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创业不是想象的那么难,激励一生的六个经典故事
、成功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难并不是因为事情难我们不敢做,而是因为我们不敢做事情才难的。 1965年,一位韩国学生到剑桥大学主修心理学。在喝下午茶的时候,他...
2024-03-24
这是个寂寞的城市,寂寞的街心花园,在寂寞的深夜里静静地作着寂寞的梦。白小雪抱着吉他,坐在靠近护城河栏杆的一个石凳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不是什么有水准的和弦,只是简单地弹出几个节奏音作为他的万能和弦,嘴里跟着拍节哼着歌,心情象舞者一般扭动着,不是疯狂的摇摆,不是温柔的探戈,只是黑暗里忘情地独舞,夹杂着忧郁落寞,在空荡荡的心里品味往日。“当你沉默我不再询问,当你的笑容变的陌生,你的哀愁我再也不介意,因为我不再看见你……”
白小雪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第一带着女孩子味道,第二让人听起来总象孩子。自己掰手指头想想,过年26已经不小了。学会上网后,呼啦啦认识好多人,却慢慢从浊乱到清楚,逝去的逝去,消失的消失,遗忘的遗忘,剩下的朋友都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曾经喜欢同性还在喜欢同性正在寻找同性的人。少有的几个一直保持亲密联系的朋友,却都隔的如此遥远。这次该是他第五次望着感情一点点如烟一样散尽在眼前,抓也抓不住。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自己象死了似的,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他把吉他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托着下巴侧脸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护城河。河水黑黝黝地,一点波动也看不到,夜雾起了,潮呼呼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刺激了他的喉咙,他低沉地咳嗽了几声,胸口憋闷起来。自从和那个男孩分手后,白小雪每个星期总要找个时间到这个街心花园来坐坐。这把吉他还是姐姐买给他的生日礼物,自己一直没真正学会,姐姐笑话他没这个细胞。可他还是学会了点节奏,能弹些简单的和弦。每次晚上来这里独坐的时候,他就带上它。走在街上,常引起别人的侧目,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是个吉他青年,很酷地背着那把吉他,沉默地走在路上,若有所思的一付度身世外的模样,可又有谁知道他心底的波澜。
小花园在冬天的夜里,很少有人。小雪喜欢这样的环境,周围没有路灯,只有花园门口对面的烘焙坊柔和的灯光从不远处穿过黑暗,在四周撒下点亮。他每次来的时候总看到店铺很晚才关门,看店的是那两个温州夫妻雇的一个南方男孩,白小雪每次来去经过的时候,会看到他带着帽子,套着白色的薄上衣,仿佛厨房里的学徒,两只手插在袖子里,胳膊放在设在店外的小柜台上,下巴躲在胳膊里,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象家里那只总弯在沙发里睡懒觉的小猫。白小雪偶尔偏头看看,男孩会站起来,然后朝他笑一下,两人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应该叫认识了。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南方仔,眉棱有些突出,显的眼睛微许凹进去。白小雪总叹到这是南方人面貌上的优势,即使眼睛不好看,也能被突出的眉骨遮掩。但是每次来去匆匆,买蛋糕的时候也是交上钱拿上东西就走,没有仔细瞧过他,话也自然不会多。
一阵风刮了过去,白小雪浑身抖了一下,似乎很冷,他用手把衣领竖了起来,向脖子中间拢了拢。仔细闻闻,能闻到烘焙坊里飘出的蛋糕味道,香腻的诱人。也许一个人坐的久了,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悲伤一波一波在胸口转来转去,问自己:“想哭吗?”,却找不到泪水。看看表,已经快10点,以往他该往回慢慢走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格外的糟糕,索性坐下来,两个手搓了搓,暖和些后,拿起吉他,又开始那一段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万能和弦,自己低唱起来:“我们因不了解而相识,我们再也听不见,我们在声浪之中淹没,这是最后的一场电影,这是不见伤感的分手……”。似乎有水珠滴到手上,不知道是发梢被夜雾打湿还是自己的眼睛被自己的低唱打动。他绷紧一根弦,轻轻撒手,发出一个音符,如雾气漂浮在四周久久不肯散去。
都说善有善报,可白小雪一直厌恶这句话。也许是对自己一直没有得到的一种自我否定。每次都是爱,每次都付出,可遭遇一次次挫折后,他突然从没如此之深的感觉自己在感情面前的软弱无力。他每天对着镜子说:我不是青蛙。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帅哥。这种不丑不俊的尴尬让他不知道怎么去应答网上的每次提问。他在父母的保卫中过着外人看似幸福的生活,每天波澜不起慢悠悠静悄悄。一份小职员的工作,薪金不多不少。这些生活中的要素使得他总是把每次感情的失败归于此。甚至即使在他没有失去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隐约给自己算上一个准卦,当然总是个下下签。从开始的不甘心到现在的认命,他象一个越来越衰弱的病人,就差给自己发一份死亡通知单。每次他认为应该属于他的,却眼睁睁看着消失要么被另一个人夺走,而自己无力去挽留。有时他会在自己的小屋里,对着墙壁喊着:“我有什么,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自己的真诚和善良。”可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真诚和善良会结什么样的果。
正当白小雪苦苦寻思的时候,“嘀”的一声,呼机响了,掏出来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顺手拿起吉他,心想也不早,该回家了,就便可以在路上找个公用电话亭去回电话。走出小花园的门,他看到不远的烘焙坊还没关门,亮光透着冷雾显的小屋格外的温暖。再加上蛋糕的香味,白小雪突然感到自己饿了。这种感觉让他习惯地转头四周找了找,这里有一个不能行走的乞丐,他每次来总是要给他买点吃的,上次来看到肮脏不堪的老人瑟瑟地围着一床破的露出棉絮的被子,他回家给老人拿了件军队上的那种绿大衣。老人不会说谢谢,只是每次见到他,就把双手冲着他拱啊拱。现在天慢慢转的更冷,他忽然担心起这个老人会不会被冻死。他想明天有时间去民政部门询问一下相关的事情。可他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瘦弱的身躯。带着丝不安,他向烘焙坊走了过去。
烘焙坊外的柜台已经收拾到屋里了,推开门,他看到那个男孩就站在正对着门的位置。看到白小雪进来,眼睛闪了闪,似乎知道他会进来似的朝他笑了笑。白小雪也回笑一下,对他说:“给我拿一个草莓夹心的面包。”男孩转身回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早已包好的面包。白小雪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钱,刚伸出去又缩回来,问:“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男孩笑着点了下头,白小雪觉得这个笑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狡黠,也没多想,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电话号码。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占线。他纳闷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真是怪事,怎么呼了人还一直用电话。”转头对那个男孩说了声谢谢,把钱递给了他。那个男孩突然对他说:“是不是打不通?”“是呀!”白小雪答着。“呵呵...呵呵...”男孩笑了起来。“你怎么了?”对着面前这个笑吟吟的男孩,刚从寒夜走进来的白小雪感到丝化冻的温暖,在花园里的自怜自悲暂时淡了。“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打不通……”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哦?说说...”白小雪意外地看着他。“因为...因为,因为是我呼的你,你打的就是这个电话,呵呵...”白小雪张了张嘴,象发现一个怪物似的,看着他,男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呼机的?”“是你告诉我的呀,你忘记了?上次你来这里买蛋糕给那个要饭的老伯,怕他出事情,把你的呼机告诉我,让我看见有什么事情呼你的!”“啊,哦……呵呵”白小雪拍拍自己的头:“你看我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男孩听见这句话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你很年轻啊,怎么说自己年纪大了?”白小雪听完也有些讪讪地笑了。他仔细地瞧了过去,自己以前还从没认真看过他,一个普通的男孩对他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具有亲和感。男孩的鼻梁很好看,嘴唇不象有的南方人那样厚重,薄薄的,笑起来弯成个倒月牙似的,牙齿很整齐,白小雪发现从进门他一直在对他笑着。
两个人停顿了会,白小雪转开话题问他:“哦,对了,你知道那个老伯去哪里了?”“恩,他今天被两个人接走了,听说是福利院的!““是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白小雪的担心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他突然又问:“那你为什么呼我?”听他问起这个,男孩把头低了低,眼神转向了别处,仿佛在躲着白小雪的眼神。“说啊,说吧,有什么不方便吗?”“没有……我每个星期看你来这里,背着吉他,好象总是不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看见你,看你每次来买蛋糕,我满开心的,因为...因为我可以看见你,和你说话,而且知道你是给那个老人买,觉得你真是个好人...可你每星期只来一次……”“喔……”,白小雪向前靠了靠,盯着他,男孩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见他这样,白小雪把他拉到旁边的椅子上面对面坐了下来,弥漫在烘焙坊里的蛋糕香甜的气味也激不起白小雪的食欲,反而把小屋衬托的格外温馨。“接着说啊,没关系的,我喜欢听的。”男孩顿了顿,接着说起来:“我...我今天见你这么晚还没出来,怕出什么事情,店里又离不开人...所以就呼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买蛋糕的...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关门这么晚吗?“男孩子的声音突然间低了下去。“为什么呢,哦,对了,还没问你名字,我该叫你什么呢?”“妈妈叫我水仔,你也这么叫吧...我大名叫纪小水”“蛮好听的名字呀...水...雪...”说完这句话,白小雪紧了紧嘴,暗骂自己说这个做什么,抬头见小水还在低着头,好象没听到他说,才放了心。“那,小水,为什么你关门这么晚呢?”小水抬头也看了看他,然后脸上浮现出种孩子一样的陶醉。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白小雪没有打断小水的话,坐在对面看着他,他脸上的皮肤很好,也许因为屋内的温热,白皙的脸庞,红扑扑的两腮流动着年轻的异彩。“因为我在等一个人,就是……就是……”小水停下来,抬头看看小雪,眼神里似乎在等待着他的鼓励。“谁呢,可以告诉我吗?”白小雪温和地问着,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在得到小雪的肯定后,小水抬高了音调,并且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你。”白小雪胸口的心跳一下激烈起来,果然是他心里的答案,他在和小水一开始谈话的时候,就猜到今天的话想必都会围绕着他而展开,但是听到小水亲口说出他在等他,仍然心内一荡。小水接着说着:“其实老板没有要求我关这么晚的门的,而且你不来的时候我从没这么晚关门。只是在你来这里的时候,我才会关这么晚的门。”……
白小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小水坦白的倾诉,他伸手把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象是问小水,又象是在喃喃自语:“我们并不认识……”“不,我觉得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当小水很坚定的口气传过来的时候,白小雪仍然不相信似的喃喃着:“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因为你很善良……”“是吗?”“是的,所以我喜欢你!”“可…可我是个男的,你也是个男的。”“那有什么,我喜欢你,以后我还要喜欢你,永远喜欢你……”仿佛憋了很久的话,纪小水一口气说了出来:“妈妈曾经告诉我过,喜欢人那是前世的缘分,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等待的人,你就是妈妈说的前世的缘,当我看见你给那个老伯买蛋糕的时候送衣服的时候,我更觉得你就是我等待的人。这次出门妈妈曾经说过,我长大了,该出去闯自己的世界,该去寻找自己的缘。妈妈相信我能找到,妈妈上次在电话里说她每天给我烧香。告诉我,找到它是我的福分,我快乐了,妈妈也会快乐。现在我找到你了,我想我没有找错……”
小水的话还在耳边继续说着,白小雪的眼睛里已经溢满泪水,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这一切都成了五颜六色的幻觉。象怕失去什么似的,他紧紧地抓住小水的手,却什么都已经看不清楚。但是他分明已经感觉到小水已经哽咽,他把小水搂过来,把脸贴在他的脸上,那四股久违的泪水流在了一起……
两天后的夜晚,白小雪帮助纪小水把烘焙坊收拾好,关掉店门。两个人来到白小雪经常坐的地方,白小雪突然回头看看小水,笑笑说:“你不怕我不喜欢你……”,小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没有,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我,因为我喜欢你!”“呵呵,傻孩子。”白小雪把他搂在怀里,指着天上零落的星星说:“你是天上一颗星,我是天上一颗星,我们曾经在苍穹相聚,落入凡间后终于又在一起了,你相信吗?”他把小水的脸扳过来,额头靠着额头,轻轻地对着他说:“你找到了前世的缘,我也找到了我要找到的。”小水笑着说:”是什么?”白小雪把他的脸搂进怀里,抬起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说:“你呀,你就是我要找的善果!”……
#我只是个编故事的人#
1
她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记得梦中有一位头戴凤冠,身上霞披,腰系碧罗带的凡间女人将她向这深海中一丢便匆匆离去。她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她只知道女人走的时候,咬着牙,流着泪,头也不回……
漫天的海水很快就遮挡住女婴的全部视线。鱼儿在她身前身后游来游去;翩纤的水藻挥舞着修长的腰枝在她周周飞呀飞……很快她又迷糊了,不知道是清晨还是晚上、白天还是黑夜、总之她在水藻的旋窝中睡地沉香、沉香。
等她醒来的时候,几百年的时光已经过去。她依然迷迷澄澄不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那时深海宫主把她安置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小孩子中间。(他说这是他的儿女,都是些娇纵惯了的不懂事娃娃。)她知道这都是些娇贵的小宫主,而自己却是鱼目混珠,假的真不了。可是照顾她的宫女姐姐竟然唤她是“小公主”,衣食住行及所有的待遇都和真正的公主一个样儿。
她非常感激恩待自己的深海宫主。这一天,百官朝贺完毕,等大殿里的人们都走光之后,她白衣素服迎向深海宫主那慈祥询问的目光,飘飘下拜:“尊贵的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女儿,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呢。”宫主呵呵笑着俯身吻了她一下“后天是你十六岁生日,我准备设宴盛招天下俊才供你差使如何?”
