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成長日記(添加中)

序

　　我的兒子彭彭現在一歲零半個月了，從懷孕第五十天起一直在記「寶寶的成長日記」，猶豫了好久，考量了好久，同時征得了注注版主和何家干先生的同意以及他們的鼓勵，所以才有勇氣貼在「閑閑書話」裏，在這裏先謝謝閑閑書話的書友，同時更要謝謝尚書屋的人們，寶寶的成長日記我一直放在那裏！

　　2005年7月3 日

　　期待尾巴的消失

　　 今天是懷孕第50天，還得等七天小BB的尾巴才能消失。網上說他才四至八毫米，僅僅才比我們的小手指頭大一點點。事實上直到今天上網看了一下，我才搞清他究竟有多大的，老大一直給我這樣的誤導：就是他在第六周時已經2.5厘米長了。於是每當我感到不舒服時，老大總要用食指和拇指在半空中比划：2.5厘米長哎，2.5厘米長哎。我想我今晚該不該糾正老大的錯誤呢！原來在兩周前我憂心忡忡問女同事：渡完假上班第一天我用過複印機了怎麼辦啊？女同事不屑的掐住半個小手指甲：他才這麼一丁點大。言外之意你怕啥啊？的表情是正確的啊！

　　 根據所給的公式算了算，小BB正式被制造的(生命形成的)日子也不過是十月七、八日那兩天，我十月十三日才上班，看來使用複印機時寶寶有生命還不到一周果真是沒有甚麼影響的了，我相信那時候寶寶可能只在顯微鏡下才能被看得到呢。

　　 從知道寶寶存在那天(懷孕第36天)到現在我已看完的書如下：《套中人》《好兵帥克》上中兩冊(以上一本書和一套書我將做為第二批圖書捐給甘肅的小朋友)《小飛俠》《風中奇緣》《美國民間故事》《大徫克羅傳》《祕密花園》(以上五本書是英文版)《瓦爾登湖》(只剩下兩章)，未知道他存在前即十一以後上班前那段日子讀了兩本書黃蓓佳《漂來的狗兒》(己捐出去)丁言昭《驕傲的女神─林徽因》。總體來說，我對自己還算滿意。

　　 有時候，身體會莫名其妙地感到不舒服，出冷汗，虛弱和渾身無力。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在懷孕第五周的周日，老大開車準備帶我去吃飯，因為那時婆婆沒來，我們經常開車四處找飯吃。那天太陽黃黃的，忽然就出現了以上狀況，老大趕快把我塞到車上回家，後來看報才知道那天是深圳空氣污染最嚴重的一天，有很濃的霾。晚上肚子莫名其妙地脹痛起來，我撫摸著自己的肚皮跟寶寶和解：對不起，媽媽錯了，媽媽不知道外面污染，是寶寶怕媽媽受到傷害才保護媽媽對嗎？一會痛感就消失了，我相信寶寶聽懂了我的話。既然寶寶已經長了神經，我固執地認為寶寶就一定能聽懂媽媽的話！

　　 第二次是在懷孕第七周的周日(上周日)，在華僑城2+1書店看一本日本人的圖文掫影書《謝謝你，大五郎》，這是一本關於人類和殘疾的小猴子的情感故事。看著看著就又出現了那種狀況。寶寶應在明年出生，寶寶是屬猴的，我想那個天生殘障的(沒有後肢和左前肢只有短短的右前肢)小猴大五郎一定引起了寶寶的不愉快。我用意念對寶寶說，媽媽希望你看到這人世間的美好，也能看到這人世間的不愉快的一面。

　　 我堅信我的話寶寶都能聽懂了。周圍沒有人的時候我願意和寶寶自言自語，不過更多的時候我樂意和寶寶用意念(或者說思唯也或者說心靈)進行對話。看《瓦爾登湖》時我一邊看一邊和寶寶用意念交流，我希望你出生以後能夠像梭羅一樣知道如何尊重大自然？學會如何和大自然融合在一起並和諧相處。我想我的寶寶是一定能夠懂的。

　　 不過寶寶還是喜歡爸爸溫暖寬厚的手掌，當肚子像痛經那樣痛時，我就讓老大把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肚皮上，一會就好了。我猜寶寶準是在撒嬌在渴望爸爸的愛撫。和老大說這話時，老大哈哈大笑。網上說從五周起寶寶就會翻身了，只不過我們這時候絲毫察覺不出來。

