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变　　第一部　（裸奔年代）

　　　　　　　　　　　　　　　　　〔免责声明〕

　　　　　　　　　　　　　　牛虻文化腥文发布会现眼现场

　　　　　　　　　　　　　　　　　　2222年2月22号

　　猪吃人：现在请老赖同学发言！大家呱唧呱唧！

　　老赖：免责声明：

　　豆腐嘴刀子心：我靠了，我说老赖同学，你发言说的字能不能TMD大一些啊！

　　老赖：这个…　…，俺是跟某著名烟草公司学的。它们在烟壳子上面都用这样大小的字写着“吸烟有害健康”，俺是活学活用，现学现用。

　　吃饱了饿得慌：I简直TNND服了U!　老赖你继续吧！

　　老赖：免责声明：出现在〔裸奔年代〕和〔初萌少年〕...　...中的所有人名，地名，事件（包括谐音字，近音字），都不是出自老赖之手。而是老赖雇用的100亿只大猩猩连续100亿年敲打100亿个键盘之后，随意抽取的一份文字，这份文字如果和某人的经历产生惊人的雷同，那纯粹属于巧合。这种巧合的概率远远低于大乐透特等奖，老赖建议您马上花费2元钱投资大乐透，有99.99％的概率赢得特等奖。我们伟大的祖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雷同雷人雷倒同人的事件层出不穷，请不要自寻烦恼对号入座。

　　隔壁阿三：我倒！老赖你丫的口气真重口味，放气怎么和那个什么部差不多啊？

　　老赖：友情提示：和天朝“崴脚部”差不多，它们的崴脚辞令是老赖穷其一生难以学到的境界，能够望其项背足矣。

　　国营全职临时工：你说话真JB啰嗦。我就和吃了一只河南省驻马店市养马场的马老三用河南省驻马店市马肉火锅店的死马肉泔水熬制的地沟油炸熟的刚吃了河南省驻马店市养马场的马粪蛋还没有消化的屎壳郎一样，恶心死了。

　　猪吃人：说得好！还有人类和非人类发言吗？

　　来自水星的火星人：我用火星语言表达我们水星人对“有关部门”的诚挚问候：发Q!　草泥马！　马勒隔壁！　丢你老姆个嘿嘿！

　　猪吃人：太棒了！现眼现场发布会到此OVER!古德拜了您呐！

　　　　　　　　　　　　　　　　嬗变　　第一部　　裸奔年代

　　　　　　　　　　　　　　　　　　　　　序

　　　　　昨天，逐渐远去；今天，也必将成为历史；明天，心怀期待…　…

　　先温习几个老名词：（按照出场顺序）

　　1， 三青团：隶属国民党的某级组织。

　　2， 家庭成分：不是指家里有几口人，而是指是地主，富农，贫农等社会地位，曾经很重要。

　　3， 大胡子：特指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重要人物。

　　4， 包谷:就是玉米，也叫苞谷，玉蜀黍，苞麦，苞米，棒棒，棒子，棒槌等，南北方叫法不一样。以前是人类的主食，现在某些地方是猪类的主食。

　　5， 地瓜:就是红薯，山药蛋子；不是南方那种白色的可以生吃或炒菜吃的地瓜，也叫土瓜。

　　6， 四人帮：指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所结成的帮派。

　　7， 公社：不不不，90后和90后后们，你理解错了。公社不是公系氏族社会的简称，和母系氏族社会没有任何对应关系的。公社就是一个级别行政单位，相当于现在农村的乡镇。

　　8， 社员同志们：和现如今的农村村民一个意思。

　　9， 育红班：也是老早就过时了的叫法，就是幼儿园，或者幼稚园。

　　10， 补丁：这个和电脑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就是一块布。过去指的是衣服破了找块布补上；现在故意把衣服弄破补上块布，看起来一样，实质大不同。

　　11， 公安：警察。

　　12， 抬杆：北方的一种农具，类似于犁，几根木杆，下面有犁刃，靠人力耕地用。

　　13， 勾级和保皇：流传山东，东北等地的扑克牌玩法。也叫够级，打老保等。

　　14， 双职工：指夫妻二人都是城市户口，那个年代每月都有固定的工资粮票肉票布票等的供应。也是农村人得红眼病的原因之一。

　　15， “粉碎八年，勾引尖牙醒”：北方人学唱粤语的《霍元甲》歌曲，原词“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16， 火笼炕：一座用来繁育地瓜苗种的建筑物，繁育苗种时期内部温度较高。

　　　　　　　　　　　　　　　　　　（一） 裸奔

　　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了一些家庭内幕。

　　跟着伯父住在黄海边农村的奶奶很清白，但是因为爷爷加入过国民党三青团，并且跟着爷爷的年轻的后奶奶竟然是隐藏很深的国民党高级特务。当部队大老远派人来我们山东的这个村里深入调查老爸家庭背景，并且揭露出这些复杂的家庭成分后，这导致老爸的军旅生涯只进行了两年就被迫退伍了。老爸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要知道，军队之所以派人专门调查，是因为老爸在部队表现好准备提干呢。

　　1970年，老爸与老妈在一间低矮局促的三间石墙草顶小房子结婚，隔年三月份我出生了。

　　最早的记忆是三岁多的时候，老爸领着我，去了生产队的一个大房间，人都走光了。满墙都是大胡子们的大相框大照片，满墙都是花花绿绿的纸，写着大大的黑字，画着红红的大叉子。虽然根本不懂什么意思，那种莫名的恐怖气氛却一直印在我幼小的脑海里。

　　印象再深的是六岁多时候，我寄住在离家十多里地的姥姥家，去茅厕，没有蹲好，仰面跌进粪坑了，脑袋和耳朵撞到了墙，出了血。我跟挨杀的猪一般嚎叫大哭。姥姥和三舅妈急三火四的用一床破毛毯兜着我往医疗站跑．据说我一路的嚎叫和满身的粪臭很快传遍了全村。唉，他姥姥的，丢人都丢到姥姥村了。

　　我小时候的家在一个窄窄的小胡同，南北向，最南边拐进一个更小的巷子最里面一家。春天的堂屋泥巴地面一直潮乎乎的，夏天密不透风的闷热，冬天阴冷阴冷的。不过这对调皮捣蛋的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因为这条小胡同里，和我同龄的还有阿胜，阿亮和英子，家里状况都差不多，我们贪图的是每天怎么疯，怎么玩。

　　阿胜，虽然和我们一样也是吃些包谷饼子地瓜干，但是他吃到肚子里面就长肉，自小就壮实，自小就力气很大，但是超级笨，简直大笨蛋一个。这么说吧，笨的程度估计没人信．他直到小学五年级临近毕业，只会10以内的加法，还要扒拉两只手才行，10以内的减法他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学校实在没办法了，校长特许才同意他小学毕了业，拿到了人生的最高级的一张盖着红戳戳的学历证明。阿亮呢，个头不高，眼睛贼亮，鬼点子很多，是我们的军事。英子，别看小女孩一个，可泼辣了，爬树，翻墙，掏鸟窝，假小子一样。至于我嘛，因为生日最大，自然就是总司令了。

　　四个小鬼头长到了六七岁，真是到了狗也嫌的时候。小胡同老奶奶家的梨树从开花那天起，就被我们盯上了，终于挂果了，长到杏子那么大的时候，我们趁着老奶奶外出就开始下手。英子望风，阿胜蹲下搭人梯，阿亮爬墙摘小梨子，我接应收果子。得手后躲到草垛里，苦涩酸甜的梨子很快就下肚了。然而结局都很惨，被老爸老妈揍红的屁股一直疼了三天。据说泄密的原因是我们撤退时候跑得太快太慌乱，引起了小胡同邻居的警觉。惨痛的经验教训啊，下次作案后一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撤退。

　　至于逢赶集偷西瓜桃子苹果被人逮个正着，下河抓鱼摸虾湿了衣服丢了鞋子，给拖拉机拔气门芯放气，这都不算大菜，懒得啰啰嗦嗦，反正做的坏人坏事多了去了。

　　那时候正是“四人帮”垮台的时候，而我们这个小团伙刚好也是三男一女，坏事做尽，人烦狗嫌，于是“小四人帮”的荣誉称号不胫而走。

　　然而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小四人帮”集体被抓了，被收容了，值得庆幸的是同时被收容的还有好多人。收容我们的单位是村里小学。

　　最让我们生气的是，我们团结一致的“小四人帮”竟然被活活拆散了！我和英子在一个班，阿胜和阿亮被隔离到别的班了。虽然不能在同一个教室里面听课传纸条抄作业，但是放学后的时间我们还是可以横向联系，放学后的传统娱乐节目一直是躲猫猫，画圈丢石头，骑木马。

