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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说说小说——主要是给写手们。

发布于:2022-06-15 作者:admin123 阅读:52

说说小说——主要是给写手们

  关于小说,我说过很多,字数没有十来万也有七八万。基本理论框架在《我对小说的一些看法》那九节文章里搁着。虽然目前还在否定之否定,但山总归是那山,我相信自己是看见了。就有人夸我足够给不少作家又或研究生们上课。当然,还有更多人夸我很会放屁。

  我承认,小时候家里穷,红薯是当饭吃的,以至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同学们皆呼我“屁神”。那时,我常穿一条军裤,而且一定是我哥穿破了我妈在军裤屁股上贴上俩大膏药的。偏生我成绩还凑乎,偏生上课时我一定是坐第一排。这屁就放得有点震人眼球了。老师涵养好,那是不会笑的,可嘴角一定是那么高深莫测着。一干同学就不客气了,我的屁像飞机下的蛋,一颗颗,圆滚滚,轰,轰隆……伴随着掩鼻侧目诅咒等一系列动作,这教室里顿时扬起一片快活的欢笑声。为此我深感羞愧,可实在是找不出法子把臀部牢牢地按紧在板凳上。一个一个屁啊就如一个又一个耳括子,不停地扇在我猪肝似的脸蛋上。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一个少年悲伤?

  屁,依稀丝竹之声,仿佛兰麝之气。其制造与排放不可不谓之神奇,就类似蜻蜓,本应该受到广泛的研究与尊重,说不定这世上会出现其他意味深长的“直升飞机”,但毋论蜻蜓给了人们多大的启迪,孩子们对捕爱它却充满异乎寻常的热爱——我也干过——这屁,自然也就没法登堂入门。纵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不小心把屁藏肚子里带入庙堂朱门内,那也得胆战心惊地捂严实来。呜呼。曾有意为《屁赋》,为屁叫一个撞天屈。毕竟如我是者之屁虽嘶哑难听似破鼓烂缶,但圣人之屁想必如洪钟大吕八音齐奏,一屁更顶得上我等一万屁。孟夫子所曰,天地之间有正气。这圣人之屁便是正气之根本。我等每日嗅之,必定身轻体健如燕。不料,这互联网着实害人不浅,前不久,观得一文,《怎样用辩证的观点放屁》,这《屁赋》就立刻胎死腹中。原因无它,老百姓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马的辩证法。噫,做不了《屁赋》,那就认命穿上破军裤放屁吧。哪怕放得再是不雅。我已不再是那个满脸通红的少年。纵然旁人笑我讥我唾我,尽可晒然。

  拿一篇小说过来,十分钟,我当大致辩得其端倪。

  好或者坏,这种感性的词汇令人伤脑袋。它不是数学,在一定范围内,一加一就等于二。若把责任推给上帝,那也极不负责任,上帝只管奇点,才没兴趣理会这荏事。又比如时间,但时间实在可疑,它极可能伴随着人这种东西的无影无踪而彻底消亡,更何况我们不是常把时间比喻成水么?羽毛浮在水面,石头沉入水底。纵然有那么几块石头有幸被捞起搁在案上,被湮没的总是大多数。

  我只能以我的标准去衡量。它写了什么?它是如何写的?

  “写了什么”包含两层意思:它是否指向那些永恒之物,即人、自然、人与自然三者。它是否行走在事物的无限可能上。“永恒之物”产生深刻、悲悯。“无限的可能性”产生新鲜、有趣。这四个特征即一部好小说直接诉于人们感官的最初印象。小说“它是如何写的”,则包含小说技术层面上的四要素——立意、语言、情节、人物。

  这些在《我对小说的一些看法里》的第五节有详细论述,就不复赘述。

  今天我要讲的却是如何让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提高自己写小说的水准。基本功原来都讲过,比如熟读唐诗三百诗,不会做诗也会吟;比如用一百种方法去爱同一个女人求爱;比如玩另类,病句撞大运等。

