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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3
你往哪里去[散文]
闫文盛文
你往哪里去(1)
有时候从外面回来,会觉得时间变得复杂起来。如果不是非要写点什么的愿望支撑着我,这一天就不仅变得无所事事,而且似乎了然无趣起来。常常是这样,我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即使一整天的忙碌仍然带不来丝毫满足。为了不使自己进一步陷落到孤独和虚妄的深渊里去,我会将一些若有若无的场景和分布于我内心世界里的想法挖掘出来。在白天,待在温暖的房间的暗部,有时竟会变得昏昏欲睡。我无法知晓自己真正想要找到的那种生活的惊心动魄之处,因为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毫无头绪。时间的复杂之处正在这里,并且,随着岁月的进程,这种特征愈发鲜明。我几乎成了熟悉的众人皆知的一个孤单的人。作为回报,我准备将自己的世界在纸面上扩张到无限深远。事实上,尽管我自以为与众不同,但总是无法回避地与这个世界越来越近。这使我又高兴又担忧。从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过渡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有诸多不易,我明白这样的道理。它应该属于更多更普通的人。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生活里不停地奔波和忙碌,对存储在书柜里的所有的名字都不为所动。那时我还经常跑在外地去采访,因为好象住在书斋里的人容易生锈和迟钝。我可能毫无办法。有时我还是羞涩和紧张不安。在许多时候,世界被分成几份,谁也搞不懂它会在什么时候合拢,又会在什么时候继续分化。每隔一段时日,我就会产生离开一段时间的想法,并且暗地里期待着在外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情的真相总是被一些借故做出的举动遮盖起来。我有时观察到了每一个人都会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慌乱。还有一些人没有进入到我们的视线中来。多年以后,当我总是止不住想说出点什么故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理屈词穷起来。或许在那种时候开始,我就期待过猎取一个姑娘的芳心。大概是我并没有经历过情感训练的缘故,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一个人懂得我的心思。以后渐渐地,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丝毫新意。我把自己的思维严加看管,它慢慢地控制了我的行动,使我矜持而悲观。在不为人知的一些时分,我被惨淡的幻觉弄得惊慌失措、毫无神采可言。有一次我注意到自己一个人在街头,直到夜色朦胧,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与她的男友神态亲昵地走近。在这一个瞬间里,存在于我心里的那些幻觉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这种事,我一般总是秘而不宣。但有时会浮现出以前的日子,那个女孩子青春鲜艳的面容和她在夜色中的惊恐久久地停留在记忆里。我不慌不忙地走过天桥,与她打了招呼,并且希望从此后正确看待我们的关系。我看见自己的身影在下台阶的时候晃了一下,只一下就恢复正常了。不久后再度遇到她的时候却又有点迷茫了。在夜里领略一些故事孜孜不倦的教诲,我记了笔记。从此后我就会写小说了。
我在家的时候总是把门关起来,希望能够在绝对的安静中与外面的一切暂时隔离。我甚至想象成家以后也能以同样的方式独立出来。一切纯粹出于好奇,有一次,我在家里创造了与任何人都不说一句话的记录。以至于有人对我的举动提出异议,他们小心翼翼地经过我的身旁。“快看,天已经黑了。你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吗?”在这大惊小怪的喊叫中我吃惊地发现了陆陆续续回来的家人。我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你都写了些什么?让我们瞧瞧。”我关上电脑,吃了晚饭。梦到一个四壁空空的房间里,有两个裸体的人。这样的梦境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以至于我到现在都羞于复述。最让人称奇的是这样的梦境后来出现在同样的情境下,连一个突兀的转折都没有地延续下去。那样的梦都会有熟悉的路径。过了许多日子,我不再感觉沉重不安了。因为即使醒着仍然能够回忆起来的事,可能与现实并非毫无关系。我摸摸自己的胡碴,慢慢感觉平静下来。我逐渐想起许多年前,我在深圳时的一幕幕场景。但仿佛许多情节已经淡化了,有一些关键的地名也变成了团团云雾。我终于变得烦躁不安,并觉得这些都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有关。直到现在,事态仍在不断变化,我始终不能从一种无法逃避的荒诞感觉中脱离出来。那几年的时间似乎没有以后过得这么快。一转眼,就有许多年月从我的掌心里溜走。我使尽了全力,但无济于事。
生活的发展演变与内心的躁动一脉相称。以前的许多决定,都是来自于一念之间。在刚刚长大的那些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啊。我常常觉得,即使再退回去五到十年,我都无法改变分毫。可现在不同了。没事干的时候我还会在街头溜达,但这样的时间越来越短。从前我还会在散步中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与迎面走来的女子对视几眼,但目前,我可能连她们的目光都捕捉不到。就在这最近几年里,我与女孩子的接触越来越少,不知道与她们吻起来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这情况我没有同任何人讲过,因为那等于公开承认自己魅力的丧失。我默默地回忆从前的场景,却发现全无作用。我的记忆也不起作用了。就在病了的那段时间里,我卧床不起,似乎同这个世界断了最后的联系。最后的障碍也在悄悄地解除了,因为所有的一切只在我走进人群中时才会发生效力。当一切心灵的悸动带来彻底的轻松感觉后,我的思想一下子比年龄老了许多。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我在极度遗憾中进入到睡眠之中。三个月之后,我已经同生活打成一片了。隐隐约约的,还会有丝毫关涉过去的片段冲决记忆的堤防,它们到现在的我这里,说,路途已经变了,所以找起来这么费劲。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我会到哪里去。不过这似乎并不妨碍岁月的延续。但有时候,我觉得真应该在恰当的时候,见见你们中的某一个人。只要我们遇上,就会发现另一个人的异常之处。我们在彼此对视的那一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自豪感觉。因为如果我们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肯定会使所有的记忆复苏,那人生中的隆重仪式,将会使我们双方受益,震动颇深。
作于2004年11月4日18:51
你往哪里去(2)
与写作的间隔越来越明显——一次明显的创作激情与另一次之间的空缺越来越大,当我的生活与写作无涉,一天天奔波而且忙碌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紧张慌乱无法释怀。很难说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必须做的,什么应该立刻停滞下来,相对于纷纷扰扰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事,譬如,谈对象啦,订报纸啦,甚至为一些人写无聊的吹捧文章,我总是显得准备不足。以前的经验根本不起作用,因为每一次总会有新情况冒出来,有时正在进行一件事情的途中,我会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当然我的思考转眼就被迎面冲撞而来的人或事打断,与我的走神相比较,他们看起来完全投入,主动性十足。我曾经希望自己能够培养对生活琐事的强烈兴趣,甚至抛弃我原有的一切敏感的情绪,无聊的恐惧,夜里的焦虑和失眠,但努力了好多次,仍然不见有改观的迹象。
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但直到有一天我整理我的深圳日记,看到了2001年的时候我在迷茫和困顿之中用同样疲倦甚至还有些冲动的语气说话,看到我在南行路上微薄的支出,与我本性相悖的精打细算,一时间觉得如同隔世。虽然明白有过一段那样的日子,但时间的演变,把一切都曲折地扭转过来了,有一些记忆鲜明的细节,同实际情形甚至完全是两回事情。这使我开始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觉得过去是唯一的,不变的,又是什么原因在悄悄地更改了这一切,很难说,现在的我,已经脱胎换骨了。与三年前的我相比,没有任何回忆是完全牢靠的。
有一些时候我甚至尝试着远远离开我的写作计划,想象自己与写作完全是偶然的聚合,事后我们各自沿着自己的路途奔向前去。我喜欢人世里的喧哗,甚至浮躁的聚会,喜欢在陌生人的脸上发现自己认同的某些东西,突然地产生某一种微妙的情感,然后又任由它一径地离我而去。过去了很多时日之后,我会突然想起同我交往过的人,有一种奇怪的幻觉常常会在我的脑海里显影,它们像是早就停顿、等候在那里。我琢磨着自己有到底多少日子不去想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是多么熟悉和不设防。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还会遇到这些故旧,同他们有过共同怀念旧时光的感叹,说起当时,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奇异感觉。不过,为数众多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有时我会觉得自己是孤单的,一个人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样一种恐惧的思想会笼罩我的身心,在这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人生完全没有把握,前程迷茫而错乱。
我的荣耀感有时会因为一些文字的组合而凸显出来。它已经为此付出众多代价。这样因为写作而建立起来的自尊和自信像一种慢性病症,它延续了这么多时日,并且有越来越明显的加重的迹象。显然有许多人会暗自取笑这样的人,有时连我自己也怀疑写这些文章的真正价值之所在。但我无法不保持对这种古老艺术的热爱,在写作上所保持的那种虔诚和严肃神态会使我觉得生活到底是多么有趣而且奢侈的一件事。但在经历许多事情之前,并非可以达到那种唯一的、心无旁顾的状态。我的写作经历了几次波折,常常是写到一半,便停工了。因为一些自信已经表达得过于充分,但新的矛盾呈现在那里,它告诉我,应当及时地回过头去,找找那潜伏在生命里的不良因素。我能够在适当的时分强烈体验到失败和不足,为此心存沮丧和不甘。
我从1998年起,开始断断续续地经历一些事情。在我的写作中,无数后来被引用的细节就发生在这样一段时期。但还是许多未完成的东西在这个相对狭小的时空中隐藏,为此我甚至想象,有一些别的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到底是怎样生活过。因为显然在世界的内部,过于被自我主导的意念会被引入歧途。我一再地反省,这样的歧途我已经一而再地深入,甚至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沾沾自喜的意思。生活的温暖和亲情在我这里也变得短暂和不牢靠——这大约是流浪的生活旅途告诉我的一个有局限的真相。这旅途还告诉我的是,有许多秘密仍然初在被遮蔽中,我自己也有的一个很大的局限,便是容易忽略这些秘密而过于注重自己的内心。这一点,简直令一些人厌恶。我的更大的局限便也在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厌恶这些。它看起来同我们应当否决的虚假毫无关系。
生活的气息在人群中变得浓郁。为此我一次次地希望我能够同人群走得近一些,更近一些。我已经厌倦了一个人的时光,厌倦了自己喋喋不休的诉说,这大约是招致众多人们不快的一个由头。对寂寞的不加节制的叙说,对世界的片面认知和毫无把握的写作方式,都使我在一个时期里严肃地否定着自己。可倘若连这些都没有了,我又将往哪里去?一个个早醒的早晨,无法遏止的忧伤似乎连绵不尽。这些情绪只有离开家到单位或者写作时才会渐渐地消失掉。不知道这是一种潜意识还是完全的无意识,但每逢情绪调节的关口,我会设想我成为一个写作者和一个幸福的人的可能性。
有许多与这些无关的碎影在我的房间里游荡,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又会在什么时候,突兀地决绝地离去?
作于2004年11月10日10:52
你往哪里去(3)
有时候时间就在某一个上午突兀地停顿下来。我醒来,起床,然后站在屋子里,茫然不知归处。这时候愿意有一两个朋友,可以说说这些日子里的事情。但此刻,世界变得如此荒芜,我的心里如此荒芜。想想昨天夜里多梦——近来总是多梦,懵懵懂懂地睡着,然后懵懵懂懂地醒来。有时甚至可以感受到心里的狂乱,即使梦里的自己也是知道的,惟一不知道的只是,在暗寂无边的夜间,我到底梦到了什么?看到了谁?她是否还在哪里?答案总是在无尽的空间里隐藏,极其偶尔地,可以看到旧时间里某个人的身影。她的笑意。也可以看到因为岁月一望无际地沿流向前而带给自己的那部分感叹。知道生活不是最理想的,但肯定是正确的。知道絮絮叨叨的片段里隐藏着什么样的大的轨迹,细节虽然不可描慕,但总没有把自己带到不曾意识到的远方。只是这细水常流的日子却总在提示着我,有一些蛮荒的感触不是错觉。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就像难以复述的梦境,它们日日夜夜交替着笼罩我的身心。从来没有走进那个无所用心的世界,这现实的忙碌和芜杂,一天天地逼近我的生命。
我的写作大幅度地停滞下来,虽然有工作上的影响在内,但更加多的原因只是,我无法进入到自己可以操控的那个境界。许多汉字都在背离我的意愿,它们告诉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或者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而我在通常的思维中做着反抗,因为慵懒的习性,总难以穿越思考的丛林而抵达到真实的某处。我企盼着安详生活带来的一段时期里的快活,这种安详的代价是我在同生活融合的过程中短暂地忘却掉一些沿袭多年的愿望。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沿着写作之外的轨道尝试着走一些路,在这里,所有虚浮的、飘渺的事物都进入到被暗藏甚至遗失的境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现实的幸福生活与宏伟的夙愿面前做着选择,它们始终没有真正地融为一体,过于明显的自我冲突在我的笔下辗转徘徊。有一些无法调解的矛盾也像是与生俱来的。
无法叙述的是心理上的体验在现实生活中的磨损和另一些感受的加强。过于“内视”的表达会让自己陷落到相对单一的个体氛围中难以自拔。我不知道自己写下了什么,那些写下不久即被忘却的人与故事,在文章中呈现出它们特征鲜明但情绪雷同的强大误区。我在一位老师的回信中获得写作的秘密。但我目前无法遵照他的或我的意愿去做。我在想着,这种表面看起来落到实处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伤害了我。这样的感觉一次次地从别人那里获得认同。我一再地疑惑的只是,我的小说世界始终悬置在那里,没有人真正走进了我的世界。我在写作中自闭的迹象过于明显。这个世界的广阔,在我这里,只体现出冰山一角。我希望能够将叙说的半径扩大。做出这样的选择过于费力,我已经许久难以写出真正想写的东西。我无法准确地将自己心理上蒙尘的部分驱除,也难以打开被自己忽略的那个更为广大的世界。
我一再地在自己的写作中获得自责的权利,对弥漫于身周的事物的观察总是显得力不从心。生活非常具有耐心地一次次阻挡了我的选择,它告诉我:你应该停下来,四处看看。并没有特别真实的契机教我明白这样做是对的,我感受到的只是,无法遏止的冲动在敲打我的心壁。我一次次地想写下汉字,以使对时间的恐惧在这非常短的瞬间里忘得彻底。我的急功近利在这上面表现得尤其明显。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收效甚微,只是有一种惯性的力推动。我无法清晰地感受到路途的指向,但有一种不知从何处生发的岁月的香气笼罩我的生活。许多时候,我从这种气息中获得感知的力量,它导引我,一天天地走向生命的深处。没有什么明显的事情与我特别有关,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事情是完全拒绝我的,有时候孤单和浮华的错觉交替存在,但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在文字之外,它们与我写作时的宁静安详没有直接关系。
作于2004年11月20日11:02,12:16。
你往哪里去(4)
我记得总是会在下午三点左右醒来一次。此后的事情就一再地显得迟缓,我变得有些百无聊赖起来。上午十一点五十分,天空中落了一点雪。我按照心中所想将这条短信发了出去。一直没有回音,仿佛一个骗局似的。到后来,雪变成了雨水,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起刚才遇到的情形是不是真实的。好象有一些白色的东西蠕动在敞开的胸口前,天气确实有些凉,但距离寒冷还有一点儿距离。路面上看不到雪的丝毫踪迹。它后来索性不再下,在我的楼前,它将一个骗局设置成了完满的样子。我等着有人告诉我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梦话。我心里知道不是,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辩驳。时间在这一刻并不包容,它看着我犹豫着不知道应该上楼还是继续停留在人来人往的巷子里。我想起,在雪开始下的时候,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大约还是天气的缘故,我始终不能从一种情绪中解脱出来。天空雾蒙蒙的,上午站在高处向下看,陌生的街区将所有的记忆都切断了。我回过头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这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从那里回来,我好象是累坏了,细想起来,又仿佛没有。因为什么实际的事情都没有出现过。我只是站在街头,等着过马路的时候看见白色的雪粒冲着我来了。我的黑毛衣上挂着亮晶晶的白色,由于颜色反差鲜明,一瞬间我就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包括我心中急剧滑动的爱意都是真实的。差不多在相同的时间段里,与从前相关的事情一点点地漫上胸脯,起因只是一个来自远方的短消息。这是很久以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形。我转身看了一下路口停留的人群,他们毫无例外的,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暗自希望自己是孤单的,平静的,内心里没有起落的潮水。可能我走神的时间长了些,所以到后来就有人对着我发牢骚。他们嫌我挡了路。而时间那么紧迫,天气也确实凉了。我没有搭腔,心里还在想着不知什么事情。我总是无法理出头绪,为此一直在恼恨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无所作为。时间依靠它自己的惯性向前滑动,并不会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时候了,大约在多久之前,我完成了自己的得意之作。而在其后的一大段时间里,面对日常生活里的一些事,我仍然是左右支绌。如果从一个平静而客观的角度去判断,我不仅尚未获得理想的归宿,而且似乎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有时候我还会平心静气一些,连续不断地读一些书,迫切希望从所读的书里找到支持。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地,我就找到了。那些人都没有反对什么,包括热恋和失恋的人。我也认为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只是在余下来的一点光阴里,我还是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自己斤斤计较,私心里总想着到明天一切都会改观了。
我并没有将自己的一点残余的激情告诉任何一个人。大概是我自己仍然在懵懂之中的缘故,所以一遇例外,我就开始痛心疾首。不过也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总是感到自己的想法变得太快了。从很久以前的一些早晨开始,我就等待着一个结局出现。后来我忘却过一些中间涉猎的篇章,提前变得貌似成熟起来。不过这也应该没有什么关系。除了这样做,面对汹涌而来的生活,我就丝毫没有办法了。有一些夜晚,我会在单位里逗留到很晚,我的不安静的情绪就是在那里反复被遮蔽的。由此发端,我可以把回家之后的所有光阴想象得无比美好。屋子里很热,窗口的灯光与闹市区有大约一堵墙的距离。我在这一小时与下一小时的间隔中,可以一再地将自己饱满的情绪肆意发挥。奇怪的是,除我之外,这个世界上的多数人,他们那么冷静。我在一个人的时分无法窥其端倪。这样的情形到后来慢慢被改变了。隔壁传来的吵闹声动人心魄。
日子还是在一天天过下去。先前我预计到的众多故事没有出现,它们被一只无形的手坚硬地斩断了。我不再习惯把未来的事情提前说出,因为多数预言像流转的光阴一样不动声色。倒是会在一些时候,看到一些亮如星辰的明亮目光。这与我心里的期待严丝合缝地融会在一处。当然这还是一些更为复杂的事件的由头。现在也不会有人用各种俗常的借口对我加以劝阻,事实上是,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摸索,我已经掌握了一点使自己寂静下来的办法。因为还没有实践的缘故,我并不知道事情是否如我所愿,可是,假如就这样确认了一切,简单的日子对我来说,还是颇有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上上个周六的时候,我就曾经这样想了。现在我琢磨着,如果能够严于律己,保留一些纯真的幻想其实并无坏处。
作于2004年11月24日16:19
你往哪里去(5)
我已经越来越明确地感到,在我经过的许多日子里,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光阴屈指可数。关于这一点,许多人都可以举出例子来加以说明。当然,若非生活发生特别的变故,日子还是会这样过下去。我相信我们曾经有过大致相同的看法,这源于我们生活在同一颗星球、同一个时代,可是,假如我一直为我们彼此之间的和谐大唱颂歌,连我自己也会相信事情就是这种样子了。我或许根本无法相信还有其他的可能性——我是说,在求同存异的大形势下,我完全有理由过上你们认为的那种幸福的、美满的生活。这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在这天夜里,我被自己看到的秘密惊动了一下。这个秘密暂时还称不上秘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切了。所有的故事都起源于我在回家的时候感到的寒冷。天气已经变得不可收拾了,除了忍受,似乎别无他法。这又与我从前的叙述不太一致,但大略的情形是,在我回家的时候,九点左右,气候来了一个突然的转折。也许这转折来得更早一些,因为,有好几个朋友用差不多相似的方式提醒过我多次。报纸也在头版上使用了充满暗示的大幅标题。编辑同志话里话外都这样说:2004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来到了我们中间。
路面上冷得像冰。我上午在马路上转弯时摔了一交。大约是摔得恰到好处,所以自行车滑动着离开我很远,我屁股着地也离开它很远。衣服上粘着一些白色的雪粒。因为早晨严寒,气温尚未回升,这样就避免了衣服被弄湿的直接后果。除了我在心理上的担心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了。但我还是看到别人也在摔交了。我的经验对他们丝毫没有起作用。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自己心中的平静有些夸张。自行车的速度很慢,我竭力控制着它与我的身体保持绝对的平衡。
我的生活还是在沿着惯性向前。我仿佛害怕有什么力量会阻挡这种安定的生活形态。但在一些时分,是我自己迫切想要打破这种日常的琐碎和沉重。我相信对于幸福的、家常的生活的奇怪的迷恋开始在我的头脑中形成一个固定的模式慢慢驻留下来。我这样设想,如果我真的能够打破这一切也许我就会惊慌和恐惧了,但也并非绝对如此。我只是预先把未来的不同于此刻的所有后果都想过了,但真正起作用的还不是这些。我的思维并没有达到完全的协调一致,这一点尤其让我心慌意乱。我的梦境告诉我,在这之前的一切都将随着一场场梦幻的消失而离我远去。这样的情形在别人那里也会遇到。因为我只是在说着,心里依旧保持着一定的对旧生活的记忆和幻想,但在多数人的心目中,过去已经分崩离析。这种无法回头的惶惑来自于对生命底层无法遏止的牵念,对一个有着正常记忆的人来说,这么长时间的牵念会引发内心最深层的痛苦。
时间班驳零乱,这个晚上吃晚饭时我就深深地感到这一点。