“不要这样待我!”她说,“我只是一具卑微的凡尸,无法享受您恩赐的福泽……”
“为什么这样说话呢?我亲爱的小玉女儿……”王俯身再次去吻,并伸手拉起跪在台阶上的她。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王,你为什么要瞒我?我并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别人扔弃的婴儿。几百年前……快要同您一样的年纪了啊!”
“啊啊啊……!你如何知道?!你如何知道?!”
望着王震惊的样子,她摇摇头:“没有人告诉我。我天生就有这个识别能力。”
“那……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王小心移移地问。
她摇头:“不知道。我根本也不想知道。”
“这个……”王叹气,“当初,我的父王母后把你从那水藻旋窝中抱入宫内的时候,你正沉沉地睡着。当时我十岁左右,总想把你逗弄醒,可是你总不醒……后来父王禅位于我,便同母后云游天下至今无信无踪,临走也没什么表示。后来……后来,也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一天:我的妻亡故……你终于醒转——我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伤悲?一边是丧妻之痛;一边是沉睡了几百年却才新生的你……”王的面色不知为啥泛起微微的红潮。他突然住了口恨恨地甩一下衣袖,“你下去罢!”
王生气了?她知道必定是新生的她克死了他的爱妻……
那一天,整座深海宫热闹非凡,王果然在殿上为她举行盛大的生日宴会。仆从们里里外外忙碌着,招待海外来宾、四方仙客。其中有深山隐居的修行高士、四海仙宫的王孙公子以及修成正果的有德仙人纷纷赴约而来。登时,深海宫正门外的宫道上人欢马叫,车水马龙似的队伍估计得有几十米长。
“我们的王好疼爱公主!相信这么多的英豪才士中定能选出公主满意的驸马相公——今天是咱们玉公主的十六岁生日哪!”
几位宫女嘻嘻地一路谈笑,拎着十多篮仙果匆匆朝大殿而去。她们没有发现由于郁闷而在廊下踱来踱去的她。
王,果真要为玉儿招贵婿?她提裙丢屐披着头发,一步、一步向王的寝宫走去。
“请不要为玉儿招驸马,”她双手交叉再一次哀求着王,“玉儿不嫁,玉儿要与王长相伴……”
“你是孝顺女儿,”王说,“我谢谢你。”
“你若要旨意孤行,玉儿……就自弑。”她盯视着帐上挂的宝剑威胁着王说。
“你是孝顺女儿,”王说,“我谢谢你。”
“不!”她扑上去拽住王的袍袖,“你不可以这样,我我我……我爱的是你呀!”
“我也爱你。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爱你……”王轻轻推开她,“宴会上有舞伴,傻女儿快去梳洗,不要再闹了?我要先走一步……”
她的心一下子冻成冰块。“你去罢。”她冷冷地说罢便低头羞愧难当,然后忽然仰头抢过帐上的镇邪剑说道:“生,做不成你的人;死,就让我远离着您罢!”
恍惚的一瞬,她居然看见了王目中那晶莹欲泄的泪珠……可是悔已晚矣,宝剑落处——鲜红的血水缓缓地向外冒出,正一滴滴打浸着王的袍……
又恍惚的一瞬,她看见王抱住她,一脚跌在地上顾不得歪斜的王冠,一边用手堵住她脖子向外渗血的伤口,一边疯子似地传呼着太医。王呼着她的小名儿,“玉儿……!玉儿……!”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可人、动听……
“王,如果我的长眠能换来你一生的真情,那么就让我‘死’一百回吧!可我还能再醒过来吗?”
她说——
“我从哪儿来?又将去哪儿?王,你知道我的从前。我的从前……王,你能告诉我吗?”
2
他
(1)
深蓝色的海水像是仙界与凡界之间的一层神密的墙。而凡人和仙人主要的区别是后者的寿命略长、灵气稍强一些而已;尊者比卑者高贵惹人,而这“高贵”又实在是“权力”和“金钱”日积月累的堆叠而成。
自从天帝把这一方海域赐给了他的祖先,不善经营的父亲没几年功夫就把这块富饶海区被人侵占、践踏地不像国形。惭愧与无奈的父亲在他既位四百五十个年头时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仅剩四万海里的小小深海宫推于他年幼的独生儿了照管,自己则携妻逍遥于宇宙无穷之间。
那一年他十七岁既位(按仙领计算)。十六岁,父亲为他举行了大婚典礼。娶的是宇宙荒漠中太虚幻主的女儿——那是一位极美的女子。在众多的倜傥英俊少年中能被此女所青睐,那是当时一仙界男儿的光荣与骄傲。所谓:‘人生洞房花烛夜,最是金榜题名时,’新婚的第一年是他人生得意的黄金年。
可是自从父亲走后由他执事海域以来,妻就对他不满起来。因为他把整个海域管辖之内的深海宫的主要经济来源都用于对海区的战事上,谨防外来侵掠和收复领土是他治国的第一策略,这样以来就得对海内民众提倡节俭。
‘国事第一,个人居二’他这样不止一次地劝慰着妻。可是这位变态的女人竟对她的丈夫暴跳如雷:“你糟踏我的青春,你埋没我的容颜!你连脂粉钱都无力供应我的需求!你配娶我么?”他听了哑口无言。唉,谁教他一穷二白、民穷国空呢?他是位平庸的国王,更是位不称职的丈夫。
妻在同他大婚第十个年头就实在忍受不了宫中的寒酸、萧凋与寂寞而离家出走了。看着被扔下的四对小儿女,他想妻回娘家散散闷气也好,毕竟这里是深海宫不似海市辱楼那般的繁华,那可是仙凡两界都垂涎的通灵宝地啊。
于是他把嗷嗷待哺的几双儿女交于侍卫送到鸿蒙开初的大荒漠中的他们姥姥家养着,自己则专心治理老子留给他的这个破烂摊子。四万海里的一个小国,海中的世界丰富异常。它不仅有绚丽多彩、数无名计的各类动植物景物的迷人,而且有凡人视为珍宝的金银铜锡和所谓的石油天然气……永不枯竭。可惜因他的父王当初迷恋美艳的太虚幻主而荒废国业,至使原本花园般的海国到处乌烟障气处于奄奄待毙的状态。
在接受父亲几乎亡国的教训后,他发誓永不贪恋美色;先除尽国内四方的海盗,又忙着收复失去的海区;派谴使者疏通海外各国的关系。他领民众挖沟理水、提倡勤俭节约、又鼓励海商大胆贸易往来……等等、等等,来一步步恢复海国往日的繁华。
上天不负他的努力,几十年的苦与累终使这一方小小的国家在无穷宇宙之间,知名度突跃似增高。特别是近年来,那些原本不宵于同他接交的仙界知名人士竟也不顾身份争抢着与他和他的国家套近乎。来这个国家供奉朝拜的人和礼物一年比一年多了,海国典礼的大会上,那些不请自到的仙界高士使他想起先前那些曾经讥笑、冷落他和他父亲的那些人。如今令人感慨的是:那些人像变色龙似地拎着名贵的礼物,满脸推着亲切的笑容来他的国家向他问安来了。这就是仙界人的世风?他苦笑:凡界之人也是如此吗?
他心里高兴的是如今国富民强,四方安定,环儿(妻的乳名)该回到深海宫来了。他想,自己已有足够的能力为环儿置购脂粉物,女为悦己者容,相信妻的美貌能使海国多添一道靓丽的风景。
在他理政第六十个年头的时候,他预备了丰厚的礼物准备去鸿蒙开初的大荒漠接妻子和儿女。可是他因为要做一件重要的事而不能亲自去大荒漠——于是二十名侍卫和四十名宫女代表着他的诚意到太虚幻主那儿请了“早安”——他想:岳母是通情达理、深明大义之人,一般不会为难他们的……
宫门外的车队分开水道缓缓而来——
啊,来了么?
没有。
为啥?
不知道。
孩儿们呢?——“爸爸……父皇……”一群小娃娃从车上跳下来一起搂住他的脖子。
你们的妈妈,不,是母后,为什么没回来呀?他问。
“我们没见到妈妈。”十多岁的大女儿已懂事,她对父亲悄悄地说,“我听姥姥家的双成姐姐说,妈妈去凡间已为我们找了新爸爸……她现在可享福啦!”
他“哼”了一声:你们怎么没去?
“姥姥不让我们去,她好狠!”孩子们很委屈地嚷喊道。
他挥挥手。宫女把他们带走的时候还听他们在吵嚷:“姥姥坏,姥姥坏,姥姥是位老妖怪!姥姥好,姥姥好,姥姥给我们吃果糕……”
也许是我太待慢了?他一面想,一面决定亲自去一趟太虚幻境,向居住在海市辱楼的丈母娘索要他的妻……
很久没有来这个‘断霞横空、月影在水、哲人冥思、佳人回眸’的好地方了,他有些迷茫。实际上海市辱楼的殿阁楼台在云雾中似隐似现、缥缈虚无依然气魄非凡,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留意罢了。这地方他应该熟悉,它距他的深海宫并不算太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邻舍。只因她司管的业务多是凡间的儿女情事,掌握着陷入情海中的下界女孩儿的生死轮回大权,是一地道的女儿王国,除非有缘人,否则普通人是连影像轮廓也难见到的。从前他忙于国事,只听到一些仙界高士的自由言论:说太虚幻主这老妖婆纯属‘红颜祸水’,教导些小妖精到处去惑人……岂有此理!
他是幻主的门婿,自然不好在背后评议丈母娘的是非,但私下里也是一头的雾水:岳母是天帝赐以未嫁之身的名份来司管这境地的,这多年来也从未听说过她有再嫁的迹向,为什么竟明目张胆“生”了那么多女儿……?想他堂堂的深海宫-宫主应该有君王的大家风范,岂能常厮混这“悲痛地,离恨天”的妇人居所?所以他们虽是邻舍却互不往来。
“宫主,是您啊?”一青年男子拎着桶水,立在一株花草跟前望着他微笑。
“神瑛侍者……”他一愣,挥走他的坐骑鹤指着这清秀男儿惊奇叫道,“你怎么在这里浇起花草来了?是天帝派谴你做这事儿的?”
“不,我是自愿……”
“傻瓜!这么下贱的活儿你也做?”他心中不平衡:这神瑛可是天帝帐前的一位饱学才士啊,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喜欢……”
他看神瑛对地上那株小小的降珠草痴痴地直笑,心想:这小子精神有问题?待会儿我得向丈母娘大人讨个人情,放这小伙子出去医治医治脑壳才行……
他转了一道又一道的回廊——他的侍卫们都被无形的机关挡在远离太虚境地二百米处,这地方严禁陌生男子擅自闯入;在这里,他的君王风度荡然无存——一个人便装素服手执一把代表王者风度的骨齿梅花扇在回廊间绕来绕去。脚步迅捷地朝前赶着,因为他看到了双成,她原是妻的一位贴身婢女,看见她不愁见不到环儿。
“双成——”他喊。
双成回头一愣:“是姑……爷。”
“是呀!你家小姐呢?”
“我……不知道——你问小玉去。”双成说着急忙转身,霎时间跑地无影无踪。
这丫头真不懂礼。他心里有气:你教我找小玉,我上哪儿找去?你们都是伺候环儿的贴身婢女竟然不知道自己小姐的去向,难道是太阳大哥从西边走出门的?好好好,你们无礼就无礼罢,等我见到你们的老主子——太虚幻主,哼哼,有你们的好看!”
他愤愤然然地折身朝海市辱楼的正前殿走去,一路上满眼都是女人那俏丽的影子,可是眨眼功夫又消失不见。
“太虚幻主不在”
正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可是那中间的金色牌篇上却现出六个晃晃的大字,那一明一暗的姿态似在讽嘲门外的来客。
主人不在,难道其它人也都死光了不成?他在心里恨恨地想:连位人影儿也不让我见——我还是不是你府地的贵婿、你们的姑爷?
“环儿——!环儿——!”
他忍住一位君王倍受冷遇的难堪,索性在太虚幻境的空旷处嘶喊起来,“环儿——我来接你回家了!你的夫君来接你——他给您预备足足的脂粉钱够你用上一千年、一万年……你出来见我、见我啊?!”
“嚎啥嚎?疯狗似的!”一个声音从空中冷冷地传来“快滚——蠢才!”
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哪人敢如此粗野地对他这样讲话,想他堂堂的一国君王若不是来寻妻岂容这等视若无人的下流侮辱?
他忍了。他抱拳向空中一拜:“这位讲话的姐姐你请自重。我是深海宫-宫主、太虚幻主的门婿、海市辱楼的娇客——我来接我妻回家,我怎么会是疯狗?我是仙界知名的君主、我是四方高士年年朝拜的贤君,不是蠢才。”
“好了好了,你看你,我只说了那么一句,你就呱啦这么多。什么贵婿、娇客?我看哪倒像王八乌龟!”
他的脸澄时紫涨起来,心里发堵:这是哪儿来的女人,讲话这么难听?