  现在是具体而微。

  这里有一个前提,我所谓的提高,是指在当下公众眼里的提高。因为对小说的无限可能性的追求,往往会跑到时代前面又或干脆误入岐途,结果被公众毫不留情地拒绝掉,这样的提高就没有俗世意义,搞不来钞票。这话真拗口。在小说中这是大忌,切切要记得。

  首先小说是产品。要端正态度,不要视小说为崇高,不要去搞实验革新,尤其不要去迷恋国外那些文学大师。这些对你没半点好处。当然,你若有家学渊源或师门推荐又或有几位掌握着文坛话语权的朋友,那就另当别论,以下的也就甭看了,咱们可以坐下来谈其他的。我这篇文章的读者是没家学、师门、那种朋友又想靠文字混口饭出点名的年轻人。

  你面对的是中国人,你要做的菜是中国菜,必须颜色好、香味足、味道妙,样子还好看。你不能给中国人端通心粉、半生不熟的牛排以及那些倒满了色拉的蔬菜。中国人是有其独特的文化传统的,是有其阅读习惯的。

  我曾说过——他们热爱人物,喜欢故事,易被情节打动,哪怕是电视肥皂剧里那种假得不能再假的恶劣情节。他们厌恶意识流、大段的心理描写与对真实的追问,厌恶一切现代的文学手法。也难怪,毕竟,中国还没有现代化。卡夫卡、乔伊斯、普鲁斯特、伍尔芙之类的人物若不幸生在中国,图书就算自费出了,顶多也只能送几本好友,其他的拿去回造纸厂。中国公众喜欢张飞豹头环眼,关羽面如重枣,刘备动不动如丧考妣放声大哭。这些人物能形成一个极易识别的脸谱,忠奸智愚一目了然。他们要有过去,不能平空消失或出现,行为皆由因果牵动,如长江之水由西向东,从高至低,决不会中途掉过头来流。他们不能平空出现或消失,得合理,符合日常生活的逻辑。线性因果推动性格形成与情节前进,一切果皆由因,一切因必种果。他们最后完全独立于作者之外,作者不能忽然跑出来指手划脚唾沫四溅。至于故事,它当然得有趣、好看,煽情,足够消闲,不能通篇灰暗压抑,没有一丝光亮。现代西方文学中的愤怒、绝望、阉割、荒诞、疯癫、虚无等情绪,那是万万要不得,顶多像芥末撒上一丁点,撒多了,那搞不好就是格调低下又或上纲上线到政治高度,那你就完了。

  被孔老夫子熏陶了几千年的中国人一向缺乏真正的悲剧意识,要么就变了态,靠拿疯子说事又或其他,缺乏真正直面的勇气。当然,中国文学史上是有“四大悲剧”一说,但有几个人清楚记得窦娥冤的唱词?人们熟悉的还是唐诗宋词这类由汉字本身所具有的独特的审美体验上。这还是有点文化的人。而在他们眼里,小说不过街头巷议,实为雕虫小技耳。他们不读小说,更不买了。所以得把这拨人从你的读者群里撇掉。什么样的人可能买你的书,你就得一心一意为他写作。他们比爹妈更亲,他们是付你薪水的人。

  你准备写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写童话很赚钱,且不难写。可它不是小说,就不说了。

  少年写作呢?这是一块巨大的蛋糕。你若是少年人,那就写吧,写你身边的人与事又或者从国外卡通漫画中寻找灵感。你若不是少年人,最好别写,写了也四不象。这代沟,这氛围,这少年人的遣词造句,更何况它本身就在市场操作下渐趋成熟,就像好莱坞的明星制。倒了一个郭敬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郭敬明,但不可能是你,哪怕你突破种种困难如周星驰出演《逃学威龙》一般写出一部棒极了的适合少年人看的书稿,可你年纪大了,没法包装你。少年是需要与自己同龄的偶像,不需要胡子拉荏的你。只能对你的书稿说声抱歉。就算出了,这书也会迅速地送回纸浆厂。