　　謝謝朋友們的支持，忽然想，也許應該把懷孕日記寫下去吧，因為朋友們的愛，更因為來自天性的母性的愛。

　　2003年11月11日

　　夢

　　 一連兩次都做了一個很類似的夢：在一條很大的溝裏，一大群人把溝底部和溝邊上的墳墓中的屍骸挖出來，裝到一個好大好紅的大棺材裏，他們還把那只大棺材放得好高好高，就如同長江航道的懸棺一樣打個洞懸起來放置。而且在夢中清楚地知道那是甚麼人家把祖墳遷一遷，是為了得到好風水。第一次在這個夢裏我怕得罪了那家的先人，所以趕在他們點火捻(用炸藥炸墳)前，口唸「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一下子醒了過來。潛意識中我最害怕看到不想見到的事情的，於是每次夢魘，一感到害怕夢中就會唸「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第二次再走進同一個夢中時就沒有第一次害怕了，棺材還是那麼醒目通紅還是那麼大而厚重(仿佛可以把那家烈祖烈宗的所有屍骸都能裝下)，甚至能聞到屍體腐爛的氣味。立即醒來，夜很靜，如水一樣的沉靜！

　　 年輕時，好奇心勝。周易風水解夢，都看了一圈，一桶不滿半桶子晃盪，那水平只是騙騙小姑子和老大的合作伙伴他們，老大從來都是對我冷嘲熱諷，包括我曾學過的醫學，包括我寫過的文字，還包括我唯一對自己的身體滿意的部分─臉蛋。老大終於把我訓練得可以做到在他的打擊下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置若罔聞了。我發現我快樂他快槳大家都快樂！

　　 把老大推醒，我對老大說我一連幾天都夢到大紅棺材，估計咱們寶寶以後可能是當官的料。老大懶得理我結束一個呼嚕轉過身繼續和周公相會！

　　 不知道為甚麼在身體孕育著一個新生命時卻一連做著和死亡相關的夢？並且這死亡的信息和我少年時的生命經歷無關。比如我應當夢到我11歲時就離去的爸爸，或者在12歲那年初夏去世的奶奶還或者在12歲那年冬天離開的姥姥。在我青春期剛開始萌芽的那段日子，我對死亡存在著一種超乎尋常的麻木。關於痛失親人的悲傷、關於對父愛的渴望那是我用以後19年的歲月每天一點一滴溫 出來的，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夢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充其量是有一個叫爸爸的男人但卻是初戀男友的背影頭也不回地離去，很長一段時間，至少在來深圳前，這個惡夢總要讓我哭醒。

　　 只能有一種解釋：死亡和新生是息息相關的。

　　 當我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的時候，這地球上就有一個生命要走向了死亡。記得在剛知道懷孕的那天晚上，我欣喜若狂地想：真好！我將創造出一個新的生命了。然而當我趴在被子上的時候我就問自己：可是，母親就離死亡更近了，死去的人都會去哪裏呢？至少這是我30年中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從前我一直耽心母親有一天會突然死去，那樣我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現在我的生命中有了各種各樣的牽絆，然而我還是認為母親才是我最強大的精神後盾和精神依託。即便一輩子我們都無法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只要一想到有那麼一個叫「母親」的人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燒著滾燙的開水，就沒有甚麼值得害怕的事情了。

　　 上次母親在電話中說：我每天都在觀世音菩薩像前祈禱你懷孕和生產順利平安！在我沒結婚前，母親的祈禱是讓我遇到一個善良、誠懇和正直的男人嫁掉。如果說每個小孩兒都是媽媽的小天使，那麼媽媽是小孩兒的甚麼呢？「保護神」。沒錯的，只要這世界上有一個媽媽和一個小孩兒存在，那小孩兒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兒，所以當婆婆叫他35歲的兒子「大寶貝」時#8231;我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和難為情。

　　 看過的一個資料上說：難以置信，胎兒也是會做夢的。我不知道胚胎會不會做夢？要做夢能做一個甚麼樣的夢呢？是不是做一個關於想像中的媽媽的夢呢？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論是胚胎還是胎兒他們是絕不會做一個關於死亡的夢的。

　　 我想等寶寶成長到一定時期，要認真地和他談談「死亡」這個話題的。因為當你了解死亡後才能更加了解生命。

　　 沒有懷孕前曾向往有一個寶寶，原因是希望像養小貓小狗一樣把他養大。現在我知道了每個小孩兒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僅在你生出他後，其實就在他在你的身體裏他已經是獨立的個體了，因為他不和你做同樣的夢！

　　2003年11月12日

　　害喜

　　 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是不能誇的﹐前兩天還對自己只是那麼干嘔兩聲感到沾沾自喜﹐并且一再和同事朋友們吹噓「我將是那10% 的沒有任何反應」中的人﹐誰知道幸福原來是這般短暫﹐直到今天才明白過早的下結論是一件多麼不理智的行為。