“您是不是在骂我?”那声音变得突然极其温柔“您呀真是一傻瓜,您听听那边‘司乐部’在演奏什么?您仔细听——”
司乐部的偏殿里正叮叮铛铛奏着乐,伊伊呀呀唱着曲儿。他听那乐声先是缠绵悱恻,众女合唱:“……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接着乐调一提变得键锵激昂,众女合唱:“……一骑红尘妃子笑,知是岭南荔枝来!”接下去乐声转为低沉、悲愤,众女发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听明白了?”空中又传来那带有嘶哑声的陌生女音。
他点点头:“曲也好,词也妙——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接我妻回返家园的。”
“你不用再接她了,”那空中讲话的女子突然站在他面前“她已经另有所爱。”
“小玉,是你……!”他吃一惊,“你怎么变成这副容貌?你原来……”
小玉原来雪白的肌肤如今都成焦黑色,只有那眉棱清秀的五官依然还是原来的样了。她刚才在境内的玄天阁上用空中传音的法子蒙了他。
“没有什么,”小玉淡淡地说,“这是奴才冒犯主子的下场。”
“你们小姐呢?你和双成没陪在她身旁?你刚才说什么?”他急急忙忙地问。小玉用同情且悲哀的眼光扫视着他说——
“姑爷,你教我们做下人的说什么好呢?当初你就不该娶我们家小姐,这会子弄成这局面可怎么收拾呢?你先不用急着见她,你看看这诗——这是凡界一姓白的先生为我们小姐写的诗。你看看……你拿回去看吧。”
小玉把一页诗笺塞到他手里,便低头掩面而去。
他拿着诗笺木然地展开,才扫了一眼字两行就一下了瘫在地上,嘴里叼念着诗句“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粉黛无颜色……七月七日长生夜,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连理枝……!”
“宫主,您怎么了?”
“没啥,”他苦笑着把诗递给神瑛侍者,“这姓白的真牛B,他怎会知道我们仙界的事儿?他怎会知道我和环儿新婚那年七月七日的夜半私语?……看来凡界之人还真不凡哩!”
“‘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粉黛无……’妙妙!‘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妙极妙极!”
望着神瑛侍者手舞足蹈的样子,他有些恼:“妙什么妙!这姓白的太张狂了,他怎么尽揭示人家夫妻间的私生活?怪不好意思的……”
“人家老白是写你的吗?人家在颂扬唐明皇与贵妃娘娘的爱情故事哩!你这首《长恨歌》是从哪儿弄来的?实在难得、难得……”侍者嘻笑着似要把诗稿惴入怀中不还。
他一把扯过诗稿扭头就走——他要端端正正耐住性子坐在他的深海宫大殿宝座上,等候老妖婆把她那贱货女儿亲自给他送去。哼哼,他就不信……
“哎哎,宫主别忙走,你不是来接环姑娘的?我昨儿还见她在假山旁边的花丛中扑捉彩蝶……”神瑛突然灵气起来,赶上来挡住他回去的路,“宫主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怎么说也得和小弟斟酌一下棋艺嘛?”
“好,那你说说这里的环姑娘是不是幻主的亲生女?如果是,我就要到天帝那儿告她老不死的怂恿女儿下凡!”
“又不是我亲生的,你教我怎么回答你?”神瑛笑道,“这里的姐姐妹妹极多,是也罢,不是也罢,实话讲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应该是她的亲生女——如果幻主有一颗‘爱心’的话……”侍者手抚降珠草修长青绿的叶子,神情变得幽幽,“其实这里的每一位姊妹都挺可怜的,她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们自己的苦衷——莫要怪幻主;也莫恨环姑娘。就像我年年月月、日日浇灌这株草一样,虽然她不说不讲,不能给与我什么,可是我愿意守护着她。只要她活着,她每日的叶片滋润,我心里就比什么都喜欢。真的,只要她好、她幸福……”
神瑛不愧是仙凡两界著名的“护花使者”,心中所藏的“爱”果然博大精深。可惜,爱情在他心里是自私的产物。他恨幻主教女不严、明皇贪色小人;更气妻背叛自己(对丈夫的不忠)……总之在对“王八、乌龟、绿帽子”所造成的公众名誉方面:仙人和凡人是同一位大男人的心理,——他恨不得撕碎这对伤风败纪的狗男女。
“宫主,我劝你莫要动气,唐王迷恋环姑娘已差点丢掉了万里江山和自己的小命——‘安史之乱’已折腾地他够呛。我相信环姑娘痛极思定终会回到你身边的。其实幻主也挺不宵她的宝贝女儿的。她说:环丫头不及她当年十分之一的才能;环丫头只是一贪慕虚荣逞匹夫之勇的普通小女人而已……”
听了侍者的一翻剖解,他怅然不已,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是呀,他发誓永不贪恋女色,可是他这样冒失卤莽地去逞匹夫之勇、报什么夺妻之恨,这样的结果岂不使爱观热闹的小人捂着舌头笑掉大牙?何况这位环姑娘自始至终他都是因为“此女貌美”的理由而牵挂着她,事实上他们在共同生活上又有多少志同道合、情趣相投的东西来持撑他们的爱情?
他为什么娶她?当初有两个主要理由:一、环姑娘是仙界著名的绝色倾国美女;二、是他想和仙界来抢美的众男儿一争高下,结果他赢了。另外还有一个次要,但对两家父母和公众形象意义十分重大的理由——他们两家“门当户对”。对她而言:他少年才俊、未来国君、有倾国财富,是万里挑一的理想人选;对他而言:此女绝代风华又兼岳母是女中精英,天帝眼目中一宠臣——当然,‘一人成仙、鸡犬升天’的道理谁都懂得,今后的“乌纱帽”得靠岳母保护……
——现在看来,他当初是聪明过份了?他清楚记得妻离家前的一句话:
“你糟蹋我的青春,你埋没我的容颜,你连脂粉钱都无力供应我的需求,你配娶我么?”
这话当时激起他少年的自尊和豪气,是呀,堂堂一天地男儿养不起自己的老婆,像话么?现在这话却深深刺伤他的自尊和豪气——妻其实并没拿自己当人看待——用凡人流行的话说,丈夫只是老婆的一双休闲鞋、一架造钱的机器而已,想想真够牛B的。
他难过又伤心,虽然妻为他生了几对可爱的儿女,可是自己再也不能够以‘口无遮拦、纯真无邪’的心态来爱他的环儿了。她只是堂堂正正他的妻、他孩子的母亲;他原来所爱的环儿已经坠入万丈悬崖了——他为此而痛苦不堪(接妻返回家园的事儿已被他忘却)。
他告别神瑛侍者,回到他的深海宫。孩子们被刚请来的师傅约束着,捧书本坐小蹬子正在后宫的珊瑚殿里朗朗地读书。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每日叽叽呱呱互相打闹,日子显然充实、快乐比他当年的孤独自闭要幸福得多。
(2)
其实他的童年也并不是一味的孤独和自闭,他也有自已幸福的小秘密——那是一具放在密宫深殿里的小小水晶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无论凡人还是仙人,而这具小水晶棺则是他童年的一个梦、一个缩影,也是他一直以来没有觉察的一个重要的精神寄托。
棺里有一位小女婴如粉妆玉雕,长的睫毛、微合着双目,小巧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口,安静地卧在那儿,睡地浓香浓香——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呼吸。她已经沉睡了几百年,是一位被人掐死后丢入水中的凡间小孩儿——他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那时候,他跟父母刚从海市辱楼赴会归来。他吵着母后和父王一定要救活她,否则他也不想活了。万般无奈之下,父母把护尸神珠放入她的口内——她才几百年存留着鲜活的面容,几百年在微笑中沉睡。
童年时的他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伴玩,围着水晶棺扮蛤蟆叫是他最开心的事。看着漂亮小女婴似睡非睡的神情,他相信小女孩有一天会醒来陪他玩,喊他“哥哥”。他每日里盼着等着女孩醒来的信念似乎就一直没停止过。妻走后的这些年在漫长寂寞的岁月里,他在处理完那些纷繁、琐碎的国事之余,每日必要绕这小小的水晶棺转上一圈,然后才能安然地睡上一宿,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延续着昨日的轨迹。
陪着这个水晶棺几乎度完他半生的光阴,所企望的奇迹没想到真的降临到他的深海宫。那一天他没有去接妻子儿女,为的就是等候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答应要帮他把那沉淀、堆积了几百年的愿望变成现实。但是这人有个条件,那就是深海宫主的全部的棋艺必须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他满口应承下来——深海宫主精堪到极致的棋艺在仙界是出了名的。目前为止,整个鸿蒙开初的大荒漠中还没有哪位不服输的棋迷敢和他彻底较量——这些微不足道的光荣感和他的水晶棺相比,它们都统统退居二位站立着罢。
他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心灵深处,那小小的水晶棺竟比妻子儿女的份量都重。可是表面上他从不吐任何有关小女孩和水晶棺的事儿,所以除了他和他那失踪数十年都无音信的父母亲之外绝对没一人知道深海宫居然还藏有这么一个秘密。
那位欲帮他实现终生梦想的人是位真正的傻瓜,也是他的忠实棋迷。一次棋迷聚会,这位傻瓜在兴头上向深海宫主——他的崇拜者宣耀他奶奶有一枝小巧的紫玉宝钗。这宝钗向人头顶的‘百汇穴’连敲四十九下,可以使死人复活——无论死去多久,只要尸体完整无损,紫玉钗就可以在四十九天之内把这个人抛失的魂灵召回……
他听人讲:凡界的人们若请人帮忙总需备好烟酒,办一桌上好的席宴来慰劳客人——仙界是不兴人吞云吐雾的,但却没听过对洒有什么限制。那一天他在自己的深海宫把刚从西王母那儿偷来宝物的朋友灌得烂醉如泥,他不敢召歌女诱惑那傻瓜(南极仙翁会因外孙被人诈骗而用寿杖敲破他的头),让他在这殿上梦入温柔乡吧!他喜孜孜地从朋友怀里翻出紫玉钗开始行动……
他耐心地等待第四十九天的到来,等待这一直以来藏在内心的那令人心醉神摇、惊心动魄(对他个人来说)的时刻。在等待中,他一边是期待中的幸福;一边是焦虑不安中的痛苦——假如……?他不敢想,他只是比普通凡人多一点寿命和灵性而已,甚至不居备仙人所应有的灵性。他还没有修炼到天帝那种大智慧(能推算出未来和过去)。
第四十九天终于来到,他推开所有的国务杂事,避开外面任何的各种公交活动——二十四小时守护着水晶棺,他要亲眼目睹奇迹的出现。
“王……”贴身侍卫-风进来在他耳边低语,“见不见她?”
他“哼”了一声,这女人不知廉耻,竟从后宫门窜进来。“随她去,”他罢罢手,“我没功夫见她!”他虽然这样说,可是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走出去。
偏殿里,几双儿女正围着小玉和双成呱呱咭咭笑说个没完。一位漂亮的女人冷冷清清地独坐在一旁望着那群小孩子——娃娃们好像不认识她……,毕竟多年的分隔,这陌生是难免的。
他挺可怜这位艳名四射的大美人:如今岁月不在,虽喜容颜犹存,可惜历经苍海桑田、风雨过后,眉眼之间留下的那层落寞与感伤怎么也涂擦不去。
“来了?”他问。
“嗯……”她慌忙站了起来。
“你,过的还好么?”他没话找话,面对一位美丽地使人心动的女子,所有的怨气都化为云烟,“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的孩子!”
她涨红了脸半响才说:“谢什么?孩子也是我的……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她避开他的目光,看窗外四下的楼台亭阁。那边的珊瑚绿藻、游鱼红虾……使她很兴奋,“呵,嘻……变化这么大!王,你真能干!王,这一切都让我喜欢……!”
他本来以为她是怀着内疚的心来请他愿谅——他本来想愿谅——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可是现在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她想重温旧梦,她把他当做傻子看待:因为她是美丽的,天下男人都会无条件地服从——这个虚荣的女人!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能感觉出自己的语气很冷。
“打算?”她笑,“我是你的人,我能有什么打算?”
“你不是我的人了,”他说,“我已另有所爱……”
“开什么玩笑,”她用手拍拍他,表情像当年新婚一样的暖味,轻笑道“这世界有小环活着,看哪有女人敢爱你?再说你也不可能会爱上别人。”
他想说“我活着你能够爱别人,我为什么不能够?”可是却说成“我确实爱上别人了,不信我领你去见……”他说完转身就走。
绕过几簇珊瑚群又转过两处亭台假山,刚走完千曲百折的走道回廊,又看见水藻红虾绕围的琉璃绿瓦,这时忽然听见精致的阁楼宫殿中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被雷击中似地全身的血液几乎凝涸,随既他便以最快的速度闪电一般向前急奔——
金壁辉煌的宫殿中央,一位戴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倦缩在地毯上抹着眼泪——殿门一开,一阵风席卷进来,小娃娃立马起身随着风儿的盘旋而神奇地渐长渐长……等她迎向他笑喊“王”的时侯,他面前已站立一位看似十多岁的小姑娘——他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曾经在水晶棺里沉睡几百年之久的小女婴?