  写中老年人爱看的小说?这就是开玩笑了。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终日奔波苦时刻不得闲再加钱赚得那么辛苦那有心情看小说?老年人更不用说了,他们或有闲或还有几块闲钱,这钱也不会扔小说上。

  你的读者只是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青年朋友啊。

  听过一首歌。曲调很熟悉,小时候经常唱的。

  一位头发金黄脸容淡白上嘴唇抹玫瑰色下嘴唇涂丹朱色胸口挂两桶块色丝带腿上套黑色尼龙袜的年轻女人从我身边走过,一阵阵歌声嘹亮——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部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部送到农村做化肥。啊,亲爱的朋友们,到底谁先被烧成灰?先烧你,先烧我?反正都是不齿人类的狗屎堆……嘿嘿,咱们来掐手指头。

  中国十三亿人。按年龄构成来分,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大约占四分之一,三亿。农村人口十三亿中占了九亿,扣此比例扣除,剩一亿。再扣除一半特别有理想有抱负时时刻刻不忘中产阶级努力奋斗终身的,扣一千万爱打电脑游戏,扣一千万爱打篮球搞运动的,扣一千万爱买化妆品的,爱扣一千万卿卿我我的。这样就剩一千万了。噢,现在是比特世界。资源共享。这网上什么样的书没有?就以我为例,去年怕是读了不下五百本书(不好意思,我失业在家),还不算乱七八糟字数较之只多不少的网文,但我买的书却不到二百块钱,也就十本书价吧。我或是特例,五十分之一的比例不大像话,这一半是要扣的吧。就剩五百万了。名家出马了,美女出马了,上半身登台了,下半身亮相了,这闹哄哄你方唱罢我高歌,这十分之九点九的人怕是要跑掉。现在你只有四万名可能的读者了。不少,但别高兴太早,出版社的发行渠道是否能保证把你的书递到他们爱出没的书店?他们多久逛一次书店?他们在书店看见你的书并打开阅读的机率有多大?这几个机率扣下来,惨,你也就剩下一千名购买者了。

  当然,上述是玩笑话。之所以说,是想告诉你,写书赚钱真的不比中六合彩难。有这份伤神耗眼熬心血的劲头干啥不能成就一片天地?

  石康算中国一个难得的畅销书作家。书卖了四五十万册,所得不过五、六十万元。多乎哉,不多也。这年头的贪官墨吏一顿豪华餐就上万上十万。还不如干脆把小说的大纲改成抢劫他们的计划哦。

  还想写小说么?没有五、六十万,有五、六万也是好的。没有五、六万,万把块钱也是好的。除了这个,我真的不想干别的了。我是写作的命。又或者说那些手中没有金光闪闪锤子的人,只能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哪怕那仅是一块泥砖,敲在门上会立刻粉碎,毕竟也是一块敲门砖。

  那好,那咱们就来写。写那块敲门的“砖”。

  事实上,许多顶着“著名作家”头衔的,其小说水准也就业余几级,与我棋力相仿,只能欺负下小孩子,连最基本的叙述都不曾过关。什么是叙述?不管小说是在虚拟中打造真实还是其他,在叙述的时候,一句话、一段文章必须充分地调动起读者的耳鼻口舌,他们的视觉、嗅觉、味觉、听觉甚至触觉。

  如何才能做到?

  给出足够的具体而微的与众不同的描写。

  足够的,指的是信息。

  比如,写一个人的愤怒。“他愤怒了,说,你是王八蛋!”

  这样显然不够,很空洞,你得写他的动作、神态以及话语等。

  “他把手上的书掷在桌上,后退一步,躺在椅子上直喘气,脸胀得通红,嚷道,你是王八蛋!”