并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知道症结在哪儿。我的心里时常泛滥着狂妄的孤独。我们彼此的生活杂乱交错。我应该与你同谋,或许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事实上,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已经在这样做了。我着手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彻底屏弃了自己早年的幻想,然后在我们彼此相遇的时候,尽量克制和冷静一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情,如果我们一直和谐共处的话我也一直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情。事实却是,我们终于起了冲突。这样的话,我就觉得彼此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这感觉非常之好。如果不是因为身旁有人我简直就要大声喊出来了。在更早一些时候,我是心无城府的,这你也是知道的。当然,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问题只是,不管怎么讲,已经没有从前了。现在我们穿插在生活中,常常会感觉到时间的跨度非常之大,而记忆的空气却那么稀薄。
当忘却成了常规,思念成了累赘,正如你所盼望的,我所写下的,仅仅是一些关于幻觉的故事。严格说来,不只与你没有关系,就是与我自己也说不上什么直接的牵连,可是一直以来,它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存在着。仿佛这整个世界都是由它们来直接构成的。
作于2004年11月25日23:52
你往哪里去(6)
我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读书。原因是到了年底,各种杂乱的事务多起来。但这也不能构成任何理由。我只是在写下这几个字的瞬间企图取得一种明证,那就是我的生活里除了读书写作还有其他事情。可实际情况并非尽如我愿。每逢周六日来临,我就必须找到更为恰当的理由来为自己的生活解脱束缚。我所指的当然是一种来自内心的焦虑。这种焦虑我在一位从事绘画的朋友那里得到了印证。为此我确信生活在某一类从事艺术工作的人那里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他必须忍受痛苦、孤单以及其它。可事实表明,我们多么厌恶这些。不过我终于知道工作带来的好处,譬如它可以帮助我消耗掉甚至可以让我的思维变得疯狂的时间——许多时候,我被自己脑子里的幻想吓怕了。我还可以在一件事情将要走进死胡同的时候取得一种伟大的转机。这样说起来多么有趣,但我其实无法轻松。怎么说呢?我总在寻找一种让自己的心灵安顿下来的方法,我找了五到十年的时间,情况越来越糟。
有一天我想通过一种直接的方式发现隐藏在自己心底的隐秘。下面是用这种方式取得的结论,这只是关于姓名的隐秘,至于其他,我这里略过不表:
姓名:闫文盛(本信息仅供娱乐)
[性格]有强烈个性,以自己的独特方式处事,时常有出人意外的意念,为人诚实可靠,自信,比较敏感;[事业]会注重工作的前景而不会注意目前的薪金。虽然不急进,但有远见。事业会有相当成就;[爱情]他们视权力为最高目标,不重视爱情。他们会因为金钱、权力或者人际关系而出卖感情与不喜欢的人结婚;[健康]容易情绪低落。他们会患上各式各样激素不平衡疾病,尤其是女性,多会有与雌激素有关的问题;[财运]财运平平,没有大起大落的波折,个人收入方面,上半年支出多收入少,到下半年有明显的好转。有偏财运,若是不贪,会有数次比较客观的收入;[总结]有神秘浪漫斯文外表与熟练处世态度,风度翩翩善于辞令很会钻营。冷静沉着,具有特殊才能,有贯彻始终的斗志与精神。不会炫耀自己才能而是暗自砥砺并按照计划逐步前进。天生感受性及知性很强,对别人确有善意关怀的应变力强。机运上往往独占先机,梦想以自己力量来创造飞黄腾达的事业,但若缺乏合作精神,而容易失败。
让人遗憾的是,这样预测的结果使我在一些瞬间里高兴起来。因为这个名叫闫文盛的人在某些地方看起来如此像我,至于无法对应的地方我认为是我的生活偏离了轨道或者是这种依靠手机短信获得的机密过于格式化了。我本来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获知我所感兴趣的某个人的隐秘,但后来终于放弃了,原因是这种数字游戏已经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信仰的危机。具体获得秘密的方式我现在记不清了,它在那个夜里摇撼我的信念。在此之后不久,我被一种更为深入的思考导入了迷途。
我以后还是读了点书。续写了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咫尺天涯》(现已更名为《天若有情》)的部分篇章。但我不知道这一切与我是不是真正有关系。我在写完三章大约三万字的内容后又出现了停顿。我翻阅了自己的文字,奇怪的是,我多么厌恶它们。我还越来越厌恶我的懒散和迟钝。我只是在长夜里一个梦境行将结束的时候突兀地醒来。然后看着曙光穿过空前荒蛮的时空到一个不知名的区域里去。
我还打印了写在2004年的一些文字。计有6万字左右的散文,一个长篇小说的上半部。在那天下午我坐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到这个城市的北大街。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
接下来的一些琐事是我读了《局外人》。就是刚刚过去的这个星期天里的事。我把自己关于外国文学的想法改变了。迄今为止,我还断断续续地读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卡夫卡的短篇小说。我甚至觉得,就是这些东西,够我读一辈子了。问题的关键是,我在阅读的中途还转移了目光,读了吕新的小说和格非的《人面桃花》。我的兴趣是在阅读后者的时候得以 加强的。但字数读过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察觉了作者才情的下滑。这是比琐碎的生活更为盛大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恰逢其时地有一场恋爱的话事情会有意思得多。我有时会琢磨着我为什么会在生活中感到厌倦,又为什么会在转眼之间焕发全新的巨大的热忱。我在《局外人》中获知了部分秘密。而更确切的答案仍然隐藏在我日后的漫长的光阴中。
作于2004年12月13日23:04
你往哪里去(7)
而今夜静止下来。因为我回来得稍微早了点,相比之下,就能够匀了些时间给我自己。我不知道日常生活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盘根错节力不从心的事。在大约一个月的时光里,我经历了又一次生活和思想上的动荡。以此为期,我又跨越到了另一个人生的时分。这样的感觉如何能叫人不心惊。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不知道如何做。因为实在是,心里的疲惫感一次比一次浓烈。生活又重新杂乱起来。所有的安定感在这些日子里被破坏掉了。我不知道自己写字,是为了说些什么。倘若不写,又将如何。这还是我以前的调子。这样熟悉,我离得以前那么近,似乎是,我开始回来了。在这样深入的夜里,一切没有什么变化,倘若我熟悉了人世的温情大约会有另一种感叹吧。可此刻,心里只是空空荡荡。
怎么说呢?我曾经想过就以“动荡”为题,写一篇命题文字。我现在难以说清楚自己写作的真正动机是什么。因我离真正的人生现实那么远。我也不能去想别的与此无关的事。大抵因了心中近于顽劣的执拗,我的生活里潜伏了那么多的危机。倘若如此我习惯了方好,可终归不是太有可能。我觉得自己的烦乱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在接近底线的时分,我被自己的想象吓怕了。这样说起来完全没有出处,假若我此前还是幼稚倒还好,却已经晓得,分明不是了。再就我的自尊自大害苦了我,也让我时时有负疚之心。这会儿这样静,我想象着唯与文字可以亲密,说些体己话儿。我常常觉得人生落得如此,心里有一点点惨伤,过后却总是一笑作罢。此刻,时光空缺至此,我却能做什么去呢?
我想我离文字这样近,也并非是过错,因为生命实在荒谬芜杂。但我离文字这样近,却对于人生的幸福顺遂,又分明是,全无作用。我很少见人写这样的话,觉如此悲观。我也不是真如此。只常常有点着恼。好象见小孩子犯错误,打骂都不是,叫自己说,却又不得法儿。我在各种文体之间辗转徘徊,在倾尽心血的虚妄的世界里,缔造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一方空间,在人生的情感中也说这样的话,想告别这样虚妄的追逐,而离你们更近一些。但最终却是走向相反的路,一直往回绕。我离这个虚妄的世界越来越近,离狂妄而焦灼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近。我的平静达观也不是虚假,只是它们短暂地滑过,留不下丝毫痕迹。我心里在想什么,此刻与彼时相距多么远,我从未准确地预计过。我竟是,越来越情绪化了。离理想中的自己,所差的那么一些距离,已足以让我心惊。这是人生最为迷惑的一段时期,我在这里写字,看屋子里突然停了电,黑漆漆一片。我安然坐着,这蛮荒的一刻,也变得那么严密。
早些时候,我的生活里出现的那些人,我经历的那些故事,我记忆里的短暂的波动,以及在更早的时候我满心的理想化的夙愿,都慢慢同今天的我的生活,重叠交叉起来。我也不能说,这样的日子是不好。我不妄自菲薄,不能断自己的后路。我不能让自己陷落得更深。这一次这样说,却是前所未有。因为我的迷惑真是变得实实在在。我曾经在小说里找到出口,在诗歌里也找到,但丢失的速度也是快的。我那么无所顾忌地写下一些事,包括我自己的不堪的境遇。那些我后来几欲毁掉的一些旧手稿,它们凝定在那里,暗淡而琐碎。我觉得自己的年龄一天天增长,但旧事旧物一旦定型,却昨日如同前年。这是我的生活一直动荡的最大缘故。一直以来,我对于那些温婉的、细水常流的感情已经疏淡了。它们对于我,也慢慢疏淡了。它们甚至于,不认识我。
但生活依旧一波三折地向前涌流着。我曾经学会的对付它们的法子也慢慢不管用了。我得在一个个崭新的时空中停顿一下,重新找回自己。这样迷失的感觉无所不在。也大抵因为这个,我用文字记录这些。说白了,是验证的成分更浓一些。有时我在别的事务中陷于忙碌,在工作中解除平素里常有的一些困惑。直至新的困惑产生,我看着熟悉的人也终至陌生。看着时间以另一种方式开始呈现。我想记述的光阴,与我隔着那么短暂的时空,在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是将被忘却的,又有什么将会铭记于心。我想看到的人,也终于不见。在此之前,我想象着有一天,我将我心里想说的说出来。
但我的唠叨使自己厌烦。这是最为让人尴尬的所在。我到这里来,也不是特别喜欢什么,也不是爱。这样说着,也不至于觉得随意,也没有难堪。我把平素难以表达的东西形逐文字。却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想要说清楚的是什么。我时常与纠结在深心里的那个自己辩驳,谁也说不过谁。在我写字的时候,似有什么东西追着我跑,在生活里,我追着时间,一步也不敢落下。但世间事情即这般迂回可笑,我在不写字的时候,觉得沉浸于汉字里的那个我,也这般迂回可笑。至于在此后,我将如何,被文字这么一搅扰,也变得全无章法。抑或,这章法本就从未有过。我总是觉着别人的生活繁杂,想着自己须要简静。至于这简静是何种样子,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作于2005年5月29日夜23:58
你往哪里去(8)
我一直在感到不安。这些年来,我深陷在这样的情绪里不可自拔。它最初是怎样形成,并且怎样根深蒂固地进入我的心底?这一切,我一概不清楚。可以说,我的焦虑症由来已久;当我明白在现实的世界里难以找到出路,我就转向写作。汉字那种奇妙的亲和力拯救了我,但也很有可能把我拖得更深,谁知道呢?这世上的艺术家、作家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疯子,为了不让自己归到这样的行列中去,我进行着长久不懈的努力。我的工作可能卓有成效,因为从表面上看来,我可以变得彬彬有礼,也可以对自己的言语和行动稍有克制。但我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感觉到自己内心里翻江倒海,由此我愿意让自己更多时分与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我发现世界在某种时候向我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它教会我爱的实质,从而让我与这个世界缔结了一种友好的同盟关系。我离开自己越远,离这个世界就越近。当我在人丛中行走,扭过头,看到你的头发轻轻扬起,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奇妙。它在制造什么样的幻觉,在我们的周围,有多少人与事情在那里?我听着你说话,看到你微微皱眉头,或者笑,你的神情如此动人,我才发现,我有多久没有经历这样的事。而我与你说起其他,说生活,很少说自己。你一直喋喋不休,真是多么奇怪而有趣啊。你像个孩子,我却觉得自己慢慢地变得老迈。我不敢听你说话了,因为我捕捉到自己的慌张。
这些年来,我到底遇到了谁啊?而今,他们都在哪里?而今我常常想起,许多天里,我都是先写一阵子字,然后才躺下去,慢慢地睡去。当我在梦境里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些图象,与我不在梦境里的时候,所看到的,似乎是如此不同。当我在家里的时候,我想到的那些事情,与我在大街上和爱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所想到的,是如此不同。可是,我终归这样奇特地生活,总是容易冲动,偶尔发脾气,即使安静,那时光也仿佛飘动的泡沫。生活里的危机似乎无初不在。我翻动着自己手中的书,喜欢那种坦荡的叙说,追求一种真诚到骨子里的文风。我在写我自己,仿佛观看一个奇特的生命体。但我写来写去,与你们之间,到底隔了多么远。我不能说,就这样了,我的所有的能量在这里。我也不能说,不这样了,我得放弃目前的一切。为了这项虚无的工作,我已经把自己人生的精力耗去了一小半。我快三十岁了,想到这一点,我就不由得紧张起来。我常常在回忆前此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久远的时光以前的事情,每每陷于其中,就有一种生活被割裂的错觉。我亦觉得时光荏苒,而有时记忆却又如此深彻。我想到每一个时段的唯一性。我觉得那些时候是重要,由此,我也无来由地看重我所经历和感受到的。现下我不怕别人也不顾及别人的说辞,因为,在这里,我再没有别的了。这是我自己写下来的,完全独立的文字。它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世,我看着它们,像看着我的孩子。
我一直在文字里想写的是与这个世界、与他人的关系。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事情的实质在哪里?甚至,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往,有什么界限?我真正是不知道,因而总察觉到自己心里的过错无处不在。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我总在妄想的迷途里找一个切口。你对我说的,是这样或者不是这样,我们之间的对话和我的呓语般的写作之间,到底哪一个更是真实的?我一直分不清楚,因此,这是两个时辰里的事。我的情绪变化带动了思维的运转。此刻,是什么时间了,与刚刚过去的这几个小时,是不是一个联结的整体?我向你发出疑问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是我刚刚见到的那个样子,因为当我码字的手稍有停顿,我就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市声。这样,我就短暂地返回到生活中了。一切总是如此,循环而有序。我在小说里写到这样的细节,当我追忆这些,同时想起那些放荡的描述,我亦觉得是有趣的。但这些终归有什么用呢?我还是不知道的。我只想着,这会儿如果不写字,去喝酒的话,耗费的是时间,可当我放弃这一切的时候,我又得使劲驱赶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麻烦。我真把它们驱逐出去了,所有的旧事旧物,都在记忆的魔瓶里清晰可见。这是我对付时间的一种方式。在你们看来,这可能也是可笑的。这样一种时分,我看见屋子里的灯光里有人影错落。这么多年,却在一晃眼的工夫,走得那么远了。
我刚刚和人说起,我到这里三年了。关于这件事,以后我可能还会写到,但也可能会彻底忘记。我不知道眼下我能够说出来的,在我的生活里占了多大的比重。我所进行着的这项工作,在我的生命里,有多少价值。我是怎样生活的,并且以此拒绝了其他诸多的可能性。再这样说,实在是唠叨了。这使我觉得这样一种写作的方式在自己的内心里引起多么大的震动。我在这样肯定或否定的时候看见了人生的风雨。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吗?多么奇怪,我似乎想讲出来,生命的那种虚无性。但实在不应该这样讲,我是说在我这里,那种矛盾的纠结影响之大,简直代替了现实的工作,以及生活的诸多方面。我把此刻的自己送到了思维的悬崖边上,常常想到我最初的时候在哪里,现在在哪里,而后来又在哪里?我同你也想说这些,但终归没有说。你那么笑着,一切不相宜的话题似乎都应该退却了,这人生里的安定的笑,别无所忌,真正是非常之好。我在这会儿,还奇怪地想起以前的恋情,想起这阵子的情状,真是多么奇特。我觉自己又返回到了少年时,却还不能完全抹杀这几年生活的印记。我同你说着话,时间的滑动在我的身上落下的痕迹,却亦是无遮蔽的。我们在马路上走那么远了,又绕回来,你坐上车走得远了,我没有看到,也不愿意去看了。人生里有太多这样的分别,我已经忘掉了多少?记忆真或许有这样一个空档,它并非把你的身影带走了,这样好叫我知道,你还是在的。而我在想着这一切,暗夜里,知道我们有多少时分都在这样的想念里过日子,也算有一种别样的温情。我听到岁月中潺潺的流水声,它肆意而欢快,我们的心情,亦应是不例外的罢。
作于2005年6月4日夜22:55
你往哪里去(9)
我想我可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当我在深夜里回过头去,想象这样的日子开始于何时,我看见夜色同黎明交接,窗户上泛起曙光,有一种奇怪的心情在我的生命底部潜滋暗长。我同人不说事情,长久地沉浸于一种叙述中的时光渐渐远去,这样的感觉穿越了我生命中的一个季节。而今,我渐渐地静止下来,看到某些事物在悄悄地回归,我亦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一古脑儿地接受过来。这是生命中一种复杂的体验,它们似乎原本并不存在于我的心间。我喜欢在这样的时候说话,喜欢一种情感,喜欢梦境中肆无忌惮的光芒渗透到我生活里的角角落落。由此决定了我的这部分文字,它们不是有忧伤的质地,而是相反。我努力使自己深信就是这样子的。若非如此,我可能会嫉妒别人,但事实上,这样的时候,这种感觉明显地减轻了。我恍惚中看到了错落的年轮。我曾经作为一段过客的时期渐渐远去,但这样的事情是真实的吗?我在醒来时反复地问自己。
设若我们卑微的生活变得崇高起来,日常的琐屑被割断,它们渐渐不会形成阻力,我们的思绪在无形中变得更为深广;在阳光下、微雨里、夕照间,都只存在那样一个自己;再比方我们更加明晰这样的思想是大美,而能够有足够的耐心抵抗自己;设若这样的假想是真的,我们可以让自己的理想波及到生活,直至让它们交融为一体。我一直在憧憬着类似的情境,有时无比痛心地看到了自己心里的辗转犹豫,看到了光阴中摇晃的影子与自己的从属关系。我想说什么呢?当我真正静止下来的时候,与我忙碌的时候,那种感受是不同的。而且,我喜欢的这样的时光过于久远,它们宛若一段旧梦。我觉得这样熟悉的场景来源于梦境自身。那样一种叙述也来自于梦境自身。有时,我们的生存现实居然与梦幻等同。这样的光阴越来越长,它们潜伏在夜里的时分,把白昼大幅度地隔在外面。我在写这些字的时候,把原先的那个我自己,大幅度地隔在外面。然而我不妥协,我看到的世界万物,它们都不妥协。我在暗暗地笑,这样的安定从容有它突出的部分,它们翘动在我们的生活之上,熠熠发光。
我的这段生活开始于我的夜班生涯。我的对自己的幻想也开始于此。有一段时期,我被小说迷住了,但之后,因为别的事情穿插进来,我的小说写作停滞了整整三个月。当我想象一种情形,也就是那种小说光阴的重新莅临,我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我在睡眠充足的时候精神很好,类似吸食了毒品后有一种短时期的振奋——我在琢磨着,这样的比方是多么的不恰当,然而,我当真离安详的写作的光阴那么近了。最广泛的生活的企图与我没有丁点儿距离,最起码眼下是这样。我还需要什么呢?当我明白自己心灵的底限,外面的车水马龙声被阻得很远。这样的时分,屋子里何其寂静。我在想象我是怎么一步步到达今天的。这样的回想中有一些真空,那可能是我走神的时候,我没法子把我的这些光阴接续起来,它们就那样被深深埋葬了。之后我觉得岁月滑动得多么迅捷,一天,两天,三天,一周,十天,半月,一个月……它们用这么些日子所完成的一种转换,已经被往事吞噬到其中。我在目前这个路口四顾张望,仔细想着有多少人还在这样想事情。夜里回家时马路上都是出租车辆。行人很少。我还会在这样的时候回忆起旧年月,然而这些与我眼下的生活都没有丝毫关系。
我现在不能再接着说这些纷乱的事了。我的生活已经行进到一个固定的轨道里去,它沿着自身的走向一直向前。这些东西都没有丝毫可疑之处。我想着我以无数的落寞光阴作代价所换来的这个结果,它会回过头来审察我,叫我更加明白,目下我是该做些什么。这些日子,我被自己弄得晕眩。如果我就此以为我理解了这个世界和人是什么样子,那也是错误的。眼下我是与以往变得有所不同。当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上帝在微微发笑。他在发笑的时候也没有改变什么。事情的走向是沿着我们对自己心灵的把握,如此,我就觉得自己离上帝很近了。尽管如此,还会有一些刹那中的敏感的错觉误导我。我在这里写字,像追赶着这个中午的光阴,它对我有时造成压力,后来我回想这些,觉得一切并无不同。我是那么迷恋于这种奇特的时辰,思维仿佛被一根绳索拉紧,我没有办法再回到素常的生活里去。然而素常的生活就在那里等着我。我看了看时间,离我应该动身去上班的时间,已经那么近。
我在这里再往前推,就回到了开局的部分。这样的光阴循环往复。我的耳朵里开始充斥外面的人声、汽车急剧的刹车声、电话铃声。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这段时期以来,日日如是。我本来打算不说起这些。不说这些。我想象有一种清朗的情绪已经感召我。就是那样的,我没有办法停顿下来。沿着那样的力,我使自己变得小心翼翼、妙趣横生。这样的生活同以后形成了一种博大的连结的力,我看到自己的心绪变得前所未有地愉悦起来。在某些时候,我深信这样的愉悦将彻底改变我的生活。我像个牧羊人一样活在世上,“他的思想有高山那样。崇高,在那里他的羊群,每小时都给他营养。”这是谁的诗呢?我不知道。现今,在每个早晨我都想写几句诗,这使我想起开始变得不可救药。然而我喜欢这样的不可救药。有时我想把自己变卖了,去到另一种生活里去。这个世界,是那么迷幻丛生。我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也是这迷幻的一部分。
作于2005年7月7日中午14:48
夜晚的顺序
——你往哪里去(10)
前此一些年的时候,我并未很明确地设想到了今天我的生活。而今年岁渐长,各种具体的想法慢慢都来了。在此期间,我肯定受到了人生很好的教益,从而明白了事理,变得从容了些。我的那些固执也不会形成很大的阻力使我的生活难以为继。尽管如此,我并不能肯定我的生命中会出现什么突然的事件,也许这样的事件将会整个儿改变我。我真是意识不到,也从来不敢想。有时我坐在床头,那时我刚做完一件事情,或者刚刚想起一个文章的开头部分,并且决定要把它写下来,或者,我还在梦境中停留,想象着那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们把我的睡眠切割得支离破碎。我还在琢磨着我是不是该继续小睡会儿,让梦里没有完成的部分在我的预计中结束。我在想的时候觉得好奇,但经常性的,我的头微微一歪,就睡下了。我常常能想到一些往事,在这些时候,它们在我的头脑中显现出来。我的甜蜜的睡眠发生在这时候,关于人生岁月的忧伤也发生在这时候。怎么说呢?我的爱情也发生在这时候。我想象着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但这些与随之而来的生活中的波动没有关系。我在白昼里的时候看到我的睡眠,看到前后左右的人,他们的手上提着什么物品,所有这些,都在我写作的时候悄悄地跑出来,又悄悄地隐去。我看到了一个人清晰的面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外面的风声涌动。
我暂时收起了我的怜悯之心,嫉妒之心,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做方可以不再冲动起来。因为外面的风声足够大了,听起来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由此我觉得自己可以被这风声淹没,从而慢慢变得静止下来。我很乐于完成这样的游戏。在这样想的时候,我侧过耳去,还感知到了平素不曾意识到的幻象。为避免自己走到歧路上去,我把烧开的水泡上了茶,这样我能够想象着这个时间而暂时忘记了其他。我觉得水的味道很好,在仔细掂量着这一切的时候我真正安静下来了。而夜里如此荒寂,我听到了我的手指落在键盘上的声音。我听到了汉字说话的声音。它们咬着耳朵,追赶着我。也许我把文字写完了这个夜晚就结束了,也许它还会重新开始。这些我都不能去想。在此刻,我觉得距离那个临界之期还有很多的时日,也许结果就是那样,也许不是,反正生命有些普遍的规律,它在我们的身体里左冲右突。我体验着这些错觉,听到外面的钟声也响了。也许还真是错觉,因为夜色的笼罩,我看到连灯光也被无边的暗淡吞没了。在这样的时候,除了写字,我还可以做什么呢?