　　 不清楚是誰發明「害喜」的這個詞。明明要把連五臟六腑都要吐了出來﹐卻說這是「害上了喜事」? 有這麼令人難過的「喜事」嗎? 婆婆說﹐沒辦法﹐誰也幫不了你。媽媽說你要堅強點兒。要我怎麼堅強? 如果你也恨不得能夠坐在廁所洗手池邊上準備隨時嘔出那根本不存在的任何東西來? 如果你連跑去洗手間都來不及只好吐在面巾紙上并且在座位上不得不壓抑着你的聲音以免妨礙了別人? 如果在不到十分鐘內你制造的廢紙堆了半個廢紙簍而且你製造的噪聲已經不得不引起前後左右的人不安了? 這時候堅強的做法是甚麼? 沒有人來告訴我。伴着胃的痙攣鼻涕眼淚也一同俱下﹐我決定下午堅決回家趴着去。向頭兒請了假﹐頭兒說下午還要和你開個會﹐有件工作要求你幫忙來做。我說那麼先開會﹐然後我再回家。反正我鐵定心要回家趴着去了﹐哪怕現在就把我辭退。不管了﹐才不管了。立刻又一口酸水涌了上來﹐頭兒看了看我﹐那你回家休息去吧。

　　 車窗外陽光燦爛﹐這老太陽可真好! 在日光燈和空調房裏﹐我都忘記了陽光的樣子。假使不用工作讓我在這老太陽底下發傻該多好啊?

　　 回到家裏﹐繼續干嘔。好在吃飯的時候還是會平靜一些的。吃完飯後在陽台的陽光下坐了一會兒﹐四點鐘太陽偏西﹐陽台上照不到陽光時﹐就洗了澡﹐爬上床沉沉地睡去了。沒有夢﹐也沒有難受的感覺。

　　 醒來時﹐屋子裏已經很黑了﹐隱隱能聞到飯的香味和海帶湯的氣息。公公和婆婆坐在廳裏的沙發上靜靜的看電視。老大還沒有回來﹐打了電話過去﹐他說還有五分鐘到家。婆婆赶緊去廚房炒菜。我則跑到洗手又開始了晚上這一輪干嘔。

　　 倘若吃飯和睡覺能止住嘔吐﹐那就讓我不停地吃不停地睡好了。

　　 她們說這才是剛剛開始﹐至少還有幾個月時間要一直這樣下去。天哪! 今天才是第52天。

　　2003年11月13日

　　土豆，土豆，我親愛的土豆

　　 那天中午，吃了滿滿一保溫飯盒飯後，咂咂了嘴，意猶未盡的樣子，又下樓去永和大王買了一大杯熱騰騰的豆漿，路上遇到了公司老總，老總說，欸，最近你怎麼瘦了好多？我詭祕一笑：最近在減肥！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到下午三點鐘便又感到了強烈的饑餓感。一邊干活一邊胡思亂想：這要用白水煮幾個土豆，再煮幾條嫩嫩的紫茄子，把土豆和茄子用東北大醬拌好，就著玉米碴子粥，天哪！簡直是人間美味。想著想著口水就流了出來。

　　 晚上回家，進門就嚷嚷有沒有土豆。婆婆說那不還有兩個。我說我想吃白水煮土豆醮大醬。婆婆說先吃飯，吃完飯和菜後再吃水煮土豆。自從婆婆知道我不吃肉後，全家人都跟著我素食了。可是看著一桌子的青菜，我還是念念不忘我的白水煮土豆。熬到全家人都吃完飯，桌子上的菜都吃光了，我端著沒動幾口的飯碗說：沒飯了，我煮土豆去，我用土豆醬下飯。我想我可能是饞土豆一定饞暈了，那麼大一個土豆我「噗」地一聲就扔到鍋裏，水沸了一次又一次，我就像一隻耐心地老貓守在老鼠洞前一樣，蹲在廚房裏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白水煮大土豆才熟，放在盤子裏，用筷子扒去皮，醮上大醬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裏送，好燙啊。摸著吃飽了的肚子，想著那裏面有兩個大土豆和一碗米飯，內心總算安穩了。的確，那晚肚子沒有被餓得咕嚕咕嚕亂叫，甚至也沒有在凌晨時被餓得胃痛。