  然后就是具体而微。书是什么书?《尤利西斯》、《飘》、《边城》、《那小子真帅》、《法学概论》、《会计师资格考试》、《故事会》等。每一本书都有利于我们了解主人公的性格。椅子是什么椅子?木椅、藤椅,其颜色及摆放位置都暗暗意味着主人公的身份审美趣味等。你的眼睛得是一架足够大的显微镜。不仅能看到主人公的动作,还能看见窗外的蓝天白云、窗台上的那盆吊兰,甚至窗台下那只条找骨头吃的狗,这一切,在你写主人公发脾气时,都得迅速出现在你脑海里。但这并意味不是说你得把这些事无巨细地一一描写出来,那你就是在侮辱公众的阅读能力了,现在可不是托尔斯泰巴尔扎克的时代,你得从中迅速捡出一个最能表示愤怒的东西来说。

  “他把手上的《时尚》掷在桌上,窗台上的那只蚂蚁立刻滚了下去。他后退一步,躺在藤椅上直喘气,脸胀得通红,嚷道,你是王八蛋!”

  这样比开始好多了,但还是不够。

  你得学会与众不同。又或者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文笔好坏,而上述两点不过是你的观察力,你对生活的谙熟于心。

  文笔,很大程度上是才气,是爹妈给的。但通过一定程度上的训练还是能掌握一些大致。一个经过训练的武警,纵然不是格斗高手,对付一般的壮汉那还不成问题。文笔的好坏,可绝对不是动不动就看云弄月、花破影。别人用滥了的,比如,“她的脸好像红苹果”,这样的恶俗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现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大抵都是此类描写,不可学。你不妨买几本国外的散文名篇,读一读,用心读,反复读,这对你如何准确、形象地进行叙述大有好事。

  “他把手上的《时尚》掷在桌上,窗台上的那只蚂蚁立刻滚了下去。他后退一步把自己塞入藤椅里。藤椅吱呀一声叫。他的脸上顿时爬上几条血红色歪歪扭扭的蚯蚓。你是王八蛋!他高声叫道,人迅速地瘫下去。从门缝里沥入的一束光线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这样一段话,才是真正的叙述。万物在此皆有了与主人公一起浮沉的情感。读者在不知不觉中也能身临其境。

  或有人言,长篇这么写倒也无妨,若短篇也这样,这字数还受得了?

  我这不是叫你每写一个人都此般泼墨。墨水很贵的,得省着用。一副画若满满都是墨,那叫“墨猪”。你得会留白,得剪裁,得用最少的词汇来勾勒。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不说废话。

  这是一个迅速的时代。速度主宰一切,成了僭越的上帝。你的文字不能缓慢——哪怕文学的本质是缓慢——你甭理会,你得让每一个汉字都跑起来,跑得越快越好,读者的心才会如饥似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写得好,可谁有耐心读得下去?凡此种种不管它名气多大文学造诣有多高一律视之为垃圾,可以读,读他们是如何写,但千万不要模仿。这看似与第一点相冲突,其实不然。那是叙述的功底,这是叙述的节奏。

  关于节奏,我在《我对小说的一些看法》里有详细的论述。这里的叙述节奏是狭义的,不是指那种交替出现的有规律的强弱、长短的现象。更不探讨小说的音乐感与是否和谐。只关心一点,如何让读者的肠胃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大的满足。你要生产的是麦当劳,不是雕花萝卜。你要做的不是栽一棵树,而是伐倒它,剥去其枝叶,制成一张床,读者可舒舒服服躺上去。所以要把一切与你所要叙述的主线无干的描写一律删去。

  你在谈一桩凶杀案。

  “我看见那是个穿蓝衣服的男人上了汽车,一下子就拐过街口。”然后,你开始喋喋不休那街口的红绿灯,那对漂亮的在大庭广众下接吻的小男女,那只狗,那个拄拐杖的瞎子……你甚至还赋起诗感叹这生命的无聊。这人,都是爬在没有意义荒原里的一只只五彩斑斓的甲壳虫。这在纯文学里或许能行得通,但警察只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你,那男人多高?多瘦?行为举止有何特色?以及他坐的那辆车的车牌号。读者与警察一样,要的是那男人。他们的时间很宝贵,没有耐心地倾听你对这个世界的思索,哪怕你是尼采,他们也会瞧得眼睛疼。

