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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宝的私人往事

发布于:2022-06-13 作者:admin123 阅读:44

清晨-七点四十八分。追着自己前面细长细长的影子拼命奔跑,好像追着一颗马上就要滚出底线的足球一样。即焦促又怀疑的眼神第十五次扫描我的手表,如果30秒内坐不上公交的话,即使发生奇迹我的迟到也是必然的了。

前方就是站牌,远远的望去孤独无助的站在路边,好极了,不用排队也没人跟我挤了。耳后传来熟悉的大型发动机的低沉呼啸,越来越近,心想着决不能让公交比我先到车站,我撤松领带大口呼吸做最后冲刺,就像电影《007》里邦德被一架失控的飞机滑行追赶,跑不过飞机就是死路一条,非常惊险的一幕。60米,目测距离60米,45米、、30米20米,此刻我一斜眼就能看见车的前轮了,我死命的跑到站牌下。

  正打算喘口气的时候却发现司机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嗖一声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我发疯般的怒吼,比刚才还要快两倍的速度疯狂追赶,玩命的挥舞着我装午饭的公文包。

  几近绝望之时,汽车后视镜里突然闪烁出一丝平时根本无法察觉的光芒,仿佛流星划过,然后那悦耳的刹车声,给我的人生重新点亮了希望。我再一次冲刺,飞一般的到了车门口,看着车里的人我惊呆了,汽缸很困难的把车门顶开,同时从里面弹出来四面硕大的臀部,黑压压的车里传出刺耳的抱怨

  -人这么多了还要停车-

  -挤死了啊!!-

  -坐下趟车吧-

  -是啊!挤得上来嘛?-

  不行,坐不上这趟车,我的考勤卡就会另起一番红潮。一咬牙一跺脚用尽搓、捏、揉、推等方式在四张屁股下面分离出来只能容得下半个人的空间,没法子啦,缩着脑袋钻进去。

  “关门!走!---买票!”

  我根本看不着售票员在哪,可是她的手却似乎能在任何缝隙里游走,从两面屁股的夹缝里伸出来,指尖夹着车票出现在我面前。真可谓夹缝中求生存啊,从裤子兜里掏出零钱都是一个高难动作了。我就这样半蹲半跪,脸被挤在屁股与车门之间,根本没有一丝活动的余地,一路颠簸,无数个急刹车、急转弯。在这样人间天堂的洗礼后(曾有人说过,天堂非常拥挤),我到站了,开门时就是被人肉的力量弹射出来,还在地面滚动了几圈。站起来拍拍尘土,售票员不知以什么样的身姿,在人肉的缝隙中将头探出了车窗:

  “没事吧?摔着了嘛?--好!没事就成,关门!走!”

  车走了之后,我把我的胳膊腿头部重新归位,把脸上的肉捏回原形,呵!真是散了架了。

  再抬手看表-七点五十九分零六秒。时间还很充足,我还可以一边狂奔一边掏出早点冲进电梯间,用最快的速度把早点消灭掉还能抽空擦擦嘴。到达指定楼层后我还有十七秒,在有了挤车时塑造的身形后,我可以轻易的在电梯门刚刚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钻出去,一路滑步直奔打卡机,机显时间我还有九秒,还很充足嘛,固长嘘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在我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我的考勤卡的时候,一只更快的手嗖的一声抽走了那张主色系为红色的卡片。我顺着手将目光游走到连接这只手的脸上-

  “哇!陈经理,您别开玩笑,我要迟到了。”

  “迟到?”细细端详考勤卡“我今天要是不来查考勤,估计你又要蒙混过关了。”

  “可是……时间还有……”打卡机的秒针在十二点的位置轻轻的跳跃了一下,那沉重却致命的滴答声宣布了我今天的考勤工薪又被狠狠的切了一刀。

  “哼哼,还有几秒?你每天都卡着这几秒你累不累?你就是每天早起二十分钟至于这么满头大汗么?工作要有积极的态度!我们公司是不养那些不求上进之人的,好自为之!”

  说完把我的考勤卡狠狠的塞进打卡机里,刺耳的咔嚓声在今天的日期上刷上了刺眼的红色字体。环顾所有同事异样的眼神,那些射线般的目光穿过我厚厚的脸皮刺入我最脆弱的神经让我无地自容。

  “额,好啦,散了散了,迟到有什么好看!”我驱赶着他们的眼神,分开一条血路溜进我的工作间。呵!! 无聊郁闷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是一家从事投影设备销售的公司,我的职位呢-就是售后服务,上门安装、现场调试、故障排查以及设备维修。平时没什么活,很清闲,清闲到无聊用头撞墙,到有活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分身无术了,公司为了不养更多闲人,售后技术部只有两个人,正可谓闲能闲死,忙能忙死。像我这样一个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渗透出来的全是自卑感的小职员,在这个公司就是一只不起眼的,攀爬在森林里的小虫子。工作快三年了,偶尔去销售部看看新机型,居然还会有资深的销售员把我拉到沙发上给我推荐产品,还说这位先生很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掏出螺丝刀说我是来拆你们机器的,她才恍然大悟

  “嗷,,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给我们搞安装的啊。”边说边翻白眼,一边收回端给我的茶水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公司里唯一一个跟我比较熟的就是另一个售后技术员,资格比我老,认识的人比我多,最喜欢往销售前台的美女窝里钻。他当然从不把我这只小虫放在眼里,但是终日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想不认识我都不行

  -“哎,那个谁,谁来着?那个什么宝……”

  -“我叫罗小宝!”

  -“哦对,小宝,这两台机器是昨天送过来的,下午要给人送过去,你帮我处理下,可能是液晶板坏掉了。”

  -“你干嘛去?今天陈经理好像很敏感啊,弄不好要查岗。”

  -“哦,我一会就回来,小陈只会查到你迟到,怎么会查到我呢?嘿嘿,他要来你就说我去厕所啦。”一脸诡异的笑。

  诶,这么熟的人都记不住我的名字,悲哀。能记住我名字的就是陈经理,每次抄考勤表的时候总能很准确的叫出我的名字

  -“罗小宝!你这个月第九次迟到了!看来你很有前途嘛,考勤卡属你的最漂亮了,花花绿绿的,是不是单纯的罚款都不能让你注意到公司还是有规章制度的啊?--别给我找那么多理由,都是借口!喏,拿着罚单自己去找财务签字。”

  -“哦……”

  哎,这一天的心情就被一纸疾书给毁了,算了,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

  望着玻璃窗外烈日当头,百无聊赖,工作间里的空调似乎都被晒懵了,忽冷忽热的。吃完中午饭看着我的那位同事一边剃着牙,一边把脚登在桌子上对着电话大段大段的似水缠绵。我则继续犯困做着白日梦,想着昨晚开荒安其拉神庙时的情景,还手舞足蹈着-

  “上标记—开怪—我瞄准射击—我毒蛇钉刺—我放狗咬他--我……坏啦! OT了……我假死!不是吧,假死被抵抗!!汗……”

  至此关键时刻,被悄悄走进来的陈经理拿着文件夹像拍苍蝇似的把我拍醒,再看那位,立马让双足回归大地,对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电话清了清嗓子说

  “啊,刘先生啊,你们的机器是去年买的,已经过保了,啊……对……没错……哎!好嘞,不麻烦,客气什么,再见!”

  哈哈,我好想看看电话那头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你们俩给我听好!”小陈开始发号施令“上班时间再给我开小差,罚单伺候!”说着把手里的资料夹摔在我面前“这是你们今天的工作,一个酒吧开演唱会,租了投影机,你们去装好调好,等他们完事了,你们负责把机器送回来,回来别忘了打卡,明天找财务算加班费。”陈经理走后,我才回过神来,隐约想起刚才他嘴里吐出来的词汇,酒吧—演唱会?呵,比较有意思的事情。上门服务表格我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那伙计一把夺去,眼睛泛着绿光打量着表格

  “酒吧—演唱会?”居然跟我有同样的感慨?“辣妹—美女??”我这个汗呐。。。

  这伙计擦着口水把表格丢给我,我轻轻地打量了地址---三里屯-飞来吧

  下午时分,望望窗外炎炎烈日,怎敢想象马上就要出门接受它的炙烤。诶,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出发。

  老魏开车,这老魏就是那位见着美女有擦不完口水的“那伙计”。老魏的驾驶技术实在不敢恭维,而且喜欢寻求刺激,反正是开公司的车,随他怎样摆弄,我只得把安全带绑的死死的,手跟脚都找到比较牢靠的部位踩死抓牢。又从后座摸出个纸箱戴在头上以防万一,途中老魏异样的眼神时不时的瞥过来,看的我心里直发毛。等到了目的地我拿下箱子才看到,上面赫然印着日本女星的性感写真……

  顿生一身冷汗,额……

  这个飞来吧还真是气度非凡,门口肃立着两尊石狮子,大红的门廊柱上那游龙戏凤分外惹眼,纸雕花纹的玻璃窗渗透出里面琉璃变换的灯光,门厅上悬挂的金盅水晶坠子吊灯,昏黄的光线洒在细碎云纹的地砖上,反射出满堂的纸醉金迷。暗红的桃木桌椅更具宫廷格调,桌子上的烟灰缸都是以金玉砚台的形象陈设在那里,更具书香门第的气息。正堂中央高挂匾额-名曰-飞来吧!

  我跟老魏带着搬运工把机器从侧廊旋转梯弄到二层阁楼,准备开工的时候想起刚才在更衣室外面的俩女孩,不禁冷笑,四只可爱的小爪子里抓着我用八双手都拿不过来的食物拼命往嘴里塞- 饼干、沙琪玛、泡芙……什么都有,我都叫不上名来。瞅的我那叫一目瞪口呆,我好心想问“二位,几年没吃了?饿坏了吧……”还没出口,就被老魏推搡着上了二层

  边走老魏还边叨咕:“要把这俩主娶回家,就是金山也得吃没喽。”

  “恩!吃不完也差不多了。”我很少有赞同老魏观点的时候。

  二层是这个酒吧的灯光设备和舞台布景的机动部分,非常狭窄,弯着腰还得半蹲着点才不会碰到天花板,我们要从这里把投影设备吊装在大厅的中央。干活的时候我发现老魏的视线老盯着一层的更衣室,我刻意的回头一瞅,不瞅不要紧,一瞅坏了,原来更衣室通向天花板的通风口有条缝,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光滑的人腿攒动,一条条白白净净的大腿跟小腿,有胖点的,还有很骨感的。我擦了把汗,告诉老魏

  “据我所知,今天演出的都是男演员!”

  老魏一听,那张的跟瀑布似的大嘴立马合拢,还伸手抹了一把:“额?真的?我@#¥!%……”

  如果没这话估计老魏都没心思专心干活了,这可是高空作业,我得为同事的安全着想,其实我也不知道那里边是男是女。

  我倒是在琢磨,刚才那俩饿死鬼上身的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挺可爱的。实在话,我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呢,惭愧啊,好歹我也是八零后。要说没谈过,也不准确,倒是有那么一次,我都不知道算不算是恋爱关系。

  还是我上学的时候吧。。。

  当时在一所私立中专学校就读,虽然学校管理还算严谨,但是由于方法落后,校园生活显得非常混乱的,来此就读的学生大多都是没能念得高中的,各种原因吧,就不必多说了,反正就可以比作一个不良少年的集中营。当时的我还抱着一个心思,能学点什么就学点什么吧,毕竟我的青少年时光不多了。我也是因为某种原因没上得了高中,甚至连中考都没参加。以前从来没在乎过自己的学习成绩,就觉着自己是个公认的不学无术的坏孩子。但是来了这个学校,我发现第一次摸底考试我的成绩居然还名列前茅,虽说来可笑,不过自顾自的心里还是有点美滋滋的成就感。

  我呢,说着惭愧,喜欢文学,其实就是喜欢看小说吧,不过我不看武侠,不看玄幻,不看盗版书,就好像有洁癖似的,那些夜市小书摊之类的东西我根本不碰。学校的图书馆只去了两次,发现那里的正版书极少,有是有,但已经都是些虫吃鼠咬、破皮烂心之物,这种书连翻开的心情都没有。在当时同学们看来我这是个挺可笑的怪癖,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不过我并没有洁癖,反倒很邋遢。但是我的藏书却是多年如一的新,基本没有留下看过的痕迹,一旦谁来借我的书,并粗鲁的对待,我绝饶不了丫的。在我的影响下,舍友们也都没事捧着本小说似看非看。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点,在学校我混了个文学社的官职,还执掌了为校园新闻供稿的大权,其实就是教学楼顶的扩音器广播,我提供的稿子无非就拿些我不大爱看的诗集歌词曲阜之类的小册子,拿去念呗,反正也没什么人听。文学社里倒是有几个热情较高的,常常要求我去联系些外校文娱社团搞点联谊什么的,曰:“跟外校的多交流交流,提高自身水平嘛。”我推辞道:“得了吧,别挂着羊头卖狗肉了,咱自己学校航空服务班的小姑娘,你们都搞不定呢,就想划拉外边的?”

  也是因为我对语文课本有点兴趣,我受到了为本届代课的语文老师所赏识,但主要原因还是她上课时候就我一个人在听。这个语文老师是在这里兼职授课赚学费的师大研究生,面相古朴,言谈素淡,研究古文学的,故而说起术语来学生们根本听不懂,而我却听的津津有味,偶尔她不想讲课了,就提个录音机来放昆曲,说你们先接受些古典艺术的熏陶吧,结果全班睡倒,老师其实也达到了目的,至少学生们睡觉的时候不会捣蛋。我觉得倒挺有意思,后来还喜欢上了昆曲,虽然开始听不懂,老师就给了我一部分唱词,分析了一下唱词的意思,然后我就开始满世界找西厢记的书谱。

  语文老师姓刘,顾而叫刘老师,刘老师有个舍友,叫何文媛,多娇气的名字。

  说这位何文媛,在刘老师病假回乡的半个月里,给她顶了班。她就不一样了,第一天来上课就很受欢迎,毕竟是美女。毕竟班里四十多人里只有四个女生,还都是其貌不扬的,同学们都抱怨选错了专业,所以隔壁楼航空服务专业的小靓妹们,就成了平时男生们眼球的活动焦点,不过数量还是有限,依然是狼多肉少。这班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亭亭玉立的小老师,教室气氛可想而知。何文媛老师比起刘老师,更加活泼热情,笑脸迎人,说起话来并非满口书面文言。其实她也是搞古文学的,目前专攻关于《西厢记》的论文。

  就是这位何文媛,不久后与我发生了一段故事,在当时那幼小的心灵中认为这是一段挺不可思议的故事。

  一天下午,她的课,几个刚踢完球的男生耐不住燥热,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用课本扇风。抄完板书的何文媛回头一瞥,皱起了眉头,眼神一扫却又看见靠窗的一男生,胆大到只留了一条内裤。何文媛脸就红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再怎么着也该有点素质吧。 ”

  既是胆大者,哪能在乎这话,于是便开始起哄,场面混乱到什么样我就不想形容了,有点难以启齿,单说他们把自己的衣裤都纷纷抛向了讲台。这时何文媛忍了忍眼泪想要推开门离开,怎晓得早有手快的把门锁给别住了,这回眼泪真的就掉下来了。我可早就看不下去了,却一直在犹豫,如若出头此事,那几个烂痞子会不会找我的麻烦,同桌那位似乎瞧了出来,按住我肩膀按捺我说:“看热闹就好,何必多管闲事。”

  但是这么过分的事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面前,我没法忍得下去,再不多想什么了,箭步上前抄起他们抛洒的衣裤一股脑全扔窗户外面了,回头瞟了眼,都愣在那看我。心想趁现在,赶紧撤,挽起正擦眼泪的刘婷婷踹门离开。

  下了楼,她傻呆呆的看我,带着抽泣,却不说话。她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看起来挺高的,但在我面前却矮了我半头,瞧着她这么娇弱的哭泣,突然有种想抱住她的冲动。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随口就嘣出了一句:

  -“哎,别哭了,走,我带你买冰棍去。”

  她扑哧乐了,还带了个鼻涕泡,我赶紧拿面纸给她擦

  -“哼哼,你真会哄小孩,还买冰棍-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诶,你叫什么?”

  -“罗小宝!”

  扑哧又乐了,-“好名字……你就叫我媛媛吧,我……同学都这么叫,听着顺耳,不过上课的时候还得叫我老师。”

  -“怎么?你还打算继续给我们这帮问题学生代课啊,这种情况不会就这一次的。”

  -“诶……谁让我欠你们刘老师点人情呢,况且又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不能因为我把她这么个财路搞黄了啊,不过这事,我肯定得跟你们学校领导反映,太过分了”。

  -“甭反映了,没啥用,这点人,就是拿爹妈的钱砸在这破学校胡吃鬼混来了。”

  -“呵!怎么,你不是啊?”

  -“嗯……我倒是听你们刘老师说过你,说她来这就好像给你一个人上课似的。”

  此时我见那几个男生跑下来捡衣裤,正好被教导处领导看到,在那训话,老远就瞪着我咬牙切齿。何文媛瞅了一眼,问我:

  -“哎,他们以后不会找你麻烦吧?”

  -“昂?啊,不会!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学校可比他们痞多了,找我麻烦,嫩点。”

  -“得了,你甭吹牛了,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小心点,我见过男生打架,挺吓人的。”

  -“嗨!这你就别操心了,我都见义勇为了,还怕丫的打击报复不成?走,咱买冰棍去。”

  -“啊?”

  -“走吧,你不渴啊……”

  她后来给我留了她的手机号,那个年头,在学校里能用上手机的,家境必然不错。还问我有手机么,我随手掏出张IC卡问:“这个,算么?”

  不过此事我倒没放心上,直到刘老师回来继续给我们上了很久的课,我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大概半年了吧,都入冬了,学期末。我在为期末考试做准备,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来年交了补考费了事。我家境虽不贫穷,但也不算好的,老父给咱交了学费,若真打了水漂我也难受不是。于是我就一个人在冰冷的宿舍穿着棉袄裹着棉被,抱着一大摞历届考卷在研究。宿舍白天不供暖,本应该在教室的,可是学期末老师们都撒手不管了,教室现在成了学生们的娱乐场所,都聚在教学电视机旁看光碟。想想在这里我却又成了比较另类的“好学生”了,心里自是啼笑皆非。

  正开始犯困呢,忽来一人,踢门便喊:“谁是罗小宝?嗷,你啊,也不供暖,还跟宿舍死冻着。那个有个姓何的外聘老师,把电话打到学工办了(学生工作办公室),让你给回个电话,说你知道她手机号。”说完甩门就跑-“真特么冷!”

  我懵了下,哪个何老师?忽而想起,急忙去翻我那记电话的小本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何姓的名字。挠挠头,只好扔床上了,小本子刚好展开了扉页,上面单独一个媛字,后面跟一排手机号,嗨!这记性。

  电话拨过去

  -“喂,何老师吗,您找我啊?”

  -“嗯?干吗这么叫?成!罗小宝同学,你挺难找啊。”

  -“哦?那我应该叫何文媛同志,请问找我何事啊?”

  电话那头显然有些失望

  -“……没事,那就挂了吧、”

  -“哎!别啊,这电话按分钟计费的,怎么也得唠够一分钟才划算啊。”

  -“成,一分钟给你了,你唠吧。”

  我不知她为何这么说,找我回电话却又说没事,很莫名其妙,又不好明说,便试探

  -“啊……媛媛?,问你个事。” 她果然回应。

  -“什么事,说。”

  -“哦,是这样,你们师大有没有文学社,或者校报什么的?”

  -“没文学舍,倒是有个报社,不过不是校报,《当代文学周刊》,你应该知道。”

  -“恩!知道!在咱们地区挺知名,感情是你们学校的啊。”

  -“你干嘛,发表文章啊,那找我正合适,那报我有四个版面,我是主编。”

  -“呦!真哒,那可正合适!” 我显得挺激动 –“你知道么,我们这文学舍里的大文才们,都成茶壶里的饺子了,成天缠着我让我去申请办校报吧办校报,得,这事解决了,那我看,咱们就谈谈这个稿源的问题吧!”

  -“好办!求我办事,就请我吃饭,-贵丰楼-!就在我们学校附近,自己过来找,只等你半小时。”

  -“……什么楼?”

  -“好了,一分钟到了!”挂了!

  我拎着话筒,翻了半天大眼,猛回忆刚才说的话。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就准备去赴宴吧,额不,是赶去请人吃饭。说行头,那没法挑了,就一件俩月没洗的羽绒服,剩下的都是去年冬天穿过到现在也没洗的。牛仔裤,羊毛衫,半皮休闲鞋。就这样了,习惯了不修边幅。一路上琢磨,是就她一个人呢?还是带好几个同学呢?会不会是……艳遇呢?

  我呸!想特么什么呢?臭癞蛤蟆!应该想想钱是不是带够了。我琢磨-贵丰楼-这名字怪俗气的,应该不会太高档次吧。

  一路连询问带打听,辗转找到了这个-贵丰楼-大酒店!

  好家伙,我仰脖数了半天,乖乖,二十一层。高门阔府,龙门柱子,五六米高的两尊古铜色骏马骑士像,比石狮子可威风多了。悬门口代客停车的门童,一身红色小西装,小礼帽;里边迎宾礼仪小姐们,还不是传统的正装小裙子,而是各色不同的豪华晚礼服,我能分清的就有天鹅绒的,法兰缎的,黑丝绒的……

  天!这是吃饭的地么?这是老百姓卖血才能喝碗粥的地方啊。我猛回忆她电话里说的是不是-贵丰楼-?又四周瞅瞅,会不会是对面的小面馆什么的?没有啊,对面是加油站。我掏出钱包奋力的数了几遍几张小票票,就这么进去可就出不来了啊。。。走吧,这我可请不起,回去再给她打电话,路上先想想怎么说。

  扭头我就要去拦出租车,我是走过来的,虽说不远,可一路上也冻的够呛,既然请客的钱省了,何不如舒服点,打个车回去。老半天才来了一辆,我看车里有人,就没伸手,只见那车缓缓的停我面前了,心想还不错,你要下车,我要坐车,的哥你也甭闲着了,接茬把我拉回学校。怎知车里缓缓下来的竟然是刘老师,随手关了车门摆摆手,打发走了。

  -“呦,你都到了呀,走着来的?这么冷,怎么不进去,何文媛里边等着呢。”

  这时候我该说什么呢?说不出话来嘛,就一个字,囧!

  话说着就领我往那硕大无比,食肉无骨的血盆大口里走去。逃跑大概是不可能了,硬着头皮进去想办法呗,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有可能能来救场的弟兄们,可似乎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有钱的嘴太快,够哥们的又比我还穷,还有些没手机没呼机根本联系不上的。这可如何是好。眼瞅着自己就已经跳进火坑了。

  门迎询问过后,告诉我们在四层的包间。电梯缓缓上升,我却感觉像是在飞速坠落。到了四层又有接待,直到把我们领进包房入座,硕大个圆桌上已然摆了几盘甜点水果等等。我敬爱的仙女姐姐何文媛,正用她那东芝大本拼命打字。

  刘老师问:“这点功夫都不耽误,还创作呢啊?”

  -“昂,来了啊,你们先坐,咱家导师又催呢,我听老人家唠叨了一上午了。” 说着从盘子里揪了个大葡萄自顾自的咀嚼。

  刘老师这才看出来我有些不自在,笑了笑:“这种地方我也不常来,不过有何文媛在,咱们就不用客气了,酒店是她家的,她也有股份,咱随便怎么吃都成,她签个字就算结账了。”

  我倒是没敢显得太惊讶,心里却长吁只叹,乖乖,知道你家境不错,却不知你是这么不错。但是她把我找来算是药里装的什么葫芦呢?已然没有继续思考的线索,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亭亭玉立的阔小姐,心里又酿产出诸多疑问。见她关掉电脑装进包里,轻嘘口气:“呵!可算弄的差不多了,哎?你们没点菜么?……嘿!罗小宝,你就这么一直盯着我来着?”

  我猛的回了神,-“啊!呵……半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的小英雄,当时挺身救美的神气劲怎么没了啊?给你留了电话也不给我打,早该请你吃个饭了。这都学期末了吧,准备考试了没,有刘老师在,你语文是没问题了。听说你们还有专升本的机会,你也该考虑一下奔着研究生这个方向发展发展。” 边说边示意刘老师点菜, -“今天来我家了,你就甭拘谨了,外套先脱了呗,不热啊?”又对服务员说:“把他那羽绒服拿到客房部干洗下。”

  此时我发现她更能说了,不像在学校时那么严肃谨慎,我也发现我的脸开始烫了,

  -“嗯……在下何德何能?受你何大小姐如此抬爱,严重了些吧。”

  何文媛翘起二郎腿冲我笑,-“是你严重了吧……嗯哼”她清了清嗓子,用昆曲中念白的语调说道:“小女子早闻阁下非等贤之辈,今日便要结你这位贤友,它日定有重用之时。”说着仨人都乐了,我也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哎!咱不嚼文言成么?要真想嚼你也嚼不过我俩呀,我跟你刘老师成天在宿舍里之乎者也。诶对,你喝酒么?”

  我们这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有的没的聊了一大堆,于是我们三个人逐渐更深的了解了彼此,原来刘老师跟婷婷高中时候就同班,如今已然亲如姐俩了。刘老师家在大同附近的一个小县,名字我想不起了,家里半农半商,也不富裕,却有四个孩子,她是老大。十五岁时受恩师栽培,托朋友照顾到了城里上高中。

  何文媛呢,我真的不想多描述它的家庭背景,总之从上到下各路亲戚,要么是官,要么是商,从叔父,到舅舅,都有点什么官职的。她老爸,也是这#8226;贵丰楼#8226;的股东,但看样子,这酒店也就是她老爸在国内的一个小资产而已。她也有个弟弟,只知道她弟弟被她爸弄到加拿大了,后来还知道,她还有个哥哥,可她却对这个哥哥只字不提。

  那顿饭,我没拿捏住酒量,有点喝大了,媛媛好像也多了,刘老师也一步三晃的找来服务生,扶着我去了客房。一觉醒来都晚上九点多,当时学校晚十点关门闭校禁止出入。由于当时出了几起学生深夜在外持刀抢劫的案子,所以学校晚上还要查房。我爬起来找鞋,找袜子,找衣服穿,又想起羽绒服被拿去干洗了。慌乱中发现床头柜上电话机旁一纸条,写着:醒了啊!拨这个电话 XXXX

  酒店内线电话,我照着拨过去,没人接。可不一会媛媛就敲门进来了。说:“你真能睡,你何不如一觉睡到天亮得了。”

  -“呵,是,差点耽误事,快把羽绒服还我,我赶紧回去,学校要关门了。“

  -“得了吧你,这么冷的天,这个点你连车都打不上。等着,我给你们学工办打电话。”抄起电话就拨。我都来不及阻止,通了。她放粗了声音,用我们这里当地方言,对话筒讲

  -“诶!学校呗?……啊!我是那个小宝他妈……昂?罗小宝啊……02届的!啊……他今天黑夜不回学校了咋样。嗷,宿舍啊……你哪个宿舍?昂419啊!诶对。恩好的。谢谢你啊大兄弟。”

  电话一挂我俩都笑喷了。

  她问你妈说话是这样么,我说我没听过我妈说话,我都没见过她。

  结果她不笑了,我岔开话头:“嘿,你也太不正经了,你这是协助在校生夜不归宿。”

  她严肃却又胆怯的看着我,问:“我不正经么?”