　　不知不觉，转眼间我们升到三年级了。

　　夏天，是我们最喜欢的季节。天热得流油有什么好喜欢的？嘿嘿，我们可以去大海游泳啊。

　　一天中午，我约好了阿胜，阿亮，午饭后马上背着书包去海边玩。对了，这样的事我们才不会约英子的。其实我们早就不和英子来往了，早就不屑于和她说话了，尽管我觉得英子的眼睛很好看，英子的小酒窝很好看，英子的头发很好看，可是她是女生，我就是憋着气不和她说话。女生和我们男生不同的，怎么可能一起玩啊，这绝对不行！

　　三哥们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奔向大海，路边草丛的蚂蚱今天的运气真好，树林里烦人的知了今天也是好命，我们只不过寻摸到一块包谷地，顶着大中午的辣日头，顺手帮忙辛苦的摘了几个嫩包谷而已。要知道，游完泳会很累很饿的。

　　夏日的大海，是我们的天堂。早就聚集了许多的半大孩子了，海边浅水区一片欢腾。我们边跑边脱了个精光，把衣服随便用石头凉鞋压在沙滩上，就开始一起撒尿，双手拢起接住热乎乎骚呼呼的尿，涂抹到肚皮上，这个土办法可以防止凉凉的海水浸出毛病，这是一直流传在我们海边孩子中的绝密秘方。伴随着兴奋的不成调调的叫嚣，我们扑进了大海的怀抱。大海真好啊，炎热的夏天远去了，炙热的太阳也拿我们没办法，凉爽的海水冲去了一身的臭汗，甚至被蚊虫叮咬的地方也被咸咸的海水治好了。大海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我们比赛游泳，就是狗刨，其实连狗刨都算不上，水浅，虽然两只手在水面划拉，但是两只脚却还是蹬着沙地；我们比赛赶海，手脚并用，扒拉开水底波浪状的沙子，很快就会捡拾到蛤蜊，海螺，五角星，甚至会被螃蟹夹住手指脚趾，引来一阵夸张的救命声；我们比赛潜水，其实就是撅着屁股把头浸到水下，看谁闷得时间最长。玩累了，就跑到沙滩上，用烫呼呼的沙子把自己埋起来，装作睡觉的样子，还打着震天的呼噜。终于玩够了，我们就开始准备加餐的材料，找螃蟹洞，顺着洞口一直挖下去，不一会一只只肥肥的螃蟹就被抓到瓶子里了。

　　游完泳，真的很饿啊。带着抓到的螃蟹，还有那几个嫩玉米，我们找到一处避风的田边地沟，挖坑，支起薄薄的石板，放上螃蟹和玉米，底下点火烧烤。虽然没带盐，更没有味精酱油酸醋芫荽花椒的调料，可那连壳一起嚼碎下肚的螃蟹香味，那嫩玉米一咬就冒汁水的甜味，那闹哄哄你争我抢的场面，至今难以忘怀。

　　吃完了，看看偏西的太阳，隐隐感觉不妙了，几个人匆匆往学校赶路。刚进校门就感觉不对头，静悄悄的。再细瞅瞅，有的班级门口有被罚站的学生。坏大事了，下午已经上课了。硬着头皮轻轻地敲敲教室门，班主任老师出来了，二话不说，用指甲在我的胳膊一划拉，一条白线！这是老师们检查是否洗海澡的手段，海水盐分大，皮肤表层会留下细小的盐粒。老师丢下一句话“门外站着去！”。完了，我看到阿胜阿亮也在他们的教室外罚站，不用说，所有被罚站的学生都是洗了海澡的。顶着火热的太阳，不一会我就晒得汗流浃背了。没想到，接下来的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处罚。

　　终于，下课的铃声响起来了。喇叭里面传来校长的声音：“各位老师同学注意了，马上到小校园集合。”十多个热爱大海的学生被老师带到了小校园，在众多学生前面站成一排，低着头接受他们的瞻仰。兴奋的学生们呼喊着涌动着，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们这些倒霉蛋。校长训话，刚开始无非是私自洗海澡的危险性啦，每年大海河流都要淹死人啦，旷课逃课啦…　…校长最后的一句话让喜欢大海的孩子们脸色瞬间惨白：“为了教书育人，惩前毖后，决定对他们进行脱光衣服游街！”游街，天啊，什么是游街啊！我看到过的，都是些犯罪的人，胸前挂着画个大叉子的牌子，什么杀人犯强奸犯贪污犯，五花大绑，由执枪的民兵压着在村里游走，接受着村民的唾骂和口水。我的腿都感觉软趴趴的了，大脑也空白了，简直吓傻了。脑子有个念头一闪，千万别给英子看到啊。

　　所有人都是极其不情愿，脸色忽白忽红，手脚哆哆嗦嗦。可是，压力太大了啊，校长下最后死命令了啊，没办法了，已经有人顶不住开始脱衣服了。我眼角快速扫描了一圈，老天啊，怕啥来啥，我看到了英子那怯怯的瞟过来的眼神。我羞愧难当，总司令颜面扫地了。无路可逃，也无地缝可钻，只好慢腾腾的脱衣服。终于，十多条赤条条的完全没有长熟的小男子汉们弯腰驼背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仅仅用自个脱下的衣服遮挡着最关键的连毛都没长一根的一只小鸟。校长根本不给情面，命令所有人把衣服双手举过头顶，绕着校园转一大圈。于是，小鸟们完全解放了，随着主人的行走也欢快的蹦跳着。我心里暗暗骂道：什么破鸟玩意儿，我都快哭出来了，你还跟着晃荡起哄，真不给我面子。围观的学生们出奇的安静了下来，默默的看着我们这群耷拉着脑袋的游街者，没有了先前的喧闹。他们怎么了？看到同类的遭遇也后怕了吗？

　　裸奔，是个新鲜玩意吗？小哥我早就玩过裸奔了，只是我是被裸奔，与后来那些激情四射裸奔在大学校园，足球场的同行们有所不同，大不同。

　　脱光游街的事，很快就过去了，在那个年代也根本不算个啥事，学生们当作笑话看待，连家长闻听了也是一笑了之。

　　升入四年级之后，国家好像发生了许多大事情，记得最清楚的是田地要各家各户自己种了。

一、松江河•松香河•安楚香贡山（阚世良）

　　（一）

　　很多抚松县老人都知道松江河原名是松香河，可若进一步追问松香河的“香”气由来，恐怕多数人就回答不上来了。

　　在《长白山江冈志略》一书中，留下这样的记载：“松香河，源出老旱河……土人云，数年前，吉林将军每年派员带人采大字香至此，以备供差。按，河两岸产大字香，较他处特多。查香木本：状如矮松，高不足二尺，枝黄实红，气味清馥异常。谚语南檀北松，即指此香而言。焚之可以除湿气、杀毒虫、避瘟疫、清脑筋。余过河上，采香掷野火中，其香味之厚，殆过于檀云。”

　　书中所说的“南檀北松”中的“松”应是指“长白山崩松”，又叫“北沉香”，是生长在险峻的石砬子上的珍稀树种，香味浓郁，是制作家俱和艺术品的上等材料。据说，民族英雄杨靖宇的遗体在1954年重新下葬时，靖宇县委组织十多人历时二十多天时间去深山寻找崩松，为的是给将军作一副好棺木。

　　松香河的“大字香”是指崩松的香吗？绝不是，这里的“大字香”指的是可作祭祖祭神之用的一种植物香料，崩松虽可制香，但它的主要用途不在于此，也从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它是贡品。刘建封不了解满清宫廷用香典仪，他把两类性质不同的物品混淆在了一起。

　　发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香文化是与茶文化并列的高雅文化，满清入主中原后，香文化更是融入了独特的满族文化信息。史料记载，满洲八旗祭祀，不象汉人用炷香，他们用的是一种薰草，俗称“鞑子香”，是由长白山的一种植物加工而成。除“鞑子香”外，还有许多别名。比如学名叫野杜鹃，又名迎春花、干枝子梅、年息香、年祈香、安楚香、砬子香、一路香等，朝鲜族则命名为金达莱，也就是映山红。

　　郑重场合下，满族人多用安楚香或年息香、年祈香等加以称谓。“安楚”的含义源于金代“按出虎”一词，是“金”的意思；“年息”也是“金”义，源出于清代“阿勒楚喀（河）—阿什（河）”一词。

　　满族祖先很早就发现了它的药用价值，初时用它当茶饮，后碾成碎末制香敬祖，沿续至今。

　　黑龙江志稿中记载：“满洲人家祭……所用香皆自制，谓之年息香。香木产山谷石崖上，叶色浓绿，开红花，开花时香满山谷，立秋前采取。花叶阴干研为细末，烧之香气极佳。”

　　敦化岗子村也有唱年喜花歌、敬祖祈福的习俗，还过上了年喜花节。据《敦化民俗志》记载：早在清中时期，额穆赫索罗旗人就有折花口唱诵满族花儿歌谣，晒达达香祭祖祈福之俗。敦化市山杜鹃有两种，一种是早春山杜鹃，开花较早，当地人称为映山红，满语称为衣日吉纳。一种是年喜花，当地人称为鞑子香，达达香，满语称为安楚鲜。每当年喜花盛开时节，满族男女老少、姑娘、小伙子们就上山采撷，互相馈赠，表示美好的祝愿。岗子村附近的沙河，在《长白山江冈志略》里有记载。