不久,那女人进来——她无法容忍自己面前的这位比她美、比她更年轻的女孩子夺去丈夫对她以前的专宠——她从来都认为这个世界只有她才配享有最高层次的优待;她确信从过去到现在、将来,她是“美”的登峰造极;她从来都不相信也不允许有别的女子敢与她攀比、夺爱,这已是她多年的生活信条。她拔下乌发上的金钗向小姑娘剌去——
他把小姑娘藏入自己的身后——出于本能的保护:像慈父惜女儿、像长兄护妹妹,他决不允许任何外界恶毒的势力伤害到她……
女人见他居然偏袒女孩,似乎要气疯了。她披头散发,用金钗自戳自身,然后用头去撞,血淋淋的双手又冷不防去撕扯已躲入她丈夫怀里的女孩……
他见她这副样子,正想伸手夺去女人手里的凶器,小玉和双成领着一群孩子也跑进来了。大女儿以为父亲要伤她的母亲,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其它小孩一呼百应:抱的、搂的、扯的……竟像绳子一样紧紧地缚住他。
打又不舍打,骂又不能骂,眼看吓愣的女孩将丧命于虎狼似的女人手里;眼看自己几百年才培育活的小生命就将毁于一旦……他似乎要晕倒。
“小公主,别这样……”双成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阻孩子们对他的进攻。
他舒了一口气,正要去阻挡妻子,忽听双成惊呼,小玉惨叫——孩子们吓傻了!他一跃而起看见女人尖长的一枚头钗已深深插入小玉的前胸,小玉的身下是那抖地似筛糠的女孩……
女人疯了——大喊大叫,见人就撕、逢人就咬。侍卫-风上前想止住她,被她夺去腰上挂的宝剑并笑道:“李隆基!李隆基!还是你对我忠心!”然后踉跄着,剑刃朝脖子一抹,立刻血染黄泉……
小玉并没有死——那枚金钗从她的前胸已穿透到后背,明晃晃的钗珠儿明暗地闪烁着辉芒,上面印着一行小字:“唐-天宝-年间-制作”的字样——不用说是那位凡间的“风流王”赠与其“宝贝儿媳”的定情礼。他见着心恶,恨不得击粉这见不得人的羞物,可是怀中的小玉此时正仰仗此物活命——他却不敢冒然拔出。
“姑爷,不,是王……”小玉的面泛出微微的红潮,“我想与您单独说会儿话,让他们都回避行么?”
“包扎伤口要紧啊?”他欲喊太医。
“不用了,”小玉说,“这是防身钗,含剧毒,无药可解。”
一霎间,他的大脑尽是空白,除了内疚他不知如何该安慰这苦命的丫头。他把小女孩嘱托给双成,她噙着泪领孩子们出去了。然后他指挥侍卫们清理那疯女人的尸首,然后他轻轻托起小玉的身子很仔细很仔细地端望着她。
“王,请您听我讲一个故事,好么?”小玉面上的红潮渐渐褪去,一双大眼放肆地对视着他——
“在凡间的历史中,唯一的一位女皇帝武则天是唯一的入仙之后被天帝所看重的人物。可是在那女人没做皇帝之前,所做出的一列列恶事,却有我的参与……王,你讨厌我么?
那女人为了“皇后之位”掐死了亲生女儿;为了“皇帝之位”弑死的无辜之人更是无计其数。那其间我受天帝指派做她的帮凶,不知为何?做完坏事之后总是疑惑:这样做意义呢?会不会遭报应?可是一想:武媚娘——当然是武则天,她害死亲生女——‘虎毒不食子’——她都不怕,我是一仙人我怕啥?也许天帝有意这样,记得我原是天帝书库的一侍女,还有双成,后来都被仙逝后的则天皇向天帝要了去。
我恨透这个女人,在凡间我像狗一样受他驱使,没想她被天帝恩宠得寸进尺如今又提名要我跟她去“封地”。双成以前不认识她,见这女人相貌心眼都好,所以比我敬服她。到封地—“太虚幻境”之后,我才明白自己受她这一生一世监禁了。她怕我把她以前所做的丑事宣扬出去,想害我又忌讳仙界的言论,所以就想出这个法子来。因为她老梦见那被掐死的女儿找她这“娘”,深知内情的我,日子并不好过。好在她那时从外面领来一位十多岁的小女孩,对我说她的女儿来找娘了。我为了清静,并不想拆穿她的谎言。其实那凡间被害死的小女婴脑后脖上有一块“十”字形的红胎痣,而那女孩脑后皮肤光滑鉴人,是不是?主人自然明白……
这女孩……女孩……”小玉的话突然像是被什么粘住,“王……王……”她感到有东西由下向上缓缓插入自己的体内,像鱼在左右游动、像火箭头突突地上下乱窜……这感觉向全身放射——所带来一阵阵的颤傈使她整个儿地倾俯到王的怀里。有一种感觉使她面红如潮……处女防护被撕裂的疼痛使她不知该感激还是该责备拥抱自己的这个男人。她想推开他,可是……可是她浑身瘫软,心里明明希望那东西在自己的体内多呆一会儿,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毁了这仙界的贤君、自己一直相思、暗恋的“姑爷”……!
有一阵子,她好想哭她说:“王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讲完这故事。那位女孩就是环姑娘,她天生丽质又爱歌舞交际从小就得主人家欢心。小主子被幻主视为己出,所以养成爱虚荣的坏习惯四方张扬。那一次‘选美会’上,我和双成一样既希望小姐嫁你,又希望你不被她所惑——你这样一位青年娶这样的妻子实在不合适。当时,双成是满腔地为你怜惜;而我在怜惜之余又忍不住地心生醋意。我的心意没人能懂,可叹同样是人,奴才与主子的命运就是不同。我说这话你笑话我么?其实奴才也是人,就如仙人与凡人一样。双成从前就爱上一位凡人,可惜仙凡之别使他们难以如愿。而我与你如果不是这档子事发生,你永远也不会正眼瞧我。告诉我,你是不是可怜我还是想耍笑我——但愿王不是轻薄小人!
我们家小姐自从离开了深海宫,就闹着天天要下凡游玩。我和双成虽是伺候她的丫环,但是入了凡界离了主人的面,小姐便心里眼里嫌我们碍事儿这也正合我们的心意,我们都巴不得各自清静呢。回来之后,幻主并没责备我们,只是十多天之后主人叫我单独去马嵬坡接小姐。我正疑惑马嵬坡的景色并不太好,小姐何至如去那儿游玩,也太没眼光了吧?谁知入凡间一打听才大吃一惊——
小姐在凡间先是与寿王成亲后又与自己的公公一见钟情,她那公公是皇帝,权力大居然把儿媳生生地从寿王府抢出与自个儿拜堂起来。从此皇帝和她妇唱夫随、边歌边舞倒也幸福,谁知红颜祸国,天下老百姓都恨透“贵妃娘娘”声言要生吞活剥她——我们家小姐,不,是贵妃娘娘吓得跟她公公男人逃跑了。可是天下人死也不肯放过她,问皇帝老子(也就是幻主的凡间孙子)要美人还是要江山?李隆基到底没被“爱情”冲晕头脑——所以我们的环小姐被吊在马嵬坡的一颗树上,我去救她时还被那些怒气未消的将士们一把火烧地满山遍野——毁了我的容像!我现在这副……这模样?王,你不介意?”
小玉叹了口气,她清楚自己体内精力正在慢慢衰退,生命已经不长,而在这宝贵的时间,王已尽他的努力延长她的生命,增高她生命的质量。她体内的“鱼儿”依然在游动……王的精气输入她的身体内部幻化成无穷的力道放射出万条彩虹使她变成真正的仙子——她的眼前尽是一道道幻影:幻主的、双成的、王的、小女孩的……
她突然一惊,再一次推开王……她说:“王,听我说,那一次小姐回来整日在‘海市辱楼’里闷坐、不吃不喝。既然幻主让我们伺候小姐,我们就得设法哄她开心才是。双成说环丫头是害相思病,不知是念深海宫主还是在念凡间那个姓李的‘王’?双成是细心人,端茶送水之间,她见小姐老是叨念:《霓裳羽衣舞》、《长恨歌》什么的,想来竟是思凡……
我们用我当年入凡时所戴的一枚金钗,刻上‘唐-天宝……’的字样,从神瑛那儿借来一套男装易容成唐王天子的使者,居然把小姐蒙住了。看她抱着钗盒偷泣,双成暗笑我却心里如长草、跳地利害——那钗盒里的金钗是我当年在下界请人专门打造的。那时我为女皇杀人太多,梦里都怕仇家暗算于我,所以这钗含奇毒杀人从不留后患一度曾是我的得力暗器,可是今天居然送给了别人而又成为杀我自己的凶手——报应么?心疼啊我?!”
……好一阵,他都没有听到小玉的梦呓声,这令他不安:这女孩子絮絮叨叨是丫头身份却不像本份丫头,有大逆不道的味、火药味呛人却满可人爱的——这感觉从抱住她、认真端祥她那焦黑中的清秀开始,那心里的异样就迷漫开了。他自妻走后这么多年一直是孤家寡人,女人的味道又一次浓浓地钻入鼻孔。他的体内有东西开始不安份起来,喉干、身颤、手有些抖……他把她放到毯上,开始并不敢冒犯这女孩子。可是小玉一双似睁非睁的大眼睛,望着他的神情里似乎充满焦渴和期待,“王……王……我好冷!”他握住她的手冰凉彻骨,“啊,为什么我们在生命临终还要禁锢自己?”他好像渗透人生,用特殊的方式也要使小玉的生命充满意义。
当他再次拥紧小玉时,小玉却睁开眼望他:“王,你爱我吗?从心里、从骨头里……爱我么?”
他点头:“玉儿,相信我?从今天起,您是我最亲最爱、唯一的玉儿!”
“我信。”小玉面上泛出红潮,眼又一次合闭,“王所给我的一切是玉儿今生最幸福的快乐!答应我:照顾双成——我那同我一样可怜的姐妹;答应我:照顾那位小姑娘——她是太虚幻主真正的凡间女儿……!”
他为她说这话又一次感到不安。忽然她坐起,再次睁大她那双眼睛并狠命推倒他在一边——
金钗“嘣”地一声,带起一道眩目的红光被她扔在大殿的玉柱子上——金玉相击!
他的玉儿一下子被震地俯趴在地上……等他抱起她向殿外走时,小玉已经七窍流血而
死!
3
(1)
她喉咙里拉动着丝丝的气息,双目睁开,看不到绿色的海藻,红色的鱼虾。一层层水波的流动变成是耀眼刺目、静日下的辉霞……
“幻主!幻主!公主活过来了!”身旁守候着一位侍女装束的女子,我认得她叫双成——是深海宫的宫女、是专门照顾我的宫女姐姐。
身边不见王——那位自称是我父皇的深海宫-宫主。
这是什么地方?陌生而又熟悉。从没有来过这地方,但又嗅到一股久违的气味——一位衣着华丽满头银发却还插满头金钗的贵妇人——我唤她什么?婆婆。她会不会恼我?……以为我嫌她老!
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到处奇花异草、香气四溢,脚前脚后云雾缭绕。在这里,我只认得一位双成,她是我记事以来就照顾我的,不过那是在深海宫,有王在身边。
王像父亲一样一直疼爱着我,可是我知道他的年纪实际上不比我大多少。我心目中他是我的哥哥。我一直希望他爱我,就像哥哥爱妹妹。可是他总把我和那些小孩子一起相提并论,这令我气愤又伤心。有一段时间,我对双成狠狠地发脾气。因为王对她很好,跟真的兄妹一样;而王对我却像父亲疼女儿。
在想念王时,我问双成:王为什么不来接我们回去?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漂亮的姊妹?婆婆认识王吗,她对我们为啥这么好?
双成总是笑,笑完她说:公主真是小孩子——这儿就是你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这里的一切难道不比深海宫强吗?你干嘛老念着深海宫、念着王……?
嗯,道理是这么说,可是在深海宫长这么大、呆久了,一切都习惯了。在那儿,我总可以找龟公公、鱼婆婆聊天;无事时采一束珊瑚,摸几把小跳虾儿,扯几捆水藻编花篓儿玩呀。
“深海宫是没出息的地方。”背后响起婆婆苍老的声音,“从今以后你就在这儿学音乐舞蹈、学琴棋书画……不然仙界就没有你立足的地方!”
“那么王呢?是不是和深海宫-宫主先商谈一下?”双成望着婆婆又看看我,“怎么说她也是深海宫的一位小宫主啊!”
“深海宫主?哼哼,那是位懦弱无能的王!哼,他整死我的人,我会放过他么?”婆婆走过来摸摸我的脖子说,“终于没有疤痕了,我的力道没有白费!女儿,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吧—这儿是你永远的家!”
婆婆走后,双成说:“你生日那天差点儿丢掉小命。那时候,整座大殿上来祝贺的人都吓得束手无策。多亏南极仙翁的外孙那平素就爱找王喝酒下棋的年青人拍着脑门大叫:‘女儿国!女儿王国!快把公主送到海市辱楼的太虚幻主那儿——只有那儿阎罗老鬼才不敢张狂。再说了,太虚幻主有许多用奇花异草配制的良药奇效无比呢!上次我妹妹就是……’王没听完就一把抱起你,甩下众宾客朝这儿奔来。我紧跟在后面,因为这儿的路我最熟;这儿暗藏的伤人机关我比王会破解。再说幻主知道小玉和环姑娘死于深海宫,心里不知怎样恼恨王呢?我自从小玉死后一直跟在王身边照顾你和那些孩子们没有机会回来,心里也怪想念这里的姊妹的…”
双成这话我不知听多少遍了。那位小玉和环姑娘我没见过,好像听王说过都亡于我出生的那一天。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生了呢?王说我今年十六岁,双成也说是这样。她说我出生的时候见风就长而且会说话,见到我时,我已是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我不信我就这么奇特?我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王不告诉我,双成也摇头。后来,她想了想笑道:“你也许是你父王和别的女人生的吧?你看这后宫的女人这么多……”
双成说我或许是王和别人的私人女,我心里不信,可是又实在找不到别的什么理由来证明王不是我的父亲。我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儿,王,不,是父亲,他不是说有位女人也叫小玉也死在母亲,不,是环姑娘亡故的同一天——她怎么和我重名儿?我和这女的有什么牵连?王是否为纪念那位伟大的女子想让她永垂不朽才想像让我延续她的生命?我记得父亲在我昏迷中温柔地呼我“玉儿”是那样地令人激动、使人心醉神摇!