  我也不乐了,-“你现在这么正经干嘛,怪吓人的。”

  然后她吻了我,摁到床上吻的,我很被动。没多想也没多问,就这么突然,就这么让我不之所措,让我不可思议……

  我当时还不知道算不算发生了性关系,总之是缠绵了一整夜。最后发现她连内裤都没脱。后来想起她那晚说的一句话 -“其实同学们都不叫我媛媛,我不允许他们这么叫,只有我的家人和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就是寒假。为了她联系我方便,我特地买了台传呼机,几乎每天都与何文媛通电话,有的没的聊一堆,如今想想都是些非常无聊的话,但是当时怎么就能聊个没完没了。我不敢在家里给她打,我爸在,收到寻呼就跑出去打IC电话,每次打完都哆哆嗦嗦的跑回来。有时我没及时回电话,她就打到我家里,一次,刚好吃饭的时候我爸给接了,也不知她那头说了些什么,然后跟我老父聊了很长时间,我爸时而开怀大笑,时而严谨措辞,时不时的说这孩子如何如何,这孩子老是这样。我心想这是跟谁唠呢,莫非我班主任打来了家访电话?赶紧问,谁啊,老爸就是不理我。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老爸似乎闻出味了,也不说,却背着我跟外面宣扬:“嘿嘿,我儿子在学校找了个研究生。”

  其实我觉得挺幸福的。虽说比我大了几岁,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回想往事,跟我有过共同往事的女孩都比我大,至今不明所以。

  一天我陪我姐逛街,我姐,大姑家的次女,去年结的婚,老公在新疆工作,几个月回来一次。这快过年了,置办年货的事就落她自己身上了,家父见我闲着,让我去跟着拎拎东西什么的。但说我们姐俩正大包小包的丢在路边歇脚呢,呼机响了,真会挑时候。我呼机号我老爸都不知道,专为媛媛一个人准备的。不必多想,先回了电话再说。刚拨过去就接了,那头直接问:“在哪呢? ”

  -“外面呢,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在哪呢,哪条街?”

  -“昂?”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哪条街?”

  -“就是…… 等下,你回头,” 我照做 -“行了行了,我看见你了。”

  她电话挂断。我拎着话筒眨了半天大眼,我姐来问怎么了?我盯着我姐继续犯二,紧接着她身后出现了一辆深蓝色V6,车窗摇下,探头出来的是何文媛。我更二了,拎着话筒盯着她看。她在打量我姐,问我:“她是谁?”

  -“我姐!”

  我姐也问我,她是谁?我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也说

  -“我姐!”

  我在两个女人之间介绍了半天我与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好长一段对话,真的不想细说了,跟讲故事似的。在我确定这俩女人已然都被我侃晕后,轻松的说:“今晚上哪吃去?我姐请!”

  姐忙接话,“不是说了今天去我家吃么,家里带鱼牛肉什么的我都拿出来解冻了。还有你爸也过去,何老师,你也一起去吧。” 后来我姐就跟媛媛叫何老师了。

  何文媛根本不客气,-“好啊!” 说着打开后备箱,-“来,东西搁车上,咱们回家。”然后下车一边帮忙装东西,一边好像很通病似的跟我姐说:“男人离的那么远,咱女人自己在家太不容易了。”我姐激动坏了,“就是啊,这么大个家,咱们女人怎么能操持得过来,命苦哦!诶?你老公也在外地啊?”

  -“哈?算是吧!不过我还没结婚呢。” 说完瞟了我一眼。我差点吐血。

  在我姐家,又是仨人的一桌饭,我爸没去,厂里抓年产,猛加班,后来我爸一直也没见着过何文媛。

  我姐能喝点,而且喝白酒,把我俩都灌躺了。那天在我姐家睡的,我睡小间,我姐把媛媛拖进主卧,给她宽了衣盖好被,又自顾自的收拾好的碗筷残羹,便在客厅沙发睡了一宿。伦理上讲,我挺佩服我姐,可亲情上讲,我觉得她婚姻挺失败的。

  媛媛来的这趟,跟我姐混的老熟,至今还跟我姐有着联系。与我却毫无瓜葛了。

  她来的这趟,又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以前从来没说过,也不会说的事。她说骗了我,也不想继续再骗我,其实她有个男朋友,而且计划研究生毕业后就结婚。当时在咖啡厅,她喝的卡布奇诺,我喝了杯牛奶。

  她说完后看我很平静,然后就很放心的继续讲他们的故事。他们大一时候就认识了,一起过完了大学生活一起考研。当时的大学生包括研究生,还很少有敢同居的。所以在#8226;贵丰楼#8226;的那晚之后,她依然是处女。用现在的观点想想,当年的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虽然我很认真的听她讲完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心里却没法平静了。当时的我自以为成熟,可还是很懵懂,深不知于她来讲,我是个什么身份,情人? 不是。我是第三者?我也不知道。

  当晚我回去独自喝了许多酒,发现有时候酒越喝越清醒。这种感觉很难受,之后的好长时间我都认为那天我喝的是假酒。其实不是,后来喝酒的时候多了,就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喝酒不会醉了,虽不醉,但很痛苦。我现在也不好界定,这到底算我的初恋么?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又在结束了之后完成了过程。

  其实我并没有感到被欺骗了什么。我还是认为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包括她说爱我。我出现在她生命中给她带来了另一种慰祭,是给生活中空白的填补。对我而言也是这样,情感这事,不论别人怎么看,我却弄不清楚。她会觉得欠我许多,所以她希望能为我做些什么,她想用她的人生坐标为我定航,让我受用终生。可这让我觉的不自在,我没觉得她欠我,也没认为她利用的我的情感。我不是很理解这个“爱”字,用这个字来形容我对她的感情,还是太模糊了。我只希望我能尽快的从媛媛生活中走出来,从她生命里消失,我给不了她今后的承诺,也不敢说我会让她幸福,所以我不会渴望能用横刀夺爱的方式占有她,我只希望她能回到自己的幸福轨迹中去。

  开学后,我收到了她寄给我的礼物,是为情人节准备的,却寄到了学校。一盒手稿,《西厢记》的书谱和唱词,还有她写给我的几封信,和被她偷偷拿走的我的日记。她对我的每篇日记都做了点评,她的洞察能力的确敏锐,指出了我许多思想存在的误区。我这本私密的日记完全赤裸的记录着我内心所有真实想法,是我绝不能拿出来给别人瞧的,毕竟我很虚伪。所以这种东西经她指间抚弄触碰后,感到很难为情。还有她和男友的照片,是我向她要的,很般配,而且甜蜜幸福。我很欣慰这个结果。

  学校要升格为学院,班主任建议我参加函授考试,争取个本科的机会。当时我对学历一词理解的并不深刻,总觉得花钱买个证书而已,根本没意义。我认为我该早点出去赚钱了,该用双手创造自己的生活了。偶然的一次,我的好友,我的上铺兄弟,跑来拉着我去面试,听他说是什么中关村的IT公司来招人,要我陪他一起。他会紧张,说有人陪着会好点。

  中关村很有名,都知道,至于这个IT公司是个什么概念,当时的我真的不懂。高新技术产业,也不懂,总之这些词在印象里就被挂在很高端的位置上。来报名的人很多,一百四十人的大教室坐满了,过道还站满了学生们。我利用在学生会的席位在前排给我跟舍友弄了两个座位。不一会学校组织就业的领导要求全场安静,带进来西装革履的一男一女,很郎才女貌,高贵典雅,跟什么IT之类,高新技术之类的词一样高端。一人一本,都超薄的,俩人摆弄了一阵,连接了教室投影机,开始为我们介绍这家IT公司。

  都是些很高端的词汇,包括营销,营运等等。怪不得这么多人,对于这个学校的一帮学生来讲,这看起来是个很诱人的就业机会。班主任并没有帮我留意这些实习和就业的事,她认为我有拿学历继续深造的资质。所以我也没在乎这一个所谓的机会,所谓的IT高新技术行业。毕竟我是来陪舍友的,来给他助阵的,与自己是无关的。

  面试是一个一个来的,人太多,只留下了前几排坐的同学,剩下的明天继续,舍友瞧瞧我,小声说:“拉你来就对了,不然今就被撵回去了。”

  然后交了张表格,填了些基本资料,他们翻看表格念名字上前面试。舍友走回座位,面无血色的,也不言语,我问怎么样,他说不知道啊,心理没底。我也没多问,很快也念了我的名字。我倒很想知道他们都问些什么,所以很欣然的坐到这对俊男俊女的面前。

  男人很有礼貌,说:“你的表填的很工整,爱好是看书和画画?”

  -“恩,其实我爱好挺广泛,觉得什么好玩就玩什么,看书画画只是经常做的事。”

  -“好,挺好。你对销售是怎么理解的?”

  -“销售啊,其实我不是很理解,我只知道是卖东西的。就是要想办法让人家来买你的东西,我没卖过,倒是买过,人家巨能说,把我侃的五迷三道的,愣是让我花三倍价钱买了个MP3还跟人家说真便宜。”

  -“呵呵,对,就是卖东西的,不过我们不卖MP3。刚才看见你进来,那么多人站着,而你却能很从容的找到位置坐,看来你在学生当中挺有地位。”

  -“嗷,那到不是,都是几个文学社的朋友,知道我要来,帮我占的座。”

  -“恩,……罗小宝……你就是那个文学社 吧,你们学生会的成员表我看过。你写作能力应该不错。”

  -“哦,写作马马虎虎,莫非你们还招文书什么的?”

  -“呵呵,但凡是人才我们都需要。好了,时间有限,还有很多人没聊呢,把你宿舍电话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告诉我,还有第二轮面试,如果有你,我们会通知你。”

  我把呼机号码留了,这是除了婷婷之外,第一次告诉别人我的呼机号。回去后我把关机很久的BB机拿出来摆弄了一阵,确定还能用。再就是跟舍友交流,都想知道对方面试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我满不在乎,说:“我是陪你玩去了,说什么我也不太记得,就是闲侃了几句。”

  后来听说四百多人里,只选了二十个人去第二轮面试,已经第三天上午了,十点多我的呼机来了消息,让我下午两点半前在副楼多媒体教室等待。然后我就跑回去找还在等电话的舍友,看他正瞧着电话机发呆。我说你就那么想去北京啊?他点头。

  -“其实北京也不怎么样的,消费那么高。”

  -“你不懂!……哎,我女朋友在北京。”

  -“哈?你对象不是管班的小美眉么?”

  -“嗨!那个不算,也就没事调侃着玩玩,我这个是在网上聊了很久的,都三年了。”

  -“我去。。。网恋?” 当时我对网恋很不看好,俩人也见不着摸不到,能有什么感觉?再有未知的东西太多,根本没有安全感。不过索性我也没有太多的话再对舍友说,毕竟人家挺美好的一个向往,这么草率的打击他并不好。我就陪他一起等电话,直到中午开饭的时候,他也不肯出去,叫我去食堂帮他带点回来。

  下午我要去面试了,他在那生闷气,不理我。我说:“我本不打算去了,不过我得过去帮你问问。咱们这相处近三年了,我没觉得你哪点不如我啊,面试的人那么多,我估计是弄错了。”他依然不理,我只好独自去了。

  到了多媒体教室,里面刚好十九个人,都不认识。黑板上不知是哪个捣蛋鬼画了些东西,我看着不太好,就给擦了,然后站在讲台上看他们盯着我,觉得挺好玩。就说

  -“都是来面试的? ” 纷纷点头。-“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果然有个不知情的小女孩站起来大声说:“我叫周芸,公关礼仪专业,今年十九岁……”

  后面几个男生都憋着笑,见我笑了也都跟着哄笑起来。这个周芸红着脸瞪了我半天。这时候那个IT公司的俊女进来了,很有气质的微笑,说:“正式介绍下,我是恒宇公司人事部经理,我叫王蕊,同事们喜欢叫我小王,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叫。”几位男生纷纷道:“小王经理好!”

  王蕊笑笑,“咱们这次单独面试,会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可能还会有些比较私人的问题,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叫道谁的名字,就跟我来对面的办公室。”

  对面是个挺小的办公室,就一个写字台,两只沙发,一个橱柜,还有个盆景。窗帘合着,不怎么明亮。我进去就报了我舍友的名字,问怎么没有他呢?王蕊笑了,“你朋友吧,我记得他,问他话的时候他很紧张,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那俊男说了:“挺关心朋友的啊,销售这份工作呢,就是耍嘴皮子的活,他面试时候都一言不发,我们怎么会用他呢,既然你来了,就说说你自己吧。”

  王蕊接了话,“呵,我介绍下吧,这位是本公司技术总部的陈经理。”

  陈经理微笑着问了我几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最后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答没有。

  -“很好,你去帮我叫下一个进来吧,嗯…… 周芸,把她叫进来。”

  我很诧异,这就完事了?都问了点什么呀?

  周芸见我丈二和尚似的挠头眨大眼,就有点害怕了,悄悄问我:“都问你什么了呀?”

  -“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周芸白我一眼,显然不信,推门进去了。关门前我还补了句,“好运!”

  二十个人跟过堂似的都审完了,王蕊出来,站教室门口就念:“罗小宝,周芸……”喊了八个人的名字。 “嗯,没喊道名字的可以回去了…… 你们几个,今天回去以后把身边和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准备,明天晚上七点,应该都吃过饭了吧,还来这个教室,再给你们交代些细节问题。OK!准备好奔赴首都创造你们的未来吧!”

  就这样,阴差阳错我进了首都,成了村里人,成了北漂。

  中关村远不如想象的那么深不可测,其实就好像一个高科技的菜市场,乱哄哄的。一个礼拜的培训,一个月的试用,慢慢发现这份工作并不好做,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让客户掏钱买机器而已。基本工资用家里的标准来衡量,已经不低了,但是在这,刚好只够交房租。要想活命就得拼命赚利润,拿提成。要面对同事之间激烈的竞争,有很多时候因为一个客户出现鹬蚌相争的故事。这还不够,还要面对村里其他公司更激烈的竞争,有时在大客户的争夺中出现大打出手的事件,并不罕见。这个行业真的很不好说,有撑死的,有饿死的。所以我的未来还不好定夺。

  一起来的八个人,五个男的,仨女的。起初是公司给联系的海龙公司的房产,就是青龙桥附近的一个大院,里面小二层弄了许多简易的宿舍,大多租给在海龙大厦工作的员工们,我们公司就在海龙。八个人两间屋子,男的多,所以比较挤,房租八人均摊,当时认为太贵了,后来知道,已经是照顾我们打了很大的折扣。我们相处的不错,都很团结热心,相互帮忙互相关心,一起挤公交上班,下班一起AA制搭伙吃饭。八个人里还有一对“小两口”,两人在学校时就是出了名的如胶似漆,因为曾是文学舍的成员,我对他们多了些关切,不过多数时间,我们不去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一个月里,就这么简简单单融融恰恰的生活着,似乎已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我们还多人合作通力完成了第一单销售业绩,然而欣然去打报表的时候,经理问我们,这单算你们谁的呢?只能算一个人的。当时我们全都面面相聚沉默不语。

  渐渐的,八个人被分配到各个店面,各个部门。都开始结交自己的新朋友,宿舍里人开始变少,说这里环境不好,有人介绍更好的地方去合租,他们都纷纷和自己的新同事一起找到了更合适的居所,那对如胶似漆的小两口也耐不住隔墙搔痒,决定单独找一个住处过上了同居生活。最后只有两个人还在这里住,我和周芸,一个人的屋子显得格外宽敞,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一个人承担房租,确实有些困难了。周芸问我,你怎么不找个同事一起去租个好点的地方呢?我反问,那你怎么不找个呢?

  -“我……他们都不太喜欢我……”

  -“呵呵,我也没什么好人缘,也没人愿意和我一起住。”

  -“你?噢……可是这的租金太贵了,发了工资一交房租,哪还有钱吃饭呢?”

  -“的确,我看,出去找个更便宜点的吧。”

  -“这的环境已经这样了,再便宜的,应该会更差吧,还能住人么?”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不如咱们…… 还是算了。”

  我笑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毕竟是女孩子,避讳的多,我也不好挑明。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就要交下个月房租了,我也很无奈的联系家里先救济些。可是周芸一直没动静,但已经开始节衣缩食,每天方便面加面包。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主动点吧,女孩脸皮薄,就去找她。

  我推门进去,她正洗衣服,见我进来,忙往床下藏。我说:“呦,洗内衣呐。”她脸红。我见桌上有空饭盒,和一袋方便面,我晃了晃开水瓶,空的,方才想起管理员说今天清理锅炉,很晚才会有开水。我说:

  -“哎,周芸,今天我赚了点外快,从外家拿货的时候多报了一位数。套出来两百块钱,走,请你吃烧烤去。”

  -“哈?你真能耐,不怕被查到啊?”

  -“嗨,哪会,我做事向来严谨,再说这也是常有的事,经理们就算知道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别固执了,走吧?”

  -“不太好吧,我这衣服还没洗完……”

  没等她说完,被我拉上就出了门。这里一家回民搞的烧烤挺不错的,她吃得很香,我想那样的粗茶淡饭,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我要了瓶啤酒,她也喝了一杯,说今天挺高兴,可是一杯就多了,直嚷嚷头晕。我就笑,“是不是再灌你一杯我就可以把你扛回去了?” 她便红着脸看我,我细想想这句话好像说的有些不太妥当。然后就一本正经起来

  -“哎,说个正事,这个租房的问题,马上要收下个月房钱了,你就没什么打算?”

  她摇摇头……

  -“要不这样,咱俩暂时先合一个屋来,中间挂个帘,谁也不干涉谁,怎么样?”

  她低头不语,从鸡翅上撕了一小片肉松进嘴里,又抬头看我,半天蹦了一句-“我怕你不老实!”

  -“哦……”我叹气,“那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后来挺尴尬的,回去路上她走路打晃,我去搀她,她推我,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买点东西。”拗不过她,在确定她还能找到北之后便无奈的回去了。

  第二天下班回来,上楼经过她的屋子,看见门敞着,屋子空了。我诧异,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搬走了?有心去问下管理员,还是算了,先回去歇歇脚吧,这一天可真给我累的够呛。

  可一推门,吓了我一跳。乖乖,不认识了,只见屋子里清爽干净,两张床各占两面墙边,中间拉了一根绳,挂一条粉红色的帘子,床铺很平整,棉被叠的方方正正,我昨天换下来的衬衣也滴着水挂在门口露台上。我半天没敢进去,周芸正蹲地上在盆里洗着什么,我仔细一瞅,居然是我的袜子。天!这丫头什么路数,搞突然袭击,便问

  -“你怎么进来的?”

  -“管理员给的钥匙,我跟他们说了,下个月只交一间屋子的钱。哎,你生活习惯也太差了吧,我一进来没薰死我,烟味和着臭袜子味,你那衬衫几天没洗了?洗出来两大盆黑水。”

  此情此景,弄得我哭笑不得,但女孩子的内心做出如此的决定,在这个还不是特别开放的时候,应该很不容易。

  就这样,我和周芸“同居”了大概有半年之久。

  半年后的最后一晚,我们在一张床上睡的,她枕着我的肩膀,却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像兄妹一样熟悉彼此,深切的关心着对方,没有一丝邪念。这半年来,我们生活的很充实,努力的工作,拼命的赚钱,为的是要尽快有能力去租一间更好的住处,尽快结束这种外人开来很尴尬的居住现状。可是事与愿违,她的工作并不顺利,因为性格过于怯懦,没办法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讨得一片自己的空间。

  她要走了,她父亲在老家给她找了一份农信社的工作,那样的工作稳定,清闲,按部就班。我何尝不渴望那样的生活,没有压力,平静的度日。周芸对我说:“小宝,你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也就多弄一个指标的事,你不觉得现在的工作实在太累了么?”

  我沉默不语,我有自己的打算,不如说,我不服气不甘愿做一个逃兵。第二天向公司请了假,去送周芸,行李很少,一只皮箱,一个提包。站台上漫漫渡步,都有些不舍,上车前她抱了我,吻了我的脸颊, -“小宝。我特别想说……谢谢你,这半年有你陪着,我觉得很踏实。回去后,我会联系你,你如果想来,就告诉我,我和爸爸提过你,他说也很想见见这么个好小伙子什么样,这是我家的地址,收好了。”见我点头,她便放心的上了车。

  望着火车开走,我对着空空的铁轨,自言自语,“周芸,你不属于我,你无法融入我的生活,祝你幸福吧。”出站时我把周芸塞给我的卡片丢进垃圾桶。

  回到了空空的屋子,摘下了那粉红色的帘子,突然觉得屋子里丧失了很多生活的气息。

  躺着,睁眼望窗外。此时我已经完全了解了北漂族的生活,已经有了在这片土地生存的能力,只看能否在这里扎更深的根,是否能够真正的融入这个都市。无聊的遐想中,突然想到了何文媛,拿出手机拨了下几乎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才按下通话键。-“喂?小宝啊! 你在哪?还好么?真的不跟我联系了呀……你一个人在北京?嗯……我还没结婚,不过快了,你有女朋友了么?……我现在在内师大做党支部书记,本来要去考公务员的,后来学校硬要留我,你呢?中关村啊,收入应该很可观吧,我早说过,你不是个普通的男孩,你会成长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壮,现在看到了吧,真正的生活不会像你日记里说的那么悲观,你要一点一滴的积攒你的财富,我说的不是钱,钱只是财富的一种表现形式。”通话时,我话不多,她却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亲爱的,我等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来展示给所有人。送你一首诗-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关心粮食, 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既然要做幸福的人,干嘛要明天开始,现在开始好吗?想想什么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只有确立符合价值观的人生目标,才能凝聚意志力,全力以赴且持之以恒的付诸实践,才有可能获得内心最大的满足,这是我的人生体验。”换做以前,任何人对我说这些话,我都不可能听得进去,此时我渐渐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压低声音,舒了口气 –“过些天我要去北京办事也许能见你一面,”见我不回应,她便开始感慨。

  “……呼……悠然如梦……想想我们的相遇相识,竟然是那么短暂……但每一天的慌乱,每一天的煎熬,都让我们用一生来对待……也许我们不熟悉,也许我们不了解,因为对方在彼此的心里谜一样的难以知晓……我们不清楚彼此的习惯,不了解彼此的心思,可是,我们又彼此熟悉,熟悉彼此的味道,清楚对方的每一个细节……我知道,或许有些时候我对你的确太过苛刻,我希望你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挑起生活的重担,镇定自若的面对生命的每一个险阻……让我欣慰的是,你的确在那样做,努力成熟,努力自信,因为不管你实际上多大,你身边的人,你所处的环境都要你抛弃孩子气,而像真正的男人那样活着,我不知道我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我希望自己在你生命的蜕变过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也许这样,才是我在你生命中出现的真正意义。”

  我有点意外,她话虽然多,但我没觉得啰嗦,对我来说的确非常受用,她让我觉得像是一个姐姐,甚至是一个母亲的教诲。又聊了许久,直到电话里提示即将欠费。我既然选择了只做她生命中的过客,又何必继续有什么纠葛呢?索性扔掉了电话卡,换了张新的。索性,把她封存在记忆的深处,还有周芸,都成了我心中落定的尘埃。

  销售的工作的确让我有些吃不消,我不是嘴皮子很溜的人,而且心软,村里人常说的“大头”,就是那种用点技巧便可以狠宰一刀的客户。可是有很多“大头”,都是些善良本分的老实人,我真的下不了狠心去赚他们的辛苦钱。陈经理说,你有这样的想法就注定做不了这份工作。是啊,我每个月的业绩,刚好只够完成销售任务的,似乎没拿到过额外的提成。又有些受不了同事之间勾心斗角,所以我变的格外孤僻。如今一起来的八个人,也只有四个还留在公司里了,而且我们很少再有来往。这样久了也不是办法,最终我被调到了售后技术部,过上了还算安逸一些的生活。

  呵!闲话扯的有点远,此时我便是那个攀爬在首都森林里的那只小虫,一个小职员。我在五环外上地嘉园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在九层,一室半的房子,我住小间。不大,但很温馨。有间浴室,不过要跟合租的小两口抢着用,他们很爱干净,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太邋遢了。下班回家惬意的冲个凉,开一瓶冰凉的啤酒,坐在我的小电脑前开始上网。我玩魔兽世界,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在游戏中也积攒了许多故事,有许多值得怀念的朋友。说来可笑,我居然还网恋了,游戏里,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其实玩魔兽让我认识了挺多女孩,公会里的美眉就不少,我想是因为公会气氛特别和谐,人虽然多,但是似乎没什么素质不高的,魔兽玩家习惯称之为人品,恩!大家的人品都很好。玩一个自己喜欢的网络游戏,确实弥补了生活中匮乏的快乐,钓钓鱼,采采矿,跟团队合作打个副本,再要么直接站在城里侃大山。都挺有意思。然而我就是在钓鱼的时候,不小心认识了 “打字机”。她的游戏ID叫 “芝加哥打字机”。

  话说这天,我玩的角色变成乌鸦(魔兽世界中,德鲁伊是一个可以变成很多种动物的职业)飞翔在泰罗卡森林的湖面上悠闲的寻找鱼群,忽见一牧师独立水上钓鱼。看他在水面飘着挺好玩,我便俯冲下去,一头扎进水里,跳了跳,他马上领会,给了我个漂浮术(游戏中,牧师有一个技能能让角色漂浮在水面)。站在牧师身旁挂了个鱼饵下杆钓鱼。

  牧师说:

  -你把鱼吓跑了,你看我钓上来的是[纠结的鱼线] (这是钓鱼失败时所获得的物品)

  -哦,我掉上来的是[狂暴的龙虾](这是游戏中一种很有用的食品道具)

  -哈? 我怎么钓不到?

  -你钓鱼技能!可能不够

  -哦。大概是,咦?你有鱼饵?给我个!(鱼饵可以提高钓鱼技能,让角色有更大的几率掉到鱼)

  我很大方的给了他一组,然后问了问他这么有趣的ID

  -芝加哥打字机?你这名字是汤姆森冲锋枪吧!

  -呦!内行啊,知道这个的人还真不多。……你的名字是盘菜吧!

  -是啊,知道这个的人还真不少! 呵呵,我的ID叫 宫保鸡丁

  我是德鲁伊,她是精灵牧师,只是闲聊两句,我并不知道她的性别,更何况叫这么个名字,我很难想到她竟然是个女的。其实好多男性玩家都喜欢使用女性角色,早些时候还会被叫做“人妖”,不过我觉得像我一样也玩女性角色的都会这么想,作为一个大老爷们,成天看着画面中间跑动的也是个老爷们,会不会觉得郁闷呢?若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女形象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没准也能减缓些生活的压力!哼哼,不要认为我的理由太牵强,我没什么特殊癖好!

  之后的某天,看到公共频道有人在组织怀旧副本(副本是魔兽中比较难的团队关卡,怀旧副本则是之前版本中令人怀念的关卡,副本等级相对当前版本而言较低),我在城里凉了半天了没事做,去怀旧一下也好。就进了团,组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呢个 芝加哥打字机。直接刷语音频道,我照号登陆。刚进去就听这么一句

  -“嘿!宫保鸡丁,你又闲的蛋疼呐?”