　　在满族神话中，烧年息香与“阿浑年息”神有关。远古时代，混屯未开，神魔大战，“阿浑年息”神用香味驱散了恶魔耶鲁里的魔气。于是在人间，能使用年息香与神灵沟通的人，就是萨满。

　　还有一则关于“天池”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每逢七月十五这天，长白山上必有天火喷吐，浓烟滚滚，日吉纳格格挺身而出，战胜火魔，升上天空成为七仙女，而火魔喷火的山口变成天池。高居天庭的七仙女思念家乡，从空中撒下无数的日吉纳花籽为百姓除灾治病。日吉纳在满语中指野杜鹃。

　　满族人祭祀“敖东妈妈”时要唱送神歌谣“糜儿酒安楚香，敖东妈妈要回山喽……”

　　富察晨枫写的《满洲人的办谱与烧香》一文中披露，满族人在春节和办谱祭祀时要供祖爷牌位，根据姓氏不同，所供神祗牌位不同。祖一般供五处神位。第一位长白山神第二位佛多妈妈神都用汉香，第三位南炕“腓头神”，放香盒。第四位神是“敖杜妈妈”，即舍命救努尔哈赤的紫薇夫人（春兰），神位放于暗处，所燃之香为年息香。第五位神是“柳树神”，所燃之香为芸香。

　　满族采制安楚香的嫩叶规定须在旧历七月初七日前，因那时叶的香味正浓，各种鸟都躲得远远的，再加上长在高山之上，绝少野兽践踏，因此十分洁净高雅，不损神灵，符合萨满祭神的要求。

　　祭祀时，用秫秸棒挖出内瓤成空筒，舀上制好的年息香末撒在特制的长方形凹槽香炉碗里压平压实，用炭火由一头点燃，从左至右逐步燃烧。

　　这样看来，松香河的“大字香”实为“鞑子香”，是满族人常用的制香香料。之所以改为“大字香”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拥有满清官员身份的刘建封绝不会在书中用一个带有歧视性的词语给自己找麻烦的。

　　民国版《抚松县志》中对“鞑子香”有记录：常绿灌木，高一二尺，铁叶，春间就雪中开，淡红花色，灿烂可观，白山巅极多。对崩松也有记录：香柏俗名崩松，味最香，视为最贵重品，每以制箱柜，置衣不蠹制寿材经久不朽，为最上之木材也。

　　可是，从县志文字记载中根本就看不出“鞑子香”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都没有指出它的用途，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花草怎么会是清朝皇宫贡品呢？为什么抚松文化记忆中从没有人提起过这段传奇的往事？

　　（二）

　　从近年来吉林省陆续披露的旧存档案中，发现一个鲜为人知的史料。在东北，专供满清皇室采集土特产的山场共有五处即永陵龙岗官山、养贡鹿官山、四合霍仑贡山、藲梨贡山及安楚香贡山。清代二百多年里，长白山的安楚香一直是朝廷专用的上品香料，从未间断。采香贡务，专由将军衙门所属果子楼负责。即使在《辛丑条约》签订的1901年，朝廷谕令一切可食贡物永远停止呈贡，如鹿尾、鲟鳇鱼等都在停进之列，安楚香却属“仍进者”断不可停；即使在风雨飘摇的宣统末年，果子楼仍贡香700束。由此可见，安楚香在清朝上层统治者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尊贵。因其尊贵，许多其它采办事务可由地位低下的打牲丁去操作，唯独贡香采办事务必须由旗兵承担。每年，两名采香官率三十名采香丁风餐露宿几个月，前往长白山采集安楚香贡品，采摘时必怀敬畏虔诚之心，集体高唱《采香歌》，举手投足间包括言语都需洁净，谨遵敬神大礼，绝不敢有丝毫亵渎怠慢。这种场景持续了二百多年。

　　从旧档记录可知，采香丁们要采的香可不是随便在哪都能采到的，“产香之处，一名蛤蛄河，一名打牛沟，两处相距二百余里（此处存疑），俱在长白泊佐近，绝无人烟之处……唯此之处，绝无产香之区。”其中的“三道松香河接长白山之北坡，峻岭崇山，树木森密，阴崖积雪，经夏犹存。全赖荒甸弱草之中，产大小叶安楚香一宗。”

　　据北京大学哲学系王钊学者的研究，他们要找的安楚香是一种宽叶杜香也叫“七里香”，文献明确记载这种香料产于长白山，而且仅“产于山顶之阴十里许，蔓生坡麓三、四十处，不与众木杂，其高尺余，他处皆不产。”这就大大提高了这种香料植物的神圣性和珍稀性，采集安楚香的山称之为贡山，它的大致位置在老松香河与三道松香河之间，东西约二十里，南北五十里。

　　估计满清入关前，萨满都是用这种香去与神交流，接受神谕。但在入关后，由于满清精英们远离长白山，过去的鲜活记忆已渐模糊，且长久以来满族萨满祭祀仪式一直都是口口相传，祭祀所用香料到底什么模样从来都语焉不详，为了保存下记忆，在乾隆年间，皇帝命汉族宫廷画师余省绘制画册《嘉产荐馨》，详细描绘了四种原产东北的祭祀所用香料植物，画中题名是白茅香、排草香、藿香和芸香。画册正本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王钊学者认为这四种植物依次是杜鹃花科宽叶杜香、细叶杜香、兴安杜鹃和疑似杨柳科的白背五蕊柳。他认为前两种就是需到长白山深处采集的大小叶安楚香贡品。当然两者相比，最珍贵的还是宽叶杜香，可是产量太少了，远远满足不了清廷需求，就算加上细叶杜香还是不够，实际上，清宫内务府还要收集配备产量更大的兴安杜鹃等作代用品，不过这样长此以往，在民间，人们已将真正名贵的安楚香与普通的兴安杜鹃混为一谈了。

　　《长白山江冈志略》无意中留下的记载为寻找宽叶杜香产地提供了线索。在旧有档案中，提到安楚香贡山的具体位置时，总要讲在濛江州境内，后来的学者就想当然地认定就是今天的靖宇县（靖宇县原名濛江县因纪念杨靖宇改名），岂不知，抚松县在未建县之前，也曾归属濛江州管制，濛江州和濛江县是两个地理范围不同的概念，因此神秘的安楚香贡山应该就位于今天抚松县松江河镇的境内。

　　从旧档案中得知，安楚香贡山是立有贡山碑的，但至今没有发现，碑的下落已成历史之谜。不过我们还是能从有关文献资料中找到端倪，锁定大致位置。

　　旧档案记载，从吉林城到产香的贡山，要乘船沿松花江逆流而上，到两江口地方登岸进山，一路经榆树河子、黄花松甸子、万利河、蒲春河、细鳞河，方到产香的贡山松香河，约计七八百里。这些地名都能在抚松老地图中找到，榆树河子是今天的榆树村，黄花松甸子是今天的兴参镇。万利河是万两河即今天的万良河，《长白山江冈志略》中有：万里河，源出平安岭，下流七十里，入松香河。蒲春河在今天北岗镇内，蒲春是满语意为“马口鱼”，细鳞河是今天泉阳镇的小细鳞河。小细鳞河尽头西侧的钎字号极有可能是采香丁们落脚之处，也是贡山标识点，钎字号满语意为“金扎”，即附近有小山的意思。

　　产香两个重要地点：蛤蛄河（也有写作蛤蟆河，《长白汇征录》里记：蛤蛄，形如螃蟹，前爪甚长，尾短而细，如蝎虎状，味美可食。民国版《抚松县志》中记为虾蛄俗称喇咕，而蛤蟆是青蛙的俗称）与打牛沟，也可从抚松老地图中搜寻。老地图中有拉古河与大牛沟，恰位于老松香河与三道松香河之间。怀疑蛤蛄河应是拉古河，而打牛沟无疑是大牛沟，查抚松县地名志，大牛沟长25公里，宽2公里，沟内有松、桦、榆树，沟底平坦，多青苔，有一条小溪流过。牛为满语，意为青苔。拉古河后改名蝲蛄河，发源于大碱场东南七公里处，向西流入三道松花江，因河内多蝲蛄得名。碱场名源于满语，意为沟内有“三道眉鸟”。三道眉鸟学名三道眉草鹀，别名山麻雀，喜栖于明亮的丘岗有浓厚的杂草，并稀疏地分布着小柞树、小松林、小桑树的地区。老地图中，拉古河附近还有一处地名：靰鞡草甸子，接三道松香河，这些同前文对贡山的环境描述很相似。