我向来不能这样。但当我按照自己从未想过的方向行进时,我把未来看成是一层一层的台阶,它们总是依照我们目前所见的样子向上攀升。我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身后,它与我并不是一样的。我乐于把未来想得好些,也正是这种必要,使我把过去看得无足轻重。我觉得自己可以一心向前看了,鉴于此,在这个夜里的许多个瞬间,我的神思集中到与我有利的一处。我努力使自己欢喜起来,极偶尔的停顿的间隙,也被一些琐碎的幻象弄得头晕脑涨。我觉得自己以后可以从事心理学方面的工作了,看起来,我们所经历的那么多,都成了生命自身的一种遮蔽,而我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会变得委婉起来,含蓄起来。我巧妙地把我的心里话写在这里,像一个猎物逃避猎手的追寻。在早些时候,我曾经睡过一阵子,好象很疲惫了。然后我体验到孤寂,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往哪里。事情再也简单不过了。我在大街上走动,那惨淡的灯光射在大马路上,是白色的。隐晦而散碎。树叶子长在树上,除了凋落,并无其他可能。我觉得自己心里痛极了。大街上那么多人。
我领着自己走过水西关,再折回来。在开华寺碰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眼神黯黯的,要我买一点食物给她饥饿的孩子。我心里想着事情,走过去了,才明白了她的话。看看身后,早已不见了那母女的影踪。我想她们准是不会再返回来了。在街口,水果商贩都坐在那里,不吆喝。走过歌城,这里太嘈杂了。还有超市。我走进去,也没买什么东西,晃荡着,像一个失魂的人。我已经出来了一刻钟,距离十一点还有一些时候。我在想,夜到底有多深呢?我惧怕着这夜的漫长,这样的感觉好久未曾有过了,仿佛一个愣神的时分,它们奔突着又到了我的身体里。这可能就是我自己带来的不是了。在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没有一个如同我这般焦灼。我抬起头来,看不到头顶的星光。只是有风起了。这样的一刻是早还是晚——它们渐至于形成了一长段时空,在其中的一些突出的部位,我总是看到一个思念中的人。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久了?我突然间想不起来了。这样的真空的出现是在十点二十五分还是十点半,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我丢失自己也已经很久了。
当我循着原路回来,在路口等着一辆一辆的夜行车过去——它们在这样的时候焕发了野性——而在过路的人群中,我又看见了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的头低垂着,看不到她的眼神。而刚才我所看到的,那样的黯黯的眼神,开始刺痛我。我把手里的零钱递过去,她看起头来,有些惊诧。这就使我与那久远的光阴有了一点接触。我转移了视线,看到了四五年前,也有同样的一道眼神,在中国的最南端,把我刺痛。她的那部分生活究竟怎么回事呢?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心里好受些了,就昂首挺胸地穿过马路。夜已经一点点深了。路旁的树影,舞姿婆娑地动荡起来。我遇到了一个熟悉的朋友,被他喊住,与他说了大半天话。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也看到了。事后我们谁也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我喝了点酒,在街道上。我记得是,喝酒的人还真不少。当时我混迹于各色人等的人流之中,觉得自己还有一点抵抗的力量,但到后来,我一看到将要回到的那个住所,心就突突突地跳起来,推门的一瞬,我觉得自己,突然地委顿下来。我看见这个家里,与我隔了那么远。这个夜晚,还有那么长。我也许觉得,在写字的时候可以将自己与平常另眼看待,那样容易将自己出众的那部分表现出来,舍此之外,我的生活真是再无可言之处。可我怎么,会对这些记录我伤痛的文字心存感恩呢?
作于2005年7月10日凌晨2:11
荒芜的正午
——你往哪里去(11)
中午时分,屋子里也不是显得很热,也不清凉。窗外阳光倒是浓烈,只我沉浸在一件往事中,对一应的外物都保持了间隔。我想要写下的一些事情,也不是必须去写的。大概在此前我只会依恋写字时的这般情境,类同于儿时听母亲说话,她的安定自在,让我的心里产生归依。我现下不只这样想,还有一些东西与生活同出一源,我在写下时明白得更加多些。我曾经觉得自己不善于调理生活,在一些时候让自己跟着自己烦乱。此刻情况似乎好多了,因为我又能够把自己的心绪弄得平展,我亦不是怕我的心里有波澜,亦不是要时时处处无所用心,百般从容,这样设想亦如同笑话了,我们如何能够做到?我只要在某些时候知道自己就行了。在此之后,是一大段安宁的光阴,我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再年轻一些时候我读书写字,常有一种无所敬畏的情绪升上来,任由自己肆意妄为,且能够游走在这样的时分而沾沾自喜。而后还是这样。好长一些日子,我对自己的写作过于放纵,其实恁地不用心。我见有乡下人睡在路旁的平车上,仰躺在一堆旧物上面看看闲书,也是十分羡慕的。他们抬头看我,觉得我是同类人。我蹲在路边想一件事情,看到空气中飞扬的烟尘。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好笑玩意儿?我回过头去,看到他在那里笑。我清点了这路上的物事,烟店、小食品店、医院和电线杆子、一个抱了孩子的妇人的笑,理发铺子和一条臭水沟,还有一堆摆放在水果摊子上的桃子。开始时候我还不把自己置于其中,后来好了,我觉得自己成了这里的一部分。从楼高处的某一个角度看来,就是这个样子。一直没有风,街道上是喧闹的。
光阴不知不觉滑过去了。当我在很久以后,回想起这样的时分,我不知道自己还是否清楚着这样的季节里发生的一切?我计划中的事情距离我真正的生活还是那么远。这样的思念有多久,生活就有多久。某些时候,我甚至认定了我的生活里存在着一个天大的误区。它不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屏蔽,而只能来自于我自己。我轻轻地走上楼去,想到被我丢弃的爱情,那旧年月里失落的故事,想到日渐疏离的亲情——直到目前,我丝毫没有办法改变的一些事,那么深刻地纠缠在我的心间。我曾经走过的一些路段,现在还是当时的那样子吗?我记得有一些路看起来能够延伸得很远。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当我置身于旅途中,我觉得自己无处不在。而当我放弃了浪迹天涯的生活,时间就渐渐被固定下来。一年,两年,三年,我被固定下来。而在此后的某些时候,我会幡然醒悟,我在这一个地方,是否已经,停留得过久?
我心里开始泛起的冲动,慢慢地笼罩我。我记挂的人和事情,慢慢地笼罩我。看起来,我离开生活过久,离开那些意气飞扬的日子已经过久。那样的生活给我带来的一些错觉,使我在此后的这些年里,再没有过轻举妄动的图谋。而今,我觉得自己好象是在十年后,二十年后,而这样的光阴,距离此刻还有多久?我不能想象,自己已经老了,在以后,又逐渐地年轻起来。我的身体,亦是这样,在现在已经感觉到疲惫,而在后来,又重新健康生长起来。我需要建立的一种轻松生活的愿望,在变化万端的现实面前会被击得粉碎。时常是这样,当我对未来抱着无比郑重的态度,好奇心也积累得足够强,我亦愿意奉献我的一切,生活却未必领我的情谊。我轻而易举地就对相反的生活产生了亲近之心,有时我甚至觉得需要放弃一切热烈的情感,而任由生活之舟去漂流。那样率性的生活,未必不是好。而今我还试图尝试通过写作获得另一种机会,但这样在文字里耗费过久,又浪费了我多少青春光阴,寂寞的时间有多久,生活就有多久。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辨证地看待我的需求,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我的一些想法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接纳的范畴。在我的朋友那里,我亦很可能不会获得支持。所以在此刻,我不得不利用这小小的间隙思考一番。
好在我的屋子里经常没有人。在我想事情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我很满意自己的这种状态,除非实在空虚得发慌,想找个人说话,我通常不会对这样的居住方式产生厌倦。不过这样的时间既不是很多,也不很少。我有时就觉得自己处在两难之中。在这样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产生怀疑,那由此而来的自我否定会让我头顶冒出热汗,心里发空的部分越来越多,想要逃离现在、换一种活法的想法也一点点地渗透到我的言行举止当中。而我的怪诞也开始波及到与我亲近和熟悉的人。我不知道我放纵了多少次,收敛了多少次,后来我是一概不清楚了,加上这些年记忆力减退,我就有理由找个借口给自己下台阶。但事实也并不如此复杂。只是我的担忧却一天天地加深了。
有一些夜里,我对自己离群的做法感到不满。做不进任何事情。我对自己的东拉西扯感到不满,而这些,与外面的生活隔绝,似乎没有丝毫关系。那样的时间终止于无边无际,似乎未有穷期。而到了午间,我方从睡梦里醒来。这样看起来,我的日子只剩下了这一部分,那接近人众的时光,被屏除在了我的记录之外。设若我不是这样做,而是如同前些年,让泥土和和混水搅入生活,我的文字呈现出那种恍惚的质地,那我现在还不是这样子。我甚至可以夸耀说,自己能够从走得那么远的路子上绕回来,也归功于我所选择的一种异乎寻常的生活方式。但我现在,又为什么会对此产生疑虑?那真正伤害我生活的,岂非我自己?我在这样的思维的陷阱里辗转来去,抬起头来,看到的亦不是一方四角的天空。我有时觉得混混沌沌,有时觉得澄澈如洗,有时我想同许多人说话儿,有时我就坐在这里。想一些人亦这样度过时光。但这一概与我真正的心愿没有关系。我走下楼去,看到外面的阳光撒射到脚底,树叶子也依旧那样寻常地挂在树上,几个打牌的人在那里围拢着一张方桌子。他们嘴里叨着烟,大声嚷嚷着出牌。我想,被许多人赞美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发着流水一般的光阴岁月。这里的清净安稳,亦如阳光照射到我,当我觉得自己吃饱喝足,心神亦清爽,便可以放弃写字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好,我兀自拘禁了多少恬淡时光。
作于2005年7月11日中午13:40-15:00,12日中午14:00-15:25
在你的内心里
——你往哪里去(12)
我一直崇尚的简单生活可能永远不会到来。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心存落寞。当我并非如自己先前所愿,而是过着这样一种奔波忙碌的生活,扮演着一个现代文明中的过客的时候,我经常想到,假若我不是这样,那我又将如何?我在一次次地设想着我已经变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样子。那样的话我可能会讴歌大自然,而那些文字的属性将会与我现在写下的这些相距甚远。我确信在这种距离之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融合联结的点。但有些时候,我会对一些问题产生疑虑。譬如情感啦,生计啦,再譬如写作的价值啦,在我怀疑这些的时候就可以感到那些困惑如影随形地跟从我。有时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又简单起来,随之而来的那些东西也简单,如果在这种时候获得情感,那种快乐就是双倍的。我也会因这样的情感而变得温暖起来。可能限于人生的复杂性,这种情感也有它不甚牢固的地方,但我有时却想:这样丝毫没有关系。到后来会怎样演变?我当时全不操心,结果就成了这样。我现在依赖于书籍使自己从一种情绪中解脱出来。
我们经历的事情何其多啊!我有时免不了这样去感叹。但我的思绪杂乱,与现在这样宁静的时光也丝毫没有一致性。奇怪的是,一旦接近了文字,那些东西还是会适度地减轻。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然而,当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也丝毫没有睡意,也没有紧迫的事情需要立刻离家,照例就会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思念的时光来到我这里。我慢慢地能够在这样的时光里知道我自己。我是怎么过来的。还有一些时候,我假装忘得彻底,因此能够与朋友出去喝酒、唱歌,或者长时间地停留在屋子外面的某一个地方。我看着人流来去,那么明确的,把自己放置于其中,看着路旁的大厦矗立,而楼低处的树木形成繁茂的浓荫。我想到在三年前、四年前,或许五年前我来过这里,那时有一座小旅馆坐落在这一片。现在它还在,名字也没有变化。我看着上面的几个班驳的字迹,想象风雨是怎样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它。在三年、四年,或许五年那么长的光阴里,它在这里等到了谁?
现在,我或许可以泰然自信,但或许根本不是这么复杂。我经过我常去的那打印店,与年轻的老板说几句话,并在旁边的小卖铺里买上一枝雪糕。再到小书店里买几本杂志,在付款之前,先在他那里看上大本天。出来的时候天色很亮,太阳光那么浓烈。马路上上班的人群行迹匆匆,而我还是随意的、淡漠的,仿佛一个局外人。这种感觉在刹那间泛滥起来。与此相随的,那种孤单的感觉也泛滥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当如何?也可能是,在此之前的一大段光阴里,我就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东西已经成了我的生命的一部分,这里那里的话,或者这样那样的生活,已经在我的心里驻留下来,留下了很深的痕。我知道自己迁徙得已经够久了,这时如果依然故我,我还可能做一个更为深远的决定。但我始终不愿意再让自己陷到那样的漩涡里去了,我就想可能这样错过了。
我自己发现的犹疑,我心里的一些失落,蹉跎生命的一些幻觉,随波逐流的生活,而今都不能无限制地打扰我。我能够控制的一些事情,在我爱的范畴之内,也慢慢地变了形。我在想,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变化啊。在我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如今我一路跌跌撞撞,已经走进它的尾声了。我会常常想起我所经历的故事,那些无休止的记忆,那些无停顿的长途……我在想起这些的时候发现也还是这样子。时光无论过去了多么久也不是现在了,围绕我们的现实如此强大地展开,我在琢磨着这些的时候几乎像一个哲学家,围拢着我的痛苦也是外在的。我的内心被另外一些东西占据了。你要知道一些事情可能比我们所能承受的更加重,几乎每每如此,我发现简直不能原谅自己了。但尽管如此,也可能仍然说明不了问题,我还需要利用另外一些材料来加以佐证。我所要研究的、刻画的,连那个写作的我自己都不能修饰的一些物事,与真正的此刻的生活,又相距了多么远。
或者再退回到从前那样,我们生活起来自有好处。这当然也是在设想之外的、或许不能去实践的一些事情。我们用了毕生的精力要验证的一些问题,在途中就经常放下了。在真正凝视它们的时候,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们没有理由去选择的生活,没有理由去放弃的东西,都成了很深的羁绊,纠结着我们的心,使我们迂回的思绪,愈加难以顺畅。在此刻我们的描绘中,那未来如此之好,连我们自己也想不到,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我觉得自己拙笨的心灵,在这些时候愈加拙笨了。自然,那些难以命名的情绪,都是此时此地啊。因为害怕它变得老去,害怕它不是永恒,而选择的这样的放弃,与我们自己的懦弱和保守的思想形成一种恍惚的对比。而在我们忘却这一切的时候,那些鲜明的、刻骨铭心的爱,在哪里?我们,又将在哪里?
人世间,有一些难以界定的东西终止于归于无形。有一些简单和纯粹被聪明和世俗埋葬。我们慢慢变得大起来的时候,也与真正的那个自己,慢慢地变得疏离。梭罗说:“自然,在永恒中是有着真理和崇高的。”在一些风雨交加的天气,我们可以谈论这些。我们在夜雨中倾听自然界的雨声。原本我们想象的今生的一些光阴里,可以努力尝试的一些事情,在这里,像一个凝固的符号一样嘎然停止了。我们有时没有特别分心的事,天气也足够好,一切就都觉得异常合适,我们有时被一些情感包裹着,使我们自己,简直不能呼吸了……这样生机勃勃的光阴,也会像流水一样逝去啊。那就让它逝去好了。当我们今后在湖边走,看如镜的水面倒映出人影,当我们在一些时候想起曾经,风在森林中吹,野兽在高地上咆哮,我们的心被时光激起涟漪,宁静也不那么绝对了,我们在岁月的循环中就有了无限制的情谊。这样的人生,我们又到何处,可以寻觅呢?