  忽闻一个女孩在语音频道爆粗口,害我一口啤酒没咽下去。我问。

  -“您哪位啊?”

  -“我?不认识了啊,昨天那牧师啊,现在冲你打1那个。”

  打字机跑过来冲我一顿111111

  -“嗷! 冲锋枪啊!还是个母的啊?”

  -“呸,母你妹,嘿,我钓鱼技能练满了,我也有小龙虾,给你吃。”

  说着一组小龙虾扔我包里了。就这样,熔火之心(副本名称)的一路上全都听我俩在那闲扯。团长抱怨了,“我给你俩找个单间慢慢聊吧,我这还得指挥战斗呐,你瞧,boss秒人了不是”

  我俩异口同声说:“成!”于是就被拉进了‘小黑屋’频道。如此,我俩更是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了,从现代兵器,聊到古代历史,我万没想到她会对这些话题感兴趣,因此我们有了这些很飘逸的共同语言。我看见她的人物挂了,我说去复活你吧

  -“没事,就那么躺着吧,说哪了? 对,说到曹操平定天下,但他终究是个奸雄。”

  -“恩!不过我认为,其实曹操也不像演义里说的那么卑劣无耻,历史上说他是奸雄,可什么叫奸雄?相国曹参之后,虽出身不好,但是曹操并不是人们想的那么奸诈。”

  -“恩,这话没错,”她表示认同我的观点。“但是从古至今的所有著作,包括民间传说,都愿意认定曹操是个小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曹操自小并没有受到太良性的教育,受环境的影响,也是现实的逼迫,让他自幼就是个很滑头的灰小子,很调皮捣蛋,不受人喜欢。不过青年时期受太尉侨选重用,二十多岁的曹操才艺过人,文韬武略。被侨选认为是可以平定天下的人物。因此曹操一生用自己的头脑才智,平得了天下,却被历史评为治世之螚臣,乱世之奸雄。曹操却欣然接受。曹操的计谋在那个时候人们的观念下就是奸诈卑劣的。而后又被《三国演义》肤浅的故意贬低,才成为如今人们心里的奸诈小人的形象。所以,历史并没有错,人们的观点也没有错,也正是因此,一直没有人来替曹操平反。理解曹操的历史,就看是侧重于哪点了,是奸?还是雄? 既是奸雄,但也有个雄字,雄字才是本质。奸只是客观的形容罢了。”

  此刻我们已经把游戏扔一边了,光讨论曹操就讨论了很久,她对我的观点时而称赞,时而反驳。言谈中我渐渐对她产生了敬佩感, 我很少听到一个女孩如此豪放的侃侃而谈,更因为如今的女孩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实在太少。她很有才华,很快我就明白我懂的和我知道的,远远没有她渊博,敬佩慢慢就变成了崇拜。也不光如此,她喜欢唱歌,而且敢唱,往往身边喜欢唱歌的女孩,你要求她唱首歌,总是扭捏的推辞,即使唱了,也是不愿放开声音。这样的歌怎么听呢?我就把这样的直接归类于不会唱歌的行列。打字机不同,清唱一曲邓丽君的《又见炊烟》,则又让我欣悦臣服。嗓音圆润浑厚,又不失女性的娇嫩,那么老的歌,经她这么一唱,又有另一番风韵,而且就是清唱,不加配乐是最好的。我自叹!何德何能,上苍让我结识了这样优秀的女孩,若能做她的知音,那便是我罗某莫大的福分。她在游戏里有一个自己的公会,女王似的当着会长,她的公会成员们个个都很臣服于她,不过原来她早已有几个异性知己在游戏里支持着她,帮她打理公会琐事。我颓然惭愧,这样的女孩,必定是公众的宠爱。

  网络,我愿意接受网络虚拟带来的快乐,但并不想将这样的虚拟带进生活。虚拟世界和生活中的我截然不同,游戏中,我可以是一个不错的领袖,我也有自己的公会,做着会长的职务。生活中,我却怎么也做不到,现实中的自卑感,在游戏里完全不存在,这个游戏中的强大,也并非装备和等级能够定义的。正是如此,我从来没有想过,可能会在网络上爱上谁。我依然排斥网络恋爱。

  话说那日在飞来吧见到的暴食女孩,刚巧又见到了。是在我常吃饭的一家餐馆,一个新来的服务员跑来为我点菜,瘦巧的脸上红扑扑的笑容,问:“你吃啥?”

  我心里笑,恩,这样的服务用语很通俗,而并不反感。我点了两个常吃的小菜,再抬头看看,觉得面熟,回忆了老半天才想起来。等她来上菜,就顺便问了句,“你去过三里屯么?”

  她诧异点头。

  -“飞来吧?”

  女孩疑惑的看着我,-“你是谁呢?”

  -“呵,我不是谁,在那见过你。你和另一个女孩,当时看你似乎很饿,拼命的吃东西。”

  女孩脸红了,“啊?我咋没见着你呢?那个女孩是我姐,她在那个酒吧上班,那天我刚来北京的,坐了一天的火车,什么东西也没吃,火车上吃的都太贵了。”

  -“嗷,你哪人呐?”

  女孩一脸笑,“嘿嘿,小地方,陕西渭南。估计你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里有秦腔唱得好的!”

  -“呀!你爱听秦腔?” 说着就蹦出陕西方言来了

  我也用陕西口音对答, “爱听爱听!美滴很!”

  吧台收钱的老板娘看这服务员在我这里站半天了,就跑过来询问,老板娘是南方人,普通话说的很别扭。

  -“先生啊,怎么啦?这里有什么问题嘛?”

  -“嗨,没什么,就是闲聊两句。”

  这老板娘便满脸堆笑,“嗷,是嘛是嘛,我们这里的小妹妹长的可靓吧,来小安,坐下聊,让客人仰着脸看你好累的。”说着对女孩使了个眼色,按下她的肩膀。

  我赶紧擦汗,心想这老板娘真会做生意。

  女孩脸又红了,坐下疑惑的盯着老板娘的背影。我笑了笑,问

  -“你叫小安?”

  -“昂,我姓安,她要这么叫我的,我叫安志英。”

  -“哦,你这来北京也没几天,你姐在三里屯,你怎么跑这么远来打工了?”

  -“嗯……我姐那里的工作我做不来的,她说认识这个老板大姐,就叫我来这边上班了。”

  -“哼哼,你姐倒是很放心你啊。” 我细琢磨这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边吃边说话,见她盯着盘子里的饭菜抿了抿嘴,就叫:-“老板娘,再给我拿一副碗筷来,再来一碗米饭。”老板娘答应,扭头便扯着嗓子喊楼上的服务员,见没什么动静,就亲自跑来送碗筷。

  小安见状,不知所措, “呀?干嘛呀?我不吃,我在上班呢啊。”

  老板娘安慰道,“没事没事,客人高兴就好,陪客人吃吃饭嘛,没什么的嘛。”又冲小安努了努嘴。我又擦汗,不过看来也用不着向老板娘解释什么了。

  我说“-一块吃点吧,边吃边聊。”

  -“这……这,这不像话嘛。”

  -“嗨!吃吧,我知道你肯定饿着呢,餐馆服务员开饭的时间都很晚,你刚来,哪习惯得了,况且我点的多,又吃不了,打包回去放坏了还不是扔。”

  她见盛情难却便也不拘束了。我见她吃的正香,又点了一份菜,果然很能吃。我笑

  -“你这么好的饭量,怎么不见胖呢?”

  小安咽下饭,-“我妈说我是个没良心的娃,所以吃不胖。”

  我又问了些闲话,得知她的家是一个很传统的农村家庭,她爸是个外来的上门女婿,带着奶奶一块进门的,但婆媳关系很好,很是孝顺,她妈妈就成了家里的最高职权。她呢,本在一个秦腔剧团工作,也是在剧团里长大的,所以刚才我说爱听秦腔,她就很来兴致。因为民族剧种在现在已经不兴旺了,所以剧团的开支很困难,仅仅享受了一点政府的补贴,分发到每个人头上一个月才不到一百块。家里只靠父亲做些铁皮农具和几亩地来生活。她多次向母亲提出要外出赚钱,母亲死活不答应,认为这剧团毕竟是国家的,也算正式工作,认为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这样的工作怎么能丢。而她不服气,这次是随了姐姐偷跑出来了,这个姐姐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是她舅妈的亲戚家的娃。只是小时候在一起打耍罢了。

  言谈举止中显得她有些素雅的气质,显然是戏班子出身,身段也很优美。据她描述,她也算剧团里台柱级别的角,什么青、花、武旦都唱得来,这次她跑掉,团长肯定气得要死。姑娘又很聪明,言词谈吐都十分得体大方,就是刚从农村出来显得非常单纯,容易受骗。恻隐之心想要帮帮她,却收住了,只是劝了两句。“城市里不比乡下,什么样的坏人都有,小心提防,不可轻易相信别人,我对你来讲是个陌生人,可你就跟我讲了这么多你自己的事,这样很危险。你看我就不像坏人么?”她却很斩钉截铁的说-“你不是坏人!” 我只叹气摇了摇头。

  回到家,继续登陆我的游戏,打字机没在线,心想她此时在干吗呢?便有些失落。理智立刻阻止了这种情绪,这是向不良事态发展的征兆。我可不能搞那种没头脑的网恋小游戏。可是理智最终没能发挥多大作用,我在她的公会成员那里打探到了他们的QQ群,又从QQ群里找到了她的QQ。这样周旋些不易被人察觉。我给她QQ留了言:机关枪?怎么几天都没上线了?你不要你的公会了啊,我可证谋划着把你的公会吞并呢。

  谁知,立刻回了过来,-你呀!小样,我给你个把月,随你怎么忽悠,把我的人忽悠跑一个算你本事。

  我欣喜过旺 -哈哈,合着你在这潜水呢啊。

  -我写小说呐,我们公会礼拜天活动(游戏中公会将每周才能进行一次的团队副本称之为公会活动),这几天又没什么事,上线也就是跟那些蛋疼的子民们侃大山。还不如自己搞点创作有意思呢。

  -呦!咱们的女王,还是个作家。

  -恩,未来的作家,处女作还没成型呢。哎!刚去你空间逛了一圈,发现你写的东西也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一部惊天动地之作?

  -行啊,谁怕谁,什么题材的?

  -就魔兽吧。恩……容我想想。你等着,我给你列个提纲

  也就半支烟的功夫,发过来了。内容如下:

  从女主角开始,从一段游戏内容开始,如:生动并仔细的描述一个有趣的任务过程,过程中要有复杂的经过,要充分体现出这个游戏特点,让玩过的人知道这是哪款游戏而又不主动表明。可以有-起初心情,神秘寻找,曲折路线,困难重重,不甘放弃等要素。旁敲侧击体现出女主角的人物性格。 全篇中此部分以第一人称叙述

  另起-男主角开始描述,同样是第一人称,以一个老玩家的身份出场,可以从野外PK或一段副本过程开始,必须与女主角所述形成反差,从另一个角度来叙述这个游戏的内容。所体现的性格特点需要与女主角形成较高对比,不能表现的很容易磨合,为男女主角相遇打下伏笔。

  (在分别叙述中,可以隐藏一些以后要重装登场的关键人物,但要轻描淡写,让读者有印象,但不深刻。)

  另起-继续女主角的第一人称叙述:从游戏内容开始,利用好转折点将人物戛然转入现实生活中。充分描述此女生活特点-家庭成员、房间布置、作息习惯,以及插入女主角现实中的朋友/男友 或 情感生活。叙述以事件为焦点,所有要点都从事件描述中体现,而不能存在刻意表明。在此段中就需要给女主角人物形象定型

  另起-直接进入男主角的生活工作状态,以普通平凡的工作为背景。充分描述生活中的某些不利-社交、情感、工作等方面以一个失败者的形象在生活中体现。侧面敲击出沉迷游戏的原因和理由。再由生活转入游戏内容,将虚拟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充实的体现。

   (以上篇幅如果足够的话,就可以安排男女主角的相遇,不可太隆重,也不能太普通。绝不能顺理成章,要以具有游戏玩家特点的矛盾起笔,之后的篇幅要激化矛盾从而产生两者的必然联系,而不是恰巧坠入爱河。)

  看完之后,我发了个俯首臣服的表情。

  -怎么?怕啦?

  -那到不是,就是挺服你的,真专业。

  -过奖,那你今晚上就构思吧,明天交稿来!我去洗澡睡觉觉咯,88

  似乎就这么被打发了,呵,成!我就按照她给的思路开始构想这个故事,熬到半夜两点多,写了个大概齐的开头。读了两遍,还算凑合,若是说达到发表出书的水平,我还没这个自信。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写小说,以前就是没事记记日记,随手写点散乱的小短文什么的,也没想过发表点什么,其实我离这方面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写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有人看。随着网络的兴起,网络的文化管理又那么不好抓,文化财产基本失去了保护,吃这碗饭的人纷纷改了行,因而近两年几乎没什么好书出版了,逛书店的人也少了。网络小说随即跟上,不过已经没什么质量可讲了,就一个字-乱!

  第二天下班没干别的,直接回家上线。她挺主动,见我上线就M

  -交稿交稿!速速发来!

  她还挺迫不及待,我便发了过去,过了半晌,她又把我的文件传回来,我打开一看,上面满是各种下划线,圈圈点点,用红色字体加的批注,还做了许多修改。接着M我

  -你写小说是给自己看啊?写出来东西当然是要面向读者的,你不为读者考虑这写完了会有人看么?没人看写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我发现你就是茶壶里煮饺子,好东西就是不想往出倒!

  -是是是,教训的是。那可否拜读下阁下的大作?我来借箭西征。

  -免了,我也写的乱七八糟的,没谈过恋爱,写言情部分有点头大!

  -哦?这般才女,情感生活岂能如此贫乏?莫非,你是恐龙?

  -恐你妹!老娘有靓照,空间里呢,自己欣赏去。

  这到提醒了我,很想知道她样貌如何呢。她空间很清淡,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不过很整洁,也像是精心装饰过的,但不像现在的小女女们的空间弄的花里胡哨的,所谓的非主流浪潮。在这里完全找不到。她收藏国画,百十来副,多是些精美的工笔作品;还有兵器图谱,从火枪发源时期的火石武器,到现在最新的高端轻兵器,种类齐全,直叫人眼花缭乱,险些忘了正事,找到了她的个人相册,打不开,需要密码。随即切出聊天界面发现她早已把密码发过来了,heruizhen 这是她的名字么?何瑞珍?她纠正道-贺瑞珍

  进了相册有些惊讶了,确是个相貌不凡的气质美女,长发,纹丝不乱,额顶扎起齐鬓的一抹秀寽;淡挑青眉,深邃微迷的眼神,竖鼻梁挺,双翼嫩粉;上薄下姌的一抹甜笑,非迷人二字形容得了的。咂舌时又多翻了几张,更为惊讶,刚看的是近景特写,还有些全身全景的,有在外游玩的,有镜前自拍的,不过每张照片上她都坐着一架冰冷的轮椅。

  我不禁心中疙瘩丛生。心悸半晌后,我M她

  -是不是常有人用 上帝很公平 之类的话来嘲笑你?

  -嗯!不过我认为那是安慰,没人嘲笑我。而且我这些照片没几个人看过

  -哦?我的待遇如此特殊?受宠若惊

  -别跟老娘酸了吧唧的,速速把你的尊容贴上,公平交易。

  愁!我才想到,我的空间里更简单,都没上传照片。电脑里也没存放过我的影像资料,我没视频聊天的爱好,所以连个摄像头都没有,平日里也不怎么照相,只有些一寸快照。手机也是最简朴的能打能接能收发短信的那种。这可如何是好? 急中生智,忙敲隔壁房门,小两口正欲缠绵就寝,见我这么晚了跑来打搅很是诧异,而且我是来借数码相机,还要求给我来张特写,他们更是丈二和尚了,我也忘了自己用什么样的荒唐理由搪塞过去的。最后照片终于发了过去,却换来句这样的评价

  -你个青蛙!不过你眉毛挺好的,像女孩的眉,柳叶状的。

  我狂吐血。

  也有一个礼拜没去那小餐馆吃饭了,今日闲来无事,不如去喝两杯。进去与老板娘照了面,便笑盈盈的喊道:“小安!来给你老熟人点菜啦!” 我冷笑,照旧坐我的老位置。其实我常来这家餐馆不是因为菜好吃,而是因为人少,清静,菜做的清淡而且便宜,有时候也怀疑过这样冷清的生意,这馆子靠什么来支撑的呢?莫非这老板娘真的是个老鸨子?

  小安出来,吓了我一跳,一身风尘打扮,短短的黑丝裙,半网状的高筒袜,半根的凉皮拖,黑苏的抹胸外面套件凉纱的披挂衫,涂了指甲,烫了头发,抹了红唇,擦了眼影。可是没有了笑容,欲哭无泪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盯着我。我忙起身问

  -“这怎么回事?”

  她都不敢支声,微微偏过头去向后面望望,小声告诉我,-“大姐说,这样招客人喜欢。”

  我怒了,我X!还真特么是个老鸨子!闪身直奔柜台后面老板娘去了,拍案便喊-“你们这服务员一个月多少工钱?”

  老板娘吓了一跳,冲我眨大眼,“昂……六百,怎么啦嘛?”

  我掏出钱包抽了几张拍过去,-“我给你五百,你再顾个服务员去!” 说完揪起小安的胳膊大步流星的出了门。那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在后面直嚷嚷-“哎? 哎?怎么个情况嘛?” 走出老远,我才回过味来,带这么个丫头出来,怎么安置啊?就问:“你在哪住啊?”

  她可能也被吓着了,支支吾吾的说:“那个……餐厅二层……包房,晚上可以睡人的。”

  -“昂?那老鸨子没让你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 ,“那个不道德的事吧?”

  -“没,不过她说我姐姐是干那个的,说让我跟她学学,赚钱很快的。”

  -“么的混账!这明明就是跟你所谓的姐姐串通好了把你往火坑里带。你说你不在家好好伺候你妈,跑出来鬼混什么?”

  这回她真的哭了,我又不知所措。

  -“得了,得了,甭哭了,我给你买冰棍去!”

  果然不哭了,眨着眼睛看我。她这样挂着泪珠子的表情,我看着又想笑。低声呵斥道

  -“怕不怕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

  -“那成,天不早了,今晚上先到我那凑合一宿吧,明天再帮你找个地方住!”

  小安很顺从的跟我上楼,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隔壁屋那女的刷着牙出来,见我带回来这样一个女子,又是那副诧异的表情。随后跑进卫生间用力吐了口牙膏沫子,白了我一眼就进屋了。我还跟小安解释,这是个合租房,那屋住的是两口子,小安点头。我回头又想,我跟她解释得着么?

  进房间,我给她拿了我新买的T恤衫,和运动短裤,松紧带的。“来,先换上这个,一会去洗个澡,我去给你调调热水,把你那风尘味好好洗洗。”小安把衣服抱在胸前,问:“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不好啊?”

  -“你还挺喜欢是怎么着?”

  -“哦、” 转身就开始换衣服。

  -“嘿!等我出去你再换呐!”

  我钻进卫生间,给她准备好洗澡用的毛巾,浴液,洗头水,调好了水温。见她不出来,便又进去请。虽穿上了挺不像样的一身,但怎么也比那丝袜短裙看着顺眼多了,但是脸上哭花的装,属实挺磕碜的。打发小安洗澡后,我就开始折腾床铺,抽出一个薄床垫铺在地上,还有个靠枕,平时都在椅子上靠着,都扁了。好在是夏天,盖个床单就能睡。小安洗好了踢踢踏踏的就跑进来,还在继续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理顺了散乱的头发后,再看,这才是出淤泥而不染婷婷玉立的小安嘛。

  -“我都弄好了,你睡床我睡地!晚上别乱扑腾啊,当心掉下来砸着我。”

  小安没言语,跐溜就躺到铺了软垫的地上,拉起床单盖起来

  -“我睡地,挺好的。”

  我撇撇嘴,“得!你随便吧。”

  索性关灯睡了。我睡觉轻,睡了一半就听见低声的抽泣。起身开了灯,问怎么了?她蒙着脸不做声。“到底怎么了?做恶梦了吧?” 不见回应,我忙下床抱她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病了吧?肚子疼?” 可她哭的更凶了。 我又问:“想家了?” 哭声停了,点头

  -“嗯!” 可又摇了摇头,又开始哭。

  我急了,“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小安抽泣了几下,说:“我…… 我…… 我大姨妈……来了!”

  -“你大姨妈是谁?” 忽然又反映过来,大姨妈! 天,这丫头来例假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哪见过这阵势,这女人的事咱也不懂啊,这大姨妈可怎么办啊?哎对,卫生巾!我顺势掀了下盖在她腿上的床单,我那条短裤上红彤彤的好多血。我更紧张了,完全不知所措

  -“那个那个,你先洗洗,我去给你弄盆热水。然后下楼去看看有没有卖那玩意的。”

  我跑下了楼,漫无目的的打了两个转转,这都后半夜两点了,上哪买去啊,倒是有昼夜营业的超市,就是太远呐,跑个来回也得四十来分钟,这个偏地方,出租车都不来这。我索性又冲了上去,猛敲隔壁房门

  -“大哥大嫂啊,开门帮帮忙啊,救救急吧。”

  被我敲醒后的男人显得很愤慨,-“干嘛?”

  -“大哥啊,听我说啊,我乡下来的妹子,没处住了,跑我这来凑合,可是她突然来了例假,我个单身汉身边也没那东西啊,这后半夜也没处买去,能不能借大嫂的卫生巾用一下啊?” 我恳求着。

  -“我X,你真特么行!等着!” 甩门进去了,许久,开了门缝,丢出俩白色小包包。

  我拿进屋递给小安, -“你自己能处理吧?” 小安点头,跑去拿搭配那套风尘服装的蕾丝内裤,冲进了卫生间。半晌,又踢踢踏踏的跑进来,用T恤的下摆遮着下身,迅速的钻进床单下面。我见那床单跟褥垫已经染上了血污,而且曾经还道听途说知道女人来了例假不能着凉。我就命令她到床上来睡。她奋力摇头,我再三命令未果,我就索性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塞进了被窝。

  呼…… 我长吁口气,心想,这可是捡了个大麻烦。看她可怜兮兮的揪着被子遮了脸,只露两只小眼睛望着我。 我关切的说, -“明天我送你回陕西吧。”

  她忙摇头叫 –“不行!”

  -“怎么?遭这洋罪很好玩?”

  -“不行!我出来赚不到钱绝不回去!”

  -“哼哼,你还挺倔!回去吧,回去好好照顾你妈你爸。”

  -“你……你根本不懂!我一出生就被认为是个没用的女娃子,不管今后是嫁人还是怎样都是个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不服!这次出来我就立过誓了,我一定要在外面赚很多钱回去给他们瞧去!……你要是不留我,我就走…… 帮忙把衣服递给我。”

  我心寒了,也软了,卷起那团渔网似的衣物丢进纸篓 -“拗不过你,你先睡觉吧,天亮了再一起想办法!给你找个靠谱的老板去打工。”

  小安咧着小嘴笑了。然后又往里挪了挪身子,意思是给我空出位置。我先谢过了,说你睡吧,我就不睡了。-“你不睡觉,明天怎么上班?……你,,我个大姑娘都不介意了,你还嫌了!”

  嗨嗨…… 我都哭笑不得。 “你要真碰个坏人,你这大便宜也就白占了。”

  她又斩钉截铁-“你不是坏人!”

  我乐了, -“喝!那我就犯回坏让你瞧瞧吧!你是真没见过坏人吧!” 说着我就伸手要去抓被子。

  她怕了- “嗯…… 你敢!” 缩成一团,呼吸急促。 -“你可要知道我是干嘛的,没点功夫哪唱得来武旦!我苏三战群雄,一大群我都打跑了,还治不了你么?”