　　 昨晚照例十點鐘上床，由於周日我和老大睡了一下午，所以晚上怎麼也睡不著，只好看書，看來看去將近十二點時餓了，趕緊讓老大給我煮土豆。老大說只剩下一個了。一個就一個吧，這次我倒沒忘了叮囑老大把土豆切成四塊再煮。煮好一看，這是一個中等的土豆，甜嘴抹舌地吃完，好像還沒怎麼飽，翻了翻冰箱，翻出幾個東北大花卷來，讓老大用微波爐熱了一個，十分鐘後下肚，總算又一次妥貼了，才心滿意足睡去。

　　 今天中午飯飯完，內心還是空蕩蕩的，索性去永和買豆漿時又要了一份素餃，打包回來吃了。

　　 啥叫風水輪著轉？從小到大一頓只吃淺淺的一小碗飯的我，曾經從不知道啥叫饑餓的我，想不到也會有餓得兩眼發綠的今天！好在，我只饞小米粥、醮醬菜之類的東西，對於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依然不感冒。婆婆說了，你要饞那些東西該買還得給你買。我說不用了，買菜時別忘了多買幾個土豆就可以了。

　　 老大像老貓叼住小貓那樣捏住我的後背：你怎麼全身的肉都松松的呢？你們餓的唄！天地良心啊。上秤量了量，輕了五斤。

　　2003年11月17日

　　曬太陽

　　 以前看一個動畫片，忘了名字，只記得主題曲《種太陽》，挺歡快的曲子，可惜我這人從小到大只有半音，為啥半音，單就說話聲音來說還算鶯鶯燕燕，若論唱歌兒，唱歌兒？從前我和大我九歲的小哥有一個互相攻擊的段子，他唱歌我就喊狼從山上下來了，我一唱他就嚷我們家的盆又漏了。所以即便在電台工作那陣兒，每晚都出入於卡拉OK房或夜總會(也多半去唱歌)，他們不論怎樣勸我，我打死了也不唱。最有趣的事是去年全公司唱歌比賽，我們部門五個人，一下來後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結果評分結果是最後一名，不服氣：我們唱得多麼高亢整齊啊，憑甚麼？他們說你們唱得是很整齊，跑調跑得也特整齊。首先是我氣短了，我可親耳聽了那四位唱歌還是可以的，準是我給帶跑了，我記得為了高亢我特意把聲音提高了N個分貝。所以不管多少多少本書上說懷孕的準媽媽高興時可以小聲輕輕地哼哼歌時，我堅決不肯就範，這是照懷孕大全、準媽媽須知等書上要求去做，不肯就範為數不多的要求之一。我怕寶寶本來有很好的音樂天賦，被我跑調的歌那麼一帶，出生後第一聲啼哭就是跑調的。

　　 不過昨晚看報說，準媽媽要多曬曬太陽，尤其是像我這樣每天坐在辦公室的所謂白領麗人，冬天最好能每天曬一小時太陽，夏天最好能每天曬半小時太陽，不然的話，寶寶出生後會缺鈣。可我每天中午只休息一個小時，讓我去哪裏找一個小時時間曬太陽呢？同時我還清清楚楚記得書上曾說過，不經醫師指導準媽媽千萬不要擅自吃補鈣的維生素，不然的話，寶寶鈣太多長不了個兒。原來只做個準媽媽就這麼左右為難操心來操心去的！沒辦法，中午吃完飯抹了抹嘴，反正也要去永和買豆漿喝，于是就一邊啜著豆漿一邊在停車場裏一圈一圈地散步。今天多雲，沒有大太陽，因此也就沒有被26攝氏度的陽光曬暈，我決計在明年五六月份哪怕是在35攝氏度的太陽下，我也要勇敢地呆上半個小時，即便把我曬得暈頭轉向，即便把我曬成非洲土著，只要寶寶不缺鈣。

　　 一個司機模樣的坐在寶馬車上的男人好奇地看著我轉了一圈又一圈，我則興趣盎然地看那些停在停車場上的車，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越是那種低檔的家庭用車(指十萬以內的國產車)越是花里胡哨，甚麼小狗狗啊小貓貓啊小東東啊掛滿了後擋風玻璃(從交通安全方面講這是決不允許的)，再或者漆上各色各樣的顏色和圖案，十分引人注目。而那些30萬以上的中高檔車則顯得老誠沈穩得多，頂多在前反光鏡上掛個平安結之類的東西。偶爾的也有在後擋風玻璃下放兩只靠枕的，但那已是微乎其微了。或許中高檔車本身的品牌就已經讓它底氣十足了吧，這有點和人一樣。