作于2005年7月14日中午12:50-15:02
生活的厚度
——你往哪里去(13)
有一些天里,我会对自己所在的生活产生怀疑。还有一些天里的一些时分,我穿越街巷到一些朋友那里去。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如果我不打招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也未必见得会受到欢迎。但基于我们许多年的交往,即使我看到了一些不情愿,也不会立刻转身离去。我们谈一些琐碎的事情,直到那些不情愿一点点地消失,继而看到热情和怀旧又出现在他们脸上。那些碍难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此这般我过了一些日子。他们见证了我的一些光阴。我所窥探到的一些别人的秘密,都在岁月的流动中恍若过眼烟云。这些年来,这样的情绪泛滥交错,我经历着自己生命中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期。有时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未名的场所里出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那诗歌里出现的情境就经常缘自这样的一些时分。我所看到的景象在许多年后又出现在我的笔下。如今就是那样了,我一点点地朝着许多年后迈进,渐渐地距离此刻如此之远。
还有一些时候,我是需要借助这样的想象来平静自己当下躁乱的心情。那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人,还会一点点地离开我的视线。我看到的蛛丝马迹,都呈现出一种真实与恍惚杂糅的奇特光晕。我留意到的事物变得庄严郑重,或散淡随意起来,即使这样,也不是有什么要紧。最为关键的是,我自己却无法在这种变更面前一如往常。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我还不能掩饰自己的心绪,不能写作小说或者与朋友去交流。在这样一个人驻留的时候,阳光就穿透窗户射进来。这些天来,我所遭遇到的阳光太多了,为此一度使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会离开这里,到家乡或者某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我那么明晰那地觉察到了生活的不安定。在我下楼梯的时候这样的感觉愈发鲜明起来。那里堆放着陈年的旧物,像我的文字堆放着一些久远的记忆。我要使自己沉浸在一些执念里去方可使这些影响减轻。
我会渐渐地感受到生活里一些事情分布得匀称,但此刻对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依然一无所知。假设在乡下,情况可能会单纯得多。我在那里逗留得过久,熟悉村庄里的事物。知道一些地方可以收留人的一些思绪。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心情也会发生微弱的变异。我记忆幽深的野外路边的禾木,童稚时代漫过小河堤的流水,一些并不繁盛的小树林,当然还有一些人,一些故事,都一点点地回溯过来。但有些东西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有一些事情也许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我留心听到的一些声音,在我当时的潜意识中,也没有明显征兆与此刻我的书写有丝毫的联结。我在年长一些时候所到过的区域,那滑过心头的一些早晨,艳阳在头顶高照,街上走动的带了那一方水土特征的人群,慢慢地脱离了原来的轨道而影响到今天的我。
已经有好几天了,我的文字隐藏在我心灵的暗部。他们跳跃走动,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急迫。我自己以为可以忽略的一些事情,也隐藏在我的心灵的暗部,与文字的那种动荡一脉相称。这样的元素在涌流的途中受到阻力,我离开自己,远远见了,惊异万状。我设想的一些瞬间或许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另一些,就已经侧过身去,与我错过了。想到我可以把它们记住或者忘掉,我都是那样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思虑。譬如我有时经过街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待着别的人。这些景象像过电影一样迷离悱恻,我都可以断然对自己说:算了吧。但一旦凝神,事情的质地就变得不同。这可能是我写这类文字的最大缘故。我停留在自己的家中,做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与外面那些人,变得如此不同。我想象这样说这样写,与以前的那个自己也是有如此不同。而在一些时分,我甚至感受到,这样的文字成为我写作史上的一个奠基礼,我把一些复杂的线条越描越黑越描越乱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我写一种自己真正满意的文字的那种愿望也越来越急迫了。
但我的生活又何尝是这种样子。譬如我的按钟点上班的生活。路上的车水马龙。黑漆漆的夜间走过陡峭的楼梯。或者再无他人的时候想象的一些计划里的事情。听任电扇吹过,空气里卷起的皱褶。我的思念那么浓重的时分,眼前恍惚错杂的光线。那寂静的书里记录的故事……诸如此类,又何尝与我的理想显示出一致性。上夜班的生活把我的思维和时间都切断了。我想写作小说的计划一直无法付诸实施。我所体会到的那种错落与焦灼,内心里的强大和偶尔泛起的无力感,都无所不在地改变着我。如果是星期天,一个人在路上溜达,看到旷朗的大街所感觉到的城市生活的好处,也无所不在地改变着我。还有一些时候,我觉得自己与生活是如此的和谐,这样较之其他一些时候,就更加引人注目。这样我所留意到的一起起生活事件,就推动着一直向前走,直到今天。
我的写字爱好也渐渐变成稀有,被人嘲弄。对于我所在意的那些人或事情来讲,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我不看重的世俗的那部分,恰恰构成了我写作的一个源泉。我如果要行路,使我们之间的路途缩短,差不多得走上一整天。这都是很远的路。想到自己要走,有时也犯糊涂。间或想到儿时做过的旧梦。从这路途上,整日依稀望见的前路的烟尘,我变得连自己都认识不清楚了,却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应该如此。但我觉察到的人生的美丽动人,那种清新芬芳,一些醉人的时分也在聚拢。有一些日子像洗浴一般。它们从我的身体里滑过去了,在我的生命里,却留下了很深的痕。如今我所咀嚼的故事,与我生活有干系或者没有的,都一概居住在那里。我的眼前有一面棱镜。“外面光线的七色在这里分解。”而今我观察到的颜色也在聚拢。我听到的音乐缓缓地流淌起来,我所记忆的事情大抵如此。
某些时候我拉开窗帘,所观察到的异常,与前一日心里所观察到的,也不是一样的。我想寻找到它们的相象之处,但同样的情形从来不会出现两次。在微妙的刹那,我的心里安泰吉祥。这个世界离我那么近了,那么远了,都是自然本色的那样子。我在心里惦记和祝福一切人。
作于2005年7月21日中午12:00-14:10
文字的救赎
——你往哪里去(14)
我所置身的每一个夜晚都是不一样的。有时我注意到了它们之间的相似性,觉得这样的夜在很早之前已经来临,现在我只是在重复同样的一些时分罢了;但更多的一些时候,我否定着这样的想法,并且自以为是地,把种种历练看成是生命的一种必需。我觉得自己恁地可笑,因为明明在许多时分,那些我看重的事物并非是生活的本身。至于我在宁静的时间段里想要看到的人,在孤单的时候想要做出的举动,都在一些虚妄的空间里化为实实在在的苦衷。我拿腔作势写下的汉字成为了一种奇怪的救赎,它们所呈现的状态把我毫无保留地出卖掉。这样一种写作的生活也不是十分有益的,我差不多在好多年里都希望有一种变故,使我走上另外的人生道路。但一切看来已成定局,我将自己看得十分可疑。尤其在夜里,尤其在写字的时候,我周围空空的,看不到一个人。我几乎可以从汉字的气息里辨别出来哪一些汉字远离了人群,而又有哪一些,是在家人的注视的目光中写下来的。或者,还有哪一些,带着屋里人走动的气息。这一切看起来那么有趣而鲜明,我将此视为一种超前而苦涩的技艺。
这些天里,我所读到的流浪的文字过多了。它们几乎形成一种方言影响到了我行文的措辞。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会谨小慎微地选用汉字,力求降低那些阅读给我所带来的负作用。有许多东西无以遮蔽,也有许多人和事情,形成了一些深刻的谜。我总是不敢让自己涉身其中。看起来,这样近似于一个错误。我所读到的、感觉到的,与我真正设身处地地进行的生活,还是在不同的层面上。有时我为此迷惑不解,但更多的时候却表现得天真。我把自己剥离出来,落到纸面上,但终归与生活里的我又何其相似。我总是无法让一个形象完全独立,他生活在一个特别的世界里,看待外物,如同婴儿一般。他的眼神纯净。与我们都不同。这样想着,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卑微而琐碎。比这种感觉更加卑微而琐碎的,是我无法控制的生活。而另外一些依然无法控制的部分,却替代我的思维,想着超越那些琐碎,到达一个梦幻般的境地。这样的想像在生活里稍纵即逝。
如果我费了很长的时日做一件事,那么我的生活就会宁静下来。它距离外界如此之远。我在做什么,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但恍惚的神思,却并不能瞒过所有的人。我宁愿用一两天的时间,让自己融合到人群里去,这样至少从表面上,让他们看不出来,也不会说三道四。其实在这样的一些举动里,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并不是很要紧的。我做不做弥补,也不是很要紧的。我只是时时在担着心,因为我终归不知道,如果这些事情没有了,我会怎样将生活延续下去?这样一些鲜明的情绪袭击我,让我与真正的喜悦之间,错开了那么一点点。这也是不打紧的。因为在此一时间与彼一时间之间,有着那样不同的属性。而我觉得自己变成了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看着自己的影象在记忆里变得清晰,而写下的自己,却随着光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
我可能寻找一个目标的时间过久,为此在这期间所体会到的艰辛把应有的欢快都遮蔽了。这当然不是好事情。可我所能够接受的人生的复杂性也在这里了。在许多天里,我都会被一种类似的情绪引领,进入到我无法控制的一个盲区里去。我写字,力图寻找一些复杂的路径,好使自己沉陷于其中。读书的时候也尽量找一些大部头的作品。我所见识的这个世界,都充满了让人疑惑的不确定性。我绞尽脑汁在想的一些事情,都沿着一个相反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我觉得自己失控的部分越来越多,它们站在一个我在许久以前就担忧的时空里,看着我像一个盲孩一样四处张望。在我陷入这样一种情绪之前,是那么漫长的不平静的光阴。它们层叠累积,把我的岁月铺排成一条曲折的路子,这样想象也不是一种刻意,可就在此同时,那些荒芜的情绪再度变得浓烈,我竟是格外地孤寂起来了。
假设再往前推很久,那些充满了理想的年代里,我所憧憬过的情景,在目前或者更早一些时候,已经在逐步地得以实现。这样的一些时候,我的心灵真正安寂下来,看到头顶蓝天白云飘过,会有一种感恩之心溢满我的全身。在我的身周,那些带了某种震荡的轻微声浪,也渐渐聚拢。它们与我在许多年前站在家乡土地上所看到的未来,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对接。这样的发现何其稀少,我将它们指给我的友人,将一些故事写进我的文字。我的心情从现在这里看过去时,同恋爱中所体验到的,也有同样的效果。现在外面也变得平静,一切不安的成分都渐渐离开了。我所体验到的爱情,在这样的时辰里,开始产生归依。我所找不到的人与事情,也自是按照其本来的样子存在于世,我不能够将自己的愿望无限制地夸张下去。假设日子再过去一点,想起这里,我的感恩之心,必将更为浓重。再假设有幸福的结局,那定是我的安宁发生效力。我惟愿,这心情,能够穿越千里,抵达到她那里去。
夜晚总是在不期然中突如其来。七点,我听到楼下重新喧闹起来,那样世俗的美好的声浪,将我从一种孤妄的心境里拉出,而在此之前之后,还听到了鸟和知了的叫声。这两种声音,在那样的一种时分,我十分欣赏,听起来,真是如同天籁。我还在使劲地控制自己的思维,使它尽量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里来。因为时间带来了这旋律,我将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回忆这时刻。那最为亲密的时辰,慢慢地变为凝重。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拨弄了这一切,仿佛真实,又教人全无凭信。而我的文字接过了这时间的旋律,将它传递给另一些时辰。或许将来会产生一些回声,在我的意念里,再没有比这回声更让人惊心的了。它类同记忆,却比记忆更为切实和悠远。我听闻它穿越城市的丛林,穿越草原和山岗,穿越铁路线和沿路的流水,在哪里它静止下来。它的可爱之处也许正在于此,因为晦涩难懂,它不仅把值得重复的一部分场景重复,还重复了这场景之外的一部分声音。那祝福的软语和呢喃正是与此有关系的。我站在窗口,注视那遥远的人。那面影。在合适的时候,她看起来真是很柔微甜美。
作于2005年7月28日下午14:00-16:00,7月30日下午16:30-18:26
内心的漂泊
——你往哪里去(15)
我想,在组成生命的随意性之间,我们所面对的仍然是大体上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一些时期,这样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必须。在你认定了一件事情、习惯了一种感情、看准了一个人之后,剩下来的事就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的,我们所应该去做的就是如何与这件事情、这份感情、这个人更协调罢了。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实在无法预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因为无法预料,也就比今天更为单纯。有时琢磨着那些年为什么会对未来充满了憧憬,那也只是怅然中的一种回头罢了。那些时候所能感觉到的愉悦,在生活渐渐充盈了之后早已消失不见。可生活还会从充盈再慢慢变回到以前那样有所期待的状态里去。我所指称的这一部分,与改变了的那一些还是不同。我们极其容易忽视的改变,恰恰与那种相似性构成了人生的一种完满。在这样的一些时候,我可以面对自己的今天。
人在独处时对这世界的感受与别时总不会相同。倘若在人群里感觉到孤独,并且暗自知晓这样的孤独是有出处的,又能够理智地喜欢这种孤独,不会被缥缈的情绪带入到一个误区里去,那样的话倒不妨充分感受一番。只是通常这样的事情并不延续很久就变形到集体的意识里去。那种融入看起来并不艰难,关键的是,你所在的这一个群里,有一些人也是像你这样过来的。生活在我们面前所呈现的那种雷同如此荒唐而可笑。这样一来,我们就大可不必在意自己是多么与众不同的。作为人群里的一分子,在体会到这种雷同性之后可以使自己的心境更加随意一些。有时开一些无妨大雅的玩笑也无不可,有时坚执一些也无不可。我们常常能够体验到的那种自我控制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强。这是非常好的事情,对生活而言。如果有时候做不到,认可自己在情绪上的放纵也没有什么,只要不过于出格儿,这个世界就依然是那样子。
我有时在为一种分离辩解,为使自己不至过于痛苦,我的心必须摆脱可怕的疑虑。在时间的缓缓的流动——假若我感受到这个,并且不再一味伤感的话——我的周际就会充斥一种向上的攀登的力——而我的生活就当真如阳光般鲜艳明媚了。至于我在梦里所看到的,在这时一再出现。虽然恍惚,但并不尽是失真的幻象。我熬夜很晚,极少的时候,甚至通宵不眠。规律的生活一旦被再度打破,要想恢复就形同对自己造成压迫。因为相爱的人的长时间离去毕竟不是随意性,倘若是随意性倒好了,这样承受起来相对容易得多。在我的内心里,一些无法节制的情感其实已经泛滥成灾。到了现在,距离分别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远,我原以为时间会把我的冲动过滤,演变成一种稳固流淌的柔情;事实上,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有一部分柔情已经形成,只是在后来却前功尽弃了。这后来出现的情况让我措手不及,我所保有的希望,几乎像恐惧一样,使我痛苦得难以忍受。
情感的演进总是有这样一个过程。如此看来,我也不是一个局外人。我所感受到的,从远方也反馈回来了。我们彼此之间所能达到的一致也越来越多。有时我反省自己,觉得已经认同了这样的情形,甚至可以释然了,但一个夜晚过去,悲伤依旧如前,并且随着了解的增加,在交流的空隙所感觉到的惶惑也渐渐形成了惯性。生活里,这样的悲伤的更新是如此频繁,假若没有写作这样一桩事情存在,那必然会有另一桩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好在,这样的时间递进中,所穿插的机械的工作打断了我的一部分思维,使我不能够全副精力集中到悲伤那里去。常常是如此,我觉得自己的心稳定在那里,自以为长此可以下去了,却无法控制在一个突然的时分里又完全推翻了刚才的念头。我的期待也是,因它引起的困惑还未真正消退,新一轮的期待便已出现。如此这般,我无时无刻不处在焦虑之中。这也是正常的,稍微让我意外的是,在这样的念头里,我觉得一切自我安慰都形同虚设,它们很快就归于消隐,而那无形的泛着记忆之光的新鲜物质充溢在空气中,它们缠绵悱恻,超过了以往百倍。
我所知道的自己的柔情,因为爱所带来的,总是时时泛起;在突兀醒来的晨际,看着朝阳在窗外闪耀着,就极其自然地希望这一捧阳光能够传送到那千里之遥。而我们所一同感受到的阳光也并未固定在那里,它在我的记忆里时时出新,至于她的身姿,体态,长发,以及她的肌肤,也一同伴随着这阳光,从记忆里常常钻出。我嗅着那气味,常常的,感觉她还在那里。我不用言辞,而只是凝望着,把那么长的时间消解。被我们所记住的这部分,其实在此前久远的光阴里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一些时分,我注意到她安神的样子,熟悉到像是几生世在一起了。我又能说什么好?在我的眼睛里,这个世界也单纯得要命,将来,等我们在一起了,我再告诉她我所想的。那时候,我可真是寡言了一阵子。诸如此类,也都慢慢地走得远了。
有时为了结束这痛苦,我宁愿到她那里去。这话我几乎很少说出口,但它们缠绕我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想说到我的情感在这里的主导性。但我知道这痛苦并不是永恒的,甚至在一天里的某些时候,它也会成为乌有。余下来的时间里,它像海绵里的水一样绵密地分布在我的身体里头。我未尝知道会这样,又未尝不知道。我的迷惑之处只在于,我动了感情了,但有时还是置身事外在考虑到其他事情。想到这一点足以令我胆战心惊。譬如我的嫉妒心,再譬如,一想到我的悲伤有利于我的爱情,就稍稍得到宽慰。当然,我记忆里,普鲁斯特也便是这样子。如此我觉得自己并非像原来想的那样孤单,而她也并非是。真是奇怪,这样想的时候,痛苦马上就缓解了。我又沉浸到我的柔情里去。
似乎好久不像这样子了。我所存在的希望而引发的幻灭感,另一方面,因焦虑而唤醒的爱情,一同在我的命运里降临了。我很少愿意让自己的生命里有如此沉痛的力不从心的感情。虽然一再这样总是残酷的,而且,我这样想了,也于事无补,到了后来,我就宁愿按照自己的心愿去郑重对待我所面临的。我所听到的声音总是又柔软、又好听、又清秀。每当我自以为理解了这样的声音时,就对这个世界的其他都失去了兴趣。而由这声音所带出来的那个人,在我的生命里出现时,我就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了。这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是觉得不可以听天由命。在此期间所发生的一切故事,也是自然的,我不认为它们打扰了我。我觉得自己爱得那么浓厚,这世界又如何要以残忍待我?
白天里在家时那么闷热,而今夜里凉了,如同夏季的尾。我觉得自己的心也寂了。我跟你们讲,这安然的夜晚。该当日日好梦。
作于2005年8月4日凌晨0:50-3:12
爱,辗转千回
——你往哪里去(16)
在生活里,由我们自己所造出的惯性会延续很久,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变故,这惯性或许会无止无休。事实上,变故总是会发生的,无论在哪一个方向上打破平衡,都可能毁掉业已形成的稳固局面。这些年来,我渐渐认可了这样的生活,来自于心底的那些芜杂繁乱埋伏得够深——如果我足够清晰地预计到前景,那远在前方的未来就会被正视,也远不及目前这样干扰到我所在的生活。我将要做出的决定对改变事情本来的面目也没有多少作用,因为在此之前,它们遭遇了情绪的寒流,而我的思维大概被自己的孤单处境所困扰着。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断地想到写长篇的事情——它渐渐变成如此,仿佛写作长篇不是托词,只成了唯一的救赎。这里面充斥了什么样的隐秘的情节,我的泥沙俱下的写作生涯还会不会让我疲惫,我都不去想了,反正在目前看来,我所面对的还是这些。
我所期待的写作的转机在时间里左冲右突,我的生活形态变成了别一种样子。我同朋友开着玩笑,体会别人是怎么生活着。他们又如何调节自己的心态。看起来,我们的生存都有一定的困境,在这一点上,我所理解到的那种相似形也由来已久。若非如此,我可能更加孤单。但某一刻的情形恰恰相反。所以,我还不是那种真正可以独立的人,面对自然和往事,也全无勇气。我在人群里所感受到的那种乐趣换取了我生活里的必需。譬如在书店和大街上的生涯变得多起来,然后我就可以宁静地度过一小会儿,在这段时辰里,我能面对自己。再譬如上班的那些时间里,我也变得安定下来,说起来,这好象是记忆里的往事了,但我却依然如故。
我真是不善于调理自己的人,尽管已经不年轻了。
然而,某些时候,我倘若还算是清醒的话,会力图说出自己的心得,进而使延续至今的故事变得更加真实一些。我已经知道了我心灵中的执拗之处,也不思改变。最主要的是,是我的世界在很早之前形成,偶尔脱离既定的轨道,但转眼之间,又顺顺当当地回归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这样过下去,直至融入到我认识的人中的大多数。我们所在的这一个群里,有多少人如我这般呢?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笑话。而真正的现实或许也可能是,有一些人的遁隐之深,是我所远远不能料到的。
我总觉得,在时间里所存在的那些变数是可怕的。多少年里,我拒绝想到这个。我所知道的期限最终都变得怪异,直至到相近的时辰里面目全非。然而我所珍视的也一再消失了,在往事中,我总是一个人。我还不敢接受一些复杂的好意,假设我的年纪再轻一些,这样想也并非有什么不好,因为我紧张的缘故,时间的加速已经显而易见了。当我不能够自主自己的生活,在目前所看到和想到的事情之间,产生了一定的距离;我所尝试的许多努力都归于失败,而稳定性滑到了一个梦境的边缘。我在入睡时分看到它们,神情腼腆。关于这些,我有时也一无所知,因为浑浑噩噩的日子久了,我有时实在荒唐而无主见。
但从外表上看来,我同以前一样,从内心里,我也想,任何时候,我都会同以前一样。我的改变使我自己诧异,但并没有掩饰它很早就存在的可能性。我一再地写这些,也说明了:在的心底,我从未完完全全地看懂我自己。说出来这个,真是有些伤悲了。假若我努力使自己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于生活本身,也并无害处。我有时任由事情发展,由一种决定而延伸至其他,但这决定沉重、缺乏平衡,有时竟至于,使人难以承受。我也渐渐受到许多约束,不能随意支配自己。这样的时候,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多,做的事情越来越少,我的爱情却摆脱了无形的羁绊,单独存留下来。
这样的日子够久,我变得茫然失措,毫无振作的雄心。我被一种彻底的爱意笼罩了,整个人,也变得言语怪诞起来。我自己想要嘲笑的事物围拢在我的身周,而现实,却变得梦幻一般飘忽不定。我最终认为自己所以致此,也皆与自己尚未真正成熟有关系。不过,当我试图克服这些情绪,寻找原因,却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难题。我不但认为实有其事,而且换了自己也觉得是力不从心的。那种无力感反馈回来,使我将某些东西与事实隔离开来,想及此处,我总是更为痛苦。不过,当我想起某人的时候,这一切都消失了。这些甜蜜的时刻会延续一些时候。我想着这些,在中午时分可以含着笑意睡一小会儿。
有时我想到,那种安定的时光永不会来临了。因为我已经把一种真实的感情搞得一塌糊涂。那种挫败感占据了我的全部神经。我的心酸难耐与心中泛滥的柔情之间,也有着小小的屏障。这种情形在人的一生中,是最为捉摸不定的一个时候,譬如我们所想到的,为什么会面对彼此,而不是其他?更为重要的是,在这种时候,那些无法摆脱的过去的焦虑绵延而来,它们所占据的空间,丝毫不会弱于真正的爱情。这种情况在别的人那里也发生过,我有时可以将这些略做比较,从而与当下的那个自己分离开来,这是一种让双方都陌生的境地,因为在此之前,我们相爱的时光已成定论。所不同的是,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可不只这个了。
偶尔,我们从分别的情绪中回来,发现对彼此的依恋之心,也知道爱的价值所在。互相欣赏而不含怨尤。在彼此面前,也充满了小孩子的可怜劲儿,不再像大人那样揪心于一些复杂的大事儿。这样一来,生活就变得自然一些了。一部分停顿下来的事情也要续起来,譬如读书啦,同朋友的交往啦,顾念到亲情而回乡啦,诸如此类。都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的。而光阴流转得那样迅捷,总怕对方走丢得够快,也总时怀警惕之心。我们所憧憬的未来也处在未知中。这样讲述的时候时间真的变得很深,因为时常形只影单,所以牵挂也越来越重了。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打通那完全堵塞的生活道路?