从“起名儿”这事,我不得不默认王是我的父亲。不然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梦里,只有那位穿着凤冠霞披的凡间女人丢我下水的影像而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儿。既然我不记得自己从前的名儿,那么我就是小玉。是王借我而纪念那位真正的玉儿姑娘,那么我还有何话可说?有关那位死去的“玉儿”,王从不对我提起。每一触及这方面的问题,他总是冷峻地望着天空——不再言语。
可是婆婆并不喜欢这名儿,她对双成说:你不要再唤她‘小玉’公主。她也不应该叫这名字——她名儿叫“娣艾”(帝爱),懂吗?从今以后她就是这海市辱楼中的娣艾公主——这是她真正的名儿。她是我的爱女和深海宫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婆婆说这话是霸气十足的。我发现这里的人没有一位不对她唯唯喏喏,没有人敢当面背后唤她婆婆。不过她对我却很好,因为我几次当面称她“老太婆”也不见她大发怒火,她只是笑着充满爱意地望着我说:“你看我是不是更像你的母亲呢?”
双成私下说我是这地方有史以来最运气的人儿。“以前幻主也认过许多‘干女儿’,还没见过有哪一位比你更讨幻主喜爱的!”我说也许是我比她们更会拍马屁吧?要不就是我比她们更漂亮、更有风度?
双成“噗嗤”一笑说:“小公主真会拿自己寻开心、搞笑料,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忧郁沉闷,自从我照顾你以来——整十六年,总是见你阴郁着脸,连我都要感染上‘忧郁症’了呢!小公主你不想念王了?你不认为自己是深海宫-宫主的‘妹妹’了……?”
那哪儿能呢?我是那么无情的人么?王心中的“玉儿”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死去了,我只不过是王的一点记忆。王,不,是父王,他想念那位玉儿所以就给我起名“小玉”。母以子贵,女儿延续母亲的生命被父亲所爱这是很正常的啊。以前卧居深海,长年不见阳光,出于气闷,心眼儿就死,所以我总是恍恍惚惚好像做了几百年的梦,年纪和你们差不多——爱上了王、爱上我的父亲!
双成说的对,我是深海宫主既我的父王同别的女人(及那位死去的玉儿)所生下的……怪不得父王的妻也就是环姑娘一命归阴——女人嘛总好吃干醋!
“噢,我的天!小公主可真是才华出众、天才伟大的想象家!”
双成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看见婆婆威严地在门外站着,她立既闭了嘴,战在一旁恭恭敬敬为我整理散乱的衣物和那些摆放的乱七八糟的琴棋书画器具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句话说:快乐的日子,日月如梭;悲愁的日子度日如年。想想以前在深海宫,那位叫“玉儿”的小姑娘爱上一位不该爱的人整日在忧闷中虚度年华,不学无术的青春年少,那种坐井观天的见识现在想想真是可怕——我对双成口是心非,其实玉儿是痛恨那位误人子弟的王,不,是父亲了。
婆婆给外人的印象是专横霸道、老气横秋,可是她对我的确很好,虽然在这儿她不是手传手地教我技艺,但她为我找的那些对各种技艺都精堪的师傅足足有两千位。好在我还算争气,不然她的心血白废了不说,光整座海市辱楼的大半家产都要被我折腾个水净。
大约有半年之余,婆婆所规定的那些杂艺项目,我虽谈不上精通,但每一项都可以上得厅堂。特别是近年来仙界颇流行的那首《霓裳羽衣曲》音乐兼连着舞蹈动作,众姊妹,不,就连婆婆都点头说:“比环丫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到天帝面前献技了!”
环丫头是谁?众姐姐和婆婆都避而不谈,可是我听双成隐隐约约地透露:环丫头就是那位环姑娘是深海宫的‘正宫王妃’也就是我父王已经亡故的妻——这令我心痛!婆婆不应该拿我同环姑娘做比较;这很不恰当!
其实这琴棋书画并不是我所喜欢的东西,可是婆婆说了,拥有这四样基本功无论到那儿一站,都会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是自信、高贵、富有才华和修养的像征——对于一位女子来说,这点‘功夫儿’可以证明她出身的高贵与卑贱。
婆婆的话令人恶心。我并不高贵,我是低微卑贱的我说。
婆婆说是吗?假如你不被那位该死的深海宫主送来,又假如我与你无缘拒你于门外,那么你是什么下场?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你是幸运的,既使你生来高贵。
我想我还不算太傻,婆婆的话刻薄令我反感,但却驳地我哑口无言。
我能说什么?婆婆说的不错,有的人只所以高贵,那是因为她出生高贵之家;有的人天生卑贱那是因为她出身低微。这样说来我得感谢我的父母、感谢他们的高贵给女儿带来尊荣。可是我的生母据说是位奴才,怪不得我总感到自卑呢!原来我的血统里一半流自于高贵的父亲;一半流自于卑微的母亲。
高贵与卑贱是对立的,婆婆说有的人出生高贵,可是却卑微地活着;有的人出身低微却过着高贵的日子。这就是命运,就是后天的命运在捉弄人。
婆婆的话太深奥,我弄不懂,但我知道双成、知道在海市辱楼的门槛上被婆婆驱唤着来来去去的人们——她们和我一样一只鼻孔、两只眼,有的五官甚至比我的还精致,学问才艺也高超,可是她们依旧在卑贱的人丛中忙碌着日子的生计;而我实在是几百年前人家丢弃的凡婴。
这就是因为我的命运好,遇到死心踏地爱着我的深海宫主,又巧碰到这样有权势的老太太傻傻地认我做她的干女儿。就这样我从卑微、低贱一下子跃入到上流高贵的行列。我每时每天每刻都听见看见身前身后总有那么群人对我点头哈腰,百般俸谀——我虽然知道她们朝拜的是婆婆,可我正大光明是她们的小主人,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身为太虚幻主的女儿、海市辱楼中最受宠的公主,我就可以有名有份地随婆婆到天帝那儿去赴宴,到仙界各处的美妙景点去游玩——而她们,那些在低微、卑贱丛中挣扎的人们却没有这个权力。
这虽是明显的社会不公问题,但我已处于高贵上流的行列,又何必去为自己原来同伴的受苦、鸣冤诉屈而挖自己的墙角呢?我神经麻木了是不是?我还不想做一“傻B”。
不是傻B也是傻B,唠唠叨叨这么多,我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哲学家了。
(2)
明天,婆婆将携我去参加仙界名士举办的(三十年一度的)“艺术综合选美大赛”。这是第几届?婆婆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上届环丫头争气地为她拿下一百万的‘黄金奖’,使太虚境地大大宽裕了一阵子。海市辱楼为此而增加两处‘收容所’——及‘莫愁’司与‘长恨’司。
我这次是不是也要争口气呢?婆婆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这三十年一度的选美赛每届都特隆重。除了那些不识时务的顽固派老头子,几乎所有少壮驱向的新派人物都要来奉场;特别是仙界中的年青人——男男女女都跃跃欲试,想争夺那笔奖金——二百万哪……乖乖!
名正言顺地挑选靓男靓女就是了,何必还搞个“综合艺术”的招牌,蒙谁哪?综什合?艺什么术?说明白点是不是天帝想借此“选美”招婊……?
“闭嘴!”婆婆大怒,“琴棋书画你白学了是不是?我素常教导你说:凡一位高贵出众知书达理有教养的女子‘言、谈、举、止’皆要有度。你的‘度’呢?先告儿你讲,这次大赛的首席评委便是天帝。你不愿拿奖金可以,可是你若给我惹出什么乱子,哼——小样儿,看我不把你活拆了扔掉凡间去!”
凡间就凡间,本来我也不是仙界的人。我说你老太太干嘛这么凶?我老实去参加“选美还不行吗——我听你老人家的决不会去勾引天帝——既使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是不是?
“你在咕哝什么?”婆婆问,“你是不是说你本来就不是仙界的人`?”
我啊?我没说啥。我本来想说我就是凡间的人你能咋地我?可是双成远远地跺脚又挤眼、冲我摇头又摆手,教我没勇气再讲下去——看来,我只有无条件地服从这老太婆的命令。
道听途说的传闻毕竟不是事实。我原以为几位漂亮的男女就那么在台上扭两圈,等评委们点一下头,观众鼓两下掌,三四束鲜花朝台上一扔,然后媒体记者先生们五六位拥出来“嚓嚓嚓……”荧光灯在台上七条八条九条……组合成若干道迷人的彩虹——此次选美便接近尾声。然后便是“某某当选本届最佳女士!某某当选本届最佳男士!下面领奖……”此次选美大赛结束。
可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儿,仙界毕竟不像凡间的人们那么俗气(凡间评委是专朝人家脸蛋上瞟:这儿有斑疤、那儿有痕痣的——真真地恶心死人!),仙界里居住的人们必竟是有些超凡出俗的见识,——他们讲事实摆道理。
这次选举的首席评委们虽是天帝和仙界那些得高望重的(怎么看都像一嫖客)白净老头子们,可他们不是盟主有职无权。所以婆婆在背后预备的大匹礼物一点儿都不起作用。那些绸缎珠宝、美女之类的礼物对于撑此选美大权的美猴王-齐天大圣来说——压根儿不看一眼,他对此礼物不理不彩——孙大圣只喜爱啃桃儿。
当美猴王-齐天大圣的雅桌上出现一篮令人谗涎欲滴的翠绿中透着鲜红的大仙桃时,选赛的第一轮结果出来了。在女子这一组中:南极仙翁的小外孙女当选“第一”;在男子组中:南极仙翁的宝贝外孙儿当选“第一”——“这兄妹俩捧着外公的“寿桃”来向大圣献媚来啦?”台下面是一阵阵的窃语连绵。
婆婆低低地怒骂:“不知死活地一对小人物,恩将仇报!想和老娘做对是不是?”
跟来的双成暗暗扯我的裙角:“这女的曾经到太虚幻境来偷奇效药草,被机关伤了,是幻主救了她的命;这男的就是常和深海宫中的王,喝酒下棋的那年青人——奇怪,深海宫怎么没来代表参赛呢?”
双成朝四周察望,我也禁不住四下里瞟起了眼神——人挤人、人踩人、千万个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想寻一人简直大海捞针!没多会儿我就失去兴趣;只有双成还在继续搜寻目标,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只要看见侍卫-风、只要看见侍卫-风就有希望了!”
第一轮是“容貌、风度、气质赛”,“太虚幻主的女儿、海市辱楼的娣艾小姐比上届那位获奖小姐还要出众。”我听见几位评委问婆婆,“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出众的小丫头?模样气质倒像你自己亲生的?实招了吧——莫犯欺君之罪!”
“她是我的邻居。在深海宫里长大的——我的干女儿。”婆婆的声音里有笑中含哭的味道——干涩涩的。
“是深海宫啊,好样的——年青有为嘛!”
一群老头子虽然对我大加赞赏,但是我却输了。其实那献桃女孩通身的仙家气派,不愧是南极仙翁亲自调教出来的,她获胜我挺服。
第二轮是才艺比试,就是发挥自己善长的绝技展示出来给观众,——评其中的一两种。
婆婆要我跳“霓裳羽衣舞”给天帝看。我说天帝不是挺喜欢吃桃子的吗?那贼猴又不善于扭屁股,跳了给谁欣赏呀?
婆婆说:“我自有办法。”果然她绕着评委台转了两圈,评委们便一致同意拆换盟主。理由是:评判不公,大圣独裁,观众不服,重新再来。第一轮放马踩过(给大圣留点‘面子’)第二轮一定公正裁决云云。
婆婆交际神通、手腕高明。第二轮没有开始,我就已断定结果的冠军必定是我了。因为其中评委之一——净坛使者(那位曾经调戏过月宫仙子的天蓬元帅)已指名道姓地要娣艾小姐上台献“霓裳羽衣舞“。他那粗犷的嗓门一嚷嚷——
“啊……!”千万双台上台下的目光齐涮涮地向我扫射过来。
这是免费广告。我想我会因此而出名的——躲?是来不及了。
于是我莞然一笑,大大放放上台,大大放放地朝前朝后、朝左朝右,进行360度的大鞠躬——“噢!!!”立马,惊天动地的喊叫声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会场鼓掌欢呼。
他们这是在喝倒彩?是在嘲讽我?我想我偏耍个风头给他们看看——
“双成,拿剑来。”
双成走上前对大家说:“各位女士、先生,小姐在跳‘霓裳羽衣’之前要先表演另一独步舞——这是小姐自创的‘霸王别姬’。”
笑话,我哪儿会自创什么舞?这是我前几日在太虚境地游玩碰到一位“恨别司”的女子,她在那儿当风而立,长歌而剑舞——“虞姬兮霸王妻兮。妾随君兮不悔兮,君别姬兮不舍兮。妾为君兮永别兮,君恨与姬别离兮。妾不悔离君去兮。”我听了怪感动的,就迷糊画瓢地跟着学起来……
乘此机会顺便说一下,在婆婆控撑的太虚境地分别有三百六十五个司管部门,按:春、夏秋冬四季分门别类。其中花样百出、品种繁多,我也搞不清它到底有多少司管部、中间有多少分管系统,反正常听婆婆发号使令:去年‘离别司’增多少人、去多少人?‘莫愁司’与‘长恨司’新建好了没?‘悲愁司’与‘离恨司’是不是要增设备?等等……显见这些“司”就是管辖各种在凡间不同命运的女子之意。
总之,太虚境地像一个巨大的收容所,里面全部是来自于凡间不同命运的女子。这些女子在凡世里的心胸都奇异于普通的人,她们的胸襟见识连某些男士都忘尘莫及。她们拥有不同的命运其结果都一同归属于这太虚境地。她们死后的魂灵都标有不同业绩的符号,所以阎罗殿的老爷子不敢收容她们。于是天帝便另设一处宿宅既太虚幻境来收容这些不凡的魂灵——似乎她们比沦入地狱的恶鬼更有升入天堂的机会、入注仙人的名册。
“太虚幻主”是天帝赐给婆婆的封号。据双成透露:当年天帝在婆婆刚归天之时曾警言过婆婆:‘你在凡世的功德与罪恶已经平等。而今,我怜你是一奇女子,才拨这处基宅与你。今后,在仙居的日子里,你若不思悔改一味如凡世作恶行凶,我乃不饶你——罚你这颗犯罪的魂灵沦入地狱受刑。’……
婆婆在凡世里是什么人?她做了什么罪恶?