　　档案中还有这样的记录：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秋末，采香官喜庆（从名字中也能看出采香要遵循讨口彩，图吉利的禁忌）采香归来报称：三道松香河从来为产香之区，二道松香河为晒香之处，现闻听猎户刘春惠、吕成金说，有垦民报领此段荒山，似此久后人烟稠密，难免不无蹂躏，势必无处采捕，实与贡物大有关障。省署立即责派蒙江荒务局出员“查明四至，绘图详报”。查勘后报告的说明是，猎户刘春惠实名刘翰华，已居三道松花江（疑应为三道松香河）多年，素性强梁，在放荒及治安等事上常生阻力，所说多有不实。查验香厂旧址，四周晒香处，东南斜径到老松江河源约有百里，东北斜径亦有一百三十里，足敷采晒香草之用。省署批复：“将采晒贡香处所划清四至界限，立碑封禁可也。”“札到该处，即便遵照办理毋延。”从呈文中可清楚看出，东至分水岭，南至老白山根，老白山是长白山的另一称谓。

　　从抚松县地名志和松江河镇地图中，居然找到了一处名叫“刘汉花小山”的地方，可以大胆推断，刘汉花是刘翰华的谐音，1909年前后，参户刘汉花在山前培植人参，故称刘汉花小山，参户刘汉花就是猎户刘春惠，他绝不会想到，他这样一个普通小民的名字居然会堂堂正正出现在省署档案中，甚至有可能上达天听，更不会想到，以他名字命名的山脉会成为日后定位安楚香贡山的关键所在。刘汉花小山现归池西区管辖，是那片区域海拔最高的地方，山上长有杨、桦树。

　　也许，刘汉花小山就是安楚香贡山的一处，至少安楚香贡山就在那一带。不妨设想一下，如能在山上发现贡山碑，或找到了解情况的刘汉花后人，安楚香贡山位置之谜或许就能解开。

　　《长白山江冈志略》还留下了两则与松香河有关的故事，丰富了安楚香贡山的神秘之感。一是讲一个叫宋十八的人去松香河采香时被一巨人掳走的奇闻异事。另一个是讲距松香河不远处有一葛藤山，俗名锅撑山。有一姓程的放山人，伏在山上一奇异的白色蝙蝠身上，结果被带到很高很远的地方，一直飞向了天界。查《奉天通志》卷八十四可知锅撑山就是今天的果松山，现为长白山国际度假区滑雪场。

　　（三）

　　古人把焚香视为君子四雅之一，且位列四雅之首。传统社会中，香文化曾广泛流行于统治者及文人之间，中国名著《红楼梦》中就有大量有关香文化的描写，从元妃省亲一段可一窥宫廷用香的礼仪，如元妃所到之处，有专人“金销提炉焚着御香”，“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元妃进入行宫后，“但见庭燎烧空，香屑遍地……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至于贵族生活中的香描写更是通过主人公贾宝玉的感受贯穿全书，香飘四溢。

　　可是随着近现代社会走向动荡，传统文化的衰亡，满清政府的覆灭，香文化一度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归于沉寂，只限于烧香拜佛的庙宇活动之中。近年来，伴随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传统文化的复兴，追求闲情雅致的慢生活、静生活成为一种时尚，香文化不仅得到恢复还焕发出新的活力。

　　众所周知，支撑起茶道文化中的茶叶精品大红袍，公认正宗的仅是九龙窠岩壁上的那几棵，最好的年产量也不过几百克。1972年尼克松访华时，毛 赠送他四两大红袍母株茶叶，尼克松不懂，觉得中国领导人太小气，周恩来后来向尼克松解释说， 已将“半壁江山”赠送了，闻说尼克松听后肃然起敬

　　长白山脚下的贡山安楚香就是香中极品，类似于九龙窠大红袍在茶叶中的地位。如果贡山之谜最终能够得到揭晓，那就证明抚松县不仅是人参之乡，还是满洲香道文化的重要发源地。抚松人参为满清迅速崛起奠定了物质基础，抚松安楚香则为满清定鼎中原奠定了精神基础，因为满清之所以能够兴盛，至关重要的大事就是如何凝聚分散的部落，而其中关键性一环就是要看萨满能否顺利通过焚香等一系列仪式达到入神状态。如果真能在抚松县境内找到曾在满族发展史上占重要地位的极品宽叶“七里香”，并依古法恢复制作香料，那必将是香道文化的一大幸事，更是萨满文化研究史上的一件盛事，也会为吉林省贡品文化、抚松文化乃至长白山文化研究增添新的内容。

二、童年那些和水的故事

童年那些和水的故事

　　子牙

　　2005年6月18日

　　引子

　　今天在qq上遇到研究生同学，问我，“在加班？”我说是啊。又问，“最近上校友录了吗？”“上了，我re了一下的。” “今天是我们离校一周年的日子。我准备在上面写一个周年纪。”我说，“啊，我都忘了，没想起来，亏你提醒了，我一定上去看看。”同学就说，“我知道你的文笔很好，我只能讲点想说的话。”我急忙表示谦虚，说自己的文笔并不好，同学当然不信。这本来也是实情的，上学时我喜欢做数学题，一挨到写作文头就大了，不过居然也挺过来了，真是奇迹。上班了，再不用考试了，当然也不会写作文了。

　　可是，人就是不能被表扬。一表扬，就难免有些沾沾自喜，并有些蠢蠢欲动了。

　　是的，毕业已经一年的，但是那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同时，也多亏了学校后勤的宽松，老师们可以出租自己的房子来补偿微薄的工资。我也得以住在学校里，还可以每天呼吸学校自由新鲜的空气。看着那令人醉心的湖，心情就好起来，仿佛这湖还是我的。湖边的情侣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每次打湖边经过，不免要多看几眼，一边在心里美美地做做白日梦，与那可爱的梦中情人牵手在湖边。

　　看来，大学生活是不能回忆的了，因为太近了，我很担心这回忆疏远了她。

　　那就写写那已经有些远了的童年吧。我有些野心，希望靠了这回忆，把童年拉得近些。碰巧看了天涯上的《黄河故道旁的钓鱼人生》，得了写些东西的念头。当然，我唯一有信心的是，可以写得跟他不同。因为我们家的是小河，他们家的是黄河，远着呢。

　　吃了午饭，一边和一起加班的同事打乒乓球，一边胡思乱想，居然也以二比一赢了他，谁说过一心不能二用来着？

　　（一）

　　小时候，我们家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大概因为是渠江支流的缘故，小河叫着流江河。渠江是嘉陵江的支流，嘉陵江是长江的支流了。河流的名字，河流的源流关系是长大以后才知道的。对我们小孩子而言，管它呢，我们只叫它“河”。我们说“去河边洗澡”，“去河边钓鱼”，指的就是这条河了，附近再没有其他河。我们那里的习惯，到河边去洗澡，就是去游泳的意思。只不过，大家都不说游泳这个文雅的词语，说起来不顺口，听起来也不顺耳。

　　那是一条从山地上切出的河，河谷较深，现在估算来，大概有百十米。河床大约有二三十米宽。小时候，有一年发大水，河水满了，漫过河床流到上面来了。我们家地势较高，是淹不着的。旁边的一个村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涨大水对我们小孩来说，是件高兴的事。远远地可以看到白花花的水，好多年难得看到一次，好看得很。每天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村头去看水，到山上去看水，看水又涨了没。邻村有一户四周都被淹了，孤零零地在水中，很显眼。每次去看水，那是要首先看的。可是水再不上涨了，所以那房子终没有全淹。我们又看那些被水淹的树，有的只露出树梢，有的还有一大半截。去年发了场更大的水，只是我远在北方，没能回家，不能去看水了。家中的电话也断了，外婆家地势比我们家低，电话一样地打不通，家乡亲人的电话都打不通，这让我有些着急，与小时候看热闹的心境大不相同了。不过，水退去后，爸妈打来电话，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要是我们家都淹了，那还得了”。“外婆家呢？”“都好着呢，没事没事。”

　　这次涨水与上次不同的是，时代变了，人的脑子也活了，知道应该趁了灾情大干一场。涨水不用说淹了很多房屋，上面就有政策，灾区建房不必受耕地平衡的限制，可以根据需要建房，免一切土地税费。这是按需分配了。大家很高兴，都红红火火地干起来。按需建房有两种情况。普通人无疑是按需建房的，因为建房有成本，建多了没钱。有资本和门路的，也是按需建房，按赢利的需要建房。房子真如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给小城添了不少亮色。房地产的乘数效应一下子也显示了威力，砖瓦的价格噌噌地往上涨，可忙坏了砖瓦厂的老板。大货车已经开到邻县去拉砖了，我们村那几座荒废了很久的砖窑，已经重新翻建，规模还扩大了几倍。但不知建房高峰过后，这些砖窑还能挺多久。

　　（二）

　　小孩子照例是喜欢玩水的，一到夏天就想泡在水里。父母到了夏天，也总是有些额外的担心，三番五次叮嘱，“莫到河里去洗澡喔”。我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想如何在父母午睡的鼾声中，悄悄从后门出去，同了一群小伙儿溜进河里。