这样念念不忘,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两个人?
作于2005年8月11日下午15:30-17:30
记忆的光华
——你往哪里去(17)
当我知道自己生活的半径缩小了,有时下楼,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朋友,与谁说几句话;我的长篇小说搁置在那儿,尚未确定出版之期;爱情也高悬在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安妥地落下来;我就琢磨着这样的时间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认识的人也各自忙碌,与我重逢的几率大大减小。我在期待中坚守着一种东西,为此行文的笔调更加内敛。与众多人的生活相比,我确实过得不至于严谨,只是尚未离开目标,滑落到一个自己都从未到过的边缘去。某些时分,我甚至想,大约是生活得简单之故,那目标反而凸显出来,至于爱,也愈发显明。伴随着这些,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意识无比清醒,而另一些,却完全失去控制了。为了找到一个准确的预期,我在文字里写下这些。我思维的边边角角都被淘空了,再也藏不起任何东西。
我在一种日子里过得舒坦,但那时的欲望不很强,也满足于日常生活里有足够的空闲。这些存放我理想的时间没有被浪费掉,因为我知道这是自己对人生唯一的谨严之处。假若我不是这样去做了,流连于五光十色的生活,远离我所擅长的,去追求一些另外的东西,或许可能获得一些弥补,这样的代价也可能过于沉重,也可能近似于无。这一切也都是说不定的,偶尔我对自己做着测试,进而探究出文字对我到底有多少吸引力。我离去的时间里,生活照常进行,我自己把握不到规律,只知道在此之后,岁月变得怪诞,那不属于我的部分也变得怪诞。至于反叛,可以带来一种全新的价值观。我记得起的,却也只是我那时没有写东西。这些时候我得足够慎重才知道日子存在着,它们得以延续的一个特征是我的记忆力没有完全丢失,而事实上,也仅此而已,更深的部分我一概记不清了。
我在自己一个人的时间里思考得足够多,这或许是正常的。在恋爱里我完全不思考了,这或许也是正常的。这些状态的交叉部分,存在一些明显的误区,那也跟我急噪的性情有关系。我骨子里的忧虑和表面上的沉稳构成了一个综合的立体,为此我不敢说,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自己。大约在更早的一些时候,我将自己的情形说与朋友们,现在当然不说了,我带着自己在情绪的激流中冲泻而下,凭借对一个人的思念和读书来度过时间。这些与日常生计无关的事我都记录了,而且没有希望得以解脱。我心里不时地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影来,她的音容笑貌,衬托出我心里苦涩而甜蜜的滋味。这思念的威力无穷,现在,我就是彻头彻尾那样一个人了。
在平淡的岁月里,时光流逝得均匀,许多天后,我们所念及的空白部分,也来自于这些时期。而假若有故事发生,在一些时刻,等待过命运的判决,那些特别的时间,就成了一些标志物,强化着我们已经日趋退化的记忆。我同谁说过这些,同谁没有说过,也不是记得很准确。而当我的思维活跃起来,想起久远的年代里一些说故事的朋友们,再将这些旧人事与我刚刚经历的相比较,就觉得现实过渡得极其快,而这样一想,又觉事情简单得骇人。假若我们将眼睛闭上,眼前这一刻变得无比隆重,这样的举动,不见得比任何人高明多少。只是我们停住不动,时间也确实静止了。那疑虑其实毫无价值,因为在此之前,一切都已经发生过。我们的希望不轻不重,就与往事差不多。我们所见的海市蜃楼也消失了,生活的平静安然,只是一个转身的工夫。它把所有的焦虑都消解了。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懵懵懂懂,仿佛是不识世事的两个人。此后的一大段时间里,却是反过来了。我们所感觉到对方的可爱可亲,也随着时间会略有变化。那存在于我们心底里的傲慢之处,诚恳之处,都极大地改变着我们的关系。如果我们对这种表现没有兴趣,或许压根觉得就是累赘,也可能,就不会发生下一步的事了。只是,这些时候,爱不被重视,但它恰恰,不比深藏于心的那些想法高明多少。而我首先认为说明问题的,正来自于这一个反证,这个反证如果不成立,真实的心意显出原形,那结果就有一个大致的去向。这样的时候,就是该轻松下来的时候了。
我们每一个人所对待事情的方法总是不尽相同,所以,沟通方面的难题,也形成一个时期的桎梏而影响到我们。此后的日子,每当想起这一个难题,就觉得自己心里浮动的部分又多起来,仿佛不能够下决心,使自己做出任何一种决定。极其偶尔的,我们谈论到它,用的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口气,到了夜里,失眠却不可阻挡地来了。我失眠的部分记忆是混乱的,完全不知道如何度过那段时光,事后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好在这样的时间现在不持续,这大约归功于睡得晚的缘故,由此带来的身体的困境也显而易见。我写的作品也少了,大部头的,根本无法提笔。我在写作上所存的雄心,不得不在这上面退缩了一下。
然而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意识到:我需要的,想要获得的爱情对我的生活多么重要。爱情的自私属性,在这方面表现得一览无余。我在想,假若我不是这样一个人,职业和前途对我造成障碍,或者,我善于妄自菲薄的话,那事情或许成了另外一副面孔。事实正好与此相反。为此我所体验到的那些心绪,也是奢侈的。我们所懂得的难处也反映在上面,忧虑过多了,智慧反而成了多余,这样一重复杂的处境,却是先此并未清醒地意识到的。值得庆幸的是,无论如何,我们还是相爱着。这就多么好。
我所表现的爱情,在时间稍长一些时候,也变得家常了。我所保持的勇气,在时间稍长一些时候,也要慢慢回来。至于我想要做的事情,未完成的计划,需要排解的情绪,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仅仅爱情都是不够的,这显而易见,然而假若没有爱情,这一切的价值也就打了很大的折扣。我为什么能够理解那些执念的人,大约还是因了我们是同类人的缘故。我在书店漫步的时候想到生活与我这般近,现在写字,也有这样的感受。我需要昂起的头,在某种时候,也是孩子般单纯的。然而,不远处的相聚带给我信心,我且从自己的心里,再学一样东西。我们的目光凝注之处,那平静的时间,向我们伸出手来。
作于2005年8月13日下午14:30-16:38
你往哪里去(18)
我并不能使自己彻底安定下来。当生活继续,身体的困倦越来越浓,我在屋子里待的时间过久,为此觉得生命被固定在了一处,视野也缩小成了一个半圆。那存在于更广阔世界里的外物离我越远,在这种时候,我通过与文字的交流找到一点儿小出口。连续好几个星期,我迷恋于这样的事业,妄想通过写作把自己的问题完全解决掉,我在生命中所记录的一切,都成了一个奇怪的迷惑。设若我保留这样的情境,在文字的壁垒中积累一些东西,那更多的人与事也不再被排除,但也不是写作的主体。这样的人生不是我曾经设想的,但时间来来去去,把许多可能不可能的事物都缝合在一处,我在这样的世界里走动,同以前做过的许多事情一样,它兀自成了一种必然,昏黄的光阴覆盖在上面,似乎是,我们生活的时间有多久,这样的牵扯就会有多久。
但日常生活真正的迷人之处,也正在于那深藏于时间背后的部分。我们所记忆的,珍视的,都关涉到我们的生存自身。这会儿,我能够想起来的,也不外乎是这些。譬如我写作途中的困恼,那些夜晚里,我只能一个人回家,惶惶不安地上床睡觉。睡眠是断裂的,它分成几部分。上午醒来,我看到阳光照在床铺上,使一整个夜晚的孤单愈发浓重。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在发生,但近期以来,却前所未有地加强了。我认识一个以前不相识的人,花费许多时间,把幻想变成真实,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许多时候,我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但痛苦之情总是在我不以为意的时候揪住了我的心。在我介入到这件事情的前夕,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岁月流逝得足够快,我们之间所拥有的幸福也流逝得足够快。我在文字的世界里自由得出奇,但对它所带来的伤害力,又深恶痛绝。我从来没有看到它终了时的情况,那样我可能真正宁静了,不会再失望了。屋子里的光线有时黯淡下来,我翻开自己以前的读书笔记,任层次的光阴经过我的身体。我这阵子所积蓄的体力,与我在夜里的疲惫感,都那么鲜明。我为什么在寻找一份稳定的感情,同我自己的历史也有关系。那幼小时候缺失的部分,长大以后似乎也没有得以弥补,我在自己的思维中兜圈子,事实上,已经变得很糟了。但又仿佛是,不会变得更糟了。我获知了那么多的人的变故,早已见惯不惊。只是倘若我有一点真诚之心,那与我们思想迥异的部分,也开始显示作用力,我在自己的复杂的处境里,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多天里,我回家确实晚。看见头顶发暗的天空,走着每天必经的路径,我所体验到的那种平静的孤单,也早已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它渗入心底,根深蒂固。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把它消除掉,为此,不再过于借助外力,而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叠中消磨着光阴。我所写的汉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来不能自己去定义它。我希望改变的生活,也蕴藏在这种坚持之中。但这实在是整个世界的细枝末节,所以,有一些时分,我会把自己过渡到人群里去,在他们的笑容里看到生活存在的可能。如果我的生活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也是不属于我的。在某一刻,我觉得自己确实冷静得过度了。
我对另一些自己之外的部分难以想象,而心里深藏的妒意一旦消散,也就如烟如缕,再也不是这事情的原形。我在这里为什么能够写这些文字,应该和我自己复杂的内心有关系。确实有那么一天,我觉得自己过得并非不如意,我在这里所愿意记录的,大概是我所以为的焦虑和苦楚居多。我设想的思维的空间,不知道是方的圆的,有多么点儿大,我也不能扯谎,说我已经看到了这个边界。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待得有多久,那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就有多久。在那些冲突强化的高潮部分,有一些失控的力带了时间的标志物,我在这里看到的,在更早一些时候,早已出现过了。
我们心目中的自私,也是固定不变的。倘若剔除了这样的成分,体验到一些忘我的平静的欢乐,也未尝不好,这个世界,也未尝没有一些事情,与我们所选择的相背离。如果使事情圆满,那我们彼此之间的情绪,就必须先行消除,这样一种理性的抉择,只来自于这一刻。舍此之外,我们对于自己的生活都是太郑重。而那些原本该有的神秘莫测的乐趣,就此可能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在这里互相牵挂和舍弃对方的情境,也化为一种时间的负作用力,使我们厌倦了。再假设有一些天,时间对我们构不成障碍,因为我们经历得够多了,也深信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并且,生活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可能,我们再顺理成章地推进一步的话,结果未尝不会是另一种样子。这大约是以后的事了。
但在此前我们怀疑,在很久以后才隐约地意识到,那距离我们生活有一些时候的路程,也随着岁月的动荡变得若有若无。这样的理解与我们的内心的距离,也像一个特别的症候,而使身体中的病灶加强了。我们自己所失落的,在岁月里形成一些细碎的微尘,而这微尘会滚动变形或者消匿,也早已是另外的事了。我常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这里我还说不明白,许久以后或许才可能有一些文字穿透这些,至于那时我变得如何,现在也一概说不清楚。我自己焦虑和不能够安然自省,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哪怕为了说服我自己,也该有一次机会。我经过努力所造成的局面,也超出了我的估计。我们的预期总是带了一种非常态的特性。在这文的末尾,我带着一个温柔、执著的微笑把这意思对你们说了出来。
作于2005年8月15日下午14:00-16:55
你往哪里去(19)
楼道里极其昏暗。如果是这样的下雨天,一个人穿过喧闹的市声,从光明处抵达这样的楼梯,从所在的位置看出去,只有黝黑的光线从外面的楼宇中反射下来;再加上站立的时候不是很稳,心里想着事情,或者看见某一个小孩子在你的身前身后,他手里拿着枝条对着楼梯的扶手抽打,你就会变成你不曾留意的另一个人。这一个人在大多数时候暗藏,只有在这时候,密织的不安次第传来,你看着眼前茫然的一片,像你的生活,也是茫然一片。在许多天后,也许你还会想起这一幕,那时候你或许不在这里了,而这里的楼房已经拆迁或者换了一部分住户。记忆成了一束善于跟踪的白色光,你走到哪里,它都尾随。而此刻,你还没有到那时候。雨落得很急,暴烈而且冲动。
生命里太多这样的时候,你并不清楚这一刻比以往或以后的日子更为突出。屋子里也很黯淡,因为是这样的天气,你所爱的人不在这里。在这个中午,你一不小心又流露出自己的软弱性,而这种情绪在许多时候早已被你所摈弃。因为生命里遭逢的事情过多了,过多的依赖性和无果的等候早已打消了你的天真。时间一点点挪移过来,生命一点点挪移过来,看起来,一切都是随和的、匀缓的,但身在其中时,又有多少惊心动魄的残酷。你所做的抉择关涉到太多,它早已不是单一的事情。你所谓的复杂性隐含在这里,早已超越了你简单的思维。而你所愿意维护的人与事情,在这样的天气里,充满了太多的迷惑。
我们都有一种奇特的归属。在这一点上,谁也没有瞒过谁。
许多天里,我都在审视自己的历程。这样的审视总是难以完成,未知的东西似乎太多了,所以每每想及,就排除不了人生的虚妄。而当过去的经验成为借口,我们所目睹的一切就失去了人生原有的平衡。那岁月里深藏的本来的变迁被我们忽视了,那根深蒂固的事情也被我们忽视了。当真正的醒悟来临,事情或许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尚处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成为一次不平和的事件的见证人,有一些疑虑需要打消,还有一些新的疑虑又在慢慢形成。人生真的成了这样的一个过程,我们在慢慢说服自己,成为一个单一而纯粹的人。而时间的作用力的渗透,使我们的回归之路变得多么艰难。
一整个上午,雨水落得很急。我不能彻底地陷落到睡眠里去。夜里也是这样。伴随着雨声,孤独感越来越浓。我所面对的一切与那时还是一样的,而我年轮增长,与我自己所设想的速度,简直不同。时间有时太快了,它根本不愿意慢下来。我心里充斥的焦虑感觉,与前一些日子相比,也开始增强了。有时真羡慕那时候,然而这种变更并不全是坏事情。我在这些天里,还在回味一些旅游中的故事。那种在野外的荒蛮感,曾经主导了我文字的走向,而在这些天里,我把自己的感情固定下来。我把我自己固定下来,我在努力的时候听到了心里的一种声音。我在这样的时间里的属性,到底在迷惑着谁?
然而,有朝一日,我需要将自己的情形弄个水落石出。那使我们痛苦的根源,到底在哪里?那些我们相信的,怀疑的,或者尚在潜藏的部分,都交缠在这样复杂的处境里。有时简直觉得自己好笑,因为一切在很早以前都已经显形,事情也不是比那时变得更糟糕一些。仿佛有一个自己不在了,而另外一个更真实的自己,又从那旧有的地方长出来。我们的故事也在沿着它的轨迹向前行进,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径。并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出预计。即使身在其中,我们也不是知道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我们所能够掌控的感情,也延续了它固有的属性。在这里,我看到的雨水,也变得丝丝缕缕,它明显地缩小而纤细了。
正是由于了这事件的真实性,我们所体会到的一切才变得那么恰如其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去除了心目中的幻象,把秘密的愿望归拢。当我们明白过来时就不会这样犹疑和思虑,这样一个复杂的过程里头,我们所负载的事物过多,为此所带来的疑点也那么真实可信,事实那么确凿,没有什么遮蔽。有一次,我曾经试图看到我自己在文字里写了什么,结果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所记录的秘密的图腾与我此刻的一切相一致,至于它在记录的时候所传达出去的部分,在事情的初期,也是亲切可感的。我所认同的那个自己,大约也来自于那时候。
我设想的安定生活在我的心里存储了那么久。在我的蹉跎岁月中,这样一古脑儿的讲述,也成了累赘,几无可取之处。我为什么会一再反复地记这些,与我心里的承受力或许有关系。我常常记忆的部分,成了我们共同守护的区域。它在那里生根,发芽,我们所经见的阳光雨露会不会照耀到它?这个下午,我只是在想这些。我还在想,设若它的生命力成了唯一,那我们茫茫风尘中,何必再受那些无形的牵绊?假若不是,我们在这里讲这些,又有什么用?人世间的事情,大抵总是这样罢。
我站在阳台上看雨水,那密密的丝线潜入我的整个生命进程之中。在这样的雨天,我不知道除了站在这里,还可以去做什么事情。我在心里惦记的人呢?在这天高地远的思念里,也变得有些瘦弱和憔悴了吧!