　　 車嘛，本來就是一種交通工具，無所謂高低貴賤好用就好，最好還它以本來面目。

　　 當我發現再這樣一圈一圈繞下去，用不了到三點鐘我就會餓得雙眼冒金星的時候，趕快結束了今天的曬太陽時間，那太陽給我留著呢，明天繼續曬吧！

　　2003年11月18日

　　睡 相

　　 其實我覺得用姿勢做題目更好一些，可是我老也弄不懂姿勢的具體含義是甚麼，如果讓我選擇白天生活的姿勢：我寧願選擇夾著尾巴、縮緊身體、悄沒聲兒地在牆角蹲著的那種姿勢。

　　 可是一到晚上一到床上我卻完全是變了樣子：身體舒展開，屁股抵住某一樣柔軟但可以靠得住的地方(多半是牆，為了怕硌我就買了許多小狗抱枕一溜擉在牆邊)，四腳朝地或四仰八叉做嬰兒或蛤蟆狀。當然我說的是婚前，是一個人睡一張單人床的時候。現在每晚上床時，老大總要推我或者連聲抱怨：你怎麼佔那麼大地方？能不佔地方嗎？不僅呈蛤蟆狀而且還像螃蟹一樣橫臥了四分之三個床。我現在是兩個人嘛！我理直氣壯。嗤！老大嘲笑：你兩個人身高不及我耳根，體重不及我三分之二，憑啥。反正數量上我是兩個人，就佔兩個人的地方。老大不理我。趕快屁股靠上去把他擠到床邊沿上岌岌可危的樣子(誰讓現在沒有牆可靠了呢)。老大有些忍氣吞聲。我也知道這是不對的，趕快退回自己的領地，可是睡不了多久，又擠了過去。奇怪，老大睡相倒頗好，不是四腳抓地的嬰兒睡相就是老老實實的側睡，據說這是因為一歲多就由外婆帶大而養成的好結果。而我小時候是由爸爸和媽媽共同摟大的(老媽摟我睡覺甚至到我十五、六歲)，所以以前我一個人睡覺時很怕黑，和老大生活在一起後他出差時我一個人也不敢在房間裏呆著(從前我一直在公司宿合住兩人一間那種，後來就和人合租了，其實只要別的房間裏有人我就不害怕)，還有一種就是一爬上床就 慣往人家胳臂彎裏鑽的壞毛病。

　　 假如老大臉對著我睡，睡著睡著我準會一伸手就把手掌蓋在他的臉上，鼻子眼睛嘴巴一起蓋，老大呼氣不暢而醒，頂多把我那只胳膞連同手掌一同塞到脖子底下枕住，這樣才會安穩地睡一覺。可用不了多久，我又把腿放在他的肚皮上橫著睡了，或者干脆把他踢醒。

　　 可是在懷孕以前我睡覺是安穩的，最多靠定一個地方，一睡到天光。據老娘講我只是在小BB時候才會這麼睡不安生，一夜一夜折騰人。

　　 每晚都是紛至沓來的夢，有焦慮也有質疑。也許我為肚子裏的BB來到人世間這件事並沒有真正地做好心理準備。成都的一位女友在懷孕前三個月時患了嚴重的憂鬱症，那時我曾極力勸說過她，現在她懷孕已經有五個月了，前些日子來信還向我訴遻胎動的驚喜，我想我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有憂鬱症了吧？

　　2003年11月19日

　　風箏

　　 上周五是六十天了﹐本來應該去醫院檢查﹐可老大沒時間。又聽說在三個月的時候才會詳講細細地檢查一遍然後建立卡片。

　　 嘔得比以前厲害些了﹐尤其是早晨洗漱和晚上洗浴時間﹐能吐的東西都要吐出一些。

　　 工作很忙。無形中心境偶爾也不太好。婆婆說我疑神疑鬼或裝神弄鬼﹐這句話指我叨咕關於O型血和A型血兩人生小寶寶時﹐O型血的準媽媽要注意自己的血型和小寶寶合不合的問題﹐婆婆說中國十三億人口哪個不是媽生的﹐我們那時候哪想這麼多﹖

　　 從前晚開始﹐婆婆開始讓我吃魚了。婆婆說﹐我知道你不吃魚是怕殺生。可海魚一打上來就是死的﹐這不是殺生。另外﹐婆婆又說﹐以後沒奶﹐需要自己喂奶﹐一會涼一會熱的﹐很麻煩﹐你自己看着辦吧﹖話都說到這份上﹐我還能說甚麼﹖周五吃的帶魚﹐今天吃的小黃花魚﹐吃完飯﹐嘴腥得我讓我不敢喝水。

　　 婆婆說想不想學做菜﹖我來教你吧﹐以後老公和兒子想吃甚麼你就給他們做。然後給我上做菜課。未結婚以前就曾看過一項報紙調查顯示﹕最幸福的是己婚男人﹐其次是未婚女人﹐最沒有幸福感的是己婚女人。