　　父母渐渐地也知道，腿是长在我们自己身上的，他们不可能整天看着我们，因此总免不了我们到河边去，也就默许了。父亲有时也随了我们一起去河边洗澡，这更助长了我们的胆子。

　　去河边洗澡，通常是在水里泡一下午。有时是带了鱼杆去的。我们那里产一种细长的斑竹，是做鱼杆的好东西。从后山上砍下来，用平时攒下的几张毛票买来鱼线和鱼钩，剥了高梁穗杆做浮子。每人一般都有两个鱼杆，有时候一个鱼杆上有两三个鱼钩，挂不同的饵。鱼饵通常是蚯蚓，有时是蟋蟀，有时是大蚂蚁，就是那种黑黑的大蚂蚁，也有用稻米泡大后做饵的。有时大人也来钓鱼，用猪肉块的饵，那是我们不敢奢望的。

　　到了河边，装了饵，把鱼杆插在岸边，就脱光了跳到水里，先泡好了再说。河中心有一块大石头，我们叫它“江山石”，一帮大小就围了它来“争江山”、“做迷藏”、“找东西”。

　　争江山时，大家先分成两组，再四处散开，然后冲向江山，抢先爬上江山，并将另一组的人推下去。其他组的人照例也会推我们，或者在水下拉我们下去。最后，谁那一组抢先全部占领江山就得胜。

　　捉迷藏时，先是一阵剪刀、石头、布，决出一个输家来捉其他人。这个输家就呆在江山石上，等大家都四处散开后，问“好了吗”，大家说“好了”，或者不吭声地就都钻进水里。他也钻进水里来捉大家。河水很清，可以在水里睁开眼睛，泳镜当然是没有的。不过，一般都是闭着眼睛。他捉住谁，谁就替换了他，重新开始新的一轮。

　　找东西，就是不论什么一样东西，先远远地扔在深水里，大家冲过去，从水里找出来，谁先找出来谁得胜。不过大家也是玩玩，赢家并没有奖品，那种赢家的得意就是好的奖品了。

　　（三）

　　在河里玩够了，就到岸上去钓鱼，照例是光着身子，什么也不穿。小孩子的，一点也不害羞。所幸的是，河边少有人经过。当然，也有女孩子来河边玩的，她们在下游一些，离得远远的，同了妈妈在那里洗衣服。

　　其中就有一个我喜欢的漂亮女孩，也常同了她同样漂亮的姐姐或妈妈来洗衣裳。现在想来，我很难确定，每天午饭后急着要冲到河边去，究竟是因为天热的原因，还是希望看见那位女孩在下游出现。有一天，我又听到那位女孩甜美的声音从下游飘过来。我的听觉当然好得很。女孩的声音夹杂在水流声、捣衣声和妇女们开玩笑聊天的吵闹中，如果女孩在那里，我就能听到。我于是从河中心浮到下游，经过洗衣处，希望能够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女孩。但是洗衣的那段河水却很急，浮在水上看岸边又有很多不便，我很快就浮过去了。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却清楚的听到了女孩清脆的笑声，仿佛来得格外的响，好像女孩看见了我，格外开心似的。

　　那样的下午过得尤其快，太阳很快就下了山，她们也洗完了衣服，我赶忙游到上游，穿好衣服。这样的日子，我也走得比往天早，其他小伙还在水里，我就一个人跟了女人们回家去了。我走路是很快的，两下就赶上了那个女孩。那天我碰巧在河里摸了个又大又厚的贝壳，就拿出来给女孩看。她自然赞叹那贝壳好看。那贝壳确实好，应该是在那河边能摸得到最大的了，我当时还在想，按照小人书里的说法，里面原来一定有珍珠的。贝壳实在好，我喜欢那女孩，但是也吝惜我的贝壳，终没有把贝壳送给她。

　　女孩同我上一个幼儿班，小学也一个班。后来一起升初中，还是同一个班。女孩的歌声很美，舞又跳得好。我的嗓门却拿不出手，手脚又笨拙，因此就觉得配不上她，只能暗暗地喜欢她。初中毕业后，我上了高中，她去读了幼师，然后就去了浙江海边的一个岛上当了老师，后来寒暑假回家还见过她几回。最近一次回家，父母就告诉我，她在那边成家了，已经有了小孩。我呢，还在这里独身一人，每每只在梦中会会心仪的女孩。她却一次也没能入梦，想来不禁潸然。

　　（四）

　　鱼不是那么好钓的，每次只能钓一两条，通常是很小而刺又很多的那种。晚上拿回家去，让妈妈放在做面条的锅里与面条一起煮来吃，也分一半给妈妈吃。妈妈照例喜欢吃鱼头，我则喜欢吃鱼尾。鱼尾的刺少些，吃起来爽口。我们那里晚上通常吃面条，应该是做起来方便的缘故。

　　除了钓鱼之外，就是在河草里摸鱼。每次大水退去之后，河草里会留下一些鱼来，我们便趴在上面，两只手慢慢合拢，然后猛的握紧，拿出水面，或者是虾，或者是鱼，或者是石头、泥浆和水草。还有就是翻开水退去之后留在岸边的石头，通常都有螃蟹在里面。我们对螃蟹尤其好奇。这家伙有八只脚，横着走路。我们就常常捉了螃蟹，放在沙滩上，好半天地看它走路。

　　（五）

　　这条小河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没上学的时候，夏天到了，每天照例是会去泡上半天的。

　　上了小学，夏天是要睡午觉的。我们那时候功课很轻，放学回到家，一会儿功夫就把作业写好了。当然是喜欢做数学题，不喜欢抄生字，枯燥得很，因此经常偷懒，就跳着抄。要抄五遍的就抄四遍。更不喜欢写日记了，老师却偏偏让大家写日记，很让人头疼。只能胡乱编些东西凑字数。作文更难写了，常常模仿了课文来写。二姑夫和三姑夫喜欢看书，三姑夫的小孩（也就是我的表哥了）也喜欢看，爷爷也常去借来看，我也去借来看。有时候，爷爷坐在门前看书时，我便站在一旁跟着看。不拘什么书，小说、连环画册、故事书、童话书，拉拉杂杂地看了不少。因了这个缘故，写作文时也可以根据记忆凑上一些数字。

　　做完功课，就出去玩。晚上也睡得早，不用像现在的孩子，睡得很晚，第二天又要早早地起床，到了学校还很困，中午当然需要午睡了。这是现在推断出来的，当时我们根本不知困为何物，早上天一亮就睁开眼，整天都精神得很。岂只是精神，简直有些“非凡”了。“非凡”是川话谐音，小孩喜欢调皮捣蛋的意思。课间，我们也就常常跳上课桌做迷藏，在上面跑来跑去，从一张桌子跳到一张桌子，桌子当然晃得厉害，但我们总有办法让桌子不倒，或者在桌子倒下去之前跳到旁的桌子上去。

　　夏天午睡的那段时间格外难熬。时间比平时长了许多，又不能跳到桌上去做迷藏，因为有时候老师也在教室里午觉，跟大家一样，都趴在桌子上。老师不在的时候，女生通常也是要午觉的。男生只得另寻打发时间的办法了。最初是爬教室外面的后墙，从这一头爬到那一头，以不掉下来为胜。后来觉得不过瘾，就去爬学校后面的山，爬山上的树，在树上做迷藏。树上做迷藏照例是一阵剪刀、石头、布后，有一个人用手帕蒙住眼睛，站在树下等大家都爬上树后，再上树来捉我们。再后来，山头也翻遍了，树也爬腻了，就有人提议去河边洗澡。小一些的胆子固然要小些，但有了大的鼓动和带头，我们也不怕了。中午就冒着日头和被老师发现的危险下河去洗澡，一个个晒得黢黑。后来，老师终于发现了，狠狠地惩罚了我们一顿，拿了细细的斑竹棍打我们的手板。以后的中午，老师就总在教室和我们同甘共苦了，我们也没了去河边的机会。

　　（六）

　　初中在小河下游的乡上，教室离河更近了。进入初中，开始时候很有一些新鲜感。但是，过不了多久，调皮的劲头就上来了。本来，在读小学时，就听表哥讲了一些中学里的趣事，其中就有关于某些老师口头禅的故事。说的是某某老师每讲完一句话，就喜欢说句“是不是”，下面的学生听得多了，调皮一些的就不免回应几声“是”。既是调皮的学生，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发音了，通常是发“×”，其他同学就只能偷偷地笑，女生或者装没听见，或者装听不懂，可能确实听不懂的。