作于2005年8月16日下午15:00-16:35
你往哪里去(20)
睡过了一个整夜,思绪渐渐凝定下来。那昨夜的忧伤,还是历历在目。我所经历的一切,早已超出了我自己的估计。爱情带着它自身的属性教我认同了这存在。我思维的简单和微妙,在此期间,都体现得恰如其分。设若早此一些时候,我暴烈的脾气会教我发火,恼怒,我的爱情会让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善待人,没有足够的耐心,所有这些,也都成了我忧虑的一部分。我不可以做到与自己所想的不一致,不可以对我所爱的人不够好,这也时常造成压力。原先我真不会想到这样。
时令渐转,已经显露出秋的特征来了。屋子里从炎热突然变得凉爽。薄薄的记忆从我这里滑过去,进而变成岁月,在我的心里化为冰雪。我以自己心的温度融化,使我自己的这世界,没有那么多复杂和冰凉。我自己设定的温情,原来一直就在,只是某一段时期,我的焦虑把它淹没了。我在另外一条路径上走得过远,当我回过头来,事情并没有变坏,我的感恩之心,比任何时候更加浓厚。我所面对的人,我所爱的人,带了我熟悉的亲切微笑,看着我。我们不可以再彼此质疑,事情在沿着我们的愿望向前走去。我在自己原本不敢奢望的空间里看到爱,这不是传说和记忆的一部分,现实的存在价值使这一切变得日常化,就是这样的,我的心的宁静,也开始积聚。而今我所记录的,是这么一些琐碎,我知道自己的岁月,从此刻起,在发生转化,一切悬疑的部分,都要慢慢落下来。
我在离自己很近的时刻所看到的,与我在迷茫时分的感受是多么不同。我追踪着这变化,为此使现实的世界形同外物。这样的处境固然我自己意识不到,就是熟悉的人,也不会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旁观者,他们比身临其境者要自在和轻松一些。我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想象这事情的延续,在写作的时空里,缔造出了这一个“我”。当秋天的感觉渐渐渗透进来,我的回忆也开始突出地显形,我离开往事已经那么久!看起来是日复一日沿袭过来的日子,但随着一部分时间的拉伸、远遁,而另一些时间紧张地逼近过来,那岁月,已经不同于当时置身其中时所感觉到的。现在,我在把一切重新塑造着。在黎明或者黄昏时分,那流连光景的孩童也早已面影模糊。距离那时间,我们经过了多少次回忆,而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许多年来,我们所经过的路途中,留下了多少东西啊。再往后,我们想要维系的事物一次次离开,连那些留下来的,也终至于迁徙离去。当习惯了这迁徙,那安定的岁月成了一种奢侈的盼望而漫漶不清。反正是这些老套的故事,反正这故事里的人,与我们有过那么一点儿牵连的,现在也早已成了陌路。在这静谧的片刻所萦绕于怀的,那不久前的交谈,那依依惜别的言语,从什么时候起,也不再是真实和唯一的了。只有那可以想象得见的未来的情形使人鼓舞,在许多时分,我被这样的想象弄成了一个急迫的人。在心绪激荡的时候我所说的一些话传送到了哪里?我看得见的这光阴留驻的力量,也只在我的心里存在了那么一阵子,在此后,我更愿意让自己走进那么一个空间里去,我睁眼凝望到的变幻的光影,在白昼时分,像突然涌动的昏沉睡意。
我时常告诫我自己的,是我所沉浸的这个世界与现实那里的差别。我所能保有的持续的热情,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谜团。有时我突然地醒悟,想象所面临的这一切从何时开始,而在多少时间里,同我们所期待的生命融合成一体。我常常在恍惚的梦境里跋涉,没有具体的影象,只有难以拔除的混沌意念。设若我年龄更大一些,凭借那一闪而过的意识的微光,我找到事情的答案,从而行走得更为从容一些。在这里我这样复杂的描述,与事物的本原早已相去甚远。
但时间兀自流动,不管不顾。有时我举手抬头,都看到自己在或不在了,与此刻的一切相比,那未来的情形更为扑朔迷离。我所能记忆的亲切面影,也如同岁月一样,在我所意识不到的时空转换里,变成生命里更深的分子。倘若我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一种转折之间的趣味,那久前的热吻留在脸上,似乎还有一种清淡的余温;我在天亮前还想起某些事,念叨着某个人,几乎没有什么过渡的,事情就变成了我后来记忆中的样子。那之间流逝过多长的时间,我也说不上来了。我在一个正午的时分突然醒来,感觉到肚子里的饥饿和恐慌。阳光层次地进来了,岁月仍旧那么安然。
我们生活里的界限并不分明,更早一些时候,我还对这一切懵懂无知。在刚刚离开睡眠的那一瞬间,我像被解甲的士兵一样无所适从。我观望到的这屋子里的一切,将如同我以前睡眠过的许多地方,成了记忆中轻易不再被触及的一个领域。而此刻我所摹写的静止状态,反倒在以后的岁月里常在。我们享受着这永恒般的注目,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这世界。那被我们说起的丝丝缕缕,还会被多少人说起。这里生活过多少人,千年万年,都不外乎是这样子的。
那么明确的,我们看得见时光的转动。
有时,我们一同离开梦境,头脑那么清醒。之前我们转了一回身,而此后一切变得安心。如惯常所见,岁月在那一刹那会使模糊的心灵开悟。我们共同追忆起一些事情,我们一同认识的人。他们与我们一起经过了这时光,许多年,我们毫厘不爽地看见过彼此。如今我们总算抵达了那样一个时候。在许久之后我们所念叨的这几天,也已经从夏的炎热中退出来,换季了。站在阳台上时,秋风披拂,猎猎如陈酿的芳醇。你瞧,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而外面的阳光,却温柔多了。
作于2005年8月17日中午12:00-15:00
你往哪里去(21)
经过了一段时期的反复,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了。而路经街口时我才抬头,天气却早已变得明朗多了,那些风雨如晦的光阴似乎已经回归到了记忆。多么有趣!当我与他们说起这些,几乎不用什么过渡地,就找到了那种真正的知音。我依赖这样的安慰度过了一些日子,另外的一些岁月,还在一种惯性的推动下延续着。有时我打开了笔记本,从那里找到一些往事的踪迹。那些已经缝合的部分,被我的目光一扫,又兀自撕裂开来。我这样琢磨着,梦里也在想事情。那些被我冷淡的虚空,也无法再往前推动一步。我觉得这样的写作已经把我向一个未名的区域推去,与这个世界真实的景物相比,这里的风险性却是前所未有地加强了。按照这种思路继续下去,我固然无法获得大多数人的青睐,即便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但事情的关节并不在此,假设我在这里慢慢找到出路,那隐藏的部分被我挖掘出来;此前此后,在我真正下一种决心的时候,看到了人生的路途变得顺遂,我的好奇心也自然地越过了障碍,能够与事物真正地对话了;那这里存在的问题就似乎与选择并无关涉,这是一条唯一的路。我在这里走动,看得着最远处那十色风光。
与以往一样,我在重新回归到写作的时候有一种兴奋感。这中间有一些缓冲。它把我其间的一些思绪悄悄地消化了。而当我俯身看下去,楼下的人群如蚁,那里面所包蕴的东西超越了我想象中的所有可能。这是写作最让人迷恋之处。我试图建立一个渠道,与那里的人们真正相亲。长时间的与人群的分离使我的神经受损,某一天,假若我不出门的话,我就被那种恐惧折磨得信心丧失,头脑发晕。之前我或许与某些人说一些话,脾气估计也不是很好。因为我后来实在想不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所以一旦面临往事,我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样强制性的劳动给我带来过短暂的痛苦,而时间一过,就又烟消云散了。我们之间,我是说,那些过去的岁月与自己,也会构成一种待加强的关系。我偶尔会回到出发的地方,与那大多数时候的失忆不同,这偶尔的返回教给我一种有益的对照法。我真正能够明白一些事理的时候,就进而想要通过这些对照把自己的问题解决掉。
数年来,我为了守护自己心里写作的愿望,迁徙过一些地方。这个世界的存在,有时那么显明,有时却又模糊起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之间的那些路标,也在一茬茬地轮换过了。我现在再经过三年前的路口,自然会有一些不同。难得的是,时间自在地固定了那么久,它们丝毫没有介意世界这变化。每一天,我都在心里翻腾着,也深知这样审慎所付出的代价巨大。我任由自己所缩小的世界的时空间隔,其实在别人那里,完全是相反的样子。我们有这样一种不同,因为这走向看起来多,实则最终成了唯一。我们好歹把日子变成了这样,在适当的时候,也尽可以把它放弃掉。每天早上,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昨天夜里的梦幻把我弄得疲惫了。当我下楼,世界才开始回拢。我觉得时间的力量似乎聚集了。在与外在的世界的沟通之间,那种敏感的天性总是无限地存在着。当我们改变一些东西,使一些习惯暂时停止下来,劈头盖脑地对别人说一些话,看起来絮叨而天真,或者干脆一声不吭,这都也无关紧要。但是归根结底,这种我行我素的生活把我们出卖了。
说到这些,我们可以设想另外的一种生活。在这样精神的历险与宁静的田园牧歌之间,或许有一条崎岖的通道。我们所努力做到的一切,并不排除那肆意的理想。这样一种归依宛若童真,并无特别的理由。它们天然所生成的部分早已固定在那里。庞大的世界有时是不会存在的。在那清亮的眸子里面,有多少事情都被消解。而在这期间我们体会到心里的慌乱,在许多人那里,或许也没有那种根本的不同。我觉得自己可以强大起来的时候通常不会停留于书斋,而在离开以后,所观察到的这世界的一切,似乎便如我心里想象的那样。我在住宅区的附近听到了校园里的朗朗书声。那些孩子们抑扬顿措的调子像岁月里弥漫的烟尘。我站在这里看天,白云隐匿,而苍天那么高远。从这里折出去,通向大马路,四面八方,似乎都是无尽的坦途。
我们经过了那么久。在许多光阴之间,思维沉浸在恍惚的水中。这样我们接近的那个顶点此刻不在那里,此后也不在那里。而我们表现得揪心一些,就可以体验到一种别样的东西。那一种分离的、憔悴的东西被别人叙述过久,另一些安然的、率意的东西被别人叙述过久。我已经见证了心里许多雷同的部分,当我假意从这里撤出去,在大量的时间的幅度里去寻找新的出路,而最终再返回来。这样一个过程,可能沿袭很长一些时候。我记得我把这些情形解释完,再静静地回到写字状态里的时候,所听到的外物的声音。这样的一种幻听也可能沿袭很长一些时候。对于我们而言,尽管时间缓慢,也自有一种东西能授予我们安定。在这些安定里面,我们看到的那波澜的褶子,又该是多大世界里的一个小小的局部啊!
作于2005年8月25日中午13:00-15:01
你往哪里去(22)
在这里时我遇到了志趣相投的人,而时光累迭,树木摇曳如丛草。有时我徜徉在人流中,或者只身站在大树底下,看到别人的生活。有一段时日,我闲置的时间过多了,因此思绪恍惚犹疑,如同早已经过了一生。那往事在波澜的心海间起伏,而抬眼观望,这人世间的面孔都带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我曾经记得这其中的某人、某人和某人,但那柔和而碧绿的浓荫下,还有比他们更多的人。这是人生里的奇特过处。脚底下有藤蔓缠绕,或者有苔藓和隆起的树根。有时可以看到林中的空地,我们读书也有这样的好处。或者可以看到鸟雀飞过头顶,天空是一个无束缚的帘笼。我们平素说话的机会过多了,现在便静止下来,等候那想见到的人。还有一些泉水流经地面的低处,那潺潺的涌动带来和缓的乐音。如果是时间晚了,风声也加入进来,往前走或往后走都是一片密林子,它们便将这一个我包含在其中;光线在万籁无声时才出现,它们从山岗上投射下来,落在了泉水流经的低处。
我们在城市里生活,距离了那草木多么远。有时人便如草木,只是步履匆匆,弱化了那山间林带的清幽。但这城市伫立的时间过久,与山林气脉早已相通。往左往右均可以看到高高的山上,便如在人群中,我们环眼四顾,到处是我们的人。我记得在来此之前并未看到过这一点。但时日渐长,那隐匿的人也获得了公开的权利。在那无边的人众里,男男女女的嬉笑使一切更趋向于喧哗了。有时我们本能地加入其中,或者有意无意地退后一步,这如同一个无所计划的人所获得的平衡。他借助自己的努力没有被人群甩出去,而一些坚定的力量一旦形成,就使他立在了某处,近似于根深蒂固。那生活都是这样子,他一面说一面搬动店铺里的物品。这里有烟酒,还有牛肉罐头。
生活里出现的事情太多了。现在能够记起来的,也早已随着时光的传递而变得缥缈。如烟缕般的薄雾,就这样从我们的身体里滑过去,又滑过来了。我们打开了一扇记忆的门,留一个细小的缝隙,仅仅是那么小的一部分可以留存下来,更多的人与事,便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我们因为遗忘而获得的权利是多么滑稽可笑。到了第二天,当心绪真正地安定下来,来到屋子外面,看到空中层次的云海,那平铺的事件也直面而来;我们走在路上,便如同进入一个奇妙的循环。现在,我再重新说起往事的话,也开始不自觉地被固定在某一个点上,那样看起来似乎省劲得多,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把以前一直犹疑不定的问题解决掉了。许多天里,我们共同设想着一个前景,譬如目前这样,我们已经说得够多了。
我还是喜欢那生活里的样子。从某一天开始,我学会了沉浸于那样一种连续不断的情境中,在工作中汲取力量,对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也不加以辩驳,在街道上看到行人,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吸引;或者埋头于我所选择的感情,想象着这爱情将会使我们变得平静和崇高,所不同的是,与以往相比,我更加能够安定下来了。我们的生活不会出现断裂的部分,我力求使它衔接得紧密。眼前所出现的这些,如同我们设想中的,一切都算不得意外。有朝一日我们说起这些的话,那应该憎恶的部分早已被屏除了。而这么多年,这故事辗转流离,有多少曲曲折折,便如那地下的老根,那么深曲地扎了下去。我们连最初的样子都有些想不清晰了,岁月过得匆迫,惟独爱将那么绵长。
从街口往北,有修理自行车的、兜售水果的、卖鸡蛋大米的,还有一个性用品商店。我日日经过这里,偶尔抬头看老旧的楼房,它在这里二十年或者三十年,甚至大过我们的年龄了。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半或者两年,终归将离此而去。那从未定型的生活,也许还会延续一些时候。仅仅是这样的对比,使我的心绪变得恍惚起来。我们同时想象那样的一些时候,而此前很久,我从未知道那样的一些时候;此前很久,也许我们守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那时间是永久的暗示,具有永恒的激发力量。我们所共同走过的路径,将成为隐秘的最初的记忆,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闪烁着平淡的光。我们走过去了,也许将不回头,但在那年月那时候,这里草木葱茏,它所见证的事物,所具备的生活的本意,却是我们穷尽一生所追寻的啊。
有时听到了外面的变化多端的声音,或者看到对面楼房里的布置,草绿色的窗帘偶尔遮蔽着屋子里的人影;那外墙壁呈粉红或淡青色;屋子里衣物众多,靠窗的一侧还立着电视柜或衣柜,一只皮箱卧在上面,似乎一个人随时要搬离而去;这样子就算你要说它,也还是不够的,因为生活本来是这种形式的。有时能够看到微尘,假如这屋主人懒惰的话,灰尘还会占据这屋子的所有角落;而岁月的蹉跎流动,虽然粗浅,却很明澈。在这样的一些时间里走过,错愕中一回头,那日常的部分就裸露出来。许多天后,你还会有记忆——独独这些是忘不掉的。许多年后,你们还会有记忆,那光阴中的丛林草木,会变得繁盛如花,再无丁点儿遮蔽。
作于2005年8月26日中午13:00-15:24
○作者简介
闫文盛,男,1978年生。写作近十年。曾在海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50余万字。做过文化公司策划文案、报纸编辑,在深圳等地打过工。有作品入选《布老虎散文》2003年冬之卷、《2003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2003年中国诗歌精选》、《2004年中国青春文学作品精选》、《新散文百人百篇》、《布老虎散文》2004年冬之卷及2005年春之卷。著有长篇散文《一个人散步》、长篇小说《花间词话》、《当初只有我和你》。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太原。
○通联
地址:山西太原市体育路58号阳光大厦4层 《山西青年报》闫文盛
邮编:030012
联系电话:13834671470或0351-7886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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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走云之南(9-27)[西双版纳篇]
作者:驿路牧歌
yilumuge@sina.com
[说在前面的话]: 这是游记散文,同样也是您游山玩水的导引。若您在自己的旅途中能将此一卷在手,按图索骥欣赏美景,于欣欣然陶陶然之中有更多的收获,便是作者最大的心愿了。倘若还能与作者共享您的喜悦,不胜感激。
(9)、飞往西双版纳
在我的印象中,西双版纳是与那神奇的澜沧江、美丽的凤尾竹、丛林里走出的悠游的大象、树枝上飞下的美丽的孔雀、还有那光彩夺目象夜明珠似的傣家姑娘、还有那绿荫丛中掩藏着数不清的传说、唱不完的歌谣的傣家竹楼联系在一起的。
热心的昆明朋友早已给我们安排好了一个旅行社,他因公务缠身不能陪同前往,并一再告诉我们,到景洪下飞机时,会有景洪国旅的导游在机场接我们。并嘱咐我们,说云南是一个多民族的省份,每个地方对人的称呼都不一样,到了西双版纳就应该称呼傣族姑娘为“少多利”,称呼小伙子为“毛多利”。同时他还非常幽默地说,以前有一个上海来的旅行团从昆明到景洪时,昆明方面告之要他们到了西双版纳应该这样称呼,谁知这个团的团长因为有口吃的毛病,到景洪下飞机时见接待他们的导游是一个傣家姑娘,便热情地上前握住人家的手,就“少少少。。。。。。”,一紧张,老想不起“少多利”这样的称呼,鬼使神差地张口就叫出了“骚狐狸”,一场尴尬的场面使游人与导游哭笑不得又无所适从。
听罢朋友幽默的调侃,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哄堂大笑起来。这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仰或是人们望文生义而编出的恶作剧,没有人太过意地去注意它,同事们只管尽情地沉浸在这欢娱的云南之旅中了。
告别昆明朋友,我们在登机之前,就遇到有两位与我们同去西双版纳的旅客看着登机通道门前显示出来的“景洪”二字在疑惑,他们说是去西双版纳而不是去景洪。我在回答了他们的询问之后,看着他们恍然大悟的神色,一直感觉好笑。
西双版纳它不是一个具体的地名,它是云南的一个傣族自治州,其首府是在景洪。是因为西双版纳的名气太大了,人们知道西双版纳的多,而知道景洪的少。
西双版纳的出名,还源于作家叶辛的那部曾引起过全国为之轰动的长篇小说《孽债》以及由此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当时看这部《孽债》时,就为花开四季、果结终年以及江河水长流的西双版纳深情地神往过,电视剧里那拥挤在耸天高楼大厦及嘈杂喧嚣里面的大都市上海,与那风光旖旎令人陶醉的西双版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没有过“上山下乡”的经历,但我知道,作家叶辛在《孽债》里抒写的是一代知青情感隽永的歌。它曾让多少对上山下乡和知青经历有着相同体验的一代人激起过心灵共鸣的旋涡呀。在这片神奇而美丽的土地上,他们曾经深爱过、曾经无奈过、曾经流着泪舍不得过,他们也曾经拥有过、曾经失去过、曾经艰难地选择过。在那一代人于一个时代结束之后对自己在那个时代里所经历的情与理与法与爱与恨与嫉深情的注视里,西双版纳的名字便走进了大江南北的千家万户,走进了人们的心中。
航班飞行在8000米的高空,透过机翼下一层薄薄的云雾,隐约能看见绿荫掩映下群山起伏的轮廓,途中很少能看见城市的影子,就是傣家的竹楼也辨别不清。因为眼下的一切都被葱翠的绿色藏了起来。它不象从北方来昆明时所能看到的那一片片在绿荫下还偶尔能看到一片片的红土地,而这里,覆盖在天地间被保护的很好的植被使这里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这样的情形,很容易使人想起西双版纳那遥远的过去。传说,在很古很古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这可以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少数民族的神话和史诗中看出,如水族的《古双歌》:“初开天地,造成人类;天涯水边,紧紧相连。”哈尼族《天、地、人传说》:“相传,远古年代,世界只有一片混沌的雾。这片雾无声无息地翻腾了不知多少年代,才变成极目无际的汪洋大海。”侗族《张良歌》:“开天辟地洪水滔天,整个天下没有人没有田。”布依族《阿祖犁土》:“开天辟地那时,洪水潮天,满世界成了一片汪洋。”面对着同时出现的“开天辟地”的宇宙时间坐标和“洪水滔天”的空间表象,各族人民的祖先同时记述下了这个创世纪的神话。后来,经过大自然的沧海桑田,使这里变成了一片肥腴的土地,他们在这里建起了自己的家园,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于此。是各族人民的辛勤劳动,在这里托起了一个美丽的西双版纳,变成了一个四季葱翠的绿色海洋。
航班飞行近一个小时,天空慢慢地暗了下来,当机翼下出现灯光闪闪的一座城市的夜景时,我们被告之西双版纳的首府----景洪就要到了。
今天这里的地面温度为23度,一下飞机,便感热浪扑面。景洪机场不大,但使人感觉这里的视野很广阔。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弯新月挂在黑灰色的夜幕上,扑鼻而来的是泥土和野草的芳香。好久没有嗅到这种清新的气息了,感觉是那样的沁心与润脾。