  这番话逗得我开怀大笑。

  笑够了也不跟她逗了,便和衣在床边睡了。

  清早醒来,腰酸背疼的,回头瞧她,她就躺那瞪着大眼睛盯着我。我说你一夜没睡啊?她摇头说,“睡了,刚醒。”

  -“哦,我该上班去了。”

  -“嗯…… 那我怎么办,我没衣服穿了。”

  -“呵!是!” 我瞧瞧以被我扔进纸篓的短裙丝袜。于是提起手机拨陈经理的电话,询问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想想也没事,就请了假。

  -“那我就再睡会吧,等到了商场开门的点,我给你买衣服去。”

  大早晨的,我就一个人跑出来逛商场。回想下昨天折腾的这一晚,简直太荒唐,花五百块钱买了个妹子回去……? 这特么算什么呀?赎身?人家还没沦落风尘呢。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越发改不了了。又想,这丫头如此单纯,心眼实诚,人又太善,对谁都那么顺从,若是在北京城独闯社会,沦落也只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好人还得做到底,如今虽不是乱世,但混乱的人性还是让这个社会危机四伏。

  我给小安选了身得体大方的运动服,内衣裤还是让她自己去买的好。又琢磨着,接下来怎么安排呢,她得有个住的地方吧。综合各方面因素与常规条件,得出结论,还是得给她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可她这样的性格,保不齐还会受什么样的欺负呢? 回去后必须得对她进行系统性的培训。

  忽而想起,我以前曾读过几本介绍中国茶文化的书籍,又因此联想到我曾经的一个客户,他是开茶楼的,是那种功夫茶茶庄,名曰#8226;仙茗阁#8226; 。这个老板人品不错,很有修养,在我这买过一套投影设备,我帮他精心挑选,亲自上门安装,服务周到细致;更因为我略懂茶文化,话有投机处,就多聊了些,所以成了朋友。时不时的我还跑去借他的风水宝地侍奉客户,均是五五折优惠。

  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这丫头的出路也就算有了,在那当服务员,怎么也比餐馆强多了吧。接着我又去书店,寻了几本茶文化的书籍,和功夫茶的教程。索性再投资买套茶具,目前倒是有了几个闲钱,但这样的开销还是觉得奢侈,只好买些最便宜的地摊货。虽不好,但很全乎,茶盘,茶壶,茶盅,品茗杯,闻香杯,茗具桶,和茗具桶里放的一套东西。算一块,也百十来块呢。我还没忘,给她买了包卫生巾,超市里卫生巾琳琅满目,可把我挑花了眼。

  这一天忙活下来,也把她打扮利索了,也把日后的事情定了。但她目前还得跟我住一间屋子,也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了。我倒是无所谓,睡地板还凉快。 要说我买的这身运动服,也还不是随意瞎买的,专门挑了款我看着顺眼的。别说,毕竟是戏班出身,身段不赖,衣服穿她身上很撑得住,已然不像头回见到的那个柴火妞了。

  这些天事多了起来,但还是不耽误我玩游戏。我和打字机相约写的小说已经动辄向千里奔赴了。我写男一号的部分,她负责女一号的部分。两个第一人称,来讲述同一个故事,内容的衔接就需要极高的默契。因此我们用最短的时间,努力的让对方了解自己,不设任何底线,甚至剖开了自己的私密。我对贺瑞珍有了更系统的了解。

  贺瑞珍,北京人,现随继母在上海居住,与继母关系很好。父亲是驻外使馆的厨师。因为不愿跟随父亲出国,父亲就将后续之贤留在女儿身边相互照应,自己半年回国探望一次。她自幼家庭条件就不错,生母在世时是北京人民大会堂管理部门的调度员。那时的父亲还在大会堂做国宴厨师。夫妇二人虽职位不起眼,但都是国家公务员级别的待遇,生活很滋润,女儿聪明乖巧,一家三口一直走在社会主义道路的幸福前沿。贺瑞珍从小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在父母的要求下,多年学习舞蹈,后来也成了小瑞珍的唯一爱好,她爱上了舞台,爱上了蝴蝶般的在舞台上纷飞,舞台承载了她一生中最美的梦想。 十七岁时,在母亲的陪同下,赶赴湖南参加舞蹈演员的选拔赛。途中车祸,贺瑞珍唯一幸存,下肢终生瘫痪。用尽几年时间从悲剧的痛苦阴影中走出。她外表很坚强,灵魂却很脆弱。后来慢慢开始接受网络,毅然缓解了她孤僻自闭沉沦的心理。在网络游戏中获得快乐和朋友,她喜欢游戏里的暗夜精灵,优美的身姿,修长的双腿,她在游戏里不停的奔跑,起舞。她从小喜欢看书,喜欢远古希腊神话,喜欢各国的战争历史,喜欢兵器知识,很专注的研究过三国。玩魔兽,也是在读过了《魔兽世界正史》后欣然在游戏中体验画面感,所以她了解游戏剧情的每一个细节,常常在做任务或打副本时候给队友介绍当前的故事背景。 不幸的是,受残疾的身体和破损的心灵影响,至今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渴望得到情感,却又因自己的身心的缺失而气馁。

  她是一个受到上帝惩罚的天使,有许多煎熬是要尽其一生来承受的。爱她的人都这样想,尽一切可能让她感受到更多的幸福和欢乐,来弥补她的缺失。她得到了比常人更多的关爱,在她身边有许多爱他关切她的人。她现在很乐观,并且每天快乐的活着,她现在的目标就是靠双手来获得一份自己的收入。虽然父亲愿意承担她一生的负担,但她怎么甘心如此寄生于世。她必须让自己产生价值,让所有爱她的人更值得去爱她。

  自问我是否能够爱她? 我想我没有爱他的资质,远远达不到爱她的条件,哪怕是尽我一生,或许也给不了她今生所需要的快乐。但是我愿意用我最大的能力来为她奉献一些,虽然可能只是微乎其微的。

  我在一个虚拟的环境里产生了真实的情感,自己很矛盾,可是又无法自控。在虚拟的世界里,我唯一能给予她的就是快乐,在游戏中守护她,为她排忧解难,帮助她管理公会,帮她开荒副本(游戏中,一个团队首次攻克一个副本难度极高的关卡称为开荒),用尽可能多的时间来陪伴她。许多个夜晚,许多个凌晨,已经陷入了沉迷。而她,似乎也越来越离不开我了,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我成为了她最好的伙伴,每次下班上线时,发现她都在因等我而焦急。每每这时,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无法真正的拥有对方,甚至永远不会有未来,我们的面对面,也只是两个电脑画面中的三维图形而已。我们都在尝试用创作小说的方法来相互交情换意,将我们对彼此的感觉融入了创作的灵感。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爱,能维持多久,也许明天就会结束,谁晓得呢。

  安志英非常好学,学的也很快,我买回来的茶具和图书完全没有浪费。现在的她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功夫茶技巧,操作过程中还会不停的介绍茶文化,茶历史,每种茶的来历和许多许多关于茶的故事,比书中的描述还要详细生动,让喝到这样一杯茶的人,体会到的不仅仅只有高雅了。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潜质还没有被挖掘出来。

  #8226;仙茗阁#8226;的老板很喜欢她,很勤奋,能吃苦,又好学。在他那里学会了弹奏古筝,学会了使用电脑,学会了待人接物的礼仪。偶尔碰见陕西来的客人,还可以拿起自己的看家本领,给大伙来上一段。仅靠两个月的时间,博得了许多人的赞许,成为了茶楼的领班。现在的月薪都快赶上我了。

  她把我当做恩人,我把她当做了妹妹。她吃住都在茶楼,但她每天都在四点多钟的休息时间跑来我这里,买好菜做好饭,准备好我下班后所能需要的一切。等我到家后,她早就继续上班去了。看到我换下来的衣物,就拿回茶楼洗好,第二天再送回来。我常去找她,喝她泡的茶。我也常对她说,茶楼一天的工作也不轻松,每天还要去我那忙活好半天,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没必要这么做的。但她依然坚持。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一天,我外出给客户改装机器,陈经理认为这趟活不简单,估计要弄到很晚,就说完事后不用回公司了,直接下班。我欣然,这点东西对我来说太轻松,三下五除二!搞定,还不到四点。 这时回家应该能见到小安,也顺便一起好好的做顿饭吃。路过一家超市,就买了些鸡腿,香菇,韭菜,墨鱼仔,还有一罐醪糟,小安爱吃蛋花醪糟。想想我也独立生活了这么久,下厨的功夫也不简单了,今天就让小安享受下我的手艺吧。

  进门就看见小安在厨房淘米,隔壁屋那女房客在旁边摘豆角,二人有说有笑不亦乐乎,正聊我以前的糗事呢,我就偷听了几句。

  -“哎,小安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干嘛的么?”

  -“恩,我知道,不用想都知道,那天我一身行头本来就是很不正经的样子,还哭花了装,肯定丑死了。”

  -“是啊,我们之前对罗兄弟也不太了解,起初是看他样貌挺安分,说起话来也算知书达理才愿意跟他一起合租的。那天可给我吓了一跳,当时想,他竟然是个伪君子,这么的不三不四,半夜还跑来借卫生巾,我和你大哥心里可不得劲了,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

  -“呵呵,大姐,那天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嗨!你又跟我见外!”

  -“嘻嘻,其实我第一眼见小宝哥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好人,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他拍了那老板娘的桌子,我现在可能真的和三里屯的姐姐一样了。”

  -“咦?你还有个姐姐?你那姐姐怎么了?”

  -“恩,是我舅公的外侄女,她来北京好多年了,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带很多钱,村里的女娃们都羡慕她,早两年还有几个女娃和她一起走了呢,都赚了钱回来。”

  -“嗷……她不会是?”

  -“对,就是坐台小姐。我当时傻呼呼的也不知道,就一心想着一定要赚很多钱才回去。在餐馆的时候,老板娘就成天跟我讲怎样才能被男人喜欢,男人高兴了就愿意掏钱。后来小宝哥看到我那天那个样子,就把我带走了,我一点也没顾忌的跟他走,我心里认定了他是个好人,若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对吧大姐?”

  -“是啊,罗大兄弟这心眼,实在太难得。……哎,小安,我看你就以身相许了吧,看他也没个对象的。”

  安志英脸红了,只是笑。我忍不住了 –“两个碎嘴婆子,就会嚼八卦。”

  -“呀!死小宝,你啥时候进来的,吓死我了!咦?这才几点啊,你怎么回来了?”

  -“嗯?你平时不是这么叫我的吧。”

  -“嗷,小宝哥。你买的什么呀?”

  -“做熟了你就知道了,来!两位女同胞,男人要下厨房,请你们给我让让,嫂子,今天大哥回来你们一起来搭我的火。”

  两个女人齐声答应,给我让地。我正忙活的时候,两张小碎嘴叽叽喳喳的指挥个不停,就都被我撵回屋里了。没多大功夫,就是一桌美味。

  隔壁两口子在饭桌上把我一顿夸,是那种能把人捧上天的夸。搞得我晕头倒向的,就多喝了两杯。我们俩男人喝得很痛快,两个女人聊的更起劲,吃的差不多了,突然想起来

  -“小安,这都八点多了,是不是忘了回去上班啊?”

  小安笑笑,小声说 –“我每个月都有四天的休息,只不过以前没休过,其实今天一早我就过来了,打扫了你的小破屋。”

  -“哦,该休息就得休息啊,那今天就喝痛快些,你也喝!” 我酒大了,给小安整倒下一大杯啤酒, -“干了干了!”

  小安冲那杯酒盯了半天,还是端起来皱着眉头一口灌下。

  后来又不知喝了多少,只记得那两口子好像一直都在说,小安如何如何,多好的女孩怎样怎样,多么温柔体贴之类,还一个劲的冲我转眼睛。只记得我就一个劲的傻笑。

  晚上小安没走,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那晚一切都发生了,我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女人。

  我醒来的很早,轻抚着怀中甜睡的小安,心里却在无穷的自责。我已经走下了这一步,我自问能否用一生来对待她?她实在是个太难得的女孩,我又是否能留她一生在身边? 不!用一生来看,谁都无法看到尽头,就好像站在海边看彼岸。

  下一秒,对!我会用下一秒来证明,她的选择不会后悔,我会让她愿意珍惜每一个下一秒。我想,这算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了吧。

  小安正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名正言顺的恋爱关系。我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爱与被爱的甜蜜,我的爱一天一天的加深,后来也到了不能没有对方的程度,我心中也默下承诺,我要与小安终生厮守。

  而现在,平日里在线上与贺瑞珍的大段似水缠绵,开始让我非常矛盾了。她似乎也感觉的到了什么,不得不再次佩服女人的敏感,她开始频繁的要求我与她语聊,她要从我的语气里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内心的不安分无法被完美隐藏,我顶不住来自于她和我自身的双重压力,我在她的抽噎声中坦白了。

  -“冲锋枪,我突然有了个女朋友,恭喜我么?”

  -“突然?”

  -“对,很突然,突然的让我来不及跟你说。”

  她沉默良久,发过来这些话-“……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株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厚底高天,堪叹古今情不禁;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尝。”

  -“原来你也读《红楼梦》,其实我没想让你这么快明白我的意思。”

  -“我恳求你,别在我的生命里消失,好么?”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很满足。”

  -“是我太贪婪,我还想把小说继续写下去。”

  -“如果故事一直没完没了的,读者同样会厌烦。”

  -“可是……”

  -“嘘!听我说,上帝是公平的,失去了,会受到补偿。相反,得到了,必然也会有些遗憾。我一直都在这样反反复复的得与失中走过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毕竟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只不过是知心不换命的网友而已,只不过曾经沉沦在同一段故事情节里。我们是彼此的知己,而且以后也是,对么?”

  没错,我等的就是这话,是我不愿意把卑鄙挂在旗杆上,而用更卑鄙的方法逼她说出来。有些时候,甘愿做个浮夸的小人,也不愿用君子的大度挥洒了去。我不能失去这个知己,为她,我还有一个没完成的心愿。

  -“现在上海的天气什么样?”

  -“在下雨!”

  -“梅雨季么?”

  -“恩,干嘛,你要来啊?”

  -“对,和我女朋友去度假。”

  -“你妹!你丫真无耻,想跑来气我是吧?晒幸福是吧?不理你了!”

  不一会又回话说:“来吧,看看你们有多幸福。”

  说话的这个礼拜我就已经到了上海,在梅园新村附近找了家宾馆住下,离贺瑞珍的家不远,在上海海运学院附近。头一天没有联系贺瑞珍,而是满足小安的要求逛了逛上海的大街小巷,在外滩远眺明珠塔并且留了影,毕竟是人生地不熟,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小安这个乡下孩子也算饱足了眼福。

  临近傍晚,小安看见一家旗袍店,不由自主的就钻了进去,傻呆呆的环视里面的华丽花纹,又不自主的去触碰模特身上的精致旗袍,那种渴望得到的眼神丝毫没有掩饰。然而我们的眼神同时落到一件黑底红丝缎纹的素襟旗袍上,注视良久,我说:“很漂亮!”小安用力点头。

  “小姑娘身材蛮好的,很适合穿旗袍的,”店里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走过来:“来量一下身码吧,我来找件旗袍给你穿一下试试嘛。”

  小安很兴奋的看看我,即刻又收敛了起来,去瞧旗袍上面的标价,这里的旗袍没有低于一千块的。见她流露出来一丝沮丧,我有些不忍,就说:“没关系,让这位大叔找一件合适的穿上看看。”

  “可以么?”小安犹豫着。

  “当然可以的,穿一下没关系的,”老者很热情,“来这边我给你量身。”

  老者用皮尺熟练的量过三维、臂长、肩宽和腿长之后,微笑着说:“巧的很,刚才你看上的那件黑丝缎的旗袍,恰好适合你穿哎,这件是我这半年来做的最好的一件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身材的人来穿,许多人来都想要照着这件定做一套一样的,但是这件旗袍的花纹只有在这样的尺码上才算看起来最顺眼的,所以只能挂在这里当做样衣来展示”说着,很欣然的从架子上取下旗袍。

  小安很兴奋,这是女人的天性。当她欣然换好旗袍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我惊呆了,老裁缝说的没错,这件旗袍简直就是为她定做的,完美的展示着她的身材,显得无比惊艳又不失素雅,红色的线条和花纹更加突出了身体的曲线,就连身体弯曲时的纹理都恰到好处的溶入在花纹之中。一个小柴火妞瞬间变成了高贵典雅的绝色美人,我完全看傻了,原来服装的修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将会是天壤之别。

  小安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的欣赏着自己,她已经恋上了这件旗袍。我悄悄向老裁缝询问价格,跟我估计的差不多,两千八,这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消费水平能受用得起的,但我还是没有忍住冲动,对老裁缝说:“我先交一些定金,您帮我把这件旗袍留着,过些天我会来取。”

  不过没有告诉小安,走的时候她显得很欣慰,并没有表现出一丝遗憾,她心里明白这样的东西不会属于现在的自己,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了新的目标,昂首挺胸用微笑面对着西斜的阳光,情不自禁的放声说:“明天的阳光一定会更灿烂!更温暖!”

  我明白,她又在心里悄悄的立下志愿,她这种好强的心态会让她不断的快速成长,她的前程是我等凡人估量不出来的。哪怕只是为了一件漂亮的旗袍。

  回到酒店房间里,我们都累了,她慵懒的趴在我胸前,静静的喘息,享受着我们此时的甜蜜。良久,她忽然紧紧的抱住我,贴到我的耳边问:“小宝,你爱我么?”我不太喜欢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样回答才合女人的心意,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爱是无法用一个字或一句承诺来诠释的,我的回答是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她的下一个问题我没有想到,“你也爱她么?”

  “你说哪个她?”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否则我们为什么要来上海?”

  她这样说让我觉得很尴尬,我不知如何回答,在我心里,确实存在两个不同的爱,小安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有可能要用一生来对待的。而另一个,已经不是爱与不爱能够说清楚的了。小安在我怀里抽动着,她哭了,她说害怕我不要她。我很理解她这样的担心,我只想她渐渐会明白的,会明白她在那晚的选择不会后悔。

  来上海确实是为了见贺瑞珍,而且是带着小安一起去,去她家的途中在花店选了一株盆栽的向日葵,我让小安也买了礼物。

  她的家着实不小,保姆接待我们在客厅入座,斟茶。这时贺瑞珍坐着轮椅出来,在二楼廊台上与我们打招呼,她管保姆叫兰姨,她让兰姨把我们请进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有着沁人心脾的气息,陈设大方简洁,清幽淡雅,不失华丽,两座硕大的书柜占用了一整面墙壁,她的藏书与我的对比,必须以倍数来计算了。书柜前是一张楠木书台,上面有她的电脑,却没有椅子,我想象到她每天就坐在这里与我一起在游戏中游山玩水。这个屋子的中间是三张白藤椅,和一个茶几,正对着大落地窗外面是一个漂亮的阳台。向里是用地帘隔开的卧室,宽敞的大床,墙边一架精致的梳妆台,上面却不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而是散摞了些书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衣柜旁边是加宽的卫生间的门,为了方便轮椅出入。我心中骤然感慨,她在世间的幸运与不幸着实是天大的矛盾。

  我为她们俩互作了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小安,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大才女贺瑞珍。”

  小安主动问候:“珍姐姐好,我买了礼物给你,打开看看吧。”

  贺瑞珍欣然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只精致的小鱼缸,一尾可爱的橙色小金鱼正欢快的游动,她道谢,表示很喜欢这个礼物。她把我买的向日葵和金鱼一起摆在茶几中间,说:“好了,就把你俩摆在这了,天天都能看着。”

  “得,”我冲小安笑道:“咱俩成她桌上的物件了。”

  “哪有,珍姐姐是在说咱们送的礼物有心意呢,”小安说:“看到这些花跟小金鱼就好像看见咱们俩了。”

  “恩,还是女孩子之间的心思是相通的,既然小安叫我姐姐,那我就多了一个好妹妹,真是我的福气,小宝,更有福气的是你啊,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孩愿意做你女朋友,你有理由不珍惜么?”小安听她这么说,腼腆的看着我,似乎要等我表态。

  “你俩这刚见面就成一伙的了?不会是之前就认识吧?”我作疑惑状。

  “没错,”贺瑞珍拉起小安的手,“这就是我妹妹,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你看我治不治你。”

  “恩,谢谢姐姐,小宝欺负我,我一定告诉姐姐。”这姐俩开始冲我笑,笑的那叫个开心。而我在旁边眨着大眼瞧着她俩乐。小安和贺瑞珍聊了起来,是小女人的那种叽叽喳喳的聊,看起来很开心的聊,我根本插不上话,不过我很欣慰,同时又很意外,她们的相处竟是这么的融洽,两个从未谋面,并且性情嗜好完全不同的女孩,就这样在与我之间的某种微妙的联系中彼此欣悦的交谈。

  小安和珍珍成了相见恨晚的姐妹,后来我们就一直管她叫珍珍,她也挺喜欢这个称呼,她说妈妈从小时候就这么叫,车祸以后再也没人这么叫过,爸爸认为她以后应该变得更成熟,所以从那时起再也没有亲昵的称她珍珍。因为我们的到来,珍珍比平时高兴了许多,这是兰姨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珍珍每天只是静静的坐在电脑前,很少有笑容。我听来奇怪,她在线上和我对话的时候并没有消沉的语气,或许她还在隐忍因失去造成的痛苦,作为一个健全的人,很难完全理解那样的痛。后来我告诉珍珍,我也失去了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忆里甚至没有母亲的样子,那样小的时候甚至没法记得在母亲怀里的温暖。然而我又后悔说了这些,因为说完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我和珍珍都掩饰了彼此相见时的欢喜,但小安心里明白,可能她也会明白,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珍珍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爱,我们三个人的爱,相互的关爱。小安用自己纯净的心灵,和温婉的善良,让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显得很自然,没有许多的担忧,说话时也不会有太多的避讳,虽然从我内心的角度来讲,她们可能还算得上是情敌。

  离开上海前,我们做了约定,等到了香山最美的时候,珍珍就回老家-北京,我们一起去看红叶。珍珍说上次去香山已经是许多年前了,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这也是我的心愿,也许什么都给不了她,我只希望那一天能成为她最快乐的一天,我很期待,珍珍也很期待,同样小安也很期待。

  后来小安问我,如果她没有出现,珍珍会不会是我的女朋友?我说有可能,小安抱紧我说:“看来我比她先得到了幸福。”

  我点头笑道:“猜猜今天什么日子?”

  “还猜什么,我记得今天是我生日,你给我买礼物啦?”

  “嗯。猜猜是什么?”

  “我不猜了,我知道肯定是惊喜。”

  我无语,我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包裹邮单递给她:“走,我们去取。”

  “什么呀?上海寄来的,珍珍送给我哒?”

  小安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在上海试穿的那件旗袍,坐在出租车上就拆开包裹捧着旗袍,又是哭又是笑,幸福的一塌糊涂。出租车直奔西单商场,有了旗袍,还需配一双高跟鞋,和一个小挎包。小安在商场的试衣间就把旗袍穿上,换上新买的鞋,新挎包,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左照右照。面前这个娇艳的美人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好几个女孩子、大姐、大婶什么的跑过来问商场哪卖这样的旗袍?直到走出商场,跟询问的人解释了无数次:这是在上海做的,来这里配双鞋和包。不厌其烦。

  小安美滋滋的挽着我的胳膊,但是我不太自在,觉得此时我在她身边显得很不搭配,众人的眼神中又参杂了些许异样。她哪管这些,只是在尽情的享受这份幸福,乐呵呵的跟我说:“我也给你一个惊喜,我们老大说呀,天津的新店马上就开始营业了,打算让我留在老店做经理,每个月能开四千块呢,还有提成,下个月一号开例会的时候正式上任,本来想等这事没啥悬念了再告诉你,不过今天太高兴了,所以我想让咱们的今天更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我其实不怎么意外,因为我知道小安迟早会有这一天,我也只是打心眼里里为小安感到高兴,这是个多么值得庆祝的理由。小安提议:

  “走,去逛逛男装,给你也换换。”

  我笑了,“嗯?嫌弃我配不上你了是不是?”

  “哪有,好好,不换不换,你现在就是什么都不穿我也这么挽着你走,就这么走一辈子。”

  “嘿!越说越不像话了!”

  “哈哈!”小安更用力的挽住我的胳膊,开心的笑着,笑声很甜美,我似乎是被这笑声迷恋住了,斜眼欣赏着这么可爱且又光彩怡然的小安,又低头看看自己这身素暗的打扮。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挺起胸膛:

  “哼!走!逛男装!”

  那天买了不少东西,晚上还在上岛吃了顿西餐,这是来北京以来过的最奢侈的一天,可是一点没觉得心疼。依然幸福的一塌糊涂。眼瞅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我们也打算让幸福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为此我把我们的一大摞幸福的合影寄给了老爸,老爸随即长途电话拨过来,在电话里追着小安问长问短,跟我又交代这交代那,那叫一个方方面面,详细具体,好像我要把一只大熊猫带回家似的。总得意思就是,非常喜欢这个儿媳妇,要我照顾好人家,不要给人家气受。

  可是提到要给小安家里说一声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一直沉默不语。好半天,看我已经不耐烦了,小心的对我说:“我觉得不告诉我妈妈会比较好,”

  “那哪行啊,为什么呀?”我又等了她半晌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总之她一定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也不会让我继续留在北京,如果她知道我在哪,一定会差人来把我带回家。”

  我一头雾水,心想这一定有什么原因,她似乎不敢告诉我,索性我也不问她了,这个事也就暂时搁置了将近两个月。可是一天一秒的流逝,不管早晚,这也是必须去解决的问题,如果我们没有得到她家人的认可,就草率的结婚,将来一定会成为两个家庭的大麻烦,且不说她妈妈有多厉害,就是我和小安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我说:“我来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把事情说清楚,看看她的态度,相信我,我会让她觉得把女儿嫁给我是没错的。”

  “你还是别打了,我怕你会后悔。”

  我依然坚持,她拗不过我,我拨通了陕西的长途电话。可是后来我真的后悔了,我完全没有想过,会因此而失去小安,失去在我心里已经是非她不娶的新娘。

  接电话的是个老人,浓重的陕西口音,可能是小安的奶奶,我小心翼翼的说:“奶奶您好,我是安志英的男朋友,她现在在北京,和我在一起。”电话那边是片刻的沉默,然后传来的是这个老人颤抖的咒骂声:

  “你个乌龟娃,王八蛋,你把俄英英弄到哪里了呀……”老人哭了起来“你给俄把她送回来呀……这么长时间呀……连110都找不到她呀,俄就这么个孙孙呀……”

  老人一直在重复这些话,我竟然不知所措,电话旁边还有人不停的在问“是谁呀?是谁呀?”再看小安,已是满脸泪水,接过电话:“奶奶……俄是英英,奶奶你莫哭,俄好着呢,俄在北京有个好工作,挣钱比家里多,刚才那个,是俄对象,对俄也好着呢……奶奶你莫哭了,奶奶,让妈妈接电话。”接着,传来刺耳的训斥,小安不停的擦着止不住的泪水,听着这些训斥,良久才说出话来:

  “妈妈,你先莫要生气……你让我慢慢跟你说好不……”

  电话那边依旧是无休止的怒骂,我要过电话:

  “阿姨,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您容我说句话,让我把事情给您说清楚……”

  那边已是发怒时的沉重呼吸声:“你说你想咋,要钱还是咋,你给俄把人送回来,要么告诉俄地址,俄去找她。你说你是英英对象?你知不知道,俄英英在家已经成了亲了,彩礼收了人家的,那么好个人家,住着二层楼的人家……这都一年找不见人,报110都找不见,你给俄英英在北京弄的啥营生?俄们家里是国家给发钱的正式工作,管一辈子嘀,你要是让俄英英在那干不正经的营生,俄就上北京去掐死你!”