其实我问了也是白问,双成是不会告诉我的,当时她只是淡然一笑说:“公主,知道事情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报应到了自会报应,天地轮回。何况这本不是你我该管的事儿,我保住自己的小命;你还是为你的前程将来多想一下吧!”
好了,废话少说,我接着前言。前面说过我学着虞姬——英姿勃发而又肝肠寸断地与想像中的霸王进行‘道别、惜别、离别’三部曲的独舞。剑随衣衫长袖飘飞在音乐的感性之中——静静的台上台下一片空寂,没有一点声音:在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北风瓢雪”中,有一位白衣素裹的女子在风中舞剑。那悲壮、凄美的意境引得评委台上的几位老头子脖子伸地鸡啄米似的,眼珠儿都瞪出来了;跳出三界之外的美猴王抓耳挠腮:长长的披风、长长的雉尾来回晃动,似乎要与我共舞;净坛使者猪八诫大张两嘴,鼻孔哼哼着,眼珠儿骨碌碌转动,似乎我就是月中的他嫦娥姐姐。
我舞得挺得意,心想:这舞虽是我随感而发,但毕竟不同于“霓裳羽衣”,那“舞”听名儿都教人恶心,竟然被列为名曲儿?想必评此曲的权委人士都是不长眼的瞎子!——今儿小姑奶奶就让你们这些吃闲饭、领巨薪的老废物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仙乐舞姿?
我都停一会儿了,那些人还在傻着不知道喝彩或着起哄。几位评委缓过气来,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大家正互相僵恃着,忽听台下有个哄亮的声音传来:“娣艾小姐的舞姿自然是千古绝唱,只可惜与我妹妹比较还要差那么一点点……”
我一看是第一轮的“最佳男士”获得者。这小子真够胆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大言不惭?“好,”我说,南极先生的头脑这样发达,可想令妹的才艺不凡。今天小女子想换一种比法——听说南极先生的棋艺无人可比,是否能坐下来教小女子一招半式儿棋?”
只要不是大脑有毛病的人谁都明白:人家娣艾小姐已经向仙界第一棋艺高手宣战了。你这高手若是推辞就证明你没诚意,空挂“第一高手”的招牌到处蒙人;若是同意,说明你仗着自己是“名人”欺负人家一弱小女子;你赢,你是理所当然,没人颂扬;你输,你立马儿身败名裂,半世英名付之东流——无论你怎么办都不好,我这招够狠、够损,有他龟儿子受的!
那小子果然涨红了脸,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像木雕泥塑似的。台下顿时哄笑起来:“南极先生是大骗子!有本事惹事,没本事扛。他祖宗是谁呀?……给他画上大王八!”
“简直欺人太甚!”突然有一个人跳上台来,是一位女孩提着剑。那女孩目射凶光,“臭丫头!你敢玩棋子,你也敢陪小姑奶奶比划几招剑术吗?”
半路杀出位女魔王,台上的几位评委可吓坏了。“岂有此理!”齐天大圣在那儿喝道,“目中竟无视俺老孙啊?不看你是女流之辈,俺打你个脑浆嘣裂!谁家的儿孙?快报上名来!俺饶你不死……”
我摆手:“大圣息怒,这是我们小女子间的私事,烦劳各位不要多管……”
“哼,偏你会充好人——我是第一轮女子组冠军,你们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女孩收了剑,目光转向我,“你又会棋、又会舞,模样儿又俏丽;你那老子娘又会转圈、挖洞(开后门)、拍马屁,这总冠军你是稳拿,又何必欺负我那直言快语、木头疙瘩,死不开窍的傻哥哥呢?我们可是从小儿就没爹娘疼的……”
女孩的话听得我心里直发酸,刚想惺惺惜惺惺地安慰她两句,谁知老远看见双成在向我挤弄眉眼而且直伸手指,转身朝天帝身边的婆婆望去,她正一边瞟着我,一边和天帝套着近乎……
“这儿不是说闲话的地方,”我说,“小姑娘你想怎么着哇?”
“别这样倚老卖老!我的意思你明白,把冠军让给我——你老子娘和天帝是老相好,不缺钱花;我和哥哥都是穷光蛋……”
“有这样‘逼供’的吗?”我说,“你这几招剑法也未必赢我,凭什么叫我把那到手的二百万大奖让与你?”
“我未来的天帝娘娘,你就发发慈悲心肠吧?你既将享受荣华,而我结婚也需要嫁妆——你就随便和我比划两下子宣布输了吧?”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哼哼,就让你明白吧:整个仙界谁不知道你娘这老妖婆的手段。她要和天帝套牢裙带关系,当然舍得把你这朵海市辱楼最名贵的花奉献上去。”
“你错了,小妹妹。我说,我并不是太虚幻主的亲生女儿,她没有这个权力把我送人。婆婆也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坏——她对我很好,根本不会舍得;再说深海宫主也不会同意的。”
“深海宫主,你认识他?”
“你问的似乎太多?”我说,“现在不是闲唠的时候。你想赢我也容易:和我下棋,叫你哥用‘空中传音’之法指导你,不就得了。”
小姑娘似乎听出我的嘲讽之音,冷笑说:“就凭你那点棋艺也配和我哥哥比试?他若不是半年前脑部受了震荡,至今没有恢复,他早上台了,还用你拿言语来激他!不过有人会帮我的……”
“你老哥是‘天下第一高手’我都不怕,难道我还怕来帮你的‘第二高手’?哧——!除非是‘高手’师父的师父来这儿浑闹……”我挺不宵,坐下来:面前早有人摆好了棋桌、棋凳“我明白了,”我说,“感情是你姥姥家的那位外公——他不是大名鼎鼎的寿星,南极老仙翁么?怎么,他也会下棋啊?”
“哼,黄毛丫头甭太张狂!说出这名儿来能吓死你——他是我哥的接拜好友(哥哥的棋艺就是他传授的)、也是我未来的夫君、堂堂仙界知名的君主、贤良伟大的王、天下第一美男子中的真正男子汉!”
我不慌不忙地把棋子摆好笑道:“快把你那‘天下真正男子汉的夫君’请出来吧?甭再浪费口舌了。”
“他就是——深海宫中的王!!”
我脑袋蹬时“嗡嗡嗡”地响起来像被女娲补天砸了锅似的,“今天怎么这样倒霉哇?”我说,“我脑袋痛得利害,改天再下这盘棋罢!双成,快扶我回家……”
“那是谁赢了哇?”小姑娘在后面使劲地喊。
“你是冠军——二百万奖金全归属你啦!”我说。
(3)
我主动放弃参赛权,婆婆很伤心,她说:“女儿你怎么这样子不争气哇?你知道我为你的决胜,光在天帝身上就费了我多少银子么?还有其它几位主事的评委——这海市辱楼小半年的经济收入都赔进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那二百万金子就这样被水冲走了!”
我说:“我若再坚持下去,你把我卖了我都还要感恩你呢。”
“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娘都是为你好呀!”
“为我好?我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有那么好的善心啊?你是为你自己在仙界的地位罢了。”
“好,就算我自私为自己着想,可这半年来,我对你比亲生还亲生——这海市辱楼,整个太虚境地的女孩子哪位不羡慕你命大福厚?”
“我是命好福厚,可是我活的虚伪、我活的不真实——我要回深海宫去,回到生我养我疼爱我的深海宫父王那里去。”
“你敢!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若敢出这海市辱楼、太虚幻境一步:我不仅砸断你的腿,我还要踏平深海宫,叫那儿的生灵全部灭绝!”
婆婆气愤愤地昂然出去的时候,后面有一大群供差使的女佣为她托着衣提着裙。
望着这专横霸道、唯己是尊,女皇一般的贵妇人,我一霎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出那么多的狂言敢放肆地公然对抗这飞扬拔扈的老太婆。
婆婆走后,我顿时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撅不振。“双成,”我说,“咱们从此将失去自由了——这老太太怎么这样狠呢?唉,我若是她亲生的女儿就好了,再怎么说她也不能把我白送给那么位造孽的老头子做小老婆呀!”
吓缩在墙角成一团的双成终于开了口:“公主,天帝是长寿的人。据说他能活一亿岁(只要人类存在,他就永远不死)——你若做了他的娘娘,倒也是件好事……”
“放屁!”我说,“今年我才十六岁;天帝已经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他明年若死了,你叫我后年就守寡么?再说他已经有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妻子,你说何年何月才能轮到公主我的那一次‘临幸’啊?不行、不行,这是个馊主意!”
“那……那我们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双成显得很沮丧。
“双成,”我说,“你能不能去深海宫看看那里的王?听说他就要大婚了,我请你向他传达我的祝福。”
“真的!”双成愕然,“我怎么没有听说?那幸运的女孩是谁?好,我一定设法去看看。”
海市辱楼愈来愈热闹了,几乎每天都门庭若市、宾客盈门。我深居在高楼里,从雕花窗里看到一列列盛装的仙女捧着一匹匹绫罗绸缎、一盒盒珠宝玉饰、一箱箱金银财宝、一件件仙家的宝贝从境外而来。婆婆眉开眼笑地迎他们的出进——我知道,这是天帝将要迎娶我的聘礼。
在对未来的迷茫中,我渐渐地收敛所有的笑容,眉皱又一日日地深结在眉心。我被幽闭在高楼里,由另外两个侍女照料着每日的饮食起。双成已经被婆婆差去做别的事情了,我们不再见面。若大的海市辱楼两眼所见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素有谋略的婆婆非裳不愿意看到可疑的人到我的高楼去串门——
“女儿,反正你下楼也没事儿可做,我就给你加把锁,再上一道铁栅栏。”并叫小丫头们,“好生照看你们的小姐——等小姐做了娘娘,给你们各位重重有赏!”
好长时间不见双成了,她是被婆婆折磨死掉?还是失踪或去了深海宫?深海宫里那位获得二百万金子做嫁妆的小女孩对我的父王是否温柔?是否贤良?是否贴体?是否……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我的王!你是否还记得小玉?
婆婆突然亲自照顾我,并对我百般好起来了。她说:“女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满足你——只是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千万不可以死呀!你这样不吃不喝不下床榻……叫娘没法儿活哇?”
婆婆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在我嫩弱的手背上。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老太太流泪,太阳大哥真从西边出来了啊?我说:“婆婆别这样子?你虽然不是我亲妈,但我不愿意看到你这似亲妈的泪水。”
“女儿,你这样说话实在让我难过。我知道你对深海宫-宫主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养育了你十六载,你应该感激他。可是你千万别认为他真是你的生父啊!不错,他的水晶棺里放置‘定海神珠’护卫了你的尸首几百载之久,又借朋友的紫玉钗召回你的魂灵。他爱你如同亲生这,我已经回报了他——我曾经的侍女小玉与义女环丫头都莫名奇妙丧命于他的府地——这难道还不算扯平?”
婆婆的话令我糊涂:就算是深海宫宫主护卫了我几百年,这跟婆婆有什么关系?在我的梦中也几曾怀疑自己的身世,可是王从来就不告诉我什么,他只是想我能有一个健全的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一处玩耍的兄弟姐妹、让我在没有任何阴影的环境里快乐地成长。可是我的王,他并不知道:在这百年的沉睡中,我那幼稚的魂灵也一并伴随着这具婴儿的尸首同睡——她等待某一天的早晨,将有人把她唤醒。
“曾经做过一个梦,”我说,“有位凡间的皇宫娘娘,她抱着被人掐死而实际上魂灵并没有散去的我丢在深水中,去的时候,只流泪却头也不回,脑子里总有这影像,讲出来却没人相信。他们都认为‘我乱说乱扯、孤僻怪异,颠三倒四、漫无边际,心理不正常哪,这样语无伦次’,是真的吗?婆婆。”
婆婆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别哭,”我说,“这没什么,不值得让人太悲痛——在这海市辱楼、太虚境地有多少比我还命苦的女孩子,她们以悲惨的命运结束在凡世的生命,来到这儿实指望过上天堂的生活,可事实上她们依旧如牛似马不敢有任何怨言地度着每天的日子,我比起她们又是多么的幸运。在这仙居的日子里与我所深爱的王共同生活了十六年,过着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青春华年,体验着新奇、快乐与忧愁的心灵感受。今天,王大婚了;而我又相识了我的亲娘,这是真的吗?婆婆。”
婆婆点点头,泪水一串串打湿我的手背。“女儿,”她说,“我是你的亲娘!你在凡间的娘……我就是那位皇宫里的娘娘,是我掐死的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为了活命、为了出人头地、飞黄腾达,我不悔。可是我真的好愧疚、好想念我的女儿,想念那被我亲手掐死的刚满月的女婴!那是我所亲生的!”