　　巧得很的是，我的数学老师也有这个口头禅，渐渐地我也开始回应“×”了。后来，不知是不是被他发现了，就抓我起来念绝对值符号的读法。我光为了回应“×”，专门留心他的“是不是”去了，数学讲解却没听进去，自然不知道怎么读。我只好硬着头皮读着“两杠”，他就用书还是用粉笔头一下打过来，现在也忘了。中午放学后，他就叫我到他办公室去，我惶恐地跟在后面，觉得很丢脸，也不知他会不会叫家长。我就直接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他说，“就这样进来了啊？！”我连忙又退回去，喊了声“报告”，他就让我进去了，说，“很聪明嘛！”得了他的表扬，我就不怎么害怕了。他和教我语文的班主任一个办公室。他就拿出我的小学升学考试成绩单，上面只记着数学和语文两门课的成绩。我那时才知道数学考了95，语文考了58。他把我教育了一顿，就让我回家了。后来，他也特别喜欢我，我的数学也总是班里最好的，考高中时，数学得了130分的满分。

　　不过，我现在也还不知道绝对值的读法。每次回家，照例要回学校看看，只有一次见到我那数学老师，身体比原来更好了，但总没有机会问他。你们有谁知道的，能告诉我吗？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现在想来，不知道它对我的影响是好还是坏。因了它，我不再调皮了。也因了它，我的童年结束了。疯狂看小说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我开始认真地攻读功课。

　　就这样子，初中的前五个学期，上学期间我都没去河里洗澡。虽然也有同学的鼓动，但终于控制了自己，在教室里专心地自习。

　　初三下学期很快就来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初三后就开始住校了，晚上还要统一上晚自习到九点。说是自习，其实是老师把白天没讲完的东西拿到晚上来讲。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同学们的心就躁动起来，于是就有人提议晚自习后去河边洗澡。渐渐地我也加入其中，因为功课照例是在教室里就做完了的，下了自习就无事可做了。后来，好像是老师听到了什么风声，晚自习后就开始来查房了。然后很快就中考了。我从此转入县城念书，学校还是在河边。这就是渠江，水很大，是再不敢下河洗澡了，功课也紧了。

　　再后来，我转到北方上大学，寒暑假回家还可以看看那条河。春节去外婆家拜年也还可以从小河上过，可以沿着河边走好长的路，可以看河边金黄的油菜花和欢快的小鸟。

　　（七）

　　离家不远处还有一个大水库，是办人民公社时留下来的。修水库时，爷爷、奶奶、大姑都还出过力。我们那里叫水库为“堰塘”，大概因为里面有三个湾，叫着“三湾堰塘”，这也是小时候的乐土。三湾堰塘很深，我们小孩是不敢下去洗澡的了，但是里面养了很多鱼，这是我们喜欢的。堰塘开得有排水孔，下来是一条水沟，从村前流过。水沟里照例会有鱼虾。我常常跟另一个小伙，提了爷爷编的小竹筐，去水沟里捞鱼。常常可以捞到两三寸长的鲫鱼和鲤鱼，也有鳝鱼和虾米。

　　我们村在川东丘陵地带，从上到下层层叠叠的梯田。每级梯田开得有不少排水口，为了不让水太满以致断了田坎。下雨后，水满了，水就哗哗地从排水口一级级流出，最后都汇集到从三湾堰塘下来的水沟里。水从上面的田流下来，在下面的田里冲出一个水坑，可爱的小鱼就藏在里面了。雨一停，我们就提了竹筐，到水坑里捞鱼。那时也细心，从梯田的最上一级开始，一级级地检查各个水坑，总可以捞到一些鱼的。

　　但是，常常就会有因为捞鱼而把钥匙弄丢的事情发生，有时候是自家的钥匙，有时是小学教室的钥匙。我们的小学很小，只有两排一共六间房。两排房子中间便是操场，泥土地，下课后被我们弄得尘土满天的。北边一排房子中间那间用来做老师的办公室，剩下五间做教室。在我上小学之前是五年制，一级一个班，刚好合适。从我开始，就是六年制了，于是就少了一个班。不过，这是我们小孩子所无法明白的，管他呢，只要有学上，有操场玩就行了。每个教室的钥匙最初是老师保管的，但是同学都会比老师早到，老师就把钥匙交给住得近的学生保管。班里就有几个同学喜欢保管钥匙，我也是其中之一。小时候，喜欢那种早上到校后，看着其他人站在门外，等自己去开了门才能进去的感觉。后来大学军训，同屋的一个战友，也喜欢保管钥匙。其时我已没有了这种爱好，但是对于他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并有些猩猩相惜了。

　　钥匙既然丢了，大家都只能站在门外，一边拿着书，一边玩。远远地看见老师来了，连忙站在墙边，哇啦哇啦地读书。老师有时候就去办公室拿备用钥匙，或者回家里去拿来。没几天，这备用钥匙又回到了同学手中。可是丢钥匙的事情总免不了。到后来，备用钥匙也丢完了，老师便从办公室提了一把大斧头，三两下就把锁扣劈了。大家一窝蜂地拥进去，冲到座位上大声朗读，人声鼎沸的，一声盖过一声。

　　（八）

　　下过雨，山上就会走洪水。说是洪水，其实很小的水，这对我们正好。那山也因为积年的冲刷，冲出一条小水沟来。有的地方是石头，水沟就长出各种形状，但一律很光滑，我们用手和脚摸过多次的。石头硬的地方，水沟就深而窄。泥土多的地方就浅多了，泥沙就沉积下来。从上到下的水沟里，照例会有一些水坑的。现在想来，水坑的生成，大概是因为软硬不同的岩石交界的缘故。岩石和泥土的交界处，就会形成一个稍大的水凼。这在当时并不明白，也不想，只要有水坑，就有得玩。

　　水坑里积了水，最方便的是可以洗去花生上的泥土。下雨过后，正好偷花生。泥土很松，大人一般又都在家里睡觉。小孩子是体会不出雨天睡觉的乐趣了，有更大的乐趣在野外，地里的花生在等我们。

　　当然不能偷自家地里的花生了，不然就不算偷了。也不能偷那些样子很凶人家的花生，只能偷那些善良人家的，或者人丁较少的。也不用人放哨，大家各自跑到地里，拣长得好的花生，匆忙拔了一大把就走。然后就跑到水坑边，胡乱洗去泥土，再跑到竹林的空地上，分了吃。花生通常都还没完全长大，但是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道理是再简单不过了，等到长大了，花生就会很快进粮仓，让我们哪里偷去。并且，没长大的花生，吃起来甜甜的，好吃得很。大家都抢着吃，花生当然嚼不烂了，并且还夹杂泥沙和雨水吞进去。吃过花生，有时就会闹肚子的。闹过之后也就忘了，花生还是得去偷，不偷，怎么能长大呢。

　　大水坑里就会有青蛙下的蛋，在一层粘粘的液体里，薄薄地、密密麻麻地浮在水上。我们便用手去抓。很滑，有时就用各种废弃的瓶子装回家，照例被父母说一顿，然后就倒在池塘里。过段时间，就可以看到水坑里有蝌蚪，有的只有尾巴，有的有两条腿，有的尾巴很短，却有四条腿。我们也捉了来玩。

　　但是，我们是不大捉青蛙的。夏天，谷子割了，青蛙在田面叫得欢。我们就去捉鳝鱼和鱼鳅。每人提了小竹篓，卷起裤管，从最上面的梯田开始，寻找藏鳝鱼的小洞。水放干了田里鱼鳅居多，水田里鳝鱼就多些。捉回的鱼鳅，通常让父亲帮我们炒来吃。有时也抹上盐，晒干了吃。晾晒时，每天早上拿出去，晚上再收回去，用手捏捏，硬了没有。硬了的鱼很脆，可以裹了白面，用油炸了吃。