  我现在才明白她妈妈为什么是家里的最高职权,我继续耐心的解释着,但人在气头上,不太理智,我劝她先消消气,过会我再打过去。我这才领教了刚刚小安说过的怕我后悔,我只能先安慰不停抽泣的她,等她情绪稍好些,我小心的问“在家成亲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安哭诉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小安的母亲是二婚,再婚前带着个孩子,就是小安的哥哥安志强,再婚后有了小安,两个孩子随的都是母姓。因为是个女孩,在这样的家庭观念里是不能委以重任的,只能把心思全部放在安志强身上。由于安志强娶媳妇,加上为了替人跑货赚钱买了辆二手面包车,家里欠了不少外债,所以算把小安嫁出后,去用彩礼来抵债。刚好有个家住小楼的村官,他的儿子对小安垂涎已久,多次向小安示爱,并有过激骚扰行为,不久就向她父母提亲,承诺的彩礼数额很让他们意外,攀高枝的事当然非常愿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而小安所了解的这个人,沾花惹草已成恶习,赌博、酗酒、打架,仗着家庭背景在村里做一些欺软怕硬的事。可是她妈妈却认为,在当地这样的小青年已是司空见惯,只是因为没有老婆管着,等结了婚也就没事了。叙述中,我听出来还有些话,小安却一直掩饰着没有说出来,我再三劝说,耐心安慰,她才哭着告诉我:

  “我……我真的不敢告诉你,可是现在又觉得不管你会怎么想,这事应该告诉你……知道我为啥要来北京么?……我决定要来北京的前一天,大清早,我一个人在练功房的更衣室收拾东西,那个村官的儿子和另一个男的就进来了,真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混蛋的名字……他们开始就坐在那问东问西,然后跟我说你现在已经是我媳妇了之类的话……说我家人特希望让我做他媳妇,我很生气想撵他们出去……推不动他我就拿东西打了他,他恼了……他恼了,就把我……就把我摁在长凳上……撕我的衣服…… 旁边那个男的还按住我的胳膊……我…我…想动……都…动弹不了……”说着就开始嚎啕大哭,此时我也心如刀绞,愤恨至极,我憋着眼泪将小安拥进怀里,她越哭越凶,嘶哑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小宝……小宝……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会不会不要我啊……你会不会嫌我不干净啊……会不会……”

  我不想她继续说下去,我低头吻住她的嘴,大颗大颗眼泪掉下来,大声说:“我不会嫌弃你,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小安,昨天的事都过去了,不开心的事忘了就好,你只要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有多幸福就好,你还要记得以后的每一天……会更幸福……更快乐,我要让幸福……把你的脑袋塞的满满的……永远忘了哪些伤心的事……

  ……小安乖,不哭了,走,我给你买冰棍去。”

  她把头深深的埋进我怀里,哭得更加撕心裂肺,长叹着:

  “罗小宝……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该有多好……”

  这样的事真的很让我难受,我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我告诉小安也不要去想,我也恨自己不能早就认识她,恨自己没法穿越时空去保护她。可是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要解决小安家人的误会。当时小安因为受到了未曾有过的屈辱,更不可能顺从家里的决定,事后的第二天就跟着那个所谓的姐姐跑到了北京,她的家人,她的妈妈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这样的情况,她妈妈就认为我是那个拐走他女儿的混蛋,之后的多次通话都没办法正常交流,她妈妈只要一接电话情绪就非常激动。我试着去理解,这样的家庭,因为女儿的出走,无法抵消所欠的债务,生活陷入了极大的困境,将所有的这些愤恨全部都堆积到了我的身上。

  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解决他们的困境,帮他们偿还债务。可是此时的我,并没有太多积蓄,微薄的工资刨去吃住行的开销已经剩的不多了,和小安在一起后,我们的生活开销用全都由我的工资来承担,小安自己存了些钱,再加上这些天比较奢侈的花费,凑在一起算了一下,还剩不到九千块,我们把身上的现金,零钱全都翻出来,加在一起一共九千零七十七块五毛。我们本来打算再努力奔波一两年赚够了买房子的首付就步入婚姻,我父亲也表示愿意用他的积蓄来赞助我们结婚。可是现在她家里的债务又怎么会是一两万能解决得了的。

  这事我思量了好几天,才做出个决定——借钱,把他们的债务背过来,靠我们自己慢慢来偿还,毕竟小安现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靠我的工资足够维持生活,我还可以在工作空闲的时间做些私活赚点外快。

  我再三思量,有了个想法,我告诉小安,你离开家这么久了,为了免得你家人着急,你必须先回趟家,先带上八千块钱,我给你买好往返的车票,然后去跟你们老板打招呼请半个月的假,回去和爸妈好好聊聊,把事情说通,问清楚家里还需要多少钱,告诉我,我去借。

  小安皱了半天眉头,说:

  “……你不怕我回不来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不行,你的老板跟我熟,好说话,可我最近在公司的表现不怎么上进,如果……就怕…… ”我开始忧郁不决,恨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在工作上游刃有余。最后还是她做了决定:

  “小宝,你放心吧,我只是吓唬你一下,你要相信我,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就算他们用铁链锁住我的胳膊锁住我的腿,我把它们砍断都会爬回来找你。”

  我心疼的抱住她:“不许胡说,你记住,回去之后手机要二十四小时开着,把你从路上到家里所有的情况都要向我汇报,有任何进展任何变化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果超过一天没有和我联系,我就带着人去你家营救你。”

  小安乐了:“电视剧里也是这么说的,弄得我好像要到敌人的老巢去执行特殊任务一样。”

  “恩!从概念形象上来看,你妈妈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呸,你妈才是敌人呢……”她说到这,突然掩口表示口误。

  然而此刻我心里想,我们的幸福难道要经历如此严峻的考验?如果我妈妈在,会不会也不同意我与这样一个乡下出身的姑娘在一起呢?把话放到解放前,我们的阶级立场是平等的,工人家庭和农民家庭,都是无产阶级,我们要共同努力,克服一切困难来完成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嘶……扯远了。

  就这样,我把小安送上了火车,很不放心的一直叮嘱她,不论任何时间出现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打的电话一定要接。到了家一定要先顺着他们,等她们情绪稳定了再慢慢说,你完成每一步都要详细的告诉我…… 她嫌我啰嗦吻住我,让我别担心,又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出车厢。

  火车启动的时候,她的脸映在车窗上,忽然闪过了一丝晶莹的光。我的心迅速波澜起伏,追着火车冲她喊:“你哭什么? 你哭什么?……”

  边跑边掏手机拨她的电话,大声说:“你不许哭!”

  “我没哭……”她明显在哽咽,“那你为什么哭?”此时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

  “我怕你再也回不来了……你一定要记得我给你说过的……”

  “嗯……”她细细的哭出声来,“怎么办啊,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我破涕为笑“傻丫头,这才不到一分钟呢,我们上班的时候,要一整天都见不着呢。”

  小安开始撒娇,“你也知道啊,我上班最难熬的时间就是想你的时候,我要是机器猫该多好,能把你变小揣在兜里面,想你了就拿出来亲一下。”

  “那不行,你把我变小了,生气的时候折磨我,我还打不过你。”

  我们就这么乐此不疲的说着俏皮话,一直聊到她的手机出了服务区。之后她一有信号就给我发短信,说什么旁边坐着个大叔,说话很大声,见谁跟谁聊天,还自顾自的在车厢里抽烟,呛死了。还说什么列车员来查票,忘记车票放哪了,大包小包翻了半天才找到,还以为是被我拿走了呢。她坐了一宿的火车,我也就陪她聊了一夜,第二天上班又迟到了。

  上午珍珍来了个电话,我正在梦游状态,她问:

  “大情圣,看你空间里写的东西,好像是快要结婚的样子吧。”

  “嗨,还早呢,只不过已经想到这一步了,现在我们遇到点困难,她家里不同意,小安正在回家的路上,回去解决这事。”

  “嗷……本来想恭喜你来着,嘿嘿,我还把你们俩的照片PS了一下,发到你邮箱里了,打开看看。”

  公司的网速不好,半天才打开,珍珍把我和小安的一张合影服装背景全都换了,变成了一张婚纱照。珍珍还说:“你们结婚定日子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去,按照咱们北方的规矩,我随嫡亲的份子……对了,这次香山我恐怕去不了了,我联系上了一个残疾人舞蹈团,我去给他们编舞,没准过不了多久,我就又能在舞台上了。你看没看台湾的那对轮椅舞蹈的夫妇,原来探戈不只是站着跳才好看。”

  我叹息,虽然她不能按照约定一起去看红叶,我感到很失落,但是看到她有了新的生活目标,我又觉得无比欣慰,真希望能早点看到她出现在舞台,成为轮椅舞蹈的明星,我就去做她最忠实的粉丝。我对她说:

  “那你一定要成功,早一点成功,我想让你在我的婚礼上跳一支舞,怎么样?要那种最美的舞蹈表演,可就怕你成名太快,到时候我付不起你的出场费。”

  “哈哈,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提前跟你预约一个慈善义务演出。”

  “嗯!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我由衷的为珍珍感到高兴,珍珍也为我即将步入婚姻感到高兴。

  中午的时候,小安发来短信, 刚下火车,好累呀,还得坐一个多小时汽车才到家,你说你给我买那么多吃的干嘛,又吃不完,拎着还特别沉。

  我发信息过去,继续叮嘱她已经叮嘱过好多遍的话,她没有回,大概汽车上人多,不太方便。

  如今回忆起来,我当时怎么可能想到,这条短信,竟然是时隔两年多的最后一条短信。

  那天直到深夜,小安也一直没有主动和我联系,我着急就拨了过去: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或许是没电了吧,火车上聊了一夜了。临睡前我又拨了好几次,依然重复哪句话。起初并没有想太多,可是……过了两天、三天、一个礼拜、直到十五天的假期结束,拨她的电话依然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就连她家里的电话都一直是占线的嘟嘟声。

  我完全崩溃了,这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到底有没有到家,为什么连家里的电话都打不通。我一直在重复按着手机的拨出键,电话里一直都是同样的声音,重复……重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记得当时,只是半个多月没刮胡子,就已经邋遢得没有人样了,那些天我都没有上班,仅仅是坐在家里,坐在小区的花园里,坐在我们常一起漫步的广场上,坐在她工作的 仙茗阁 门口,坐在她等公交的车站,一直不停的拨着她的电话,一直听着一遍一遍的重复……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粗心,为什么看她的身份证只记住了生日,却没有记身份证上的地址。我恨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果断的决定和她一起回去。我恨透了,竟然弄丢了自己的爱人。我一直在想,这期间会有可能发生什么,难道是车祸,我查到渭南当地交管部门和公安局的电话,他们说不能越权帮我查找这方面的记录。当我有冲动要去陕西寻找小安时,却发现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买一张车票了,房东也不止一次的催促过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不知所措,也许我该静静的等,也许下一秒她就会打来电话,也许过一会她就会站在我面前。我就在屋子里一直等,听着隔壁小两口上班出门,下班回来,每次听到开门的声音我都会去看,希望出现在门前的会是小安。我静静的盯着电脑上那些没有回复的QQ留言。珍珍发来的无数条短消息,无数次的语音视频请求,一直在问,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短信,为什么……

  直到那年春节,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父亲每次打来电话,我都伪装得很镇定,用无数个理由搪塞着每一个问题,我和父亲要了钱,来维持自己残喘的生命,每次的理由都是太贪玩了,超出了生活预算。父亲只是无奈的劝说,过日子要懂得节俭,你们是要结婚的,今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就这样颓废着,不愿意做任何事,屋子很久都没有收拾,已经不像人呆的地方了,脸很久没有洗,也有很久没人看到我了。住隔壁的两个人双双回家过年,房东从客厅的桌子上拿走了房租,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还在时不时的拨着小安的电话。

  小安,我再也没有可能遇到这样优秀的女孩,我再也没有可能如此的爱一个人,小安,你究竟是否还在人世,你说过,就算有人用铁链锁住你的胳膊和腿,你都会斩断它们来找我,如果你死了,我就去陪你,我现在宁可相信我们的灵魂可以再次相见。我买了瓶52度的二锅头,在路边边走边喝,像一个流浪汉一样。我走过了天桥,走过了公园的湖边,站在了西四环的立交桥上,站在了地铁四号线的站台上。我在犹豫,如果我在冥间也找不到小安怎么办……

  酒精的作用让我晕头倒向,模糊的视线中列车一节一节的从我面前划过,稍微一个踉跄,就可能扑过去。突然我感觉有人来扶我,就放松了身体倒了过去,失去知觉。

  醒来不是在医院,是在一间酒店的房间里,迷离中看到刺眼的玻璃窗前坐着一个人,坐的不是一把椅子,而是轮椅。绸缎一样纹丝不乱的长发搭在肩膀上,她穿一件青色的宽松羊绒衫,腿上盖着条灰色的毛毯,清晨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她的脸上,左手握着手机松弛在膝间,右手托着脸颊,似乎已经熟睡。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来,也不知道是如何找到的我,可是我现在的样子很不想让她看到,我轻轻的起身,看到床柜上有一杯水,我很渴,喝水的声音把她惊醒。她回头看我一眼,拨动着轮子转过身来,对我说:

  “你可真够呛,我给了服务生50块钱小费他才愿意帮我把你抬上来,在人家电梯里吐的一塌糊涂。……你饿不饿,我给你叫点吃的。”

  我平静的呼吸,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对她说起,如此颓废的我怎么能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会瞧不起我,会认为我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你别多想了,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我来北京都找你一个礼拜了,大年初五我就来了,其实我认为除了小安以外,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你都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我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想尽各种办法联系你,我估计你过年怎么也得回家吧,好不容易根据你家地址打听着你爸爸的电话,结果你还跟老爷子说你过年去南方度假了,我险些给你说漏。现在算逮着你了,你不会还想着从我这溜走吧?”

  我哭了,捂住了脸放声的哭出来,她慢慢着摇动轮子靠近我,让我的头埋在她怀里,我现在的形象非常肮脏,她抚摸着我很久没有整理过的头发,轻轻的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还有人爱着你,关心你,你不要一个人独自承受,好么?

  今天的阳光很充足,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自己清理干净,洗了澡,刮了胡子。我推着珍贺瑞珍在酒店附近的小区里漫步,很安静,偶尔有鸟清脆的叫,我对她说小安的事,对她说我这半年都在干什么,她阻止我,叫我什么都别去想,什么也不要说,就这么静静的走,好好享受这份阳光,享受这份宁静。

  之后的一年多是贺瑞珍陪我度过的,确切的说是她帮我度过的,我丢了工作,她打算帮我重整旗鼓,她花钱在西直门附近租了房子,让我也搬过来住。现在的她已经执掌了残联名下的一个残疾人艺术团,并在北京设立了基站和排练场地,没多久就聚集了上百个残疾人演员,在享受政府津贴和来自社会援助的基础上,还不断的接到大大小小的演出邀请。她作为这个团的主要负责人,雇用我做她的助理,来辅佐他的一切,来照顾她的生活,来帮她完成坐在轮椅上无法完成的所有事,从此我们形影不离。

  后来我见了她的父亲,他很和蔼,对我说,你是一个很细心的小伙子,有你照顾珍珍我真的很放心。后来为了贿赂我让我更好的照顾珍珍,留给我五万块钱,这是我无法推辞的,他很执着。他很快就再次回到国外工作,带走了贺瑞珍的继母,他们把一个如此珍爱的女儿托付给我,这也是对我极大的信任。临走前告诉我如何拨打国际长途,告诉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拨打非私人电话时如何用汉语找到他。

  后来我的父亲来了趟北京,参观了我们的艺术团,在我们租住的房子里一起吃了顿晚饭,父亲亲自下厨。我自觉本人的厨艺算不错了,珍珍也很享受我做的饭菜,她说从小就只爱吃爸爸做的菜,现在有我在,早把老爸忘到九霄云外了。她今天得知我下厨房的本领都是受我父亲真传,早已迫不及待,主动摆放好碗筷,准备享受美味。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珍珍和父亲一直在唠家常,我父亲不是个细腻的人,说话时有些不修边幅,刚开始就在感叹:

  “今天去你们那个团里一瞧,发现你们那些胳膊腿不好的比我们这些哪都能用的有能耐多了。”

  我一听赶紧用脚碰他,又努嘴,又给他夹菜,示意他说话要注意。父亲并未领会,抬脚踩我:“你这孩子,老踢我干啥?”

  我的这一系列举动惹得珍珍咯咯咯的笑:“你们爷俩太有意思了。”可是后来老爸越说越离谱:

  “珍珍啊,听小宝说,我以前的儿媳妇找不着了,我连面都没见呢就找不着了。你说我都把结婚的钱给他们准备好了,我还怕小宝不舍得花钱买好点的戒指,我花了将近一万块钱给他们买了一对钻戒,可漂亮了,本打算今年的这个时候大概就能用上,哎…… 你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回了趟家,就一点音讯都没了呢?”老爸叹息了一阵,好像是半开玩笑的说:“珍珍啊,要不你做我的儿媳妇吧,我让小宝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我听了赶紧揪他袖子,低声喝止道:“爸!你说什么呢,咱别乱说话了好不好?”

  贺瑞珍笑盈盈的瞧了我一眼,对我爸说:“好啊,我是同意,只要您不怕我成了小宝的累赘,不过您还得问问他吧,我看他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

  “儿子……”老爸扭过脸来瞅我“你看人家这么好看个姑娘,就是腿……”

  “好啦!爸!”我怕他再说什么听起来很别扭的话,索性也顺着他的“玩笑”开下去,“你不说买戒指了么?哪呢,带了没?”老爸会意,急忙去行李箱里翻腾,半晌找出来个黑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两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我,我拆开包装,取出戒指,拉起珍珍的手,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别说,还真合适。

  “好了不?我都顺着你,行吧,现在儿媳妇有了。”老爸呲着牙嘿嘿嘿的笑。

  珍珍努着嘴看着手上的戒指,然后很撒娇的晃了晃桌子:“这就算……求婚啦?”

  “哎,就是啊儿子,”老爸没完了,“人电视上求婚都得跪地上,然后再给戒指,来珍珍,把戒指还他,让他重来。”

  “哎……呀……!!! 饶了我吧!!!”

  已是满堂欢笑,其乐融融。不过经老爸这样一闹,也勾起了我最近渐渐燃起的想法,我想我应该陪着珍珍走一辈子,我应该给她幸福,应该好好的照顾她一生。

  老爸回去了,临别时留了话,说如果我们工作安排的开,就趁早定个好日子。我一听,懵住了,莫非老爸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还单独交代我了一些话:

  “儿啊,你找了这么个女孩,以后你可有苦头吃了,你别认为是顺了我的意思,我当然不想了,换了别的当爹当妈的肯定也不乐意,我可是顺着你的意思才勉强接受,我瞧的出来……路是你自己选的,后面的路你还得自己走,我也没法再替你操心了,好事赖事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不过有困难了,顶不住了,你得想着还有爸爸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我都能帮你一把,别到时候闷不做声,连你死了我都不知道。……珍珍这女孩不错,特别懂事,也很有本事,她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对你有恩,你就好好照顾人家,对人家好点。”

  我强忍着泪水冲老爸笑、点头,这么多年我好像还从来没拥抱过老爸,此刻我被这个让我突然很陌生的老爸感动了,我激动的拥过去,在触碰到他宽实的肩膀时,眼泪终于掉下来,我看到他染过的发丝中,已经隐藏了太多的斑白。

  回剧团的路上,我推着珍珍。

  “你爸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会是个好媳妇。”

  “行了,别逗了,老爷子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呐?”说着摘下戒指,递给我,“你不适合我,过段时间,我给你介绍个真正的好媳妇,你再给她戴上。”

  我不走了,蹲下来拉着她的手,把戒指重新戴在她的手上:“珍珍,别傻了,咱们都走到这了,我还能不陪你继续走下去?”

  “……可是,如果哪天小安回来怎么办?”

  我的思维瞬间凝固了,还有可能么?小安会回来么?我脑中又浮现出小安临别时映在车窗上的脸,那一丝晶莹的光彩。 ……半晌我回过神来,发现珍珍独自驾着轮椅,已经走出了好远,手里是她再次放回来的戒指。我突然明白,小安还没有从我心里走出来,珍珍也是明白的,现在我心里的位置能够为她空余出来多少呢?的确,对珍珍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我们依旧一天一天的过,照常工作,照常生活。我和珍珍似乎已亲密无间,彼此没有任何私密,可是内心的距离却越拉越远。我只是倾尽所能,让她不为任何事发愁,让她每一天都有笑容。珍珍时常给她父亲打电话,我也会时常打过去做简单的汇报,珍珍爸爸总是说,小罗啊,你也别太累了,有些事珍珍能做的,你就让她自己去做,珍珍说你像陀螺似的忙个不停,你也要适当的让自己休息一下,我们都不忍心看到,你为了珍珍弄得这么疲惫。

  其实我忙,也是因为我空虚。我期望用时间来消退我心中的矛盾,我是不是应该忘了小安,我是不是应该把那段记忆全都抹掉,但我发现这很难,时间在匆匆流过,可是伤却还在滴血。

  没过多久我病了,我的喉咙肿得老大,嘴张不开,连话都说不出来,持续续不断的高烧,在医院一直挂着吊瓶,那时就觉得自己已是死亡前的残喘,因痰吸进气管被送了两次抢救室。

  不过病也只病了七天,珍珍陪了我七天,这七天让我变得非常虚弱。然后我便发现,此时喉咙已经不肿了,可还是没办法发出声音,向医生询问后,得知我的声带因为炎症造成的损害,已经很难再恢复了。 从那以后,我每说一句话都必须用尽肺内的气息,将气音放倒最大,别人才能清楚的听到我说的是什么,话说多了就会很累。从那以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名副其实的肺话。

  从医院出来,刚刚到家,我接了个电话,是以前的房东阿姨打来的,她听不清我说话,我就让珍珍和她说。可是珍珍挂了电话便怔住了,好半天没什么反映,我再三的追问,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她告诉我:

  “她说有个女孩到你原来住的地方找你,让你赶快过去, 可能是小安回来了。”

  我也怔住了,我的感觉不是惊喜,而是更加矛盾。然而我也急着想见她,我想知道她迷一样消失到底是什么原因。珍珍也急着说,那我们赶快过去。我也很想见到小安。

  出租车开进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小区,房东太太就在楼门前等候,她旁边站着个女孩,个子很高,染得暗红色的头发,浓妆艳抹,黑色高领衫外面套着皮草马甲,黑短裙,黑丝袜,高跟鞋。可是,我不认识她。

  她并没有自我介绍,直接说是小安叫她来找我。她说一上午都在睡觉,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跑来找我。接着叫我请她吃饭慢慢说。我答应着,合计着在哪吃好,我们走到了小区外的街边,红发女选择了我将小安带出来的那家餐馆。我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可还是进去了,想那些已经不重要的东西干嘛?餐馆已经重新装修过,显得上了些档次,我看到楼梯口贴着导向标-‘三楼新开KTV包房’。掌柜还是那个老板娘,身边多了一个健硕的小伙子,她依然那么热情,她和那个红头发的女孩认识,因此我确定,这就是带小安来北京的那个“姐姐”,若是这样,我那时在三里屯应该见过。老板娘见着我,一直在念叨好眼熟,好眼熟,最后终于认出了我,可是我没心思跟她客套。红发女点了很多菜,有几个菜说是大菜,平时不做,还要现去买材料。随她的便吧,只要能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她并没有直接说正题,而是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有的没的问我问题。“你就是那个英英说的好心人啊?”“哎?你说话怎么像个老头啊?”“这个坐轮椅的是你姐姐啊?”

  我已经忍受不了她的不礼貌,想站起来大发雷霆,珍珍按住我的手,对她说:“我是他女朋友,不太像嘛?”红发女的眼神退缩了一下,珍珍接着说:“美女,你的耳环在哪买的啊,可真漂亮。”

  这样一句话就把她说美了,摘下来给我们看,“这是一个很阔气的老板,从日本带回来送我的,人家说啊,这个用日元算价格,是个天文数字呢。”

  珍珍一直用和蔼的语气跟她聊着,等到菜上齐了,我们看着她毫不拘束的连吃带喝,等着她把酒喝美了,才开始把话切入正题。

  她说:“你太不男人了,怎么能让安志英一个人回家呢?”看了看我的表情继续说:“你真不了解她妈什么样,她一回家就被关了起来,把手机都扔进了猪圈,逼她嫁给那个姓周的(就是那个强暴了小安的混蛋),哎呦……那真是软硬兼施。……不过要我说也挺好的,人家有钱呀,据说英英回去以后,人家把彩礼翻了倍,给了她家十六万,就这英英还不乐意,闹着要自杀,没死成,还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你说她家条件那么不好,干嘛跟钱过不去呢?不过要说起来这个姓周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我们相邻两个村的姑娘,被他睡过的不下十个,有几个怕嫁不出去,就跟我一起到北京挣钱来了。最后他还就看上安志英,非她不娶,你别说啊,英英在我们那几个村,长的算最漂亮的,身段也好,人也乖巧,还是戏班子里最压场的角,多少穷小子想沾都沾不着。”

  “在我们那,姑娘能嫁个有钱人家,就很值得烧高香了,男人有点臭毛病没啥,结了婚有老婆管着赖毛病怎么都能改掉不少。英英还总是要么想跑,要么想死。不过没多长时间啊,也不知道是为啥,她就从了,哎!那姓周的欢天喜地把英英娶回家,过上日子,现在还有了孩子呐。你说她给孩子起个啥名字不好,叫个周小宝!”

  她说完这些又喝了几口酒,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钢针一样刺破我的心脏,扎进我的血管,我一直没有说话,忍着痛,静静的听。她继续说

  “也就前几天吧,英英联系我,诶不对……上个礼拜?……是上上个礼拜!说她妈妈死了,问我要不要回去送个葬,毕竟是亲戚,可是我忙啊,怎么去啊?

  “然后她跟我聊了她在家的这些事,就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然后叫我抽时间来找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我忙啊,今天好容易有点空,跑来了你还搬走了。

  “还有啊,英英给你写过几封信,说寄到你单位了,没多久全都被退回去,她又给我寄过来,让我见着你了就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几个褶皱的信封。“都什么年代了,打个电话说不就得了,还寄信。”

  我控制着表情接过信,不想让自己太激动,同时珍珍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突然醒了下神,她说小安的妈妈死了,我便问:

  “她妈妈多大年纪,怎么会死了呢?”她没听清,我又深吸了口气,用最吃力的气音重复了一次,她好像看出我情绪有些不太对,怔了一下说:

  “嗷……也才四十好几,命苦,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都坚持活了好几年了。”

  在红发女的描述中,我心中的疑问一点一点的解开,我也想到当她说到小安后来从了那个姓周的,和他结婚,很可能是因为她妈妈的病。这件事从小安的信中证实了,是这样说的

  -我已经绝望了,我给你写的两封信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没办法联系你,家里的电话被妈妈摔碎了。那两封信上的话你都忘了吧,也把我忘了吧,我也不会再回北京了,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也不要伤心,这是老天爷定下的事。我要救我妈妈,我妈妈在我回来之前就被确诊了肠癌,现在只能嫁到周家,才能有钱给她看病……

  -小宝,你忘了我吧,不要再想办法联系我了,已经不值得了。小宝,我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求求你,忘了我吧,你要好好的继续生活……

  小安的每 ,信中的每一段话,我都没办法继续看下去,她信纸上的斑驳泪痕,让我无能的痛楚,无力的愤恨。每每只看了几句话就将信揉到了脸上,我想大声的喊出来,但是我的声带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珍珍轻轻的从我手中拿出被我揉搓的信,在腿上展平,折好,塞进信封。拉着我的手,给了我温暖的怀抱。我无助的痛哭,正是因为我的无能,因为我拿不出更多的钱,小安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因为我的无能,才丢掉了我最深爱的人,丢掉了我要用一生来爱的人。

  珍珍看着我痛苦的样子,身体也开始抖动,我在她臂弯中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忽然像是醒悟到了什么,我拼命的让自己镇定,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涕泪,带好眼镜,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我取了些纸巾,擦去了珍珍脸上的泪,握住珍珍的手,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说出来:

  “珍珍,我…… 不,咱们,咱们都把小安忘了吧,”说着,我拿过她手中的信封,轻轻的撕开,“事都这样了,我对小安也没办法再留恋了,可能平息我心里的这段阴影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相信我,我会把这里,”我拍了下胸口,“这里的位置全都留给你,我会用尽我的一生陪着你,你看,我现在是个半哑的人,严格的说,我可能也算是个残疾人了,所以你不用觉得坐在轮椅上会成为我的负担。”

  珍珍可能是觉得我刚刚还为小安哭得痛不欲生,而此时又说出了这番话,认为很不可思议,她又从我手中拿回了被我撕开的信,展开来,尝试拼合,看看是否还能在粘结起来。对我说:

  “现在对我说这些还有点早,其实我也期望着能和你在一起,相互陪伴一辈子,也担心过因为我的残缺会让你心里有负担。不过你已经证明了,为了我,你会不离不弃,你会舍得为我付出,为了咱们的事业拼命的努力,甚至为了我,你失去了声音,我真的特别感动,你给了我这么多与众不同的爱,让我没有任何拒绝你的理由。可是,至少现在,你的心里还装不下另外一个人。小安给你带来的伤痛,我试着去感受,但你所做的,却是无能的埋怨自己,有什么用呢?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像小安信里说的,你应该好好的生活下去。小安并不是离开了人世,路还很长,或许将来你还没有忘记小安之前,就有能力将小安从目前的痛苦中解救出来。而我呢,也不会成为小安的替代品,如果有一天,因为某种原因,你离开了我,我也绝不会有一丝怨恨。”

  我沉默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小说:铁骨真人

  铁骨真人

  原创新武侠小说

  林春旺 著

  第一章

  霍家祠堂很特别,左边有间厢房,取名"冷武堂",里面是列祖列宗"铁骨真人"武行牌位,平时掛了把大铜锁,只有族里遇上特大事件时,德高望众的长者及重要男童方可入内。

  霍天已十七岁了,打记事起,只记得进去过一次,那年他七岁,到了上学年龄,按老祖宗立下的规矩,男孩此时需入冷武堂向祖宗行庄重的启蒙礼。

  今天,爷爷领上霍天,从裤头上摸出把大钥匙,打开了冷武堂的铜锁,牵着霍天的手,跨过高高的门坎,进了冷武堂。爷爷虽六十出头的人了,但霍天明显地感到爷爷的手力强劲,有一种能传递巨大能量的力道。

  "爷爷!"时隔十年,霍天再次看到香台前列祖列宗的武行牌位,一种敬畏感在心中升腾,他不由自主地叫了声爷爷。

  "天儿,爷爷年纪大了,你父亲又是半个残疾人,你是族里的长子长孙,这‘铁骨功'爷爷今天传授于你。"说后,爷爷望着祖上的牌位,感觉到列祖列宗都在望着自己。

  爷爷坐在太师椅上,嘱道:"天儿,你靠墙而坐,双手抓稳椅子的扶手,合闭双眼,千万要听爷爷的指令!"