　　 我想如果以後我真的被做飯這些日複一日重複而單調的事情纏上﹐再加上孩子的哭鬧﹐一定會得憂郁症的﹐沒準我會離家出走。雖然我知道一個為人婦者﹑一個結了婚的女人要履行的職責就是做飯和帶孩子﹐可若長久的這樣下去﹐在我的內心確實是一種痛苦﹐老大可能會理解我一些﹐婆婆那一輩人是不理解的。在我的骨子裏總是怕被甚麼纏住﹐然後一生一世都沒有了自由﹐從這一點來看我并不是一個深情的人﹐感情的事情一旦過去﹐越快成為陌路越好﹐甚至一輩子都不要知道彼此的音信﹐我鄙視一輩子的糾葛。所以在實際意義上我生命中并不存在一個刻骨銘心的男人﹐可能這也就是為甚麼我從不懷疑自己能成為一個幸福的女人的原因。因為每個男人對我的意義都是一樣的﹐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成為我孩子的父親。

　　 假使在我很年輕的時候為感情曾經流過淚﹐那麼現在的我更願意把生命交給書﹑ 交給一些有益的事情比如公益事業﹐或者說宗教信仰和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上﹐在很小的時候﹐很多人給我看手相說我是不可能結婚的﹐或者至少在37歲左右才能結婚﹐的確一個命犯華蓋的人最好的出路是步入佛門。也許是老媽虔誠的祈禱﹐也許是兩年前我的皈依﹐總之﹐命運給了我笑臉﹐我不應該感到不滿足﹐甚至應該心存感恩。

　　 可是我控制不住一點點憂郁﹐可能是因為孕期激素分泌的原因。

　　 我開始想念東北﹐想念東北的酸菜芯﹐想念東北媽媽給我烙的發面餅﹐想念媽媽給我做的各種各樣蔬菜餡的素餃。

　　 一個人不論走多遠﹐那根線仍然都在媽媽手中。一個人即便自己要做媽媽了﹐但她仍舊希望在自己的媽媽懷裏撒嬌。

　　2003年11月23日

　　 美麗的溫柔

　　 大概是這些日子累了吧，嘔吐的次數比前陣子多了不少，而且回家的時候明顯地感到腰痛，婆婆說這是成天坐在那裏不動的原因。有時候工作忙是顧不得去開水間接一杯純淨水的，O型血的急脾氣和不服輸的性子一上來，一定要做好！一定要比規定好的時間還要提前完成！結果從椅子上站起來就有些吃力，可我這才僅僅兩個多月。洗完碗後，婆婆說你就躺在床上休息吧。

　　 無論怎麼疲憊，還沒忘了洗澡，沒忘了把中午去藥店買來的維E像掃紅說的那樣塗在肚肚上，雖然我可能一輩子都穿不上露臍裝，但我一定要給自己留一個穿露臍裝的夢想。

　　 老大畫一會圖紙，跑到臥室問我怎麼了？我說難受。不知道是不是寶寶又在長了一點，總之肚子不好受。老大坐在床邊捧著我的臉說，你臉頰上怎麼有了斑？讓老大拿過鏡子一看，果然在顴骨上洒了一些淡淡的小小的細細的碎碎的斑，我對老大說這是妊娠斑，可能隨著懷孕月份增大，斑點也會加深的，有的人生完寶寶後妊娠斑就消失了，而有的人一輩子都會有。實際上妊娠斑在懷孕幾個月後長出來，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妊娠斑究竟如何令女人難看，在小學三年級就留給了我深刻的印象。教語文的女老師姓譚，很漂亮的一個女老師，那臉白而水嫩，可她一生完小孩兩個顴骨都是麻雀屎一樣的東西，為這兒，我生了她很長一段時間的氣，並從此再也沒喜歡過她。老大沒說甚麼又跑去書房畫圖紙去了。

　　 以前老也不明白為甚麼人家說懷孕的女人是最美麗的女人。怎麼會呢，臉又黑身材又臃腫，穿來穿去都那麼幾件衣服，能美麗到哪裏去呢？現在才知道也許是心境的美麗吧，至少懷孕讓女人的心境更柔和了一些。自然而然地去關注那些美好的東西，而那些人世間的不幸和慘案卻更加感同身受起來，幾欲淚水漣漣，尤其是對那些同樣是做母親的人和那些幼小的生命，恨不得這世上真的出現一個甚麼神來救救那些不幸的人和不幸的孩子。