  不要把描写放在那些个无关紧要的场景上,一笔带过。

  而且尽可能从主人公的眼里来描写这些场景。

  这样,这些场景会射出尖锐的光线,细细琢磨着主人公的性格。

  “这天下午,王二来到这个城市。这是个岛屿,很小,很漂亮,三面环水,涛声能送入每户人家。房子一排排的,多半是巴洛克风格。一些穿白衬衫黑裤子的孩子在街头整整齐齐地走着。”

  这些的写法是人为地把这些景物与主人公割裂开。城市与王二没有联系。换一种说法:“这天下午,王二来到这个城市,他从几尊铜像下走过,肺里塞满了湿漉漉的水汽。这是个岛屿,很小,很漂亮,三面环水。涛声送入每户人家时发出的声响,一下子就令他着了迷。一排排的房子,像琴键,奏着来自巴洛克时代的歌谣,轻挠他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微痒。街头有一群孩子,白衬衫黑裤子,整整齐齐地走,一个个,干净得紧。这里真是好地方。王二微笑起来。”

  情景交融,这是老话,但要做到,就得把自己在使用第三人称叙述时拥有的那个全知全能的上帝角色放一边去,你得用小说里的人物的眼里去观察描写。

  不讲废话,更大程度上就是故事本身。小说要卖钱,就得靠一个又一个故事推动。小故事,大故事,故事里面套故事。其起转承合固然要当圆润自如,最重要的却是让故事闪光。读者会因为你这故事而宽容你拙劣的文笔。

  前不久,我在写一个系列,全是千把字一则的小故事,这是一种训练。你得用你的敏感从芸芸尘世中挑出一些人,从他们身上挖掘出能把读者的情绪推向极至的故事,或煽情的或悲伤的等。不要在公众理解的范围之外去求新求变,但必须在公众理解的范围之内求新求变,去生产他们喜闻乐见的。

  一个女人死了。因为没有子女。她的一位老同学来帮她收拾遗物,发现她的日记,日记上讲她对一个男人的思念。

  这故事很普通。但你可以往里面挖掘。于是——

  “有一个人,暗恋上一个女孩,就在校园操场边那排刚植下的树上刻下她的名字。他刻得很专心,溶在夜色里银白的月光让他一心一意。他的身体被喜悦逐一分解,如树上那千万片叶子,在微风里扑簌簌地笑。歪歪扭扭的字体翌日吸引了全校师生的目光。女孩儿一下子成为风口浪尖,趴在桌上耸着肩膀嚎啕痛哭。他在人群外远远地望,没有勇气走过去。爱也可能是伤害,那天,他恍惚明白了。树慢慢长大。他离开学校,远渡重洋负芨求学。他爱过很多女孩儿,并与其中一个结婚,生子。他的孩子很聪明,很努力。他愉快地享受着生活。

  后来,他老了。很多年后的一天,他独自回到故土,回到那所小学校。学校变了模样,低矮的校舍为大楼所取代,往昔泥泞的操场已铺上塑胶,奔跑的孩子在阳光下呼啦啦地响。但那些树还在,没少掉一株,树上那女孩儿的名字愈发清晰,少年时刻下的笔画被岁月琢磨成一道道咧着嘴的笑容。他在树边痴痴地立,不禁潸然泪下。他突然看见她。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他仍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们聊了起来。慢慢地,他知道了她的这些年。她毕业后留在这学校当老师,并一直没嫁人。他觉得有点奇怪,出于礼貌没有开口询问。他已经不再是鲁莽的少年。

  又过了一些日子,她死了,死得有点突然,是心肌梗塞。她像一粒灰尘被时间无声无息地抹掉。他本来不打算去的,想了想,还是去了。他帮助人们整理她的遗物,他其实不过是想多呼吸一下她曾呼吸过的空气。他发现了她的日记。