  霍天照办,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爷爷长吸一口气,十指微张,朝着霍天开始发功。

  一会,霍天感受到有外力入内,慢慢神气安定,气息平顺,此为爷爷发的"定神功"的作用。正当霍天浑身舒坦时,突然觉得全身开始躁热,慢慢入骨三分,何止三分?!渐渐骨头先是断裂般的剧痛。

  "啊!爷爷!痛呀!"他一声嚎叫,直接从椅子上跌落,在地上打起了滚子。

  "孙儿,忍住呀!"爷爷制止住了霍天,继续发"浴火功。"

  接下来,霍天仿佛觉得全身骨头被彻底熔化了!"啊一一!"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大叫一声。

  爷爷停不下来,接着改发"淬火功。"

  "呲一一!"就像炽热的钢铁插入凉水淬火的感觉,霍天感到彻身骨骼煅烧后忽然插入了冰水。

  霍天昏死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躺在爷爷怀里。爷爷见霍天醒了,轻轻地把他放下,扶他站稳。

  "爷爷,我怎么迈不开步子呀!"霍天感到浑身僵硬,像灌了铅似的。

  "天儿,你立住便是,爷爷教你迈步。"

  说完,爷爷长长地吸了口通关神气,双手使出千钧之力,骨关节"叭叭"作响,一掌推去,只见霍天一阵风似地飘出了冷武堂,在祠堂外的坪子上转起了圈,好一阵子才立住双脚。

  "爷爷,我周身好强大好轻松呀!"霍天顿感周身骨头硬如铸铁,浑身力量超爆,而且行走起来犹如飞燕,轻松无比。

  "孙儿,当年你太爷爷也是这样把铁骨功法传授于我。"爷爷接着说道:"今天,为了把铁骨功传于你,耗费了我不少精气,减了三年的阳寿,我对得起祖上了呀!"

  "啊?!"霍天大惊!

  "爷爷!受孙儿一拜!"霍天跪倒在爷爷膝下,狠狠地叩了三个响头。

  "天儿,你坐定,爷爷还要把‘铁骨武医图宝典’传授于你。"说后,爷爷继续发功。

  霍天渐感脑里有股真气在流动,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铁骨武医图宝典"便清晰地展现在他脑海中,里面有铁骨功法图解和霍氏丹膏的中医学精髓秘笈。

  这铁骨功说也神奇,受功者不应再学习,功法已吸收,传承不成问题了。霍天往后已能传给后代了。

  奶奶知道今天是铁骨功的授功日,取出了一根家藏的上好长白山老参,早已炖好一大钵公鸡汤,伺候着祖孙俩。

  爷爷喝下两碗老参公鸡汤后,顿感体力精气均有所恢复,赞道:"好汤!"

  "这根上百年的老参是你太爷爷手上留下的,天儿,你也喝一碗吧。"奶奶也为霍天盛了一大碗。

  "爷爷辛苦,今天大耗精气,孙儿只是受功,不敢享用。"霍天应道。

  "天儿,你今天浴火重生,煅化体骨,也需要补充真气。"爷爷摸了摸霍天的后脑勺慈祥地说道。

  霍天谢过奶奶,陪爷爷一起把这钵老参公鸡汤喝了个精光。

  翌日,宗祠举行霍氏铁骨功传承庆典,宣布了霍天为霍氏铁骨功第三十六代嫡承传人。宗祠前的坪子上立了一根碗口粗的黄檀木树桩,庆典主持人上前拍了拍,坚硬的木桩发出"嘭嘭嘭"的响声。

  霍天今天穿了套黑色对襟衫,袖口镶着宽宽的红色包边,显得威风凛凛。

  "天儿,这黄檀木可是木匠用来做刨子的木料,坚硬无比,族人今日可要见识你的铁骨功!"

  霍天亮开了马步,绕着大木桩转了一圈,忽然,双脚一踮,凌空而起,一个回旋踢,"啪"的一声巨响,犹如一个小炸雷,那黄檀木顿时被踢了个粉碎!

  "好功夫!"这凌空回旋踢至少也有上千斤的力道,博得族人一阵喝彩声!

  霍天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这功夫太牛逼了!霍家铁骨功嫡传于他,众族人心服!

  这晚,霍天被爷爷叫到了里间的静功房,房间不大,大约七八平米,但很安静。

  "天儿,虽然你已得到了铁骨功,但这功法需每天用内丹术功滋养,否则,就会功力日减。"爷爷接着说道:"你先练小周天功法,练就后再练大周天,铁骨功力便可源远流长,如虎添翼。"

  遵照爷爷讲解的功法,霍天每晚坚持练半柱香时间的内丹术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鼻纳六气过喉,沉丹田,冲尾闾,越涌泉,折返上行至大椎、玉枕,一路凯歌气息畅通。但达头顶百会终点穴时,就是冲不过去。

  "天儿,你舌顶上腭,把气运至玉枕,意念百会,我发功助你冲关。"爷爷嘱咐道。

  "爷爷,我不能再耗你的精气了,还是自己来冲百会穴吧。"霍天不忍心再借助爷爷的外力。

  "助你冲内丹术功不是太耗精气,我稍使功力便可。"爷爷安慰霍天。

  霍天遵嘱,舌尖微舔上腭,黙念嘘、呵、呼、呬、吹、嘻六字气诀,把气运至玉枕,借爷爷发来的外力,不觉"㘗"的一声,百会穴顿时贯通,真气向下前行,直奔水沟诸穴,沿任督二脉,周而复始,循环运行。至此,霍天经八个月苦练,内丹术大周天功法大功告成!自从有大周天功法助力,霍天的铁骨功力量、敏捷和速度都犹如达人。

  第二章

  正当霍天顺风顺水,得到霍氏铁骨功真传时,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六神无主。

  "天儿,妈妈前些时间到县医院做了些检查,大夫说是结肠癌晚期,失去了手术机会。"这天晚上,妈妈把霍天叫到床边,把这不幸的病症告诉了儿子。

  "什么?晚期癌症?还能治吗? "霍天惊呼道,他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妈妈还刚四十的年纪啊!

  "你爸陪我去做了一个疗程的化疗,那哪是治病呀!简直就是催命,浑身万蚁叮咬的感觉,妈实在受不了,已跟大夫说过,我不治了。"妈妈虽然显得平静,但不难看出绝望和舍不下儿女的神情。

  "我去叫爷爷过来,听说爷爷有祖传秘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霍天说后,向爷爷的厢房飞奔而去。

  爷爷听说霍天妈放弃西医治疗却很坦然,他仔细看了看霍天妈的脸色,觉得她体内真气尚存。

  "秀珍,我那还存有一点丹药,祖上传下的好东西,服完我们接着再炼。"爷爷叫上霍天,回屋取出丹药,似乎与别的什么金铜丹及银色丹丸不同,就是黑乎乎的膏糊。

  爷爷见霍天不解,便说道:"霍氏丹也叫膏丹,需施以真气才能成为真丹,这丹有了灵性,效力就奇特。"

  爷爷脱了掛子,上身赤膊,霍天看得入神,心想:卧滴玛,爷爷简直就是个肌肉男,那腱子肉好爆呀!

  爷爷用手指刮了一些丹膏抹在肚皮上,接着纳气发功,慢慢肚皮上漂出一丝蒸汽,渐渐地蒸汽似喷泉外涌。

  爷爷双掌在肚皮上玩起了太极,不一会,就搓成一粒指甲大的乌亮乌亮的丹丸。

  爷爷收气,捏着丹丸微微喘息地告诉霍天:"天儿,这便是霍氏真气丹丸。"

  爷爷把这粒丹丸交给霍天妈,嘱咐道:"秀珍,这丹丸你每周服一粒,接下来我们起炉炼丹,以保丹丸能接得上来。"

  霍家祖传的丹药代代相传,那八卦炼丹炉还是清康熙年代祖上传下的。接下来爷爷用黄荆香草清洗了丹炉炉堂,备好八仙草、灵芝、麝香、蟾蜍、五谷虫、人中黄、猛兽骨等炼丹诸药,从霍家那口古井汲取一桶清澈的井水,准备炼丹。

  "天儿,从今天开始,你日日守住这丹炉,我把霍家炼丹术传授于你。"爷爷说后把诸药放入炉堂,加入井水,点燃了木炭。

  "炼它三七二十一天,丹膏就可出炉,你妈的丹药就可接得上来,也不枉你一片孝心了。"

  爷爷告之,炼丹期间,每日在子、寅、酉、辰、未时均需定时添加井水及炭火。

  霍天正读高一,便向学校告假,倾心学炼丹膏。

  丹膏炼至第二十天,爷爷同往日一样定时过来巡炉,揭开炉盖,丹膏的药香味扑鼻而来,"这丹膏眼看就要炼成了,因是你母亲用,如果能滴血滋润一下,丹膏的效力即可强而不猛。"

  霍天二话不说 ,咬破手指把血滴入膏内。

  爷爷定期发功,把炼好的丹膏转变成丹丸,霍天妈的病情也逐渐得到控制,奇迹般地慢慢痊愈了。

  第三章

  霍家祖上在清朝乾隆年间曾出过武状元,但从来没有人中过文举人。霍天的太爷爷的秀才还是拿钱捐来的。

  这年,霍天高考被中江武警指挥学院录取,成为霍家祖祖辈辈第一个"中举"的文人。

  连日来,校园网被一名曰"骑士"博客的板手腕擂台新闻刷爆了,跟帖无数。擂台赛设在校器械健身房,网上报名,观众票十分紧缺,网上抢票,一票难求,每逢周未,举行几场比赛。先预选赛,胜者才有机会挑战擂主。

  霍天上网浏览一下比赛近况及视频,觉得校园强身健体文化嘛,还是有些趣味,但报不报名参赛有些纠结。

  那个骑士新闻网的发布者常羽,网名叫红颜知己,校园江湖称她红姐,与霍天同在计算机科学系,只闻大名不熟其人。

  "常羽!"霍天在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冒昧的叫了她一句。

  "你?"红姐回头看了眼霍天,见是同学,礼貌地报以微笑。

  霍天近距离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容貌娇好,高颜值的女孩怎么会浪里浪气。

  红姐被他看得有点气恼,收住了笑容,心想:尼玛,乡下来的?没见过美女?

  霍天觉得有些失态,收起了跑偏的眼神,说道:"我想参加周末的擂台赛。"

  "哈哈哈哈!"红姐笑得收不住气:"就你这身子骨?!别,别!不要被人家捏断了腕子。"参赛者都是肌肉男,在她眼里,霍天至多算结实一点罢了。

  没想到霍天并不气恼,却被她逗乐了:"呵呵,姐,实话跟你说吧,我想玩玩他们。"

  "谁是你姐?说不准我还要叫你哥呢!"说完马上捂嘴,觉得不妥,转口说道:"切!就你个小鲜肉,玩他们?"

  霍天更来劲了,心想:红姐何止是有些野,还有点糙嘛。" 姐,千万别这样说,试试老弟的手劲。"霍天上前就拉住她的嫩手腕。

  红姐本想挣脱,但感觉就像被钳住似的,那力道不得了!她立即放弃了抵抗,杏唇张得老大。

  其实,霍天最多只用了百分之一的力道。他松了手:"姐,不好意思,我叫霍天,请帮我弄张票吧,我就不在网上报名了,我想直接会会擂主!"

  "好的,好的,你就不走程序。"红姐握着仍然麻木的手腕,急忙说道。

  周日的上午,器械健身房热闹非凡,虽然凭票入场,但场面还是有些拥挤。霍天却好像如入无人之境,三拨两耙就进到擂主赛场。

  霍天挤到擂台,一名闯关者正在与擂主角逐,相持不下。

  没想到,红姐还是比赛裁判。只见她盘起了长长的秀发,撸起袖子,上身穿一件白色的轻质低领衬衣,两只小鹿在衣内乱撞。

  霍天看得发呆,无心欣赏两个莽汉的对决,心想:卧滴马牙!难怪擂台赛如此火爆,不少人可能是冲着这条美女来的吧。

  只见红姐一会儿斜俯着身体,一会儿半蹲身子偏斜着美颅,仿佛像拳击场的裁判一般,那股疯狂劲更增加了比赛的紧张精彩气氛。

  突然,听见红姐大喝一声"停!"接着宣布挑战者败,擂主保持九连胜。赛场欢声雷动!

  擂主叫熊啸,社会治安系的大二生,健硕的身躯坐在擂台前仿佛像尊大佛。

  他是本市市长熊北武的公子,身边有一批像马仔样的同学,在一边讨好,呐喊助威。

  "嘭"地一声,一马仔打开一瓶香槟酒,软木塞冲向天花板,霍天随手一捞,木塞握在手心,随即夺过酒瓶,把木塞重新压了进去:"等等!比赛尚未结束。"

  "你不是想跟老大过过招吧?"一马仔上前斜着脑葫芦往霍天左瞧瞧右瞅瞅,故作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就你那身板子?"

  "哈哈哈!"赛场一阵轰笑。

  也难怪,看熊啸那身形,健硕得像头犀牛,手臂差不多有霍天的两倍粗,全是健子肉,一看就知道这是多年在器械健身馆玩出来的。霍天的那点身子本钱,至多算是结实罢了,如果冒然上阵,腕子不被扭断也会妙败。

  "哼!你还是先经过预选赛后再说吧,这也是比赛规则。"熊啸上前摸了摸霍天的后脑勺轻蔑地哼道。

  红姐作了个安静的手势,宣布:"预选赛对他不合适,可破格进入挑战赛。"她心里清楚,这个霍天不可小觑,熊啸今天可能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红姐的话熊啸完全可不予理睬,但他近期对红姐狂热追棒的荷尔蒙正在飙升,处处让她三分。

  两名形体极不相称的对手开始了对决!

  霍天一秒钟就完成了肛提肌的收缩,两秒钟即气贯大周天全部的经络,全身肌肉迅速绷劲,骨硬如钢。

  "叭!"突然霍天的坐椅彻底的散架,围观者惊呆了!霍天只好半蹲着身子竞技,好滑稽的动作呀,"噗嗤!"把红姐惹笑得不轻。

  熊啸脸色难看,用足气力,只想速战速决,让对方来个跌腕子妙败。

  此时,霍天并没发力,只是前臂立住而已。熊啸感到不对劲,刚刚握住对方的手腕还觉得是结实的肉体,突然间就变得铁硬,坚不可摧。

  "兄弟,承让!怎么还不发力?"霍天面带人兽不嫌的笑容,与熊啸调侃起来。

  熊啸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整个手掌仿佛被一把铁钳夾住,随时都会腕断骨碎!

  "兄弟,你是擂主!"熊啸手腕一松,朝着霍天拱手。

  " ……" 场面一片愕然。

  "新擂主,霍天!"红姐宣布了挑战赛结果。

  "都还没正式扭杀,怎么就宣布胜负呢?"众观众不解。

  "老大,你不能输呀!"马仔们心有不甘。

  熊啸把红姐拉到角落,耳语道:"你去调查一下他的武行背景,他哪是人,简直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铁骨真人’呀!"

  第二天,骑士博客宣布了本次擂台赛的比赛结果,计算机科学系大二学生"铁骨霍天"荣获本次擂台赛的终结擂主,获由中宇科技有限公司赞助的苹果牌电脑及华威P30手机各一部。

  一时同,跟贴铺天盖地,"铁骨霍天”不经而走,成为校园网的爆热话题。

  下课后红姐来到霍天的宿舍: "恭贺你!霍天同学,这是你的获奖证书和奖品。"

  同宿舍的同学都凑过来围观,苹果牌电脑和最潮的华威手机对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

  "这个我喜欢。"霍天有些喜形于色。

  "借步说话,出来一下,有事与你商量。"红姐美然一笑,鲜嫩的脸蛋上现出两个小酒窝,霍天十二分喜欢。红姐拉着他的手出了宿舍。

  第四章

  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红姐和霍天一边散步一边说说笑笑。常羽是计算机系的系花,妖狐般的身段衬上那娇花似的面容,身段颜值,对每位插肩而过的男生都具有妙杀的倾倒力。

  借她的光,霍天也被"万众瞩目","这小子艳福不浅呀!"男生们在暗中嘀咕。霍天幸福地享受旁人献上的注目礼。

  常羽早已习惯了这些目光,今天约霍天出来闲逛不单是出于熊啸给她的任务,他与熊啸走得较近,完全是觉得这个圈子好玩,可以在这场子放马野野。霍天的表现让她有易主的冲动,谁不愿意跟一位男神处处?

  "我在系里查过你的身份证复印件,我俩还是老庚呢,老姐只大你一天,呵呵!"常羽用肘碰了一下霍天笑嘻嘻地说道。

  "那我还是叫你红姐了,嘿嘿,我喜欢这种感觉。"霍天笑答。

  常羽也愿意认他为弟,这样带他出去方便些。"我表姐在市静宁区开了家‘孙二娘酒吧’,生意红火,去玩玩,喝几杯德意志黑啤庆祝一下如何?"

  "猫个咪的,孙二娘酒吧,这名字好可爱呀!"红姐原以为他会被这名字吓一跳,没想到霍天满心喜欢。红姐心想:卧叉,撞上了食肉动物。

  静宁区是文化教育机构集聚的区域,离武警指挥学院不远,两站公交就到了。

  孙二娘酒吧,光怪陆离的光影,让人有种眩晕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年青人喜欢玩的地方。主题墙上走马灯的画面都水浒传里的酒文化,什么孙二娘和菜园子在十字坡开的黑店,鲁智深、武都头、宋黑子、西门庆和潘金莲等喝酒的场景。

  "姐,今天带我的同学霍天过来玩。"常羽领着霍天往吧台边的高帮椅坐下。

  "小羽,换男朋友了?那个熊大呢?被你一脚蹬了?哈哈哈!"表姐孙婕对着表妹调侃道。

  "谁说熊啸是我男朋友?霍天,你别听她的,她那张嘴说话不靠谱。"常羽拍了拍霍天的手背笑着说。

  表姐为常羽和霍天上了一大杯黑啤:"嘻嘻!这日尔曼马尿这位小兄弟喝得惯吧?"

  "姐,霍天第一次上这来,怎么吐出这么反胃的便语出来?"常羽故作不悦。

  "木有屎,木有屎!"霍天幽她一黙。

  常羽嗔怪地拍了霍天一玉掌:"你更恶心,噁一一"说后连忙捂住嘴鼻。

  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就喝了几大杯黑啤,借一点酒劲,霍天开始大胆地盯着吧台内的孙捷打量起来,暗暗思忖:老板娘的颜值和身段一点也不在常羽之下,看上去要年长常羽四五岁,显得更成熟,这样的蹄子,可能天天都会被酒吧里的男主顾们意淫,难怪生意这么爆。

  "你老盯着我姐干嘛?我陪着你还不够吗?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真是的,哼!" 常羽假装生气。

  孙婕连忙打着圆场,媚笑道:"没事,没事,这小帅锅蛮可爱的,嘻嘻!"

  常羽喝多了,不时往霍天脸颊来个香吻,霍天觉得很享受,有时真想回敬个kiss,但还是下不了口。

  酒吧里有个小舞台,一些签约歌手正在接受客人的点歌,尽情地演唱,大多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晚上过来炒炒更。

  台下一位叫薛彪的中年男子,一脸疙瘩,满口暴牙,穿件花格戗驳领西装,戴副墨镜,抽支手指粗的雪茄,一付老大派头,朝台上一位女歌手连连点歌,不停地在那淫笑。

  霍天已注意到他了,心想:这口猪也装逼挌高?看他穿西装就特别损眼。这酒吧多为大学的学生,犹如羊圈里混进了一只疣猪。

  霍天朝常羽嘀咕,常羽压低嗓音,耳语道:"这是道上的一个小头目,经常上这里白吃白喝,点歌从不给钱,都是我表姐代付,今天是月底,又来收保护费了。"

  "保护费?" 霍天不解。

  "这条街的酒吧,音乐咖啡厅,甚至酒楼,都由他收取保护费,如果拒交,就有人来乱场子,生意没法做。我姐每月要给他一两万。"

  "还有这种鸟事?!今天我要会会这厮。"霍天对道上的事情不清楚,只觉得朗朗乾坤,法制社会,哪容得下这种龌龊的勾当?

  "你别去惹事,他们有后台。"常羽想劝住霍天。孙婕也不想把事情弄大,急忙解释道:"反正生意也做得下去,就当一年少赚十几万,图个太平。"

  "这一年十几万是你的辛苦钱,不能拿去喂这恶人!"霍天话还留在嘴边人却蹦到了薛彪的跟前。

  薛彪看一横鼻子竖眼睛的年青人闯了过来,恶恨恨地嘣了个籽来:"小崽子,想干嘛?!"

  "先把点歌的钱给人家!"霍天朝薛彪喝道。

  "老子就是不给,你咋的?"薛彪歪着嘴落出一口暴齿应道。

  "西装是斯文人穿的,你个牲畜怎配披人皮,脱下西装爷爷教你玩撇叉游戏。"霍天一边嘻笑一边戏弄他。

  薛彪大怒,还真的把外套一脱,落出一件印有野狼图案的象牙白T恤,壮硕的肌肉把T恤撑得满满的,满是纹身的双臂粗壮得像成年男子的大腿,左脸一道长长的疤痕,就这卖相,足以唬人了。

  还没等霍天准备好,薛彪伸出一怒拳便朝对方的面部砸去,这一拳看似劲爆,其实也就等于打在空气中罢了。

  霍天闪电般地出手,左手铁箍似的握住薛彪的手腕,右手一掌压在了他的头顶,那如雷贯耳的力道,只见薛彪整个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沉,一双肉腿撇起了叉,他哪里玩得了这样的游戏,随着“叭咯"一声,"啊哟!"薛彪杀猪般地惨叫。估计那髋关节已经脱臼。

  "侠客,好汉,饶命!"薛彪疼得脸都没了正形,不停地扮孙子。

  "饶你可以,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敢再来收保护费,不来酒吧蹭吃蹭玩。"

  霍天松开了压在薛彪头顶上的手掌。薛彪的几个马仔连忙找来纸笔,薛彪接过纸笔准备写保证书。

  霍天把纸笔夺走,扔进了纸字篓,一手扯住他的褂子,"嘶"地一声,薛彪胸前的T恤被扯下一大片,随后厉声地说道:"用手指在这块破布上写!"

  薛彪哭丧着脸说道:"好汉,用手指咋写?"

  "尼玛,这都不知道,咬破手指写血书呀!"霍天吼道。

  薛彪实在恐惧眼前这个后生,心一横把食指伸进嘴里咬了一口,那犬齿还蛮锋利,手指被咬出个深口子,鲜血直滴。

  霍天提着那块写满血书的布片走到吧台前,说道:"老板娘,收好。"

  孙婕皱着眉头,翘起嘴唇,拿来个塑料文件袋装好,扔进入吧台柜桶。

  写好保证书,薛彪双手撑地,试图站起来,但那脱臼的髋关节直疼得撕心裂肺。几个马崽连忙把他抬出了酒吧,叫了辆的士拉去了医院。

  第五章

  薛彪被送到省中医院骨科,薛彪的老大是天宇集团总裁李世敖,掌控着省城所有的海鲜市场,拥有两家五星级酒店,在省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眼通天。省中医院的徐富才院长被他请来为薛彪亲自做髋关节复位术。

  薛彪躺在病床上,疼得杀猪般地嗷嗷叫:"老大,疼死我了,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徐院长看过X光片子,体查过病人后,非常惊讶地说道:"髋关节不容易脱臼,这该要多大的暴力啊!"

  一助手压住薛彪的髋部,另一助手使劲牵拉大腿,徐院长旋转股部,用力在股骨头的位置一压,"弹"地一声就复位了,不愧为全省骨科界老大,手到病除。

  "为他做个牵引固定就可以了。"院长事务繁忙,没时间磨叽,术后交待了几句就走开了。

  自从霍天为常羽表姐惩恶,那霸王猪薛彪再也没敢过来收保护费了。在常羽眼里,霍天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侠士,她也摔掉了熊大的纠缠,有事没事就与霍天呆在一起,虽还谈不上是霍天的女朋友,至少他也算是她的蓝颜知己吧。

  武警指挥学院的隔壁就是省理工大学,校门很宽大,种有一大片高大的古樟树,每逢周末,古樟下便有不少女大学生手持一本英语书,装模作样,天一擦黑,就会有一些豪车停在路边,叽叽咕咕聊上几句,把她们带走。

  霍天与常羽散步常经过理工大学,霍天开始不解,常羽是本市人,见多识广,与霍天八卦开了:"这些女生都是家境贫寒,贷款上学,她们为了早日还清债贷,干上了这种营生,有的还有男朋友拉皮条派名片。"

  "你别说了,听了我就上气,这算什么大学生?" "还有那些开豪车的,糟蹋我们的的女童鞋,可恶之极!"霍天越说越气愤。

  "算了吧,世风如此,人家也没招你惹你。"常羽拉着霍天尽快越过这块"泥潭"。

  一天,他俩散步时经过理工大学,见一辆停在路边的阿斯顿•马丁豪车,一土豪下车朝古樟树下的一位女学生招手。等这位女生走近,霍天大吃一惊,脱口喊道:"程燕!"

  程燕也吃惊不小,见原来是远房表弟霍天叫她。

  程燕是霍天家的远房亲戚,去年霍天的堂哥结婚在霍家祠堂摆酒,程燕曾来过喝酒,霍天见过她,但从未说过话,也听说过她在省理工大学读书,一直未曾谋面。

  表姐弟在这种场合下见面,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你不要上他的车!"霍天打破了僵局。

  "嫩鸭子,你想干嘛!"那土豪上前推了霍天一把,厉声说道:"你想坏老子的好事,当心捏扁你!"