　　小孩子也真有耐心的。可是小猫就没那么有耐心了。有天我看见它在池塘边急急的喝水，回到家就发现我的鱼没了。

　　（完）

三、[美食]一张宋代的御筵菜单

　　 公元1151年的11月17日，南宋第一代皇帝宋高宗銮驾出宫，随行的有权相秦桧父子以及执

　　政、殿帅、外戚、皇子等权贵。浩浩荡荡的人马沿御街进发，一过朝天门，嘿，竟在清河

　　郡王张俊的府邸驻跸了。这天是绍兴二十一年十月甲戌，《宋史·高宗纪》赫然记曰：“

　　幸张俊第”。张俊也算是中兴四大将之一，却没打赢过象样的硬仗，还迎合高宗、秦桧的

　　意图，率先交出兵柄，参与构织了岳飞的冤案。其人实在为人所不齿，而高宗却以亲临甲

　　第的殊宠表明自己把秦桧和他视为文武心腹，高宗在位32年，仅有的两次临幸大臣第宅，

　　就是到这对爪牙家。

　　张俊热衷敛财在南渡将帅中首屈一指，有一次宫廷内宴，有伶人打诨逗乐，从一方钱孔看

　　高宗和秦桧、韩世忠君臣，分别说是见到了“帝星”和“相星”、“将星”，唯独看张俊

　　时却说：“不见星，只有张郡王在钱眼里坐”，足见其贪饕聚敛之臭名昭著。这位坐在钱

　　眼里的守财奴，倒是舍得象流水一样花钱来竭力奉承赵官家大驾光临的。他向高宗进奉了

　　商周彝器等古玩46件，吴道子等名家书画21轴，名贵缎帛、金玉珠宝更不胜枚举，仅型号

　　不一的大小珠子就达69509颗。与此同时，张府还精心“供进御筵”，这张御宴菜单则被周

　　密收入了他的《武林旧事》。

　　高宗很讲究口腹之欲，直到晚年还经常指名索尝市肆上的吃食，如李婆婆的杂菜羹、贺四

　　的酪面脏三猪胰胡饼和戈家的甜食等。有一次，御厨把馄饨下得略生了些，就被他打入了

　　大理寺，两俳优上场说噱，互问年庚，一说甲子（谐音饺子）生，一说丙子（谐音饼子）

　　生，而后叹道：“我们都该下大理寺。”问其原因，答道：“饺子生饼子生，应和馄饨不

　　熟同罪！”高宗这才大笑放人。因此，侍候这位赵官家吃喝，对张府来说非同小可。不过

　　，据《都城纪胜》说，南宋“官府贵家置四司六局”，即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

　　、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各有所掌，故筵席排当，凡事

　　整齐”，其中“厨司专掌打料、批切、烹炮、下食、调和节次”，“菜蔬局专掌瓯饤、菜

　　蔬、糟藏之属”。堂堂清河郡王府理应设有四司六局，张罗御筵自不成问题。

　　高宗刚到张府，设御榻坐定，先送上来的称为 “绣花高饤八果垒”，分别堆垒着香圆、真

　　柑、石榴、橙子、鹅梨、乳梨、榠楂、花木瓜。香圆也叫香橼，韩彦直《桔录》说，其“

　　长如瓜，有长及一尺四五寸者，清香袭人，置之明窗净几间，颇可赏玩”，是观赏类水果

　　。榠楂似木瓜而略大，其色黄而其味涩。这八品水果并不食用，只用于观赏。这种以饤命

　　名的所谓“看果”、“看菜”，不知始自何时，据《南部新书·壬集》，唐代御宴已有这

　　种摆设，时称“看食见”；而在宋代公私宴会上似更为流行，《武林旧事》记有一张皇后

　　归省食单，也有“绣高饤”、“看菜十碟”、“上细看食十件”等名堂。张府接着端上十

　　二味干果，叫做“乐仙干果子叉袋儿”，分别是荔枝、龙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

　　银杏、梨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大蒸枣，已难确证这些是否也属于看果。

　　而后捧出的是十盒“缕金香药”：脑子花儿、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

　　史君子、缩砂花儿、官桂花儿、白术人参、橄榄花儿。其作用自与食用无关，推想只是让

　　空气清新芳香而已。紧接着端出来十二品“雕花蜜煎”，有雕花梅球儿、红消儿、雕花笋

　　、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儿、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蜜笋花儿、

　　雕花橙子、木瓜方花儿，从命名不难想见其玲珑剔透的雕花造型。《都城纪胜》说，“蜜

　　煎局专掌糖蜜花果、咸酸劝酒之属”，大类时下的蜜饯。接下来的十二道“砌香咸酸”，

　　也属此类食品。其名依次为香药木瓜、椒梅、香药藤花、砌香樱桃、紫苏柰香、砌香萱花

　　拂儿、砌香葡萄、甘草花儿、姜丝梅、梅肉饼儿、水红姜、杂丝梅饼儿。砌香咸酸似是一

　　种特殊加工方法，以便在味觉上恰与前一类甜腻的蜜饯形成对比。

　　继砌香咸酸送上台面的是十味脯腊，有线肉条子、皂角铤子、云梦豝儿、虾腊、肉腊、奶

　　房、旋鲊、金山咸豉、酒醋肉、肉瓜齑。铤子亦作脡子，指直长条的干肉。云梦豝儿的腌

　　腊方法也许与算条巴子类似，《吴氏中馈录》记后者制法道：“猪肉精肥，各切作三寸长

　　，各如算子样，以砂糖、花椒末、宿砂末调和得所，拌匀、晒干、蒸熟”。旋鲊似是一种

　　肉末干，据《铁围山丛谈》记载，吴越王钱俶纳土入朝前不久，宋太祖特命御厨“创作南

　　食一二”以备款待，御厨“仓促被命，一夕取羊为醢以献焉，因号旋鲊。至今大宴，首荐

　　是味，为本朝故事”。张俊历经大世面，故也“首荐是味”。其制作方法有《吴氏中馈录

　　》所记肉鲊条或可参考：“生烧猪羊腿，精批作片，以刀背匀捶三两次，切作块子。沸汤

　　随漉出，用布内扭干。每斤入好醋一盏，盐四钱，椒油、草果、砂仁各少许，供馔亦珍美

　　”。金山咸豉做法不详，《吴氏中馈录》记有水豆豉法，并说制成后“隔年吃方好，蘸肉

　　吃更妙”，金山咸豉或许也是用来蘸其他脯腊的。《武林旧事》卷6另有“豝鲊”条，专记

　　这类菜名有30种之多，除以豝、鲊命名者外，线条（即线肉条子）、算条、腊肉、皂角铤

　　，乃至干咸豉、糟猪头、灸骨头也归入其内，则豝鲊已是脯腊食品的通称了。接着送上来

　　的便是所谓“垂手八盘子”，有拣蜂儿、番葡萄、香莲事件念珠、巴榄子、大金桔、新椰

　　子象牙板、小橄榄、榆柑子。这八盘虽也是时鲜水果，但以小果实为主，与首先端上来的

　　以大果实为主的“绣花高饤八果垒”有所区别。至此，对高宗的第一巡招待告一段落。

　　高宗在张府也有些活动，例如推恩仪式等，这且略过不表。高宗再落坐后，第二巡款待开

　　始。率先送上的是八盘“切时果”，分别是春藕、鹅梨饼子、甘蔗、乳梨月儿、红柿子、

　　切橙子、切绿桔、生藕铤子。接着又是十二品时新果子，有金桔、葴杨梅、新罗葛、切蜜

　　蕈、切脆橙、榆柑子、新椰子、切宜母子、藕铤儿、甘蔗柰香、新柑子、梨五花儿。继两

　　批水果端上来的是前面登过场的十二品雕花蜜煎和十二道砌香咸酸。而后则是十二味“珑

　　缠果子”，名目有荔枝甘露饼、荔枝蓼花、荔枝好郎君、珑缠桃条、酥胡桃、缠枣圈、缠

　　梨肉、香莲事件、香药葡萄、缠松子、糖霜玉蜂儿、白缠桃条。据周密的另一著作《浩然

　　斋雅谈》说：“俗以油饧缀糁作饵，名之曰蓼花，取其形似”，则荔枝蓼花是在荔枝肉外

　　滚上麦芽糖之类的糖衣。而从珑缠的名称看，似乎都应在干鲜果实外裹缠糖霜之类的东西

　　，时下仍归入蜜饯类消闲食品。待到再送上花色同前的十味脯腊，这第二巡吃食才算结束

　　，而后正式的御筵才开始。在较正规的宫廷宴会上似都遵循这一程式，《武林旧事》记皇

　　后归省，也是既有初坐、歇坐、再坐的下酒吃食和时果，又有皇帝赐筵的食单。这种在正

　　式酒筵以前先铺陈干鲜果品的宴会习俗，也流行在一般士民之间，《水浒传》里不难找到

　　有关的描写。

　　正式御筵的菜单列有“下酒十五盏”，每盏两道菜，应是成双作对送上来的，共计30种菜

　　。据《武林旧事》记皇后归省时皇帝赐筵十四盏（比皇帝本人御筵仅少一盏，或许正为体

　　现帝后区别），每五盏为一段落，各有歇坐、再坐的间歇，酒宴进行间，有乐舞伴奏，还

　　有小唱、唱赚、鼓板、杂剧等演出。高宗在张府的御筵也应如此，其歌舞曲艺之盛肯定不

　　亚于皇后的归省筵。席间，十五盏依次由侍女穿梭不息地端上来。第一盏是花炊鹌子、荔

　　枝白腰子。第二盏是奶房签、三脆羹。第三盏是羊舌签、萌芽肚胘。第四盏是肫掌签、鹌

　　子羹。第五盏是肚胘脍、鸳鸯炸肚。第六盏是沙鱼脍、炒沙鱼衬汤。第七盏是鳝鱼炒鲎、

　　鹅肫掌汤齑。第八盏是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第九盏是鲜虾蹄子脍、南炒鳝。第十盏是