“娘!”我望着婆婆,泪眼婆娑。你终于撕下你伪装的面纱了!我喜欢你真实的一面。
真的,我从来都没恨过你。“我的娘亲,你扶我起来,我要梳妆。”
娘,明天就是我的婚吉之期。我走后,你要保重……
“女儿,娘知道你还惦念那位深海宫的王。娘对不起你,娘把你嫁于天帝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娘,女儿不怪你……”
(4)
这一天是太虚境地、海市辱楼最风光的日子,“有史以来……”母亲说。
整个仙界有头有脸、有些名气的人物都来了,他们为太虚境地的海市辱楼出了一位美丽无比的天帝娘娘而向母亲倍加的奉谀起来。母亲身披几乎和天帝同比的五彩霞衣在整堂宾客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光彩夺目,她笑容可掬、异常谦虚地对大家拱手:“小女能有今日,全仰仗各位仙人对小女各方无私的栽培和帮助。尤其是……”
母亲的话我没有听清,我在帘里观望着帘外的一切。侍女已经把绣着彩凤的“红绸盖头”给我预备好了,可是我不愿意蒙盖——我还想多看一眼我亲爱的王。王坐在堂厅不显眼的一角木然地坐着。王的身边是那获得二百万奖金的女孩——那对可爱的兄妹:哥哥在滔滔不绝地议论着什么,妹妹在眉飞色舞地为其捧场;旁边还有几位冷眼观母亲风仪的陌生年青人。
王好像对母亲及周围一切的人都不感兴趣。王那看不清表情的五官分明有一股无限的忧伤直接穿透帘子向我的心中逼来。王,祝福你新婚大喜;王,请忘了我——你的玉儿……
母亲不知何时闪身进来,她没有看我,只是从一个方形的小宝盒里拿出一个形似手指的小瓶塞进袖筒里出去了。我圆睁二目望着她的背影——我看见母亲提着一瓶仙酿玉液笑靥如花地走向王,那桌所在的席宴。
母亲慷慨激昂地诉说了一翻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迈感恩的洋洋千言,她要给在座的每一位客人敬酒,然后她走到了王面前笑道:“深海宫中的王,小女叫我特别谢你!”
一滴滴红色如血的液汁缓缓地流入一盏盏小小的玉杯内。
“大家干杯——!”母亲热情扬溢地招呼着。
王站起,手端酒杯正要喝下去,可是他怔住了。他看见头戴凤冠、身披霞衣的我笑盈盈地接过他的杯一饮而尽,然后我在母亲面色惨白、十分怵人的目光下迅速绕过每一位客人,他们的杯都被我抢过一饮而尽。
我晕晕然地走王的面前,笑着对扶住我的王说:“我为你们死去了,你们拿什么感谢我呀?”
其它桌席上的客人一听这话,“唿啦”一声把母亲包围了……
“这些白痴,”我说,“你们怎么会死呢?‘鹤顶红’全都流入她女儿的腹腔了啊。”
我觉得我的脸像是被雨淋一般,一大串、一大串的都打在我的面上来。“别哭,王。好男儿从不流泪……”我笑着抹去王面上的泪水,忍住翻绞的五脏用最后的力气问王“如果有来生,还要我做你的女儿么?”
可是我一点都听不见王回答的话,他只是抱着我,拼命地哭。
于是我只好再说一遍:“王,如果我的死能换出你的眼泪、你的真情,那么我情愿死一百回!!!”
可是我想说的,王听不到……
我还能再会活过来么?
——面前尽是黑暗。
4
他
转眼半年的时光洪流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我依然在昏天黑地、稀里糊涂地度着每一天的分分秒秒。
我已多日疏于国事政务了,终日独坐在珊瑚园的亭子间里饮酒自嚼,或者默然地呆望天空心里数着星星。
侍卫-风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看看一脸忧心的他,我知道他又要重复那句说过的话了:“王,国事为重……”
“国事为重”我苦笑,“我还有国吗?深海宫的王早已是虚有其名、空挂招牌了。”
如今的深海王国一片狼藉,在经过近半年的治理后,王国依然摇摇欲坠——我都有些灰心了。
半年来,我的海土疆域经过几次被人毁灭性的大破坏,那些事件我没有追查,更不想报复。几位朋友愤愤不平,声言为打击老妖婆的气焰一定要到天帝面前告她一状。而我坚决阻止了这场示威行动。“不为别的,只为小玉……”我说。
“小玉、小玉、你心里就只有小玉!她又不是你亲生女儿,你这么婆婆妈妈、怜香惜玉——我的仇还报不报哇?”钻玉捂着头叫道,“你这懦夫!我为你`脑壳差点被击焚、老妖婆差人把你这地盘震得日夜不宁……你倒自在安然想你的什么小玉!你别忘了,你和我妹妹都已有婚约……”
钻石说的不错,我和他妹妹钻玉已定了婚约。前阵子由钻石立逼妹妹和我成亲,可是钻玉不同意。她说她不能一穷二白地嫁我——她要积存够一定数目的钱后再谈婚论嫁,这样好证明一位女子在仙界与男子平等的地位。
钻石是我要好的朋友,平常的时候,他陪我喝酒玩棋;危难的时候,他为我排忧解难、冲锋陷阵。他这个人直言快语、嫉恶如仇,为朋友两胁插刀决不含糊。
海市辱楼府地的太虚幻主几次次无端侵犯于我,钻石路见不平,上前指责,被幻主使用“海市”幻术伤了头部,至今也不能情绪激动、劳神费力,否则头胀欲裂……
这事儿被他那唯一的妹妹钻玉知道了,哭道:“我就这么一位哥哥!我们从小就是孤儿,如今哥哥被人欺负,做妹妹的岂能孰视无睹?”
钻石拦住钻玉对我说:“我就这么一位妹妹,自幼顽劣异常。我现在把她的后半生交与你横加保护,不然我死不瞑目!”
看着武艺高强的侍卫-风都挡不住要去找太虚幻主拼命的小钻玉;看着为自己受伤而甘愿“一人做事、一人挡”的一对侠骨义肠的兄妹,我直觉无颜面见南极老仙翁——那位在仙凡两界都被人尊奉的老寿星。
我能说什么?拉着钻石的手,我只是无言地点着头。“钻玉,”我说,“如果你愿意……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
钻玉听了这话,竟安静下来。当时我想: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减轻一点我对钻石的愧疚感。当时我打算把大女儿嫁于钻石为妻,可是女儿宁死不从命,她说凡间那位书生刘毅才是她此生要爱的人。当时我怒骂女儿:“不知廉耻、竟去私通凡夫俗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和你母亲一个样儿可怜!”
谁知女儿振振有词:“我母亲敢爱敢恨,和凡间的明皇是生死不渝,他们的爱情永垂不朽,怎么属于‘可怜儿’呢?我看可怜的是父王你——悲悲凄凄‘顾面子、重名誉’竟轻意丢弃一生的‘最爱’。我的刘郎虽是凡人,但我们不离不弃,永久信守着‘爱’的承诺——无怨无悔!”
女儿的这些话,当时被溜进深海宫的双成听得一字不漏——她躲在帘后忍不住地痛哭起来。她说:“王,公主讲的太好了——我们都……不及她!”
“是啊,我们都不及她……”我把哭倒在地上的双成,扶了起来。
那一次,我从双成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知道小玉已对我死了心,不管怎样,她已经承认我是她的“父王”,并且让双成带来她的祝福——祝福我和南极仙翁的外孙女接成一对……
从双成的话里我感到深深地忧虑:如果我和钻玉的结合真的能化解太虚幻主对深海宫-宫主的嫉恨和报复;真的能给小玉带来永久的幸福一生,那么我甘愿沦入十八层地狱,可是,小玉好像被幽禁了!
小玉因为啥被幽禁?双成说得不错:她不情愿幻主给她许下的这门亲事、她对做“天帝娘娘”兴趣不大,可是她又有什么力量来反抗呢?吃的、用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撑控之下,啊啊啊……我受苦的玉儿!
小玉被剥夺了自由,双成是玉儿的贴心人,因为这、因为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怜的双成在太虚境地几乎丢了性命。那一天,她被分派远离小玉去做一些粗劣差事时,正想找机会出离境地来这儿深海宫,突然全境诫严,太虚幻主想置双成于死地,不惜出动全境力量。
后来,双成说多亏浇花的神瑛与降珠仙子救了她,她才得以逃脱、生还。
“慢,”我说,“神瑛侍者我认得,那位降珠仙子是谁?我怎么没听说仙界里有这么位丽姝?”
双成点头叹气说:“‘精诚所致,铁树开花’这话不错!那位降珠仙子便是被神瑛侍者日日月月所灌浇的那株降珠草所幻化——这事儿特机密,如今除了当事者外所知道的只有我和王——那降珠每在夜幕时分降临、夜深静寂之时出来与侍者私会;东方吐白,才隐去真身又还原成一株花草。两人相亲相爱不分你我已有数月,若教天帝知晓,只怕两人难逃一劫。”
“夙愿已偿,纵有千般劫难,也比人间天堂”我说,“神瑛获得此福,不枉半世辛苦比你我都强。双成你不要再回海市辱楼了,幻主嫌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会弑你灭口,你就呆在深海宫帮我管理国事政务”。我知道双成曾在天帝的书库里任过‘管事’,这方面的能力,她比我这位虚有其名的深海宫中的王还有魄力——最近我心境太坏,不能很好地处理那些送上来的“奏折”。
我记得小玉当初伤于那把镇邪剑,我正愁因这把剑的神异而导致玉儿必死无疑时,是钻石提醒我:把小玉送到海市辱楼,说那里的百草奇花可护住小玉将散的魂灵。
我只说以自己虔诚的心灵定能感动幻主的心,虽然十六年前她的侍女和义女在深海宫无故伤身、我心怀愧疚总不敢面见她,可是如今我总算回报她了——我护卫她的亲生女儿几百年之久、我把小玉亲手交与太虚幻主,既使她怪我为什么不在十六年前的那一天就告诉她实情——别的,我又能说什么?反正救治小玉的生命要紧……当时,我在海市辱楼酒醉似的说了许多许多的话:提到她的侍女和义女所遭遇的凡间传奇、提到小玉的出生及胎痣、提到我自己的怀疑……
太虚幻主只是冷冷地听、不动声色地给小玉灌着散发香气的“百花凝香救命汤”,最后忽然对我咆哮:“你不觉自己的舌头有点多余么?你活腻了是不是?”然后她接收小玉、留下了双成,便把我和我的朋友们像狗一样踢出海市辱楼、赶出太虚境地。从此她隔三差五便要骚扰深海宫一次。
“只要小玉能保全性命,这一切我都忍……”我对我的朋友们说,“你们谁也不许进行报复行动、你们谁也不许去天帝那儿告状,听明白了么?”
其实,自从妻亡故的那一日也就是十六年前,我就注意到小玉的后项果然有一块“十字形”的红色胎痣。当时已似小姑娘的玉儿看我的眼光就似大人,她说:“你怎么看起来像我哥哥哇?你决对不是我父王——我好似做过一个梦、那梦……”
那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不敢正视她的问话、更不敢面对她天真无邪的眼睛,我只有含糊其辞、含糊其辞地说:“女儿,不要说傻话了,我是你父王……没错。”
“我的母亲呢?”这十六年来,小玉只要有机会单独面对我总是向我讨问这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这令我很累。孩子们也说小玉性情古怪、脾气儿难以捉摸,是位难以相处的姐姐。于是我叮嘱双成多开导玉儿,自己则避免一次又一次和小玉单独见面的机会。
我有时也想是否把这件事告诉太虚幻主,让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死,给幻主一份意外的惊喜呢?可是没有,我隐瞒了真情十六年。所有的人都认为,小玉是深海宫的贵公主;所有的人都期望着,我能给小玉选一位如意的驸马郎君——内心里,我却希望小玉永远呆在深海宫,在灯火阑珊的地方看着她慢慢长大……
无情的时光,小玉随着岁月的消逝而增长着年领、增大着她的心——她已经不能容忍我这样沉默地对待她的态度了。在我经受不住谋士们的提议、满朝文武官员们的催逼下,而决心为玉儿选一名出色的驸马,来为我的王国增添护国的将领时。小玉彻底地和我翻脸——她以死来威胁我。
小玉说:“王,在你所有富国强民的策略中,牺牲一位弱小女子的终生幸福,难道也是你值得看重的一条?王,我知道自己是红颜祸水,我这一生除非你,我谁也不爱,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父亲。”
当时,小玉的话惊天动地搅挠着我以她父王身份自居的心。可是表面上我依然冷漠,毫无表情地听从侍卫-风的忠告:“王,请以国事为重!天涯何处无芳草?”前句我表示沉默;后句听到耳中我狠狠地赏多嘴的他两记耳光。
小玉双手交叉跪地哀求我的眼神当时分明在说:“王,你是懦夫……!”