  他戴上老花镜,在阳光下读起来。

  她这一生都用来等待着那个在树上刻她名字的少年。”

  这就煽情了。情感如弦,慢慢拉起,渐满,终在最后一句话,啦地一声。读者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故事要闪光,要学会写故事大纲。很多业余写手中不屑为之,或自以才大懒得为之。故事大纲要写好,可不易。真正好的,读起来就是一则好故事。比如——

  “有一个人,独自去京城旅游,邂逅了她,俩人顿时干柴烈火烧成一堆。她却是罗敷有夫。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他与她黯然分手。没多久,他接到她的来信。她热烈地倾诉着思念。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立刻去找她。爱如毒品,主宰了他。他挣扎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只盼有一朝能和她长相守。有一天,他发现她身上伤痕累累。她告诉他,她丈夫毒打她。他跑去与她丈夫厮打。第二天,他被警察逮捕。她丈夫被人谋杀。他是最大的嫌疑犯。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凶手,但以为是她杀了丈夫,打算替她顶罪。

  他大学里的一个女同学是律师,人在京城,从报纸上获讯此事,不相信他是杀人犯,找到他,对案件展开调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试图为他辩护。她却站出来指证他就是凶手。他如坠冰窟。他想不明白。女律师告诉他,她其实还另有情人。她伙同情人杀死她丈夫,并把罪名推到他头上。他是她精心找来的棋子。她并不爱他。女律师苦口婆心劝他改变口供。他见着了她情人的相片,确实英俊。

  事情是这么样的么?

  他在法庭上望着在女律师犀利言辞下泪眼婆娑结结巴巴的她。她是那么地美。他掉下眼泪,没听女律师的话,认了罪,并轻声笑着,细心弥补好她对他的指控里的不严密处。法律不是儿戏,但有时也奈何不了这种心甘情愿替人去死并且还是高智商的人。女律师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怔怔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终于被判了死刑。”

  把这个拉长,写个长篇应该不是难事。

  又或者说哪里来这么多故事可写?有,一定有的。别人的故事改头换面就是你的故事。何况现在资讯这么发达。比如,我写《男人错》,写贝壳被强奸,就是从意大利的那部影片《不可撤销》中获得启发。人活在这世上,不过生死两字,短得很,哪有这么多新鲜故事让你来讲?新鲜的不过是道具,比如手机、电脑、QQ。但人的基本情感也就那么几种,可大师们早已穷尽其可能。当然,你别学郭敬明。这改头换面的功夫也忒差了。你要的是故事概论,要的是哪些故事最可能扎住读者眼球,然后加工拼凑加工成一桌中国菜。

  还有一点,写的时候,你得让文章里面的人物与你共呼吸。现在有一个网络,是虚拟的;但此红尘亦可能是上帝的虚拟。把自己忘掉,你就是文章里的他或者她。小说不是靠说理服人,所诉求的点是情。你不把自己代入其中,其小说中的血肉就会瘪得很。你甚至不妨嚎啕痛哭,然后在眼泪中进入写作状态。你必须兴奋。你必须唾弃理性。小说的逻辑是不同于现实逻辑的。只要能自圆其说。

  最后就是锤字炼句了,也包含标点符号。

  这里我就暂时不说了,先推荐一本书。吕叔湘与叶圣陶所著。《文章评改》。上海教育出版社。七九年第一版。读一读,看看过去,想想现在,会很有意思的。

[讨论]说说小说——主要是给写手们。

  或有人言,你这篇文章里病句赘句一样不少。

  这是有原因的,没人付我稿费。若谁肯付,我就把这文章好好改改,再在《我对小说的一些看法里》丰富几个案例,想必对写手们的实质性帮助比现在市面上那些打着各种主义与后现代招牌的书籍要大点吧。

  也就笑笑而已。

一、

标签: #浮光 #范本 #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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