  "老大,就是他把我的骨盆掰了,为我报仇呀!"后座车窗突然探出个猪头直嚷嚷,原来车主就是薛彪的主子李世敖,经常开车过来找学生妹玩。

  霍天一怒,挥起一掌击在车门上,那几百万的豪车车门即刻凹进去一个深坑,"糙尼!还不赶快滚,爷爷叫你脑壳跟这车门一个样。"

  这力道把李世敖震住了,联想到薛彪的事,顿感今天遇到了硬荐,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今天是出来泡妞的,战斗力储备不足,在他脑子里闪出个阴谋,要搞定眼前这个对手,必须要有个周密的谋划。

  被霍天打坏的是后车门,已严重变形,关不上了,李世敖叫薛彪用手拉住,司机不敢开快,像台花车一羊慢腾腾地开走了。

  霍天的那位远房表姐无颜叙谈,捂着脸跑回了学校,她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

  熊啸是天宇集团总裁李世敖的坐上宾。李世敖利用熊啸父亲的关系,骄横跋扈,无法无天,没有他办不了的事。今天想办霍天,当然不能直接找他父亲熊汝南。

  "李叔,今日把我叫来有何事?"熊啸一般不叫他李总,直呼李叔可见亲近关系。

  李世敖坐在总裁办公室的主位沙发上,弹了个响指,女秘书文静端来个礼盘,放在了诺大的茶几上。

  文静亲自把一小指粗24K的金顼链掛在了熊啸那牛颈般的脖子上,还奉上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然后在熊啸那满是青春豆的脸颊上印了个香吻,文静只要见面就会向熊啸送热吻,这当然是李总裁的指意。

  "谢谢李叔,谢谢文姐。"熊啸爽得屁眼发胀。

  李世敖示意文静退出,与熊啸寒喧了一阵,然后神密地与他低语了一阵,熊啸先是一惊,很快又定了定神,心想:糟塔娘,霍天这小子不但让我颜面丢尽,还把我的女票夺走了,早该报这一箭之仇了,哼!

  本市有家"少林"武术馆,馆主自诩是少林武僧弟子,一不交纳保护费,还对李世敖的手下不敬,早就想搞搞颜色了,使之知道什么叫awsl了。阴谋实施地点就选在这里,一可铲锄铁骨霍天,二可把武馆打个稀巴烂,三还能把肇事责任推到少林武馆头上,可谓一箭三雕。

  熊啸找到霍天,有点毕恭毕敬地恳求道:"你的铁骨功非常了得,少林武馆想请你去做技术指导,这家武馆以往的技术指导可都是武林前辈呀!"熊啸狠狠地奉承了霍天一通。

  霍天暗中窃笑,就那点鸡爪功,当心别把麦地里的米牛吹飞了,到时找不到影子。但回头又一想,去趟少林武馆展示一下武术才艺,权当逛逛街也挺好玩的。想到这儿,霍天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熊啸心里阴笑一声:"小子,你S定了!"

  少林武馆,地处市区边缘地带,静中带旺,交通便畅。门前停满了各种大马力摩托车,还有不少摩托赛车,一看就知道是愣头青一簇关顾的地方。

  常羽好玩,吵着要霍天带上她一起去少林武馆,六七站公交就到了。

  他们前脚刚踏入武馆大厅,大门就被人关闭。霍天警觉,知道有事,后悔不该带常羽来。

  还容不得霍天细想,只见四五个刀斧手减声震耳,冲杀过来。

  霍天并没躲避,迎面朝对方冲了过去,那速度闪电一般,这伙刀斧手连衣角都没碰着,更别说接触到他的身子。

  霍天犹如一道黑影,神速地抄到了刀爷手的后背,凌空而起,连读几个回旋踢,砰嘭,砰嘭,几声巨响,那四五个刀斧手被踢飞了出去,一个个像麻袋般四散倒地,好一点的还能发出阵阵惨叫声,估计都是开放性骨折了,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场面令人看得很不舒服。

  霍天一个鹞子翻身,跳上了大厅的皮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端起茶杯,一边招手一边朝他们戏弄道:"过来,过来,爷爷教你们玩。"

  "弓弩手上!"大厅二楼一排射手扣击弩机,朝霍天铺天盖地地招呼过来。这次李世敖用的是力量超强的追月弩,箭头也是带倒勾的虎头箭,就是想要置霍天的死地。

  没等射手扣动弩机,霍天从沙发上一个浑天倒翻便不见了踪影。嘭,嘭,嘭,一阵密集的刺破声,那张沙发瞬间成了可爱的刺猬,连霍天的毛都没碰到。

  敌人完全是按照周密的布阵来实施的,就是要置他死地,霍天大怒,像个幽灵似的一闪就站在了弩机手的背后,那速度由不得那些杀手们去细想,"爷爷在此!"弩机手还没回过神来,霍天提到手就是手,腿就是腿,甚至头颅,像扔垃圾似的,从二楼抛了下去,武馆大厅顿时一片狗血。

  李世敖大惊,在他的实施计划中,是想用冷兵器解决问题,公安那边也好帮助收场,至多按斗欧误杀处理。枪械是违禁管制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使用。目前这种局面,不用枪支射杀是收不了场了,霍天再强大也抵不住子弹。

  "姓霍的小子,你死到临头了!"突然从三楼的通道中传来李世敖的声音,边上还捎上了薛彪这个搭头,每人各持一把六四式手枪。

  霍天已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直线距离也就不到二十米,六四弹头连五六毫米厚的钢板也可击穿,完全可以把血肉之躯的他打个稀烂。

  李世敖和薛彪的枪口已对准了霍天,他们满以为霍天会投降或求饶,没想到霍天轻蔑地揶揄道:"开枪呀!"

  说完周身一紧,真气贯通全身。

  呯呯呯……

  六四手枪的射杀力非常强劲,加上大厅的回音,连环发射的枪声震耳欲聋,子弹铺天盖地朝霍天激射而去,只见霍天的肩头中了几弹,但好像是橡皮弹头似的,嵌在了皮肤上。

  这怎么可能,六四式枪弹的威力巨大,既然击中了霍天,皮肉开花不说,肩骨完全会被击碎。但噹的一声,子弹仿佛打在了钢柱上。

  霍天一脸的淡定,用手指把子弹抠了出来,捏在指间,用力一弹,只见薛彪应声倒下,那天灵盖被打了个窟窿,像头瘟猪一样趴在了地上。

  李世敖大惊,眼前这位大侠肯定是传说中的铁骨真人,刀枪不入,太可怕了!立即把手枪一扔没命似地溜走了。

  霍天突然想起了常羽,就没再去追赶李世敖,纵身一跃立在了一楼。

  "霍天,我在这儿。"循声觅去,只见常羽躲在一个角落里,满脸是血。

  霍天急忙过去把她抱起,急切地问道:"红姐,你负伤了?"

  常羽答道:"没有,我见刀斧手这么凶狠,就把地上的血抹在脸上,躺在角落里装死。"

  "哈哈哈!你还蛮机智的。"霍天被她逗乐了,觉得她还是蛮可爱的。

  "我没负伤,放下我啊!"常羽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很享受霍天抱着的感觉。

  别看常羽平时野性十足,但身子却软绵绵的,抱着特别的舒服,霍天不由分说,抱着她直往男洗手间走去。

  "你抱着我想往哪去呀?"常羽看他往男厕所走,像只小绵羊在霍天怀里不停地挣扎。"

  "别动,听话,看你脸上的污血,赶快在水龙头下洗净。"

  "呕,呕!"常羽想起一脸的污血就感到一阵恶心。把龙头的水开到哗哗响,用流水把脸洗了个干净。

  就在他们走出洗手间时,只听见门外响起了刺耳的警车声。

  第六章

  霍天牵着常羽的手迅速地走出了洗手间,只见一帮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了武馆。

  "你报警了?"霍天转过脸朝常羽问道。

  “不好!可能是武馆的人报的警吧,我当时险些都吓昏了,你又那么勇猛,我压根就没想到去报警。"常羽显得有些紧张。

  "没事,场面成了这样,也该由警察来打扫战场。"霍天不以为然地安慰起常羽来。

  警察迅速封守了现场。瘫在地面的那些刀斧手和弓弩手发出了一片哀嚎:"阿sir,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警察走近霍天、常羽跟前,不可置疑地问道:“你们干的?"

  "没错,我们是武警指挥学院的学生,看你们警务工作繁忙,帮你们收拾一下这些社会渣渣。"霍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突然,带队的吴所长的手机响了声来:"重伤者送往医院,轻伤者押回局里,是立即!"

  吴所大声地回道:"报告局座,全是重伤,只有两名未受伤的学生。"

  "什么?学生?"传来局长不解的询问声。

  吴所命令呼来120救护车,像装猪猡一样把两辆救护车塞得满满的,三楼的薛彪也被抬上了救护车的急救床上,神志不清,脑壳的窟窿还渗出了不少脑浆。

  霍天和常羽有生以来第一次荣幸地坐在吴所长的丰田牌警车上。

  "学生哥,我想问问,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害你?"吴所从心底里佩服这位年青人,一点也没把他当嫌疑犯。

  "是我的同学熊啸叫我来的,说武馆想聘我做武术指导,我不知是计,他们设下了暗杀陷阱。"霍天接着说道:"不过,他们低估了我的实力,无形中给了我个为民除恶的机会。"

  "熊啸?该不是熊市长的大公子吧?"吴所似乎认识熊啸,露出了一脸的惊讶。

  "熊啸虽说是我的同学,可能是因为扳手腕赛惨败于我,认为我坏了他的名声,或许还有其它原因吧。"说后朝常羽左眼一眨,投去俏皮的微笑。

  "你看我干嘛,我跟他又没任何关系。"常羽瞟了霍天一眼,嗲嗲地说道。

  吴所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调情,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心想:熊公子窜通黑道暗杀你?这事可不能乱说啊!

  "我只不过是为警方提供一点破案的线索,没说熊啸是幕后黑手呀!"霍天轻飘飘地回应道,并没有吴所这么紧张。

  到了辖区派出所,刚进门,吴所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少林武馆的这件事,不要搞大了,作为人群纠纷斗欧处理吧。"事情都没调查清楚,局长就急着给所里打电话,把处理的原则定了调子。

  吴所吩咐手下的警察为霍天、常羽和武馆事件的目击者一一做了笔录,盖上手印,准备草草收场。当然,他们还要立即赶往医院,那些重伤者都是有奶便是娘的社会渣子,得尽快稳住他们,要他们把话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把李世敖的整个计划兜出来。还有那个熊市长的大公子也要尽快封住嘴巴,做到守口如瓶。

  安排好以上的事情后,吴所客客气气地把霍天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为他泡了杯上好的绿茶。

  霍天呷了口茶说:"阿sir,你这是什么茶呀?真香!"

  "你们只知道龙井、云雾、碧绿春什么的,这叫猴魁,茶中极品,以后你想喝就上我这里来,嘻嘻!"吴所完全把霍天当成老朋友了,这让霍天始料未及。

  闲聊几句,吴所进入正题:"这般人平时警察对付都比较费劲,你赤手空拳,三五下就把他们撩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霍家村人,所有的男丁都要习武,祖上的规矩,对付这几个乌合之众不在话下。"霍天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他的话。

  "会武功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的战斗力我从未见过,连子弹都打不透,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吴所完全像个小学生一样"十万个为什么?"

  "听爷爷说,霍氏铁骨功南北各有一脉,我们南方的也就我家这条支脉了,这铁骨功需浴火重生才能传承,外人无法练就。"霍天看吴所这么大的兴趣,就把传承过程向他叙述了个大概。

  吴所听后,倒吸了口寒气。对霍氏铁骨功佩服的五体投地,握住霍天的手一个劲地摇晃:"幸会幸会,大师啊!"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女朋友在外面等久了。"霍天一高兴,说话有点云里雾里。其实,他和常羽并没正式确定这层关系。

  临走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吴所虽然依依不舍,还想深谈,但想到人家女朋友被凉在外面等久了,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霍大师,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以后用得着你的时候,还望多多支持我们公安的工作。"

  卧考,霍大师,人家在部队曾是侦查连的尖子兵,擒拿格斗的好手,能叫你一声霍大师,足以见得人家是多么的谦虚,你又是何等的強大。

  吴所安排警员用他的坐驾把霍天、常羽送回了学院,姐弟俩彻彻底底地威了一把。

  送走了他俩,吴所马上去了省中医院。其实,现在的中医院就是一所大型综合三甲医院,骨科和脑外科是该院的拳头学科。

  吴所一行人赶到医院,徐院长正为薛彪做完了开颅取弹手术,薛彪算捡回了一条狗命。

  "你们的手枪威为不小啊!差点就穿颅而过。"徐院长对吴所长说道。

  "手枪?不是手枪击伤的呀。"吴所长连忙解释道。

  徐院不解,争辩道:"我医治枪伤无数,明明是手枪子弹。"

  "手枪子弹不假,但不是手枪射伤的,而是霍大师手捏弹头弹掷过去的。"吴所解释道。

  "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吴所长何时也成了编故事的奇葩男了?"徐大院长揶揄道。

  "等病人清醒后,叫他亲自跟你说吧。"

  自此后,徐院长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巴不得薛彪尽快醒过来,每天都抽空过来查房,拿几根银针为他做针灸,刺激他的人中、涌泉穴催醒。病房的医生护士见状,都以为薛彪是什么大人物,简直就在享受高干待遇。

  护士们开始还热情高涨,对薛彪当爹一样全方位护理。有名年青漂亮的护士叫常欣怡,她是常羽的堂姐。从堂妹口中知晓了薛彪的背景及这次重伤的原由,年青护士无城府,嫉恶如仇,一下就把这些隐秘信息在姐妹中一咕脑地兜了出来。

  "呸呸呸!死猪!"从此,护花们对这个人渣嗤之以鼻。

  "他的屎尿我不管了!"无论护士长怎么做工作,常欣怡带头嚷嚷开了。

  "我们也不管了!"护花们跟着起哄。

  这死猪一日没人管,整个病房臭气熏天。护士长没法子,戴上双层口罩为他搞干净屎尿,一阵恶心,对着洗手盆干呕了好几分钟。

  第二天,由医院出面请了个护工大嫂,护士长才解放了。

  徐院长照常每日过来针灸催醒,似乎一点也不管用。常欣怡也巴不得这死猪早日醒过来,好送瘟神,让他出院。每日院长前脚一走,她就给薛彪叭叭叭的几个耳光。

  有次被护士长撞见,"你怎么可以打他呢?","这死猪虽是个歹人,但也是病人,这样是有悖于医德的。"

  "我奶奶说,这种神昏不清者,有时是可以用巴掌打醒的,当年昏迷的爷爷就是这样被奶奶巴掌打醒的。"护花们在一旁听后都捂住嘴巴嘎嘎笑。

  这天,常欣怡照旧偷偷地给了那死猪两个耳光,可能这次下手重了点,突然,死猪哦了一声,双眼眨了几下,接着睁开了眼睛,木呆呆地盯着常欣怡。

  "他醒了,他醒了!"常欣怡兴奋地冲出病房,尖厉的嗓门惊动了整个病区,护士长和护花们一起围住了熊彪,几个护花还相拥而泣,激动不已。但一定神,又呸呸呸!

  徐院长也及时赶到,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向市领导交差了,还可问问病人中弹的经过,他始终不信吴所长说的那神话般的故事。

  徐院长也算是薛彪的救命恩人,他清醒以后 ,满足了徐院长的好奇心,说出了霍天的铁骨功。

  "霍氏铁骨真人?"徐院长也是老江湖了,早就耳闻这一武行的绝顶流派,而且还知道能治绝症的霍氏丹药 ,茫茫医海,可惜无缘相会。他虽是省内外著名的骨科大咖,如果能掌握霍氏丹药,医治绝症,那将名震华夏,于是心想,如果能接触霍天,搞到霍氏丹药的炼制秘笈就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薛彪又回到了李世敖的身边,鞍前马后地效犬马之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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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山中,那两座坟茔

  山中,那两座坟茔

  石写童

  1

  明天,小燕就要远离家乡到湖南去上学了。

  忙活了大半天,该准备的东西都拾掇好了。伯娘说,二叔二婶在世时活得太憋屈,小燕是咱村里第一个研究生,这回出远门是大喜事,怎么着也该到山中去看看父母,让他们也露回脸。

  于是,伯父便带着小燕和堂弟上山去。

  山路崎岖难行。坡上灌木茂密,杂草丛生,越往里走,山谷中愈显得凄清荒凉。

  伯父走惯了山路,转闪腾挪一跳一跃的,走得挺快,他不时要停下脚步,等着小燕和堂弟赶上来。一路上连攀带爬的,终于来到了父母的坟茔前,小燕已是头上冒汗、气喘吁吁了。

  大伯放好东西,用镰刀割去坟茔上的杂草。然后,焚了一扎檀香,摆上供品。并斟了几小杯白酒,摆在坟台上。

  懂事的小燕插了几柱香,从身上掏出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父母的坟台上。然后,与堂弟到坟台前站好,蹲下身去,按乡下习俗跪拜父母的亡灵。

  “爸爸,妈妈,你们可要好好看看——你们的女儿终于考取研究生了!”小燕默默地在心里喊道。

  小时候,小燕曾听母亲说过,人死之后,要去到另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死两界,虽然阴阳相隔,每当阳间的家人焚香招魂之后,死者的亡灵定会从阴间归来享用祭品,在冥冥中与亲人温馨团聚……父亲和母亲死后,逢年过节时,小燕都由堂弟陪着,在父亲和母亲的灵位前烧香叩拜。可是,这些年来,小燕却从未见到过父母亲魂魄归来。然而此刻,对女儿发自心底里的这一声呼唤,父亲和母亲能否听到,他们能从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吗?对此,小燕不得而知,但她却在心底里祈求,企盼父亲和母亲真的能回到自己身边。“倘若爸爸妈妈死后有知,他们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小燕一颗清纯孤寂的心,仿佛已经感受到身上正流淌着融融的暖意、四周处处在环罩着温馨的亲情。

  伯父转过微驼的身子,悄然离开坟茔。他偷偷地抹了抹婆娑的泪眼,象一只苍老孤独的鸵鸟,默默地往远处走去。

  青苍的山谷里,幽凉而清新,静谧且空灵。花草丛中,成群的蜜蜂嘤嘤嗡嗡的飞来飞去;美丽多彩的蝴蝶,有的在相互追逐嬉戏,有的环绕着红花绿叶在翩翩起舞。忽然,有两条细长的小青蛇从小燕母亲坟茔的小洞中爬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没入近旁的花草丛里……四周湿润的空气中,飘散着恬淡的花草香味,清甜的芬芳沁人心脾,清凉的气息令人清爽,仿佛人就沐浴在香露花雨中一般。不远处,阴森沉寂的沟涧里,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溪水沿着破败荒凉的谷底,如一条逶迤曲折的大蟒,蜿蜒穿进一个小山包下昏暗深邃的溶洞里。然后,又从溶洞的另一头静悄悄穿出,缓缓地向远处的山外流去。不知不觉间,一片片浓郁的乌云汇集在山顶久久不去,把山间遮蔽得愈加灰暗阴翳。丛林深处,不时听到一阵野兽的哀叫,间或传来几声怪鸟的悲鸣。

  小燕抬起头来,往坟茔四周望了望,仍旧没有父亲和母亲。她是多么的希望在这深山丛林里能见到父母亲显灵,哪怕看到的只是一丁点儿迷朦依稀的幻影。那些飞来飞去的蜜蜂、翩翩起舞的蝴蝶,抑或是那两条美丽的小青蛇,是父亲和母亲的变体或者化身吗?眼前的这两座坟墓里,就存放有父亲和母亲的骸骨,但不知父亲和母亲的魂灵可曾在这荒冢里住过……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里——就在深山里,抑或是在天堂?母亲没有说过。小燕后悔孩提时没有问过母亲,如今想要问起,然而母亲已经无从回答……坟台前,只有一缕缕轻烟在不断地缭绕、缓缓地升腾……

  小燕站起身来,凝视着丝丝缕缕缭绕升腾着的轻烟,默默出神。那徐徐升腾的袅袅青烟,仿佛在把昨天的故事娓娓诉说……

  2

  吱的一声,一辆桔黄色的北京牌吉普车停在校园门口。司机从驾驶室上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紧接着,车后座上两边下来一男一女,像是干部模样的人。女的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头上绑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

  翠翠,我们村屯里女孩子能读附中的不多,就连好多男孩子都不读书了,你可要好好的读下去啊!

  舅舅我知道。叫翠翠的女孩声音小的像蚊子,怯怯地回答。既然家里人都让我读书,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读到几时算几时,上岳村的文雄和村里的达香他们读完五年级后都不读了。达芬和达兰她们更是,只读到小学二年级,连三年级都不读,就回家带弟妹及帮做家务、做农活了,这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我两个哥哥高中毕业,还不是都蜗居在家里?翠翠想。

  想当初,我不读高中的话就进不了城,也当不了工人,更不用说嫁给你舅舅了。舅娘说。

  什么当不当、嫁不嫁的,文雄哥都不读书了,以后我能远嫁到哪里去?翠翠想。

  文雄家住在上岳村,离翠翠家有几里地。文雄的大姨妈就嫁在翠翠家所在的村屯里,所以文雄小时常跟他妈妈到姨妈家走亲戚,翠翠与达香、达芬和达兰她们常跟文雄一起玩泥巴,过家家、捉迷藏等,早就混的很熟。文雄长得黧黑黧黑的,但看上去依然很帅,这个学期他也不来读书了。现在读书的还不是一样回家劳动种田地?上大学的都是大队、公社保送的,屈指数到手指头溃烂时也轮不上咱们去,下个学期我不读书了。上个学期放假时,大家一路回家,文雄这样对翠翠说。你读书也是读不懂,不保送也轮不到你上大学。翠翠看了看文雄,笑着说。你是读书的料,那你将来就能上大学吗?傻丫头,你的书包那么重,我一起帮你拿吧。文雄话题一转,灵机一动,突然从翠翠肩膀上拿过书包。你癫佬!让别人看见好看多吗?翠翠嘎嘎笑着,扬手拍打了一下文雄的肩膀,红着脸抢回了书包。

  先去找班主任报到办好手续,再到章校长家吃餐饭。喂……章校长的儿子章云,也在这里读附中,今年应该上初二了。翠翠,你认识章云吧?舅舅说完又问。

  哦,是校长的大仔。读书不见长进,挑逗女生倒是出了名的,啥不认得?翠翠答。

  读你的书,你管他挑逗谁,有他老子教着。舅舅说。

  舅舅与章校长是高中同学,还一起当过兵。舅舅来到学校里不去找校长喝两杯才怪,来时酒菜什么的都已经买好带在车上了的。这不,这酒儿还没喝,舅舅说话就先护着校长哩!想到要去校长家吃饭,翠翠心里老大不情愿。

  你都没提前打一声招呼,谁知道章校长在不在家?舅娘嘟哝着问舅舅。

  今天开学第一天,校长能不在家吗?用什么提前打招呼。舅舅答。

  校门门额的墙上,白底红字写着的“新风完小附中”字样,很是显眼醒目。这是在前几年,新风大队设立的一所农村学校,小学部和初中部都同在一个校园里。学校座落在一座不算高大的石山脚下,教室及教职员工宿舍都是一些泥墙瓦房。校门口,有不少家长和学生在进进出出。

  在城市里,人家是大学附中,而我们这里却是小学附中,真有意思。舅舅说。

  城市是城市,农村是农村。在农村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小学附设初中,那才叫新生事物。舅娘说。

  舅舅,你们读中学那会儿吃住在学校,全是内宿生。我们现在读附中全是走读生,晚上不用上自习课,但白天每天往返学校要走四个来回呢。翠翠说了一句。

  是啊!每天在家里喝完两碗稀粥,刚走到学校还不是又饿坏了的。舅娘说。

  走点来回路,那还不是能锻炼了你的腿脚?受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自古至今,读书人没有不吃苦的。舅舅说。

  翠翠和舅娘都不吱声了。三人径直来到初中一年级班主任的宿舍门口。舅舅与班主任一阵寒暄后,翠翠便放下书包,拿过水笔登记注册。

  注册缴费完毕,班主任一边将新课本点发给翠翠,一边说等会儿领他们几个去看看新教室。翠翠的舅舅却迫不及待,独自一人先找校长去了……

  章校长家饭厅里。久别重逢,舅舅与校长在酒桌旁频频碰杯,开怀畅饮起来。司机近旁陪着,也不时与章校长碰一杯。章云坐在翠翠对面,两眼老是不停地盯着翠翠看。章云以前也曾挑逗过翠翠,说是要和翠翠交朋友,只是翠翠不加理会罢了。翠翠坐在舅娘旁边,一边吃饭,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大人们闲聊,见到章云目不转睛的老盯住自己,便装做埋头吃饭,不敢拿眼睛正视章云。

  翠翠你多吃点菜,看你舅舅,买了这么多东西。校长说。

  翠翠笑着点点头,没说话。舅舅在城里买的菜肴挺好吃,平时在家里,翠翠难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她也便多吃了一些狗肉和鱼生。

  翠翠,你爸爸妈妈早就不想让你读书了,没你舅舅和舅妈力挺,你就不能读附中了。校长接着说。

  是的,这一带村屯的人们,都有不愿让女孩子过多读书上学的传统。闺女养大了,迟早都要嫁出去的。老人们如是说。章校长是本地人,完小和初中的校长都是他一人担任,加之翠翠在这里读了几年小学,所以章校长对翠翠及其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读不读附中又啥样?我本来就不想读的。翠翠心里头这样想,但她还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坐在校长面前,翠翠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读五年级的时候,文雄曾写了一封情信要交给翠翠,却被章云在校园内的草地里捡到了,文雄可真该触霉头。章云把情信交到五年级班主任那里后,班主任又转到了章校长手中。到头来,文雄被班主任和校长狠狠训斥了一顿不说,连翠翠也被叫去问了许多话。当天放学列队训话及后来开校会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章校长就中小学生早恋问题发表了讲话。他结合本校实际情况,从其具体表现到危害性,慷慨激昂地痛批了一番。虽然校长口下留情,批评时没有指名道姓,但文雄和翠翠却也是羞臊的抬不起头来。此后,翠翠心里就一直挺怵惧章校长的。

  同时,翠翠也便从此对章云心存芥蒂。好你个小流氓、小间谍!翠翠在心里骂道。

  3

  翠翠终于还是走了与文雄同样的路。

  在附中度过不到一个学期,翠翠便要自动辍学回家务农。

  班主任向章校长汇报了此事,章校长找翠翠做了思想工作,但这一次,翠翠却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横竖不听劝了。

  那你一定得跟你舅舅说说啊!章校长无可奈何地说。

  走出校长家,翠翠迎面碰见了章云。章云手上提着一把吉他,正兴高采烈地从外头往家里赶。

  章云我不读书了,今天就回去,这下你称心如意了。翠翠两眼瞪着章云看,唐突地说。

  章云怔愣了一下,半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地呆站在路旁……

  翠翠就这样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里,只有母亲叹了口气,父亲默默地抽着烟,没有做声。翠翠的大哥跑到大队部打电话告诉了舅舅,舅舅及舅娘再也没说些什么。

  终于又能与村里的达香、达芬和达兰她们一起朝夕相处了,翠翠觉得比什么都快乐。她力图从内心淡忘掉那些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淡而无味的学生生活,很快便融入了乡村姊妹圈里。特别是农村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传统歌会,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无异于一个难以摆脱、难以抗拒的磁场,更是令翠翠心驰神往……翠翠又回到了从前那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

  在乡村,每逢集镇圩日,一切似乎都变得鲜活起来。一大清早的,姑娘们便哼着山歌,你来我往的走家串户,有的忙着对镜修剪头发,有的手拉棉线相帮着在脸上拔除汗毛整容,一个个梳妆打扮的,都忙着为去赶圩作准备。然后,她们从箱底翻出一套套折叠齐整、簇新宽腰身宽裤腿的青蓝色壮族对襟女装,贴在胸前对镜比照再三,反复权衡里外上下如何着装配套……时过晌午,姑娘们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在村头大榕树下汇合,大家叽叽喳喳地,对各人的穿戴打扮又相互评头品足一番。然后,一群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去赶集对歌会情郎。此时此刻,应该是农村姑娘们最惬意不过的了。

  第一次跟着达香和达兰她们赶赴男女歌会,翠翠高兴得不得了。喂,这倒是挺新鲜刺激的哟!翠翠说。

  小集镇近旁的山坡下,簇拥着附近各村屯的青年男女。俊男靓女们三五成群的,各自物色选定中意的对方,双方便开始用壮话对歌唱欢(欢,即山歌)。唱欢者大多是有备而来,也有临场即兴发挥的,那自然是些有一定歌龄的老歌手了。对歌时,一曲唱罢,他们时而欢呼雀跃,时而又凝神静听。细听那咿咿呀呀的歌声你唱我和的,若不是本地人,很难听得懂他们在唱些什么词。然而,单单听唱那曲调,又看看男的一个个喜气洋洋,女的一个个笑靥如花,便知道他们是在以山歌对唱传情达意,听唱者也会被那甜甜的柔情蜜意所陶醉的。

  今天的歌圩,男女对歌已经持续了很久,正在进入白热化阶段。在一唱一和、此起彼伏的山歌声中,翠翠真的被陶醉了,但她也是只能听不会唱,混在姑娘堆里傻傻的笑着。

  这几年我读书都读傻了。翠翠想。

  山脚树挡荫,勒哨(即姑娘)坐歌坪;达侬(即妹妹,情妹)十七八,呠哨(即漂亮)又多情。男的在唱。

  达侬呐嘫吙(呐嘫吙,即家里穷),楞(即伞)坏难挡荫;特冒(即帅哥)浪蜜心(即若有心),卦兜(即过来)伴达侬。女的在和。

  达侬十哈六(即:情妹十五六岁),哨卦(即漂亮度超过)十七八;浪(即如若)讲呐嘫吙,亦难读附中。男方唱罢,几个人捧腹弯腰的笑作一团。

  达香和达兰也前仰后合地嘎嘎大笑起来。她们不约而同地推搡着翠翠道:说你呢——勒冒(即帅哥)看上你了!