　　洗手蟹、鯚鱼（即鳜鱼）假蛤蜊。第十一盏是五珍脍、螃蟹清羹。第十二盏是鹌子水晶脍

　　、猪肚假江珧。第十三盏是虾橙脍、虾鱼汤齑。第十四盏是水母脍、二色茧儿羹。第十五

　　盏是蛤蜊生、血粉羹。此外有插食八品，分别是炒白腰子、灸肚胘、灸鹌子脯、润鸡、润

　　兔、灸炊饼、不灸炊饼、脔骨；劝酒果子十道，有砌香果子、雕花蜜煎、时新果子、独装

　　巴榄子、咸酸蜜煎、装大金桔小橄榄、独装新椰子、四时果四色、对装拣松番葡萄、对装

　　春藕陈公梨。另有所谓厨劝酒十味，即江珧炸肚、江珧生、蝤蛑（即梭子蟹）签、姜醋生

　　螺、香螺炸肚、姜醋假公权、煨牡蛎、牡蛎炸肚、假公权炸肚、蟑蚷炸肚，与插食一样都

　　不计入正式下酒的十五盏。这些就是供奉高宗御筵的食单明细帐。

　　在这张令人眼花缭乱的御筵菜单中，有些菜肴从命名略可推知其配料和烧法，有些则连命

　　名都莫名其妙，更遑论其烹调方法了。尽管如此，这张御筵菜单还是集中反映出两宋之际

　　烹饪文化的诸多特色。

　　其一，南北饮食交流密切。靖康之变，宋室南渡，一批宫廷御厨流落民间，不少宫廷菜的

　　烹饪方法传入市井，成为市肆食店的名菜；而有些市民菜肴也登上了御筵菜单。南宋都城

　　临安则成为南北饮食文化的交汇点。《梦粱录》卷16列有南宋都城各大饭店的各色菜肴三

　　百余款，倘若将张府这份御筵菜单与之比照，即可发现相当部分的菜名是大同小异的。

　　其二，水产菜肴比重增大。这点固然与杭州临海傍湖的地理环境大有关系，但也折射出南

　　渡君臣口味的显著变化。在张府御筵席上，下酒、插食、厨劝酒共计48味菜肴中，仅从菜

　　名就能断定有鱼虾水产的就有22款，约占一半弱，《梦粱录》三百余款菜肴中的相关比例

　　大体也与此接近。

　　其三，羹汤食品大受青睐。据宋史专家考证，宋代菜单中的“签”也是羹的另一种叫法，

　　吴越一带至今仍将制羹称作“签羹”。羹在宫廷宴席上已是不可缺少的菜肴，宋代皇帝的

　　寿节（生日）宴会就有肚羹、缕肉羹、索粉羹等上台面。高宗是十分喜欢品尝美味羹汤的

　　，他听说以擅作鱼羹闻名的汴京宋五嫂流寓苏堤，便不时招她入后苑，为他调羹疗馋。在

　　张府招待高宗的48味菜肴中，羹汤就有13品，比重高达四分之一，似乎有意迎合他的口味

　　其四，冷盘菜系花样翻新。在张府御筵上，不仅正宴以前的十味脯腊绝大部分是冷盆，即

　　便正宴上下酒、插食、厨劝酒等菜肴中，蛤蜊生、润鸡、润兔、江珧生、姜醋生螺等，也

　　都是冷盘。

　　其五，烹调技艺精益求精。宋代烹饪技术在色香味形上都十分讲究。后人可以从二色茧儿

　　羹、鹌子水晶脍依稀想象其色；从香螺炸肚、灸鹌子脯仿佛闻到其香；从虾橙脍、鲜虾蹄

　　子脍约略揣测其味；从花炊鹌子、螃蟹酿橙大概推断其形。即以食蟹而言，御筵上就有洗

　　手蟹、螃蟹酿橙、螃蟹清羹和蝤蛑签等吃法。洗手蟹，亦称蟹生，《吴氏中馈录》记其制

　　法道：“用生蟹剁碎，以麻油先熬熟，冷，并草果、茴香、砂仁、花椒末、水姜、胡椒，

　　俱为末，再加葱、盐、醋共十味，入蟹内拌匀，即时可食”。《山家清供》记有螃蟹酿橙

　　的制法：“橙用黄熟大者，截顶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实其内，仍以带枝顶覆之。入

　　小甑，用酒、醋、水蒸熟。用醋、盐供食，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兴”。历经

　　850年以后，读着这些酸咸宜人的饮酒佳肴的做法，仍令人垂涎三尺，顿兴秋风之叹。

　　除御膳外，张府还为随从高宗的大臣、亲贵准备了等级分明的宴席菜单。其中，秦桧及其

　　儿子秦熺享受了第一等的款待，但父子又有差别。秦桧食单计有烧羊一口、滴粥、烧饼、

　　食十味、大碗百味羹、糕儿盘劝、簇五十馒头、血羹、烧羊头双下、杂簇从食五十事、肚

　　羹、羊舌托胎羹、双下火膀子、三脆羹、铺羊粉饭、大簇饤、鲊糕鹌子、蜜煎三十碟、时

　　果一盒（内有切榨十碟）、酒三十瓶。由于高宗规定秦熺待遇比照现任宰相，故而尽管他

　　的品位不及官至太傅的殿帅杨存中，规格却高上一等。秦熺的食单列有烧羊一口、滴粥、

　　烧饼、食十味、蜜煎一盒、时果一盒、酒十瓶，比其父要少。名列第二等的是执政、殿帅

　　、外戚和皇子，各有食十味、蜜煎一盒、切榨一盒、烧羊一盘、酒六瓶；到第五等从官仅

　　有食三味、酒一瓶。

　　对御筵用酒，菜单没有说明。但《武林旧事》卷6记有54种南宋名酒，其中蔷薇露是宫廷饮

　　用的御酒，流香酒则用来赏赐大臣。大约北宋后期起，达官贵人家开始自酿家酒，南宋此

　　风依然流行：例如，高宗吴后娘家的家酿有一个旖旎的叫法，曰蓝桥风月；而紫金泉就是

　　这次扈驾高宗的殿帅杨存中郡王府的名酒。周密还记有一种名叫元勋堂的佳酿出自张府，

　　从元勋和张府两点推测，有理由认为就是张俊清河郡王府的家酒。

　　张府在为秦桧等随从人员准备的食单里记录了主食。滴粥已不详其煮法，但文献记载，宋

　　代豆谷类、花卉类、瓜果菜蔬类、鱼肉荤腥类粥的名目多达300余种。粥在两宋不仅是士庶

　　常食，民间还用以供奉佛祖；皇帝也拿来赏赐大臣，宋真宗在宰相王旦病中，特赐薯蓣粥

　　以示关爱；这次还登上了御筵的大雅之堂。糕儿盘劝应是穿插在酒筵中间的劝酒点心。据

　　《梦粱录》卷16，都城食肆以糕命名的点心即有肉丝糕、丰糖糕、乳糕、栗糕、镜面糕、

　　重阳糕、枣糕、拍花糕、糖蜜糕等，《武林旧事》卷6也记有各色糕19种，张府糕儿盘劝里

　　的花色也不会太单调。所谓“簇五十馒头”是指50个堆垒起来的馒头。据《梦粱录》说，

　　“市食点心，四时皆有，任便取索，不误主顾”，还记有各色荤素馒头、包子达二三十种

　　，张府的簇馒头也不会是单一品种。两宋时期，饭的品种增多，配料精美。据《都城纪胜

　　》说，南宋杭州食店“多是旧京师人开张，如羊饭店兼卖酒”，是为北食，所卖就有石髓

　　饭、大骨饭、泡饭、软羊淅米饭等，与此相对应的则有南食店，张府招待秦桧的铺羊粉饭

　　明显属于北食系统。这次御筵，在高宗下酒十五盏中有奶房签、羊舌签、奶房玉蕊羹等，

　　在秦桧父子食单中有烧羊、烧羊头双下、羊舌托胎羹等，羊肉在肉食中仍占重要地位，这

　　也是北食遗风。据《清波杂志》卷1说，北宋“御厨止用羊肉”，很少用猪肉。哲宗前期，

　　御厨进奉羊乳房和羊羔肉，听政的高太后曾下旨“不得宰羊羔以为膳”。南渡以后，江南

　　产羊有限，造成“吴中羊价绝高，肉一斤为钱九百”，但御厨用羊仍是保证的，直到孝宗

　　时，皇后内膳依旧“日供一羊”。

　　这次御筵张府究竟耗资多少，没有记载，也难估算。传世另有一张宋代皇帝每日赐给太子

　　的食单，名曰《玉食批》，记御厨之浪费说：“如羊头签止取两翼，土步鱼止取两鳃，以

　　蝤蛑为签、为馄饨、为橙瓮，止取两螯。余悉弃之地，谓非贵人食。有取之，则曰：若辈

　　真狗子也！”张府御筵的豪奢糜费显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宗举箸之际也许不会记起

　　两年前他对浙东灾荒所颁诏书里的话：“饥民在此求乞，日有饥死者”。“庖有肥肉，野

　　有饿殍”，可谓历代如此。难怪《玉食批》的作者有感而发道：

　　呜呼！受天下之奉必先天下之忧，不然，素餐有愧，不特是贵家之暴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