　　 今早走出房門的時候，迎面吹來一陣清冷的晨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輕輕地用意念對寶寶說：多好！不管媽媽會因為生你而變得多麼醜，但媽媽依舊欣喜你帶給我生命的如晨風一樣清涼而新奇地感受。

　　 媽媽的內心充滿了美麗的溫柔。

　　2003年11月27日

　　聲 音

　　 今天是第十周的最後一天，即懷孕第70天。如果說上一周第九周寶寶進行了四肢方面的發展，那麼這一周(第十周)主要是進行聽力方面的發育，比如眼睛已經長到頭部的兩側，比如耳朵內聽覺神經發育得更完善，比如已經能感受到了外界的聲、光、電，還比如在人群中已經能分辨出媽媽的聲音而且最喜歡聽的就是媽媽的聲音，再比如你想像自己講一個笑話寶寶會在你的肚肚裏裂嘴大笑(不過這時寶寶的嘴尚不能張開)，總而言之，寶寶能夠通過聲音感受到外界準媽媽變化了─是哭是笑還是靜靜地呆著，寶寶一定每天都在側耳傾聽，並把這當成這一周來最主要的功課。至於爸爸的聲音，還需要一段日子寶寶才能分辨出來，不過也不用等很長時間。

　　 有人說懷孕的女人的神經很敏感，也有人說懷孕的女人的心思你永遠都猜不到她在想甚麼。而我覺得現在的我和懷孕前的我並沒有多大的分別，同樣地易感動，同樣地忍不住想哭！

　　 昨天晚報的一則消息是這樣子的：四川一個不到30歲的離婚的年輕女人到城市打工，遇到了一個男人，同居後生了一個女孩兒，本來挺恩愛挺幸福的日子，可是等孩子長到一歲半後才發現那孩子不會走也不會說話，去醫院查了查是血液方面的病。兩個人為給孩子治病花光所有積蓄，竟忘了補辦結婚證的事情。在小女孩三歲時男人失蹤，從此女人一個人獨立支撐住所有的治療費用，在小女孩兒九歲時，女孩兒的病已經轉移成肺癌，時日不多，但每天都喊著要見爸爸！做母親的就成天哄她：爸爸去出差了，不久就會回來。最後母親找到了四川的媒體，此事一公佈引來各界人士，其中一位大學老師冉先生極力自荐，終於決定他來代理臨時爸爸，陪小女孩兒走過生命的最後時光。為了不致唐突，冉老師先以爸爸的口吻給女孩兒錄了一段話，小女孩兒怔怔地聽著，當錄音中說「爸爸會給講好聽的故事，爸爸要緊緊地抱你」時，女孩兒撕心裂肺地大叫。代理爸爸果然對女孩兒很好，小女孩兒只有在代理爸爸來的時候才露出一點微笑。女孩兒離開的時候最後一句話是：救救我吧，我要爸爸……小女孩兒和她媽媽都清楚，從一聽到錄音開始，女孩兒就知道了那不是爸爸，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沒等來她的爸爸。

　　 是啊，當小女孩兒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她就已經熟悉了爸爸的聲音，那記憶是永遠也磨滅不了的！那聲音也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那是屬於爸爸的聲音，是爸爸的。

　　 我還是在女孩子的時候，剛剛十五六歲吧，不知道為甚麼會發了一個這樣的誓：永遠不和小孩子搶他們的爸爸！我可以和一個女人搶一個男人，但絕不可以和一個小孩子搶一個男人。隨後在生命的過程中，總是不自覺地去愛已婚的男人，然而不管那個已婚男人給了我多少父愛般的感覺，給了我多少我成長過程中沒在享受過的東西，可我依舊有心理障礙，我一遍遍地對自己說：和一個小孩子搶爸爸你會遭受報應的。所以一切都戛然而止，那個人在我心中消失得幾乎和從沒有出現過一樣。不論曾經陷得多麼深，不論多麼迷戀他身上父親的氣息，我總有辦法讓自己清醒，如果說30年來我自己做得最問心無愧的一件事，那就是：我從來沒和一個孩子搶過爸爸，至多分享過一份父愛，然後再如數奉還回去！

　　 一個從小就沒有享受過父愛的人，更應該了解成長的過程中父愛的缺失意味著甚麼，倘使那是一個今生無法彌補的遺憾，我不應該把這遺憾移植到別人的無辜的孩子身上，我也不應該讓這缺憾延續下去，于是我遇到了老大，一個有著父親味道的男人，更令人欣慰的是他連女人都沒有，更遑論說孩子，連想都沒想我做了他的女人，並不加思索地和他孕育了一個孩子，因為我堅信我的孩子喜歡他做爸爸，更喜歡爸爸的聲音。