在候机大厅出口处,站着许多身着艳丽色彩筒裙的傣家少女,看上去她们象是当地旅行社的导游小姐,手里举着牌子在迎接等候各自的旅行团。
看到眼前有一靓丽的女孩手举的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这肯定就是在这里接我们的景洪国旅的导游了。同事们都在相互嚷着:“注意,这里不能称呼人家为阿诗玛了。”有的甚至在起哄:“不敢学那个口吃的上海人叫人家骚狐狸呀。”同事们嚷嚷着,取笑着,而我却在告之自己,在这里应该称呼人家“少多利”。
(10)、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来接我们的是景洪州国旅的导游少多利,看上去年龄在20岁左右。在机场橘黄色灯光的映照下,确实象那首歌里所唱的那样,光彩夺目象夜明珠。少多利身上穿着的那件橘黄色的筒裙恰倒好处地勾勒出女性迷人的曲线,袅娜的身段简直就象精心设计的一样。头上盘起的那乌黑的发髻,微微的歪在一段象牙般的脖颈上,站在灯光下,似一朵还带着露珠的鲜花,盛开在这南国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是那样的风情万种和娇艳妩媚。“欢迎各位毛多利来到我们版纳”,一声甜甜的莺声燕语,还有那浑身透发出来的淡淡的粉香,足以使人为之消魂化骨。以前只是从影视镜头上看到过傣家少女的风韵,而今踏上这西双版纳美丽的土地,亲眼目睹眼前这傣家姑娘楚楚动人的美韵,感觉是那样的鲜活又是那样的真实,就象这美丽的土地,傣家姑娘是西双版纳最美丽的风景。
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张,毕业于云南民族大学。同事们还沉浸在从“阿诗玛”到“少多利”的新鲜之中,都在嚷着“张少多利”、“导游少多利”。无论你叫什麽,她都在笑应着。逗笑之中,又听着这幽默活泼的少多利说:“各位毛多利,你们就叫我少多利好了,我不喜欢称呼小姐。当然,更不喜欢称呼骚狐狸啦。”啊!还没有等我们说,她到先我们说出来了。同事们有人把那个上海人的笑话讲给她听,引起了一片善意的轰笑。
带着欢快的心情和笑语,我们随少多利一起乘上了从机场到景洪市区的中巴。车内装有空调,版纳夜晚的气温很高,上车后才感有了一丝的凉爽。宽敞的马路两旁种植有一排排高大繁茂的棕榈树。夜色下,到处是一片绿荫。简单地介绍完景洪后,热情好客的少多利就亮开了她那美丽的歌喉:“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傣族人民在这里生长。密密的寨子紧紧相连,那弯弯的江水啊绿波荡漾。。。。。。”这是影片《美丽的西双版纳》中的主题歌《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少多利说,让这首傣族人民喜欢的歌伴我们在这里度过这一段美好的时光。
早就听说傣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同时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而这美丽的西双版纳便是傣族祖祖辈辈生息繁衍的家园。以前,西双版纳没有名字,人们只叫它“金湖边美丽的地方”。
说起金湖,在傣族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在很久以前,傣族还是一个居无所定的流浪民族,跟随着其祖先帕雅拉吾流浪在这云贵高原的丛山峻岭之中。有一天,在茂密的丛林里遇到了一只美丽的金鹿。这是天神派下来的使者,它引领着这个流浪的民族爬过了九道山梁,趟过了十条河流,走出了这充斥着烟瘴之气而又狼虫虎豹出没的丛山密林,来到了一泓湖水之畔,只见金鹿纵身跃入湖水之中不见了踪影,而湖面上顿时开满了千瓣的莲花。帕雅拉吾发现这金湖边土地肥沃,草木茂盛,美丽无比,他认定这是神的旨意,便连夜将全族人召集起来,定居于此,这便是今天的景洪。
而西双版纳名字的得来,是源于傣族后来的另一个伟大的首领帕雅真。他在其祖先定居的地方(即现在的景洪)建立了傣族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国“景龙金殿国”,自称“召片领”,傣语为“广大土地的主人”。召片领的出现使百姓头顶的天、脚踩的地、甚至自己的头发都成了统治者的私有财产。百姓要象召片领“买水喝、买路走、买地住”,甚至死后也须“买土盖脸”。从此,这西双版纳的名字便与这土地联系在了一起。
帕雅真为了维护其统治,将这里的土地划分成12份,每份为1000块田都委任一名心腹大臣管理并为其敛取财富。因此,这12份土地便是其统治的12个行政区。在傣语里,“西”是“十”的意思,“双”就是“二”,“版纳”就是“1000块田”。那麽,“西双版纳”就是“十二个一千块田”。
据史书记载,西双版纳古称勐泐,早在秦始皇一统中原时,傣族的祖先就已在这里繁衍生息了。汉代的史书上把傣族的先人称为“掸”,三国时诸葛亮南征平定南中,唐宋时期归属在“南诏国”的统治之下,元、明、清时期被称为“摆夷”,带有明显的种族歧视,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采用傣族人民自己的意见,于1953年成立了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
如今踏上这块美丽的土地,追溯傣族人民从远古一路走来的步履,它并不是如眼前这美丽的景色一样轻松。象各民族的发展史一样,勤劳智慧的傣族人民,在自己民族历史发展的长河中,用自己勤劳的汗水浇灌出了这片美丽的而神奇的土地,用自己聪慧的才智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民族文化。
云南,这片神奇而古老的红土地,以它博大包容的宽阔时空,藏掖着色彩纷呈的美韵。而这美丽的西双版纳又以不同于路南石林的另一种美,从我们踏上这西双版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11)、版纳之夜
如果要问我,浪迹天涯的人生之旅中留在心头最美的感受是什麽?我可以说,版纳之夜便是其中之一。
告别那窕窕淑淑、温温柔柔的少多利,漫步在景洪街头的夜色里,满街橘黄色的灯光柔柔和和地将这天地间泼洒的温融而和乐。马路两旁种植着一株株丰姿卓约的槟榔树,婆娑的树影下设有一排排摆着各色水果的小商店,也有一些游商小贩摆下地摊在出售着菠萝和烤熏鱼等小吃。他们不象有些旅游城市里那样,见有游人来便“热情”地拉客,看上去,他们与游人仿佛同处一样的角色,悠闲自得地在聊着天,或相互打着麻将,或静静地望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游人。但是,看到你要有购买他们的东西,他们便会热情地前来,不厌其烦地给你介绍,你最后不买他们的东西也别担心,望着你的离去,他们都会真诚地说:“毛多利,请你走好。”
在景洪的街头,景洪人客气而不落俗套,真诚而不感缠人。到是有一点使我感觉有些意外。还是在与少多利告别时,少多利便一再告之我们,说晚上漫步于景洪的街头,若遇到有出租车司机主动停下来用很便宜的价钱拉你去看景洪的夜景,任凭他们怎麽说,你们都不要上他们的车。在住所的房间里,也有这样的警示,说夜晚景洪的街头有许多出租车司机低价拉客人看夜景,客人一旦上车,便会被其拉到有些娱乐场所痛宰客人。有了这样的警觉,心里便有了一定的戒备。刚出住所,果然情况如此。我们数人走在街上,一会儿身边就陆续停下了一长串的出租车。司机都相继下来,缠着我们要一个人乘他们一辆车去逛夜景。只是我们戒备在先,任凭他们死缠硬磨无一人“动心”。也许是这和谐夜色之中不和谐的音符吧?我们没有去验证,也没有必要去验证。即便是如此,游人也不要担心,最终见生意没有谈成,他们都会不失风度地向你客气的道别,给人的感觉到不象住所里所提示的那样“恐怖”。
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些出租车司机们“热情”的纠缠,选择一处露天的餐厅,也该犒劳犒劳这饥肠咕咕的肚子了。要来一桌丰盛的版纳小吃,狼吞虎咽过后,才感觉这里的蚊子好大个,并且都钻到桌子下面叮人。这便使我想起了云南18怪中所说:3个蚊子一盘菜。聪明的店主把一柱香焚在桌下,到也凑效,果然没有蚊子再来叮咬了。
餐厅周围是一片阔地,稀稀疏疏的槟榔树在微微的夜风中轻轻地摇曳,有曲子从马路边小商店的音响里清清丽丽地飘出:“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飘飘忽忽、轻轻柔柔、伴着夜色、伴着旅人。
此时的景洪夜色,如北方和江南的夏夜,但它又没有北方那样的干热,也没有江南那样的湿闷,饭饱茶足之后,踱步在这景洪街头的槟榔树下,抬头遥望,竟在这城市的灯光里看到了星空,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深邃的夜空,透过这景洪街头柔和的灯光,能看到一颗颗星星的立体图象,并且还有闪闪烁烁的视觉,不沾一点尘嚣,没有一丝杂质。这是一个无月之夜,无月之夜在这里呈现出了一个美丽的深渊。人常说,美的风景要靠一颗感知美的心灵和一双捕捉美的眼睛,但在这里,美的风景却能感应出一颗美的心灵和一双美的眼睛。我相信,凡是来到这里的人,无论你的心灵和眼睛是如何的冷漠、如何的淡然,但只要置身于这版纳之夜,都会被这美丽的夜色所震撼。
我真不知道这着了魔似的景洪是怎样把乡村和城市的夜晚糅合的是这样的天衣无缝,看着这眼前偶尔驶过的车辆和马路两旁橘黄色的灯光,你还感觉身置街市,而稍不刻意提醒自己,便真实地感觉忘情于乡村静谧的夜晚。城市里有泥土和野草的芬芳,深邃的夜空里衬托着城市的灯光。看着有车辆驶来又感觉无一丝声响,象置身乡野又有酒吧的音乐飘忽。野草、小蔓、绿树荫荫;楼房、马路、灯光融融;星空、清风、宁静深远;车流、人影、懵懵懂懂。 这就是版纳的夜色呀,人在旅途,拥有这样的夜色,是情的满足和心的慰藉。
都市中人,厌烦了那太高太密的楼厦,走腻了那太曲太折的巷道,都市逼狭了夜幕挤碎了星空。走出都市,走向大自然,但向往乡野夜色的纯朴宁静又怕那摆脱不尽的孤独。而这版纳的夜色则是今生有福也有缘,在这里,你会在感受现代城市的韵律之时,又能找回儿时的记忆,舒展昨日的纯情。
版纳的夜色没有功利,没有浮躁,经历了世俗风尘浸染的都市中人,置身于这样的夜色,你会感到,人,依然真诚。
(12)、在黎明之城迎接黎明
安排好我们的住所,少多利走的时候,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景洪名字得来的传说故事。景洪在傣语中是“黎明之城”的意思,它的由来与佛祖有关。传说中佛祖释迦牟尼巡游天下,走了一夜的路程之后来到景洪适逢天亮,于是他就把这个地方叫做的“景洪”。“景”是城市,“洪”是黎明,合起来就是“黎明之城”。想起来也很好笑,这佛祖竟也懂傣语,真是“佛法无边”。
事实上,我更喜欢傣族的另一个传说。远古时代,景洪也与路南石林一样,处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亿万年海陆的变迁,使得这里变做了一片肥沃的土地。流浪的傣族人居住在这里生息繁衍,建起了自己美丽的家园,那就是有史记载的“景龙金殿国”,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景洪,而叫“景兰”,意为“十万人的城市”。
传说这里的森林城里有一个魔鬼,它看到这里傣族人幸福的生活,便生歹念,运用魔法将上天赐给傣族人带来光明的夜明珠窃走了,于是这里光明消失,又加之恶魔淫威大发,它烧毁了竹楼、践踏了庄稼,使得这里变成了一座黑暗的废墟之城。
英勇不屈的傣族人中出现了一个名叫雅洪笆的青年率领着众人在黑暗中偷袭森林城,用芭蕉叶扎成火把将森林一烧而光,恶魔带领着自己的众属四处逃散,最后迫不得已跳进了滚滚的澜沧江。雅洪笆紧追不舍,随着也纵身跃入江中与恶魔继续搏斗了七天七夜,最后终于掐断了恶魔的脖子,夺回了夜明珠。失而复得的夜明珠被挂在高高的椰子树上,照亮了田野、山寨和竹楼,傣族人又迎来了黎明。从此,这里变成为了一个黎明之城。
整个夜晚,我做梦都在梦着这个传说故事,一夜醒来多次,望着窗外,盼望着看看这个黎明之城的黎明。
我们知道,景洪还有一个名字叫“允景洪”,这个“允”字在傣语里是首府的意思,“允景洪”便是“黎明之城的首府”,这太有诗意了。我第一次在晨光微熹中看到这个城市时,它不是象内陆那些城市是被行驶在街道上的车流声吵醒的,而是被慢慢地在一派群山顶端散开来的曙色唤醒的。
在这个城市里,你可以看到,那第一缕的晨曦绝不是从城市的楼厦的顶端泛起的,而是先从远处群山翠谷中的热带雨林里缓缓而来,就象晴朗的天空中有一片巨大的云朵掠过地面的影子,晨光微熹中,映入眼帘的先是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绿色,一片片、一丛丛齐刷刷地呈现着,仿佛有绿色的脚步在走动,那是这个城市醒来的第一声响动呀。
当晨光象云影一样掠过山谷、掠过森林之后,从绿荫丛中有一座如仙境般的城市的影子若隐若现,仿佛感觉有一只巨手把一层薄薄的柔纱轻轻地掀起,楼厦现了、马路现了,马路旁的棕榈树开始摇动起来了。景洪,象一个睡美人,象一个睡意未尽的傣族少女,静静地躺在这葱翠的绿色帷幔之中,洁嫩的肌肤沐浴在这大地的晨曦里,秀美的长发被清风轻轻地撩弄着,舒动着柔软的腰姿,睁开了长长的睫毛。。。。。。景洪,醒了。它醒的过程是这样的美,它的黎明到处都有着无穷的魅力和韵味,真不知道整天忙碌在都市生活中的人,来到这里,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这一美的过程会是怎样,而我,在这黎明之城迎接黎明之时,置身于这博大精深的天地间,着实有一种被涤清净化的感动。呼吸一口清新与温润的空气,感觉有一汪晶莹随着激动的心上升涌到眼眶,这不是泪,这是一份久违了的情素的结晶,它早就蕴藏在我们的心底里呀。
朝阳好大,它从山谷中跃出,不,它是从丛林的绿色里走出,刹那间,这绿色里便参合进了金灿灿的阳光,一座现代化的小城突兀而现,整齐划一的街道两旁,高大的油棕树、椰子树、芒果树傲然挺立;花园里,绿的草叶,红的、粉的、黄的、蓝的花瓣五彩缤纷;街道两旁那具有傣族建筑风格的小楼披金挂绿。这朝阳从它跃起的那一刻起,就带着不尽的笑容。阳光泼洒之下,这里,山也在笑、水也在笑、丛林在笑,丛林掩映下的城市也在笑,直让人感觉,这里是一方淳朴清丽的圣土。这个城市,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城市。。。。。。
(13)、小和尚谈恋爱
云南有18怪,“小和尚谈恋爱”便是其中之一。写下这个题目,我都感觉好笑,但这确实是真真切切的。
早上7:30,我们从景洪出发,沿着流沙河过勐海,出打洛口岸,进缅甸勐拉,要做一次出国旅行了。
为消除漫漫长旅中的劳顿,热情美丽的少多利一路不停地给我们这些第一次来到西双版纳的游人讲述着傣家的风土人情。象听天方夜谭一样,这傣族源远流长的民俗民风,激动着每一个新鲜好奇的心灵。当然,傣家青年男女相爱的习俗我们最感兴趣了。
在傣族,每年农历的三、四月分,便是傣族姑娘选郎、傣族小伙子求婚的季节。这个时候,傣族姑娘会把自己亲自做好的黄焖鸡摆到寨子的街头,之后,她们就坐下来静静地等候爱情的降临了。奇怪的是,这时的傣族姑娘在自己长长的裙子下面还藏着一只袖珍小木凳,这便是傣族姑娘为什麽穿长裙的一个原因了。
山寨里若有小伙子看上了某一个卖黄焖鸡的姑娘,他就会前来真诚地蹲在姑娘的面前,竭尽全力来赞美姑娘的黄焖鸡,并试探着询问这黄焖鸡是否已经有人预定了。若姑娘看不上眼前的小伙子,便会借口说已经有人预定了,但还是可以卖给小伙子,意思是要小伙子出钱把黄焖鸡买走,而实际上此时的小伙子便会知趣地离开。若姑娘看上了眼前的小伙子,姑娘便会微笑着说:我的黄焖鸡做的并不好,但却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要把它送给我最喜欢的人。惟有这个时候,姑娘才会从自己的长裙里把那个藏掖着的小木凳拿出来,让小伙子坐下来继续交谈。待到了一定的程度,姑娘会说:这里人多,咱们到后面的竹林里去吧。这时,姑娘和小伙子便会双双进入竹林开始了自己的恋爱过程。
这便是傣族青年男女恋爱的前奏曲。毛多利娓娓动听地讲述着,听的我们如痴如迷。傣族是个善良的民族,就连青年男女的求婚恋爱也充满了融融的善意,于委婉的拒绝、于爱情的含蓄,无处不体现着傣家人的美与善。这一过程本身就充满着诗情画意,用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来审视,本身就十分动人啊。
同事们中有好事者在嚷嚷了,问少多利的长裙下面是否藏掖着一只小木凳,是否想拿出来让坐坐。没等少多利开始说话,这好事者便惹的大家群起而攻之,大家纷纷给少多利出“主意”,这时就听有人在大声说:“少多利,你把那小木凳拿出来砸她”,哈哈。。。。。,车上一片的轰然。
一片轰然过后,少多利又在继续地讲述着。
在傣族,是男嫁女。男孩子到了一定年龄是要嫁出去的,而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则会把女婿娶回家门。但是,在傣族,又是很重视男孩教育的。傣族是一个信封佛教的民族,男孩子很小就被送进佛寺当和尚,在这里学文化,但他们学习写的文字却是傣文,而女孩子是进学校,学汉语。这就有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经过这样的教育方式的傣族青年,男孩子会写傣文而不会写汉字;而女孩子会写汉字却不会写傣文。
傣族是个崇尚知识的民族,特别是傣族少女非常仰慕有文化的男孩。若谁家的男孩子没有进过佛寺,学不到文化,是不会赢得姑娘的青睐的。
在傣族,少男少女从很小就开始了谈恋爱,这便有了“小和尚谈恋爱”的风俗习惯。在我们去打洛的路上,在有些乡镇的街头,就看到有好些很小的男孩子,身着和尚服饰,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如花似玉的傣族少女在街头穿行。这是一个清青春醇的爱的故事,它带着浓浓的民族风俗,在这地处群山深处的傣家山寨,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14)、沿着流沙河走
在去到打洛的路上,车子一直在西双版纳的崇山峻岭间穿行。今天版纳的天气很热,太阳很毒,使得我们这些来自北方的游人穿一件衬衣也感受不了。
好长一段时间,有一条湍急的河流一直伴随着我们。少多利讲,这就是《西游记》里的那条流沙河,当年唐僧西天取经在这里收服了沙和尚。同事们听说是沙和尚,都在扒着车窗朝外张望着,有人问,那取得正果的沙和尚还在这流沙河里吗?少多利风趣地回答:“那怎麽会呢?取得正果的沙和尚早在西天做了大官了。不过,每年的七、八月份,流沙河水涨的时候,沙和尚便会乘着水涨回来老家一趟。”传说中,当年取得正果的沙和尚是年七、八月份回到过老家,这之后,年年载载的这个时候,河水便猛涨,看着河水开始涨的时候,人们便说,沙和尚快要回来家看看了。
有人在故意逗趣,说真该到七、八月份的时候来这里,到底看看沙和尚长得是不是与电视《西游记》的一样。一片笑声,一片欣然。
随着相互间融洽的逗趣,少多利从开始的拘谨变得“放肆”了起来。在傣族有个习俗,他们把年龄大的男性称为“老波涛”,把年龄大的女性称为“老密涛”。同事们中有一年龄稍大的,便让这恶作剧的少多利称呼了一路的“老骨头”。因为“老波涛”与“老骨头”的发音相近。现代的汉族人一般不乐意别人称自己“老”,而“老骨头”则更含“恶意”了。一开始这“老骨头”还据理争辩,怎奈伶牙俐齿的少多利一再如此的称呼他,最后也只好自认了。不吃亏的“老骨头”反唇相讥少多利为“搔狐狸”,少多利不愠不火,嬉笑打趣,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同事们也跟着这恶作剧的少多利起哄,谁知“老骨头”又生出一招,拣与“毛多利”发音相近的“毛头驴”称呼我们,看来,谁也不乐意白白吃亏了。
枯燥的长旅也因为有了这相互不含恶意的打趣变得轻松了起来。人在旅途,嬉笑也罢,恶作剧也罢,只要心怀善意,便也其乐融融。
车到勐海,天气变的凉爽了起来,因为这里海拔较高,来时穿的一件衬衣这时感觉到了凉意。车子中途停在勐海境内公路边的一处停车点,这里停有好多途经此处的旅游车,游客们都在这里稍息或方便。与内地那种长途车中途的停车点一样,勐海人在这里也设有供游人购货的摊点。长长出门在外,便在旅行途中不经意间自然多了份戒心。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在一些摊点上,当地人在出售一种叫“ 子”的补药,算是一种名贵的土特药材。在摊主热烈的叫卖声中,游人大都拥挤着争相购买。看着这一景象,特别是这里人们呈现出的另一种“热情”使我们警戒了起来。
这里,摊主不是那样的热情,尽管激烈地叫喊着,而到是有一些“游客”很热情。先静静地仔细观察,人群中有一些拉黑牛的当地人,他们佯装成游客的模样,胳肘弯下特意夹一旅行手包,穿行在各个摊点之前。见有欲意购买的游客,他们便会以一个购买者的角色主动地与你热情地介绍他以前在这里曾买过,回去吃了后作用是如何如何的好,等等,并佯装着也欲购买的架势。游客若接过摊主递来的塑料袋开始往袋子里拣的时候,他也会一边往自己袋子里拣,一边也往游客的袋子里拣。可笑的是,他净拣个头大的往游客袋子里扔。因为这样分量重,摊主也就收的钱多了。
摊主与这些托儿上演的这幕活剧到也使人很感真实,看来他们之间着实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与其他地方见过的摊主热情拉客的情形不同,这里的摊主表现的不冷不热,只是嘴里用勐海普通话含含糊糊地嚷着,游人乍一听,仿佛他是在说“5毛钱一个”,待你拣好欲付钱时,摊主却把秤拿了出来,原来是“5毛钱一克”。当然,一个 子就有好多克了。
好有趣,把我们发现的这种“奥秘”讲与少多利,少多利嫣然一笑:“你们好聪明哟,不愧都戴着眼镜呢。说实话,这 子都是假的,真的是产在泰国。你看,还真有人上当。”是的,还真的有许多游客乐滋滋地拎着“便宜”买到的 子登车离去了呢。
这里,有的游人乘车走了,有的游人又乘车来了,真不知道,这当地人略施机巧的活剧,还要再“蒙骗”多少的“无辜”呀。
受骗的乐滋滋的离去,识破骗局的也乐滋滋地看着稀奇。买了的摊主高兴,不买的摊主也高兴。我们就坐在这车上,看着这出闹剧,受骗了也罢,没上当也罢,人要的是一种“乐滋滋”的心情,问这少多利,不是这样吗?
少多利笑了,不知道她在笑那些人傻呢?还是在笑我们的精明?