  翠翠浑身象是被电击般激灵了一下,心里头抖抖的一阵阵发慌。初次旁听歌会,她傻乎乎地夹杂在姊妹群中,算个山歌盲,最怕被别人点将,就像是饭局上不会喝酒的小妇人怕与酒鬼们碰杯一样。谁知是越怕越见鬼、越冷越翻风,眼下竟被“勒冒”指名点唱,翠翠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刹那间,她满脸绯红,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有如芒刺在身,尴尬地傻笑着。倒是达香眼尖,一眼就瞅见了躲在勒冒群中指手划脚的文雄。

  快看呐——是文雄在捣鬼!达香随手一指,尖叫了起来。

  翠翠循声望去,定晴一看——没错,果然是文雄……

  好你文雄个赖小子,倒懂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分明要出本姑娘的丑。我叫你柿子专拣软的捏,你等着瞧!翠翠只恨得牙痒痒的,羞臊地骂了起来。

  好在有铁杆姊妹们挡驾。达香与达兰她们旋即反击,滴水不漏地唱了起来:唱欢讲情谊,甭耍学生妹;学费几文钱,吙富差登几(即:穷富差几多)?

  对方一时语塞。几个勒冒大眼瞪小眼,情急之下想不出合适的唱词,一个个抓耳挠腮、你推我搡的,窘态百出。姊妹们帮自己报了一“箭”之仇,翠翠解恨极了。

罗小宝的私人往事

  再来,快点!再轰他们一炮!翠翠手舞足蹈地说。

  达香与达兰她们耳语了几句,几位勒哨不假思索地接着唱道:特冒真若咗(若咗,即讲究礼数),唱欢赖对让(赖对让,即还相互礼让);笔勒咹蓉达(即:鸭仔初下水),练内扪斗唱(即:练好再来唱)。

  在情欢对唱中,男方应答不上来,被女方如此戏耍般奚落讽刺,就算输了,这是勒冒们莫大的耻辱!文雄村里的男青年本想拿翠翠开涮占占便宜,但谁知羊肉吃不到反惹了一身臊,看来待会儿再也没有脸面跟勒哨们当面谈情说爱了。

  看看日头偏西,女方优势获胜,达兰她们都掏出手绢扫了扫身上的尘土——这是勒哨们准备撤兵退场的信号,就象是古代战场上的鸣金收兵一样。

  太阳快要落山了,姐妹们回去喽!壮实的达香朗声大笑,喊了一声。

  按当地传统规范,勒哨们出门赶圩“耍冒”(即与勒冒玩耍),太阳落山之前是必须得回到家里的,到河边挑水、洗菜等一应的活儿还在等着她们去做呢。若天黑以后哪家的勒哨还在外头闲耍,便被视为浪荡过了头,回到家里是要吃父母亲一顿咒骂的。今日赢了山歌,也该回去了……

  对方的勒冒们见状,自知大局已定,也只好认输。有两三个勒冒心里不服气,嘴上嘟嘟囔囔的,但见到领头的勒冒都已无心恋战,歌友同伴们一个个在撤离歌场,也只得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跟着下山去了。

  回去好好练歌,下回再战。文雄无奈地说。

  接连赶了几次歌圩后,不断的耳濡目染,翠翠也慢慢地学会了唱情欢。历年频繁的情欢遭遇战,使得翠翠与文雄不再青涩,两人的唱功都各有长进。对歌之余,两人也相约着私下里幽会闲聊了多次……

  在一次又一次的山歌对唱和谈情说爱后,带着对山歌的眷恋和对未来的憧憬,达香、达芬和达兰她们都相继出嫁了,有的就嫁在当地,有的嫁到了他乡……

  少了达香、达芬和达兰她们,每次去赶赴歌会,翠翠便成了本屯里姑娘们的顶梁柱。应和着勒冒们叫板的歌声,翠翠指挥若定,勒哨们从容应对,大家相互鼓励,密切配合,不断在实战中得到磨练;农闲时节,勒哨们便聚集在一起编写情欢、演练山歌、交流心得,没日没夜地厉兵秣马。

  不久,又有几位新歌手脱颖而出,翠翠村屯里勒哨们唱欢的队伍兵强马壮,比原班人马更胜一筹,成了当地歌圩场中的一支劲旅,翠翠也在这一带十里八乡唱出了名声。那时候,有人闲聊起唱欢的翠翠,当地歌手们无人不晓、无人不夸。歌圩场上,一听说翠翠的队伍来了,就有如宋辽鏖战时,风声鹤唳的辽兵猛然见到穆桂英亲率杨家将一彪军杀来大破天门阵,对手们便一个个面面相觑、腿脚发软。

  唱欢的翠翠,歌声嘹亮,脑子反应出奇的快,太难缠了!勒冒们说。

  终于有一天,翠翠做了新娘。

  当天,达香、达芬和达兰她们也都赶回来参加婚礼,为翠翠捧场。翠翠穿着簇新的嫁衣,在姊妹们的陪伴下,跟随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走向了文雄所在的上岳村……今天,一定要拿出我们村唱欢的水准来。一路上,姐妹们相互鼓劲道。于是,在上岳村,姐妹们那嘹亮的情欢便也唱到了翠翠的婚礼场上。伴随着姐妹们那婉转的歌声,翠翠也把自个儿唱进了文雄的家里……

  当晚对歌时节,勒哨们都唱的特别带劲,翠翠唱得更是投入。要争个脸面,为姐妹们,也为自己。翠翠想。文雄村屯里的勒冒们自知不是对手,本来就底气不足,但喜庆之日,又不得不勉强应战。虽竭尽全力的唱,仍只是窘于招架。唱到半夜,男方便一个个声嘶力竭、溃不成军了……而翠翠她们,却是越唱越忘情、越唱越进入状态,出尽了风头。上岳村的男女老少来听歌的,一个个翘起大拇指,都说这些勒哨唱欢才叫有水平,我们村里的文雄娶到了真正的刘三姐……然而,那一阵阵悠清凄美的山歌声带来的,究竟是婚姻的殿堂,还是婚姻的坟墓,翠翠却无从知道……

  婚后,翠翠与文雄都不再去赶歌圩。

  有一天,翠翠在集镇上摆卖龙眼果,冷不丁碰见了章云,两人都尴尬地笑了笑。章云说,他高中毕业后,报名想去当兵,体检没合格。他也学会了唱情欢、赶歌圩,近期准备结婚了。翠翠听了又笑笑。还说呢,在歌圩上早见过你的,懒得理你而已。翠翠想。

  后来,文雄便成了小燕的父亲,翠翠成了小燕的母亲。

  4

  婚后的文雄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是小燕从懂事时起,断断续续地从母亲和伯娘那里听说的。这几年,其他亲友和熟人们也常说,你父亲和母亲很早就相互认识,是自由恋爱结的婚,想不到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于是,小燕便有了关于父亲往事的比较完整的概念。父亲死于小燕5岁那年,小燕至今仍有一些记忆……

  我父亲真浑!小燕想。

  父亲在世时身强力壮,气壮如牛,就是平时好喝酒,不时爱出去凑凑热闹赌些小钱。谁知这一来就好象中了邪,婚后不久,便一年到头在外面赌,家里人好劝歹说的也不回头。这还不算,要命的是父亲竟然还吸食毒品大麻,染上了毒瘾……

  为了此事,当年的歌友达香、达芬和达兰她们曾专程来探望小燕母亲。我们一起来帮翠翠开导开导文雄。达香说。

  当着香姨、芬姨和兰姨的面,父亲就象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乖乖地任由她们数落,并不住的点头认错。然而,在几位阿姨轮番骂够、当晚离去之后,父亲依然如故,亦毫无收敛。

  父亲平时吸食了大麻过足了烟瘾,人就高度兴奋,疯疯癫癫地游头浪荡四处唱欢。村里人都戏谑地叫他“公欢”(即唱欢佬),也有叫他“公喽”(即酗酒佬)的。不错,父亲的酒量在当地小有名气,一瓶一斤装的高度纯白酒灌进嘴里三下两下的就见了底。在酒桌上,一般的酒鬼们都怵他三分。他一天到晚泡在外头,与一帮赌友酒鬼们猜拳行令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里就发酒疯,要么癫癫痴痴地关起房门自个儿唱情欢,要么没完没了地逼着小燕母亲给钱。

  父亲赌钱,也有赢着的时候,但都是输多赢少。手头有了几个闲钱,便立刻偷偷摸摸溜出去购买大麻烟,又要去和人家聚赌,结果将家产折腾的精光,就连外婆送给小燕母亲的一副银手镯也被他拿去换钱支付毒资、顶了赌债。若是没了钱或小燕母亲不给钱时就吵闹,三天两头打老婆,常打得小燕母亲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样的事儿不断重复之后,小燕妈也就逐渐心灰意冷起来。突然有一天,再一次被父亲暴打之后,小燕妈终于彻底失望了,她再也忍无可忍,喊了声这日子没法过了,便拎起包袱回了娘家。

  母亲离家出走后,父亲再也没有地方可以要钱。

  过了两天,他百无聊赖地到集镇上转了一圈,竟然鬼使神差地去到章云家,厚着面皮向章云开口借钱。这些年来,章云在暗中放着高利贷,这在当地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哟……久仰久仰!文雄老弟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见教?章云笑眯眯的问。

  咱明人不说暗话,本人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也绝不来登你章老板的门。你先借1000元钱给我,半个月内连本带息还你,如何?小燕父亲开门见山地说。

  借钱可以,但我这钱出借的可是高利贷,好借不好还的。章云试探着说。

  我文雄人穷志不穷,这些年来我说话算话,从未拖欠过别人一分赌债。你章老板要不信,可以到赌场问问去。父亲敞开衣服拍着胸脯道。

  好说好说!我章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文雄老弟你?章云顺水推舟道。

  于是,章云拿出纸笔,小燕父亲当即签字借了1000元的高利贷。钱到手后,父亲又去找赌友们烂喝了一回。

  喝醉了酒回到家里,望着几天不冒烟的灶台和呀呀哭闹着的小燕,父亲一声不吭,把自个儿扔在床上倒头便睡……小燕只好又由伯娘帮带着,在伯父家吃饭睡觉。家里的鸡鸭猪牛等,也全由伯娘代喂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已升得老高,父亲方才一觉醒来。起床洗漱之后,捱不过伯娘一顿臭骂,他只好硬着头皮将丢摆得七零八落的家中物件收拾了一番。接着,进到里屋磨蹭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走出来,吃了两个生红薯……然后,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出了门,到外婆家寻找母亲去了。

  到了外婆家,叽叽歪歪的刚走进大院门口,父亲便迎头碰上了大舅。

  大舅提着一桶猪潲水,要去旧屋场里喂猪。冷不丁碰见父亲到来,大舅愣了一下,冷冷地看了父亲一眼,随口骂了句“男子汉大丈夫真有能耐!把老婆打跑了,还有脸面来登门撵人啊……”便转身到猪圈喂猪去了。

  外婆及舅娘听到有人叫骂,便循声走出房门来,忽见父亲在院落里委委琐琐地站着,那气儿自是不打一处来,也便都开口骂了几句。

  母亲闻知父亲到来,忙不迭地躲进里屋去,关起房门,一直再也不肯露面……

  父亲此行,本想装个姿态,先当着外婆的面认个错,然后乞求外婆劝说母亲回去,但谁知竟连母亲的影子也未见着,还被外家人当面训斥数落了一番。别看父亲平日里那嘴皮子挺滑溜,但今日刚进家门,尚未寒暄,便被外婆及大舅们劈头盖脸地数落臭骂了一顿,他那宁折不弯的牛犟劲儿一上来,便就抹不开脸、张不开嘴了……

  于是,父亲黑下脸来,一声不吭地屁股一扭,悻悻地走出了外婆家。

  父亲离去不久,外婆正要下厨房做饭,突然听到村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她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与大舅等人不约而同地跑出家门,抬眼望去,只见距自家大门外不远处,就在村头的大榕树下,烟雾弥漫,父亲已倒在血泊中……大家冲上前去一看,顿时都傻了眼……

  原来,父亲来寻母亲,出门前已自个儿预先在身上绑好了炸药包。眼下见寻不回母亲,一走出外婆家,便在村头引爆自尽……

  父亲死后,母亲心中愈加酸楚。往日纵有满腹怨恨,如今却再也恨不起来……

  她一来心中丢不下小燕,二来拗不过外婆好说歹说,加上与大舅一大家子住在外婆家多有不便,于是,小燕母亲便又回到了夫家。

  却说丈夫向章云所借1000元的高利贷,小燕母亲听说后,主动去到章云家,说是来连本带息还钱。

  文雄说的没错,咱说话算话,人穷志不穷。母亲说。

  文雄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还本付息?大家同学一场,又是乡里乡亲的。你若有心偿还,就还1000元本金吧。章云瞅着小燕母亲如是说,那话儿十分温软中听。

  这章云到底还算心地不坏。小燕母亲想。

  于是,小燕母亲还给了章云1000元钱,拿回了丈夫的借据。

  5

  后来的事情就是小燕知道的了。

  母亲到底读过几年书,为人通情达理,善良质朴,半辈子未得罪过人。如果说父亲的死是缘于其沾染了不良行为及其怪异性格作用所致,而母亲的死对于小燕来说则是不可理喻的了……

  初中毕业后,因家庭经济困难,本有可能考上县重点高中的小燕没有参加中考,辍学后随屯里人到广东打工去了。小燕说,上高中后再考大学,那几万元钱的学费会累死母亲的,自己参加自学考试也能拿文凭。

  到广东后,小燕果真到书店买回了一大摞自考法律书,边打工边参加自学考试,仅两年时间就考完了法律大专全部课程。领回毕业证那天,手捧红彤彤的证书,小燕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当晚即给母亲发了手机短信报喜。此后,在自考办老师们的鼓励下,她又多次参加当地考研英语业余辅习班,准备来年报考研究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小燕荡舟学海勤学苦读踌躇满志之际,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她突然接到伯父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母亲去世了,要小燕从速赶回老家奔丧!这一噩耗,犹如晴天霹雳,直击得小燕全身瘫软……相依为命的母亲,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之间怎么说没就没了?至于死因,电话那头,大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令小燕百思不得其解……

  坐了一夜的卧铺大巴车,第二天上午回到家中,母亲的灵堂早已设置停当。灵堂内外,亲友们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气氛十分悲凉肃穆……一眼瞅见母亲的遗像,小燕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眩晕,全身瘫软无力,立即扑在母亲灵柩上痛哭失声,仿佛天塌地陷了一般。

  原来,母亲的死竟然是玩六合彩给害的。

  母亲一人在家,农闲时节也常到左邻右舍家串串门,几个女人聚集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这一带农村穷乡僻壤的,也就山高皇帝远,村民们大多法制观念淡薄。这几年,村村寨寨地下“六合彩”赌风盛行,而章云也成了本地的六合彩小庄家之一。当地政府对此曾多次进行过打击处理,却仍是禁而不止。

  章云这几年捞了不少钱。达芬和达兰在集镇上碰见小燕母亲时说。

  人们玩六合彩玩得发疯。一天到晚,男女老少闲聊的都是六合彩话题,“前晚山猫赌购绿波赢了几万元”、“昨夜瘸猴单买一个号码中了几千元”等信息沸沸扬扬的,在街头巷尾间口口相传,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间,乡下的赌风越刮越劲……

  母亲长期耳濡目染,经不住诱惑,心头痒痒起来,也要了一两份六合彩资料复印件。她来回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模模糊糊的文字,没日没夜的看,还是一知半解、糊里糊涂的。后来,索性连资料都不看,每周逢二、四、六日,便跟着别人胡乱地买了码,结果都是输多赢少……刚开始买彩时,她倒还是小心翼翼的小玩小耍,而后偶尔赢了个几十元上百元的,也就玩心越来越重,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于几百元上千元地买码,企盼一举中奖,从而一夜暴富。久而久之,一天到晚无心劳作,搞得对田地里的农活都疏懒了……

  老人们说,赌博这玩意儿,就象是抽大烟,一沾着就上瘾了。果不其然——后来,经女友肥肥引线搭桥,母亲竟三天两头的往章云家里跑,闲看着章云忙这忙那的,还不时帮章云给彩民们散发六合彩资料……再后来,博彩小庄家章云的名气越来越大,母亲竟然投靠到章云门下,协助熟女肥肥为章云收单管彩,靠从中赚取一些回扣费维持生活。据说,肥肥是章云的“二奶”,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翠翠,这两天我左眼睛老是发跳。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看来近期我们是财运到了,哈哈——”章云瞟觑着小燕母亲说。

  “你们发财,那我也跟着沾光啰!”小燕母亲说。

  “什么沾光不沾光的?只要老子发财了,少不了你和肥肥一份。”章云说。

  “哟!看你章老板说的。拿我和肥肥平起平坐了,也不怕肥肥吃醋啊?”小燕母亲讪笑着说。

  “有能耐任由他骚贱去,我吃啥醋嘛?”肥肥嚷嚷道。

  出事那天晚上,在章云的新楼房里,贪婪的小庄家章云与其二奶肥肥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两个人一边喝酒吃饭,一边神神叨叨的,就近期以来六合彩走势评说论证……

  小燕母亲在下首陪坐着,也喝了两杯。喝着听着,她如同坠入五里雾中,直听得晕晕乎乎的。

  不知何故,当晚彩民们跟风下注赌买“红波”与“狗生肖45号”单码的人特别多。章云与肥肥对照着港版黄大仙、白小姐、曾道人等版本的参考资料,一个推算六合彩特码,一个研究六合彩波色。他们掐来算去的论证了近两个钟头,最终一口咬定:今晚“红波”与“狗生肖45号”单码不会出奖!

  “红波已经连续出彩了七个晚上,已现颓势了。按照曾道人的四柱预测、白小姐的八卦谶语和黄大仙的指点迷津等玄机来推测判断,今晚的特码绝对不会是红波与狗生肖!”章云有板有眼、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章云与肥肥一合计,两人最终拍板,横下心来黑了码(彩民用语,即未依次往上给大庄家报号备案)……

  然后,章云借着酒劲,坐到两个女人中间,轮番给她们敬酒。继而,他箍拥着肥肥的腰肢,大吹大擂地聊起生意经来。两个女人喝着酒,都浅笑着静静地听他吹牛。章云说到动情处,另一只手肘老不时停靠在小燕母亲浑圆的肩膀上,磨来蹭去的。小燕母亲似乎不习惯,半推半就躲躲闪闪的,显得挺不好意思……大家继续喝酒,推杯换盏的相互嬉闹着,心里头却是急巴巴地等待着特码揭晓,但愿能就此稳稳当当地发它一笔横财。

  谁知,当晚9点多钟,电脑里公布开奖结果时,不偏不倚地,却正好是“红波”中奖、“45”这个码号是大奖特码!

  顿时,章云与肥肥都傻了眼。两人张大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章云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一片空白,欲哭无泪。当晚,章云输掉共30多万元……

  自知无钱支付给彩民,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小庄家章云收拾好行李,简单洗漱之后,便急匆匆地带着二奶肥肥开溜——逃跑到外地,躲了起来。

  章云出走后的当天上午,他的门前聚集着一大群人。这些人大呼小叫的,不停地捶打着章云家的铁门。章云家里的电话铃声更是响个不停,彩民们为寻找章云兑奖,大有不打爆话机不罢休之势。

  下午,无法得到彩金的村民已经是怒不可遏,他们转而蜂拥着登门围攻母亲,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求母亲立即给钱。连带看热闹的人在内,小燕家门前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章云携带二奶逃跑了,我们就来找他三奶要钱!”一些毛头愣小子愤愤不平,嘴上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人多嘴杂,众怒难犯。事已至此,母亲有口难辩,干脆一言不发。“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良久,母亲才梦呓般自言自语地吭了一声。

  就这样,彩民们有的跟着起哄喊杀喊打,有的则要拉猪牵牛,逼得母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顿时吓白了脸……一帮人闹腾得鸡飞狗走乌烟瘴气,直吵闹到天色向晚,确信一时半会儿也闹不来钱后,方才无可奈何、骂骂咧咧地陆续散去……

  众人走后,母亲瘫坐在门槛上不言不语,整个人儿象是呆傻了一般。邻居见状慌了,从地里喊回了伯父伯娘。伯父去厨房里忙着生火做饭,伯娘则陪坐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劝慰着母亲……然而,任凭伯娘如何劝说开导,母亲除了不时重复着“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句话之外,就只是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

  当晚在伯父家,饭菜上桌时,母亲只勉强喝了两口汤,便放下了碗筷。然后,走到天井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脚,便自个儿回房睡觉去了。谁知母亲为这事儿想不开,半夜里竟服毒自尽、随着父亲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大亮后,见母亲仍未起床,伯娘拍门喊了数声,母亲房中悄无声息。伯娘情知不妙,喊来伯父撬门而入,才发现母亲倒在床边,双眼紧闭,脸色发黑,嘴唇发紫,四肢僵硬。母亲的身边,丢着一个农药瓶。可怜的是,咽了气的母亲其左掌心里,仍紧攥着一张发黄了的小燕儿时的相片……

  母亲出殡那天,天上浓云密布,村落里四处灰蒙蒙的。

  母亲的闺中密友达香、达芬和达兰等人也相约赶来,大家最后送母亲一程……

  一会儿,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飘飘洒洒,纷纷扬扬。送葬队伍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上,象一条白龙……白龙游走途中,但见纸钱随风飞舞,白幡猎猎飘扬……与此同时,那沉闷的鼓声、嘶哑的锣声,以及那呜咽的唢呐声相互唱和,汇成一支悲戚哀婉的招魂曲,飘散在深秋的雨空里,回荡在幽旷的山谷中……路旁木棉树上,一群黑色的乌鸦不停地向人们点头哈腰,嘴里发出“呀呀——”的哀叫。

  头戴白色孝巾、腰扎孝带、踉踉跄跄地走在母亲棺椁前头的小燕,此刻见到香姨、芬姨和兰姨她们,如同见到了母亲一样,更是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

  “十个赌博九个败啊——六合彩真是害死人啊——”在哭丧的亲朋好友中,母亲的赌友和玩伴们一路干嚎、一路叹息着。

  呜呜咽咽的哭声,继续飘荡在细雨濛濛的山谷中。哭着的人,有的是在触景生情哀悼亡者,有的是在自言自语直抒悔意。

  6

  悄无声息的,母亲走了,只丢下小燕孑身一人。

  在村里,大伯一家成了小燕最亲的亲人。伯父伯母说,狗不弃家贫,子不嫌母丑——纵使母亲再千不对万不该,做晚辈的也该为母亲守孝……

  于是,小燕辞去了广东那边的活计,留在家乡,白天与伯父伯母下地劳作,晚上就在伯父家看看电视……在那段时光里,小燕惆怅极了,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时光荏苒,暑往寒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调适,小燕终于渐渐走出了悲痛的阴影,心境慢慢变好了些。小燕重新振作起来,劳作之余,又拿起法律书、英语课本等考研复习资料,潜心研读起来……

  伯父伯娘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临考前几个月,两位老人干脆让小燕停工在家,闭门苦读,全身心投入考研复习之中。

  天道酬勤——小燕几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费,最终以总分357的高分考取了湖南某大学的法学硕士研究生。乡亲们说,这偏僻闭塞的山旮旯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夜里,小燕睡得很沉。

  半夜里,她见到了父亲和母亲。父亲和母亲都流着眼泪……父亲拉着小燕的双手说:“孩子,我和你母亲这辈子稀里糊涂的活得太窝囊,生下我儿却未能把你养大成人……你终于为我们争了口气……爸爸妈妈亏欠你的,今生今世已经无法偿还,来世……哎!爸爸妈妈对不住你啊——”

  父亲说罢,放声大哭。母亲站在一旁,也已是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只顾一个劲地频频点头。

  小燕腾出一只手,帮父亲和母亲擦拭眼泪。她动情地说:“别说了——爸爸妈妈!父母子女情谊,本是天地间一切人伦恩缘之首,因袭的是真诚给予而非索取报偿……一切都已经过去。常听伯父伯娘念叨,爸爸妈妈早年就相识相认,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十分遗憾,我们本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有来生……一切……一切都已经过去……但愿你们在九泉之下不再争吵,两个人永远相亲相爱……孩儿再也别无他求!”

  父亲和母亲听罢,复又泪如雨下。一家三口相依相偎,抱成一团。小燕更是泪雨滂沱,痛哭失声……一觉醒来,方知是南柯一梦,小燕不胜嘘唏。伸手一摸,眼角犹带泪痕。低头细看,枕巾却已湿透……

  是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明天,小燕就要去上学了!

  祭奠结束,已是夕阳西下,丛林深处雾霭氤氲。这时,一阵晚风拂来,山谷中透出一丝丝凉意。伯父将一些残酒倒在小燕父母的坟前,三人便收拾东西下山了。

  “咱们家祖祖辈辈没出息,你二叔二婶为吸毒、赌博白搭了两条命……这人呐,没知识没文化不长进的就难活出彩儿来。千万别学坏,要学你燕姐,把书读好,多长能耐,为我们争光。”下山的时候,伯父喃喃地对堂弟说。

  下到半山腰,小燕不时回头望,想再看一眼父亲和母亲那两座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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