　　2003年12 月1 日

　　怦然心動

　　 今天是懷孕第十一周的第三天，網上說小寶寶的心臟飛快地跳動已經好幾個星期了，如果去醫院用多普勒聽診器就能聽到小寶寶每分鐘一百二十到一百四十的心跳聲。前天和老大一說本周能聽到寶寶心跳了，老大立即決定下周就去醫院檢查。我說不是說好了嗎再等兩周滿三個月了去醫院檢查，然後建立卡片。老大倒也沒再堅持，只是這兩天早晚多了兩個功課，趴在我肚子上聽，我說用耳朵是聽不到的，但你可以向寶寶問好，比如說早上好或者晚上好之類的(我想起掃紅說的寶寶愛聽爸爸的聲音這件事來)，老大不但不肯說話反倒往我肚臍眼裏吹氣，氣得我差點沒把他踹到床底下去。老大卻振振有詞。上海農民還以為往肚臍眼吹氣就能和寶寶像電話一樣達到內外交流呢！前兩天老大還忽然提起忘了看過的哪個頻道，說有一外國婦女在肚臍眼上插了一個小小的內窺鏡之類的東西，每天觀察胎兒的變化，直到BB出生，據說她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她的BB有某種缺陷，需要無時無刻地觀察。我疑心老大想看寶寶的樣子急不可耐才編出這樣的故事來，同時我也疑心是老大的天秤座星座加猴子的屬相的強烈好奇心在作祟。

　　 還在上一周的時候，我就把買來的孕婦裝褲子穿在了身上，因為雖然沒見肚肚見圓，卻是感覺普通的褲子處處拘限我，比如彎身做事、比如坐在辦公室工作，總之不太舒服，干脆把媽咪裝穿上吧，才發現舒服多了，心情也好了許多。剛開始穿的那天還是有些害羞的，同事問我，這麼早就穿上太誇張了吧？可是她們哪裏知道我的種種不舒服來。我極力裝出和大家都一樣的樣子，可是，去永和買豆漿的時候，店面經理小姑娘，一溜飛奔拉住我的胳膊說：你先坐著，免得他們撞了你！然後親自去柜台端來一杯豆漿並打包好交給我，囑咐我慢走。我卻面紅耳赤。再次去永和那小姑娘為我做事時，就坦然了些。我以為這是一件好事。

　　 不知為甚麼？這兩天總想偷偷地笑，尤其是中午看了所雲和阿九的那個帖子，微笑到現在還收不攏嘴。可惜我還不太會講笑話，知道笑話也不太多，要不很想為寶寶講講，讓他也樂一樂。

　　 這個冬天依舊很溫暖，只是空氣干燥了些，前些日子每天都吃四五只西紅柿，然後又熱愛上了西瓜，每天半只黑美人，現在鐘情的是橙子，一天一只。有空兒若想起來的話也會吃兩顆核桃只是需要砸碎核桃殼有些麻煩。而苹果每天兩只是我的固定水果。肉依然不吃，上周五婆婆做了帶魚，在大家無限關愛的目光和婆婆的暗示下吃了一些，結果飯後不但把魚都嘔了出去把酸水都嘔了出來。昨晚婆婆改做基圍蝦，四川的好友熊媽媽說準媽媽多吃蝦對寶寶有好處，熊媽媽的寶寶應該在明年三四月份出生，在家人地勸說下吃了五只，膽戰心驚地耽心要吐，結果沒吐，倒是老大昨晚因為吃了太多的蝦而脾胃不適。現在精神狀態出奇地好，面色粉紅，精力充沛，思維敏捷，性格活潑，容易興奮，安靜不下來除了工作時間一有空就想說話，不能說就隨時溜到網上扎堆兒(因為工作關係此狀況只限於白天出現#8231;晚上堅決不用電腦)。自我評價：目前是歷史上精神狀況最佳和精力最充沛時期！

　　 想了想，畢竟身體裏有兩顆心在跳，而且其中一顆跳得又那麼快，你說，我能不莫名其妙地興奮嗎？我還想起了我的一位同事說過的一句話：當你有了小孩兒，你對他的感情就像對待初戀小情人那樣──怦然心動。說心裏話現在我覺得初戀小情人是遠遠沒法和小寶寶比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上的。

　　 這一周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是寶寶長出了完整的皮膚層，其中某些皮膚將會繼續發育成指甲和趾甲。你沒見過剛出生的小寶寶都長著很長的手指甲嗎？它們就是從這一周開始正式發育的。

　　2003年12月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