想离开的人别过了。
火车是晚上的,白天,两个人还在金华拍照片吃小吃,本来是分手,却弄得象出来旅游似的,叶铭甚至很高兴,看见她这个样子秦山林又挽留了几次,但没有用。
晚上,他们坐在候车厅,临开车时间越来越近了。秦山林不再说话,他想,已成定局了。叶铭也没有说话,她马上就可以结束这些烦恼了。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马上要检票了,秦山林开始说一些“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客套话。而,叶铭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
“不走了。我们去退票!”秦山林拉上叶铭去了退票窗口。
五、
春节就要到了,秦山林的朋友鲁成跟聂冬倩也要结婚了,他们请秦山林跟叶铭做伴郎伴娘。在村人们看来,秦山林他们俩就象金童玉女,而他们的爱情也被朋友们当作佳话来传,能让这一对儿给自己的婚礼增彩,朋友更添一份高兴。
繁华和喧闹的婚礼下真的就是幸福的人儿吗?他们这被当成传奇的爱情尚且千疮百孔,还有多少婚姻里的人享受着真实的美满?爱一个人究竟是去伤害他还是在乎他?真正的爱应该是相互体恤而疼惜的,让对方受伤和痛苦还是真爱吗?为什么在一起不能好好的,而总是要弄到身心疲惫?如果婚姻都是这样,那婚礼不应该是喜庆的,却应该象葬礼般悲切,让新人知道,你们的痛苦就要开始了,你们是否真的想好了?
某仁兄嗜赌嗜烟,烟日一包,麻将日三圈,近来逢赌必输,逢输必惨,薄弱工资疲于支持,以至山穷水尽之田地,且忧心身体每况愈下。
这一日,某仁兄遂立誓戒赌戒烟,信心十足,为表心志,于房间墙上大书戒赌豪言,戒烟壮语。
上曰:发誓戒烟
下曰:立誓戒赌
岂料三日后,某仁兄烟瘾发作,自控不得,食言复抽,一番腾云驾雾之后,后悔非常,是夜于墙上补上数字——发誓戒烟(暂缓执行)
五日后,某仁兄技痒难受,恰逢友朋来访,人数凑齐,某仁兄违背了所发之誓,一番搏斗厮杀之后,损失惨重,非常后悔,是夜于墙上再补数字——立誓戒赌(笑话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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