是的,我是位懦弱的王——我这样承认自己:只要玉儿好,只要小玉未来的生活比在深海宫里幸福,我对自己所做出的一切无怨无悔。
这半年来,我并不知道身处太虚境地、居住在海市辱楼的小玉如何?只是听说仙界名流人士,在某某风景极秀丽处的驿馆似的广场上,举办了一次什么、什么“选美会”。不少朋友都去参赛了,而我却因为国务繁忙未能光顾。几天后,钻石兄妹携两摞黄金支票兴冲冲地跑来嚷着:“运气!运气!二百万的大奖真是运气哪……简直等于白捡!”
“捡来?”我毕竟还太年青,好奇心驱使我询问缘由。于是钻玉才神气活现挺得意地讲述海市辱楼的娣艾小姐怎样输于她手,又怎样以一曲舞独领风骚最后又莫名奇妙地因一句“深海宫中的王`”而甘愿丢下既将到手的二百万大奖逃之夭夭。钻石却神密非常地说:“这娣艾小姐怎么像你深海宫中的那位‘玉’公主?”
钻石的话令我吃惊,双成的到来使我得到证实……一时间“惊、叹、忧、悲”都齐齐地涌上心头!我长期以来几乎崩溃的心,是真真正正地度日如年。
我只是忧愁,却又不知道在愁什么?我只是想哭,却怎么也寻不到泪水的决提口,真的,说不清!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却实际上并不平静地滑过了一天又一天。本来我想风风光光地迎娶钻玉小姐来补充后宫妃位的欠缺,可是因为我精神体质日渐的衰弱而不得不耽搁了下来。
一日,侍卫-风递来一张“贴子”,是“海市辱楼”府地发来的。要求深海宫-宫主盛邀他的几位朋友,在四月二十五日那天勿必赴会海市辱楼,参加艾娣小姐的出嫁喜晏。
“老妖婆的亲女儿将要做天帝娘娘,邀我们去赴晏哪……走哇!”已知内情的钻玉兄妹不由分地拖我出宫。
我真的不愿意参加这场无聊的喜晏,可是好奇与某种潜伏着的思念趋使我迈步向前。
路上,我碰到神瑛侍者,他告诉我说降珠的出现,终于被太虚幻主发觉:上奏天帝已将降珠贬入凡间。他决定约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乘天帝大婚之际大闹海市辱楼、大闹天帝的神殿,恶气出罢,便与降珠同坠人间、共撑苦难、永不分离。
他邀我也参加此次行动。我犹豫不决,太虚幻主是小玉的亲生母亲,我若这样做是不是要伤玉儿的心呢?
钻玉和他哥哥正神采飞扬地议论着这场婚礼的主婚人本是他们亲爱的外公——南极老寿星如何?如何?又如何?
我心里堵地慌,我不想听他兄妹俩的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我只是喝酒、低头吃菜,若无其事的,可是那酒菜感觉总是咸咸的——我知道是我大颗、大颗的泪在人们并不注意的情况下掺合了进去。泪当然是咸的。
太虚幻主过来了,她热情地劝酒,慷慨激昂地向我诉说着她的感恩。
幻主主动与我化解前怨,要求和好——我能说什么?只要“小玉幸福”我什么都不与她计较。于是我站起来,接受了幻主的盛情。
玉杯在手,我愣住了,我糊涂了,我在惊喜中莫名奇妙。
小玉?是小玉!她倒入我的怀中,代我喝了毒酒,救了这一桌人的命!
我所有的泪水终于决堤了……
“我们反——反到凡间去!!!”神瑛侍者拉起了还在哭泣的我直接冲向天帝的神殿。
后面的朋友一涌而上!!
(完)
引 子
白大省(念xing音)曾经是别人小说里的人物,第一次看到白大省是在十年前,那时她还是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北方某处城市沿着墙城根走动的女子,别人故事里的白大省大约30多岁,一个未嫁的老处女。白大省在人家故事里的剧情怎样延续的,我的记忆已找不到这些片断,可白大省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女性悲情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白大省在我的记忆里游走了十多年,现在她变成了我小说中的人物,她扮演我给她安排的角色,完成着我分派的任务,说着我写好的话语;白大省仿佛是我体内的细胞,在新陈代谢的作用下,跑出了运行的轨道,在我想去却永远也去不了的城市里展开她的故事,或者也是我的故事。
白大省生活的这个城市是迷城。迷城在哪里我至今也没有找到,可是白大省找到了,而且在那里发生了一些我想像中的故事,为此我羡慕不已。
一、迷城是没有四季的
白大省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常,或者别人是否正常,她在迷城的这些日子,晨昏颠倒,常常日出时倦意方浓,而月亮爬上中天时她则清醒得想要把整个迷城全部走完。
迷城太大了,人也太多了,白大省夜夜不歇奔走在迷城的大街小巷,期望着探知更多更深的秘密。她最初来迷城是度假的,在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了迷城,这座城市很安静,人来人往却几乎没有声音,人们交谈总是对着嘴边挂着的小麦克风耳语似的怕人看到和听到般的躲着说,白大省不只一次看到人们这样说话了,即便交谈的双方离得并不远,他们也不愿意走到一起坐下来说。于是白大省对迷城有些敬畏起来,连问路也不敢轻易开口了,生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人看出自己是外人,让人笑话。好在这里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没有谁会注意到她远道而来的生疏和歇力隐藏的尴尬。
龙隐兰是白大省在迷城里遇到的第一个主动和她“说话”的人,在迷城用说话二字似乎不准确,龙隐兰第一次和白大省的交流大概用意会比较合适。白大省当时站在酒吧门外,专注的看着相隔不远的两个男人在甜蜜而害羞的对着各自的麦克风说话,白大省耳朵好使,她哥哥就说她是狗耳朵猫眼睛,不该听到的她都听到了不该看到的她也看到了,没啥能逃得过她的一双眼睛和两只耳朵,所以白大省就该三十大几了还打着单身,谁让她太明白了呢。
白大省这次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她听到距离不过100米的两个男人窃窃私语,一个叫另一个宝贝,另一个叫那一个亲爱的,如果是同性恋白大省也不会太奇怪,偏偏那个亲爱的要和宝贝结婚,还憧憬着宝贝会给他生几个小宝贝,白大省漫不经心眯缝着的眼睛吃惊的睁大了,在她的认知里,男人可以生孩子似乎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这一对男人是怎样突破这个局限的,她的好奇被挑动了,努力的辩听着那极细极轻的话语。原来宝贝说他是女的,而亲爱的也以为宝贝确实是女的,白大省听完笑了,迷城的特点也就在于此吧。想到自己就要在这样的城市里徜游,白大省有些兴奋。
龙隐兰就在这时和她打招呼的。
白大省看着她的名字猜测她的性别,龙隐兰说:我是女的!并且勇敢的亮出她的声音力证她的性别。
我也是女的!白大省忙忙的应和着,她在迷城的边缘徘徊很久了,此时迫切需要指领寻到安身之所,龙隐兰的出现太及时了,白大省顾不上研判太多,着急的跟着龙隐兰去了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四个字挑着金在夜色中闪亮的炫耀,暗红的木门梁上挂着两盏灯笼,门前蹲着两只石兽,呲牙咧嘴的在月光下冷冰冰的斜睨着白大省。夜色里看不清石兽的模样,白大省想向前细看,龙隐兰已经几步跃上了客栈的台阶,在大门处冲着她招手,白大省看看手机已是午夜一点,虽然自己完全没有睡意,可人到夜深总是要睡觉的,睡不着睡得着也得躺着,要不就会以为自己有病了。白大省在进门前又匆匆的往门匾看了看,“龙门客栈”四个字让她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隐约的感到她在这里经历的事情可能最后都要被人摆成龙门阵,记录到龙门客栈那本封面已经残破的薄子里然后消失于文字中无形无踪,她有些担心,她不会随着文字的结束而消失吧。
躺在龙门客栈三楼的一间屋子的床上,白大省对着黑黑的夜色发呆,外面可能还是有人的,只是迷城的特殊在于有人没人你无法听到只有睁大眼睛仔细的看,才能发现躲藏在角落里努力要融进迷城夜色中的人。白大省虽然大脑一点不困,可她的眼睛却累了,她闭着眼开始把蠢蠢欲动的思绪扔进无边的荒原。
人不能长久的不说话,沉默的人大都心理有病。白大省想不起在哪里看过的这段话,在她年轻时,当然现在的白大省也年轻,所以可以这样这说:当她很年轻时一度以为语言是不重要的,那时她用很多的时间发呆和幻想,在幻想中错过许多现在看来是金玉良缘的缘份,在发呆中错过了很多可能很伟大感人的友情。如果不是她太会幻想肯和那些愿意爱她的才子们交往说话,兴许她现在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哪里还能这样无聊的在迷城里找事情打发多得怎样也用不完的时间。
晨光透进没拉严实的窗帘时,白大省有了睡意,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她的直觉发现迷城和她一样撑了一夜也进入了梦乡。
白大省在龙门客栈四处寻找龙隐兰,从昨天迷城的人们对自己的态度揣测,肯搭理她的目前也只有白龙隐兰了。她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当她拿着全部的家当背包出客栈大门时,坐于台前的服务生对她看了一眼,然后又漠然的低下头在那本封面都残破了的薄子上飞快的写着什么,白大省这才惊奇的想到昨夜自己住进来的时候,当班的服务生没有让她办理任何的住宿手续,龙隐兰只是朝她摆摆头,服务生就扔过一串房门钥匙,钥匙还在她的牛仔裤口袋里被她大腿的体温热热的挤挨着,白大省可以证明她拥有三楼那间房子的唯有这串钥匙,那间房子是哪间啊?白大省下楼匆忙,已经忘记了房号。她忙掏出钥匙牌寻找房号,可把钥匙细细的看完也没发现房间的号码。白大省将要迈出客栈的脚收了回来,慢慢的走进总台,那个服务生还在专注的写着,一点也没发现白大省,白大省只能尴尬的咳嗽,服务生终于抬起头,白大省说:“对不起,我记不起房间的号码了。”
服务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在判断白大省话语的真实程度,白大省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心慌低着头想离开,这时那服务生却递给她一张纸,白大省看见纸上写着3069,那纸有些发黄象是从薄子上撕下来的,白大省好奇的撇了一眼薄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3069、3069、3069。。。。。。,那些字纵横交错象是蚂蚁在爬,服务生一直埋头专心在写的竟然都是3069,而3069是自己的房间号吗?服务生已经低下头又开始专注的写起来,白大省带着满心的疑问朝客栈外走去。
迷城太大了,迷城的人也太多了。在这样大的城市里寻找一个还是陌生的人当然是很困难的,白大省站在街心四下茫然,此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半,太阳无精打采的挂在西边,离日落应该还有些时间,迷城的太阳也和迷城一样懒洋洋的。白大省沮丧的拖着脚步漫无目的走,她这时忽然想起进入迷城已经超过了24小时,她没喝水没吃饭甚至也没排泄,除了睡觉外,她的其他生理需求竟然都没要求。这太不可思议了,白大省在路过一家酒吧看了看橱窗上自己的影子,她对减肥开始有信心了。
32岁的白大省虽然是老处女,可绝没有老处女的那怨气熏得生气不足的脸色,身材也前凸后翘象是熟透的少妇,白大省的眼光带水,看人时生气高兴都水汪汪的,白大省有一颗清淡静处的心,却同时有一付不安分的身体,她的眼睛常常会泄露她身体的秘密,然后再让她的心尴尬万分。此刻形支影单的白大省在夜色渐起的大街上变得暧味起来,她的身影让酒吧里的男人躁动,87451就在这个时候走近她的。
白大省好奇的看着87451,她作为人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已经很久了。第一次看到有拿数字做名字的人,87451听完她的疑问,笑起来,上嘴唇两撇小胡子和着笑抖了一下。
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黝黑的皮肤闪着古铜色的光泽,他从压得很低的茅檐下皱着眉头看她,白大省也皱眉看他。87451这样的名字是象是一个警告,这是游戏如果动真格,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个黄昏白大省的脑子有些昏乱,她被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迷惑住了,她急切的想扒开那层薄薄的衣料,她要自己的手游走在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肌肤上,然后把盘得紧紧的发髻解散开来,让长长的发丝缠着87451结实有力的胸肌,她还要把牙齿实实在在的咬住他厚厚的肩膀;这个黄昏,白大省体内的母兽苏醒了,挣脱了她平静的心,投入了87451这个游戏般名字的男人怀抱。
离开87451时,白大省对这场肉体之战满意极了,有那么片刻她甚至想从钱包里扯出钱放在床头柜上,可是87451那比她还惬意的神情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87451叫她:“3069”这还是今天头一次有人和她说话,白大省诧异的瞪着87451,她焉然想起自己在龙门客栈服务生给她的纸条,那不是她的房号吗?怎么87451也知道呢?她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号码的?你也住龙门客栈吗?”
87451笑笑说:“龙门?没去过,我住江湖饭店,想我时就来找我。”他说完提上裤子,往门外走去,白大省看着他的背景,突然感觉87451刚才那个动作不象是和女人温存过倒象是上厕所,她心里美好初次肉体之旅到了尽头,白大省落寞的转身下了楼,朝龙门客栈走去。
此刻她饿了,她的牙要嚼嚼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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