我们也在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15)、看到了穿裙子的男人
从景洪到打洛仅有130多公里的路程,却走了4个多小时的时间。打洛口岸位于西双版纳州勐海县西南,隶属于打洛镇,与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接壤,距该特区首府勐拉2公里,在打洛镇南7平方公里内如今辟为打洛边境互市区。
车子停在打洛口岸,要经过口岸管理委员会的出境检查,少多利下车去办理出境手续,我们则坐在车上静静地等候着。因为这里是互市区,可以看到从缅甸方不时地有骑自行车带着欲交易的物品过来的缅甸妇女,她们从腰间掏出类似于出国护照似的“中缅边境出入证”到边防站处验过,就可以进入中国一方进行商品交易了。
少多利办完手续刚上车就嚷着:“出国了。”大有一种荣耀的气势,同事们也跟着嚷:“我们也要做老外了。”是的,我们从这里出境,到勐拉去做3个小时的观光旅游。如今缅甸的勐拉也开辟为了旅游区,到这里来旅游的中国游客很多。早就听说在中缅边境有一座很奇特的房子,他奇特就奇特在横跨国境线上,屋子被国境线一分为二。问及少多利,她说这个屋子不在这里,而是在瑞丽。
缅甸的这个特区成立于1989年,下辖3个县:勐拉、南板和色勒,其主要的经济支柱为旅游娱乐业。而勐拉奇特的风情和艺术表演以及独有的娱乐方式吸引着很多来这里旅游的中国游客,只是在这里遇到了点小小的麻烦,因为在缅甸,称呼女性为“阿猫”,称呼男性为:“阿狗”。看来,我们还需要赶紧把刚刚习惯了的“少多利”和“毛多利”的称呼改过来。不过,少多利讲,在勐拉我们要去的景点处,大多数还是从我国这边过去的做买卖的人多。知道了这些,心里便也感到释然了。
由于气候的缘故,缅甸人喜欢穿筒裙。男人穿的筒裙叫“笼基”或“布梭”,意为“把身体裹的严实的布”;女人穿的筒裙叫“特门”,意为“妇女遮体的布”。听说这里的男人穿裙子,大家都很好奇,不过,少多利讲,今天是星期二,是缅甸人忌讳的日子。因为在星期二缅甸人是不出门的,他们认为在这一天出门办事,一次是办不成功的,必须两次才行。如果在星期二遇有急事要办,出门前,迈出几步之后,必须再退回屋内,然后才上路,以示反复两次,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星期二把事情一次办成功。所以,在星期二这一天,在外面很少能看到缅甸人。此时,同事们在嚷着:“那就让我们看看办急事的缅甸人吧,特别是穿裙子的男人。”
谁知,今天到了勐拉,想看穿裙子的男人到也不费什麽劲。游览完建筑在一座小山顶上的大金塔之后,在旅游商品购买处,就看到了一些身穿裙子的男人。男人穿裙子听说在国内也有,但我没有看到过,如今在这里看着这些,到也是一种别致的风景。一打听,到是这里面有很多来这里做买卖的国人。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国人来到这里,也要入乡随俗了。
国内有很多人在这里做生意,他们见有游客到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向游客打听来自国内什麽地方。使人感到奇怪的是,你若说来自国内某某地方,他就会露出很惊讶的神色与你攀起了老乡。他会很热情地说他也是国内某某地方的人,甚至还会煞有介事地向你打听家乡某某个有名气的人,有的还真会说几句家乡话。随后的事情就来了,他会介绍让你购买他的商品,诸如缅甸玉等此类的宝石,并说是怎样怎样的货真价实啦,又是怎样怎样的看在老乡的面上就是不赚钱也乐意出售啦,等等。
这是不是又是个商业骗局,到是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因为我们这些人大都不愿意在旅途途中购物。只是在这里让我们看到了在勐海遇到的那种情况。
这里也有卖 子药材的地方,店主和托儿们的情形与勐海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这里却没有勐海那里的态度好。我们看到,有一些游客正在受到店主气势汹汹的围攻,看店主那阵势,你挑挑拣拣过后若不买他的 子是万万不行的。
看来,人在旅途,在尽情地观赏山水人文美景的同时,也要时时保持一颗“高度警惕”的心,不然,本来好的心情就会被这些不经意的“陷阱”弄的满腹的不快了。
从勐拉回来,总结这一路的体会,同事们打趣地总结出一句“格言”:不要只顾看穿裙子的男人,还应该看到脚下的“陷阱”。
(16)、把历史刻在贝叶上的民族
傣族是一个信奉小乘佛教的民族,小乘佛教是从印度经缅甸传入西双版纳的。据说,在佛祖释迦牟尼死后,他的弟子大迦叶和富娄各领一派,这便有了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小乘佛教主张男性一生中应该有一段“出家”的时间,这样才能解除苦难并在成年之后得到一定的社会地位。所以,在傣家,男孩子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就要被送到庙里去做和尚。他们在这里学习教规教义和文化知识。因此,在西双版纳,每到一个傣族的村寨,那绿荫丛中都隐现着类似于东南亚那种建筑风格的庙宇佛塔,今天我们去游览的地方叫“景真八角亭”。
景真八角亭在勐海的景真,传说中,美丽的景真公主为了寻找真正的爱情、抗争世俗的势力,就在这里的湖水中徇情而死。所以,此地便被冠以了“景真”的名字,她投水的地方就叫做了景真湖,而这八角亭也就叫成了“景真八角亭”。据记载,傣族的长篇史诗《召树屯》里所叙述的孔雀公主楠木诺娜与王子召树屯的爱情故事,也发生在这景真湖畔。
从缅甸“出国”回来,我们便来到了这景真八角亭。
在八角亭前停车场的地方,摆着许多摊位,当地人在这里出售他们的手工艺品和各种版纳小吃。我们刚一下车,便陆续围上来一群手里拿着竹筒饭的小姑娘,每只要价一元,挣相往我们手里硬塞,并一再央求着:“叔叔,尝尝我们的竹筒饭吧,好吃的很,蛮香的嘛。”她们管我们叫“叔叔”而不叫“毛多利”。见你不要她们的竹筒饭,她们便又亮起那很好听的童音:“叔叔,吃一筒吧,不吃怎麽会长大呢。”看着这些孩子们的辛苦状,虽然我们都没有要那竹筒饭,也便赶紧掏掏腰包,一人给她们一元钱,也算是了却了一份心愿吧。
循着台阶到了八角亭前的一棵大菩提树下,我们正欲照相,突然又跑来四、五个年龄在三、四岁的傣家小姑娘,被她们的父母打扮的光彩艳丽,身着五颜六色的服饰,小脸上打着胭脂,好象训练有素似地做着各种类似孔雀的姿势簇拥在我们的跟前陪着照相。这一群小人儿着实有趣又可爱,赶都赶不走,只好每人又给他们五元钱了事。
景真八角亭修建在一座圆形的小山丘上,依山傍水,面前就是那汹涌澎湃的流沙河。她是傣族历史文化宗教和艺术的结晶,据说这个亭子是完全按照佛祖的金纱台帽建筑的。亭高20余米,有八角,每个角上又有10间屋面小阁,装饰的富丽堂皇,建筑工艺复杂精细,屋檐上装饰着数不清的动物雕塑,在这雕塑间还镶嵌着许多五彩缤纷的玻璃和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就象这傣族姑娘的服饰一样,色彩鲜艳夺目的令人目不暇接。
早就听说傣族的贝叶文化博大精深,同时它也是小乘佛教文化和傣族文化的集中体现。如今,在傣族佛寺内所藏的经书,大多数是贝叶经。据说傣文佛经有84000部之多,而目前保存在景真八角亭里面的贝叶经则是小乘佛教派保存的最完好的佛经之一。
在我们的要求下,少多利带我们去参观了专门储藏贝叶经的经库。贝叶是一种棕榈树的叶子,傣族人将这种叶子采集回来进行精心的加工,就得到了象纸片一样的贝叶。他们在长方形的叶子两端剪成半圆弧状,在叶子的一边开两个小圆孔以便于装订,经文就刻在这叶子上面,并涂上植物油,这样字迹清晰,又适宜长期保存,这就是贝叶经。这些经书一般都不是干巴巴的说教,而是通过具体生动的故事来说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关系。实际上,同时在贝叶经上记载的还有傣族的历史、医学、文学和历法等,所以,贝叶上记载的是整个傣族发展的历史。
关于傣族的贝叶文化,这里有一个动人的传说。相传在很久以前,汉族、傣族和哈尼族本是兄弟三人,有一天他们带着各自的东西去祈求天神赐予他们文字。汉族老大带着纸张就将文字记在了纸上,傣族老二带着贝叶就把文字刻在了贝叶上,而哈尼族老三随身只带着一张牛皮,就将文字记在了牛皮上。谁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洪水,纸张、贝叶和牛皮全部被大水浸湿了,而记在纸上的文字于是就剩下了点、横、竖、撇、捺,所以汉字后来就变成了由这些笔画的组合;而记在牛皮上的文字则被浸泡的面目全非了,所以哈尼族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自己的文字。惟有刻在贝叶上的文字经的住大水的浸泡,仍保持着原来的形状,这便是现在的傣文。
看着眼前这些在摆放整齐的贝叶经书上的那些形形式式的象形文字,我在想,傣族人民不但是创造了自己的文字,更重要的是创造了记载这些文字的方式,这不可谓不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傣族文化依然保持着自己鲜明的民族特色,就象这贝叶经书一样经的住“河水”的浸泡。
这是世界上非常奇特的文化现象,傣族的贝叶经书就象一件件珍稀的艺术珍品,它刻下了一个民族的全部历史。正是由于这些保存完好的贝叶经,才使得傣族文化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了下来,又发扬光大。
贝叶经不但记述了傣族的历史,也记述了西双版纳的过去。没有贝叶经,也就没有了今天神奇而美丽的西双版纳,也就不会有这片诱人的红土地。
(17)、澜沧江畔的诸葛之魂
从打洛回到景洪,已是晚上9点多钟。一整天的马不停蹄,晚上感觉有些劳顿,少多利一再告之我们,要我们晚上早些休息,因为明天还要沿着澜沧江去到橄榄坝,再到勐仑葫芦岛的热带植物园,然后过基诺族聚住的基诺山到野象谷。
今天一大早,车子便开到了我们的住处,吃过早餐,我们便匆匆上路,沿澜沧江顺流而下,第一站先去橄榄坝。同事们风趣地说:昨天走过流沙河,今天再闯澜沧江。
流沙河与澜沧江比起来,那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从地图上看,澜沧江从滇西北入滇与怒江和金沙江三江并流一路南下,途中甩掉怒江和金沙江,直达西双版纳,纵贯云南全省,从西双版纳出境流经老挝和缅甸注入印度洋。出景洪市区不久,悄伧瑰然的澜沧江谷就伴随在了我们的一旁。车子在半山腰的丛林中蜿蜒而行,而一旁悬崖下的澜沧江面也象一条飘忽的丝带时而近来,时而远去。坐在车上,注目这一条曾是气势恢弘的大江,江谷宽广深邃,而江面却失汹涌,一床江水在脚下纵深的崖底缓缓而流。少多利指着车窗外的澜沧江说:澜沧江是这片红土地上的母亲江。
少多利讲的没错,就象黄河是中原民族的母亲河一样,而这千年流淌着的澜沧江,是云南各个民族的母亲江,它带着雪域高原的彻骨寒气,从滇西北一路奔腾而来,一气冲进了这热带丛林中的西双版纳。是它浇灌出了眼前这茂密的绿色、托起了掩藏在这绿色中的傣家竹楼以及养育出了那竹楼里走出的袅娜身资。只是现在看着,它似乎经历了人们太多的无端索取,而显得是那样的疲惫,就象这些年黄河出现断流一样,澜沧江已经再也经不起现代人无任何环保意识的疯狂掠夺了。
我记得史书上曾这样记载过,早在数千年之前,黄河岸边的中原大地曾是大象生息繁衍的故乡,到了我国南北朝时期,大象已被迫退却到了长江以南,到了明末清初,大象又只好再次退却到了广东和云南境内,直到今天,我们在国内只能在西双版纳才能看到为数不多的野象。少多利讲,西双版纳是我国目前唯一一处能看到亚洲象的地方,人们贪婪的脚步已经把大象赶到了这地处西南一隅的澜沧江边的原始森林之中,也把大象逼迫到了生命的边缘。这使我想起了今年春节去游雁荡山时的情形,在今天的雁荡山,人们再也听不到元代李孝光《大龙湫记》一文中黄猿啼叫的声音了,这不能不说是我们人类的悲哀呀。
撇开这一沉重的话题,少多利则似乎更钟情于这一路上掩藏在葱翠绿色中的傣家竹楼。她说:傣家人非常崇敬诸葛亮。也许诸葛亮当年平定南中、七擒孟获的高度智慧令傣族人为之敬佩吧,也许是诸葛亮当年为这里带来了先进的中原文化而造福一方吧,从少多利娓娓动情的讲述中,我可以看出傣族人怀念这位先人的深情。
在傣族,有一个关于诸葛亮帮助傣族人建筑竹楼的民间传说。传说诸葛亮平定南中之后来到西双版纳,看到这里的居民还没有脱离原始的生活,便送给他们谷种,教授他们打谷舂米。而当诸葛亮班师回蜀之时,傣家山寨的男女老少全出来用自己的歌声为他送行:“天上星星再多,也没有丞相为我们做的事情多;高高的贝叶树,会永远记下丞相的恩德。”诸葛亮走后,傣族人按照诸葛亮走时赠送的孔明帽上所写的嘱托:“想命长,水冲凉;草棚矮,住高房”,盖起了形似孔明帽似的傣家竹楼,避免了蟒蛇野兽的侵害;用凉水冲澡,终于驱逐了瘴气,甚至,傣族女子还按照诸葛亮的袖子发明了自己的筒裙。少多利讲,在我们今天要翻越的基诺山中,就有一座孔明山,山上的一块巨石上至今还留有诸葛亮的一个脚印呢。这个传说太生动了,以至于同事中有人在嚷着要少多利带我们去看诸葛亮的脚印。
实际上,这仅仅是一个传说而已。从这个传说中也充分体现了傣族人那善良的心愿。我们知道,当年戎马倥偬的诸葛亮入云南征战仅有6个月,只到过极少的地方,其战事活动也仅限于五尺道沿途,就是七擒孟获也仅是在今昆明东北的曲靖境内,这远离昆明的西双版纳怎麽能有了他的足迹呢?更何况,当年未出茅庐的诸葛亮还在南阳读书的时候,这里人们建造竹楼的技术就已经非常高超了。
只是,在历史长河的孕育中,诸葛亮已经成了人们智慧的象征。在傣族人民的心中,诸葛亮不仅是一个神机妙算的军事家和注重民族团结的政治家,同时,他还是一个文明传播的绿衣使者。
听着这少多利动情的讲述,我不忍心去点破这一切。也许少多利也知道这历史的史实,只是这善良的少多利想让这动人的传说来感染身边的游人,好让人们记住,我们都是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
(18)、为了梦中的橄榄坝
从景洪出发,沿澜沧江顺流而下,大约是近40公里的路程就可到达西双版纳的橄榄坝。听过傣家竹楼的传说,在快到橄榄坝的时候,少多利话锋一转,象说快板书似地说:“不到橄榄坝,算不得到版纳。”旋即就说她要送我们一支老歌,在我们还没有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亮着清丽的歌喉唱了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家乡在远方。为什麽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梦中的橄榄坝,橄榄坝。。。。。。”哈哈,好有趣的少多利,她竟把那首曾流行一时的校园歌曲中的“橄榄树”擅自改为了“橄榄坝”,车内一片轰然的笑声。
是的,人在云之南,橄榄坝便是我们梦中向往的地方。我不知道,这个名字为什麽起的这麽好听、这麽富有韵律。这次又遇到了这麽活泼热情的少多利,她对这首令旅人喜欢的歌曲的一字之改,又是那麽的撩动着我们那迫切的神往。
一想到“橄榄坝”这三个字,在我的脑海里便印出了一幅美丽的图象:那从滇西北一路流淌而来的澜沧江,流进这西双版纳葱茏苍翠的重峦叠嶂之间,在一处被一块坝子拦腰截断,那坝子上长满了一株株绿色的橄榄树,树枝上落下美丽的孔雀,树林里走着悠闲的大象,还有绿荫丛中时隐时现着的那别具风情的身影。不知怎地,也许是那首歌的感染吧,这橄榄坝又使自己的心头陡升一片苍凉的流浪之感,于神奇的诱惑之中又感觉它是那麽的遥远,好象在梦里,又似在天上。
问少多利是不是这样,少多利却否定了我的说法。原来这橄榄坝不是截断澜沧江的坝子,也无什麽橄榄树,而是这块地方的地形象一只巨大的橄榄又终年葱茏苍翠,它酷似一只绿橄榄落在这美丽的澜沧江畔,所以在汉语中便称它为橄榄坝。实际上,在傣语中它叫勐罕。说起“勐”和“罕”而字,这里还有一些原由。
刚到西双版纳的时候,我就被这里那很多的地名中都含有一个“勐”字而感到奇怪,后来才弄清楚,“勐”在傣语中是“一片地方”的意思。以前,西双版纳的召片领之下辖30多个“勐”,每“勐”约包括两三千户,约万余人。召片领是西双版纳的最高统治者,而这里的勐罕和景洪可以说是召片领的“直辖市”,其余各勐皆由召片领下属的“召勐”(意为“一片地方之主”)管理。而这“罕”字却是与佛祖有关了,传说佛祖释迦牟尼曾来橄榄坝讲过经,当时傣族人用棉布铺在地上让佛祖走过,佛祖走后,又把它卷了起来,这“罕”字在傣语中就是卷起来的意思。
好有意思,一个橄榄坝,其傣语的名字却把封建统治者与佛祖搅和在了一起,这是我预先始料不及的。但是,无论如何,橄榄坝这个地方都是无辜的。今天来到西双版纳的游人,是没有一个人不到橄榄坝的。橄榄坝花开四季,青山绿水,傣家竹楼和曼阁佛寺掩映在椰树竹林丛中,是西双版纳傣族民居和热带风光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因而,橄榄坝也就成了西双版纳的代名词。
车子一进入橄榄坝,便感这里炎热无比,这里是西双版纳地势最底的地方,它的海拔只有530米。炎热的气候为橄榄坝带来了丰富的物产。如今这里已开辟成了旅游区,橄榄坝中心广场旁就有一个很大的集贸市场,一个个的摊位上,摆满了那刚刚剥开的新鲜菠萝、还在散发着香味的油棕果、内地很难买到的甜角和酸角,还有各色各样的芒果、菠萝蜜和椰子以及那些很难记得住名字的热带水果。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季节你来到这里,仅花一元钱就可以抱回一个硕大的西瓜,那西瓜的香甜并不亚于内地上市季节西瓜的味道。
橄榄坝有两个比较大的自然村寨,一个是曼松满,汉语称为花园寨;一个是曼听,汉语称为花果寨。车子行驶在通往中心广场的宽敞的大道上,透过车窗,在满目的绿荫丛中,一座座的傣家竹楼时隐时现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之中。这里是一块没有被污染了的圣土,这里是一处人间天上的仙境。绿荫丛中、马路边上,可以看到身着艳丽服饰的傣族姑娘或三五个一伙平心静气地闲坐在竹楼前、或俩俩仨仨结队悠闲自得地穿行在村寨田园之间、或独自一个隐没进自家的竹楼里。仿佛这来来往往的游人与她们无关似的,听她们说话悄声细语,看她们待人彬彬有礼,一切都是那样的娴静和自然。这绿色、这竹楼还有这温娴淑状、清艳缦立的傣家姑娘构成了这橄榄坝上一道自然、纯朴、宁静的风景线,这里才是真正的西双版纳。问我为什麽“流浪远方,流浪”,就是为了这梦中的橄榄坝,为了这一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为了这一处绚丽多姿的圣境。
(19)、美景惹人醉
常常在那被钢筋水泥建筑禁锢着的办公楼里透过楼窗凝视着天幕的尽头,想让白云把自己的情怀带想远方;常常在这喧嚣的都市中寻找那无遮无掩的绿色,想让清风舒展自己疲惫的神经;常常在这尘世的煎熬中奈不下去的时候,心头便升起那无法抑制的溶入自然山水的向往。有道是,自然有灵,山水有情,流连于那有灵有情的自然山水之间,尽享恬然与怡情、鲜活与通透的时候,心便静如止水,便有了一个真实的自己回到身旁。
不羁的脚步走过北方的山、涉过江南的水,一次次、一遍遍,体悟到那世间的功名利禄皆为过眼云烟;又一次次、一遍遍,心中了却掉的是那纠缠不休的凡庸俗念。人在旅途,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尽情徜徉,却也是一场闪亮的人生。
北方的山太重,江南的水太湿,忘情于山水之间,却又被那厚重的历史帷幕遮了视线。而这美丽的西双版纳,西双版纳这美丽的橄榄坝,大地上流淌着葱茏苍翠的绿,天幕上飘忽着清灵通透的蓝,徐徐的清风把那幽雅的竹楼吹拂到这绿海之上,它就象那童年的小纸船,会把自己带回那与阳光对话的年龄。竹楼里没有历史,只有歌谣,是人们童年时代那熟悉的歌谣,在这绿海蓝天之间,任你抚弄,任你轻弹。
三月里去走云之南,旅程从昆明、石林来到这橄榄坝,而后还要去到苍山洱海,还要去到玉龙雪山,我知道,这“绿孔雀尾巴”似的橄榄坝,是我在其他地方所无法寻觅的一种美韵,橄榄坝的美,天然无雕饰。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陡峭山脉,有的是曲线优美舒展温柔的叠翠绿荫,这绿似乎让人一触摸一挤压就会滴出水来;这里你可能会忘情地掉下泪珠,但这是会心的晶莹;这里也许会引你生发幽思,但都会顺着那美丽动人的歌谣轻松地延伸。好美的地方,我不得不收敛起一路而来时与同事们的嬉笑逗趣,静静地驻足于此,多想拽住这有限的游览时光,让心去感受这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不敢挪动脚步,生怕有一丝不和谐的脚步声就会惊扰这天地间优美的梦幻,乱了方寸。
“美丽的澜沧江,美丽的小竹楼,那是我们可爱的家乡。。。。。。”一曲清丽委婉的歌曲从绿荫掩映下的小竹楼里飘出,竹楼里走出几个傣家姑娘,她们的歌声不是在张扬,她们唱的是那样的娴静,她们根本就不是要在游人面前欲表现自己,这是她们的生活,而不是刻意的表演。她们就是这样旁若无人地从游人眼前走过,她们走到那绿荫深处,不知道她们要去干什麽?
多麽美丽的傣族少女,她们竟个个如黛如钗,她们个个身材苗条,她们上身穿着紧身小褂,筒裙下摆长及脚踝,趿着拖鞋,迈着不紧不慢的碎步,那体态扭呀扭的,扭的仪态万方,扭的风姿绰约。如弱柳扶风,舒展在这椰树竹林之中。她们身着的光彩服饰,象一道彩色的河流,缓缓流淌在她们的身后,就连她们刚刚走过的路,也在熠熠生辉。
傣族是个水的民族,傣女一日十浴,水便洗出了傣族少女窕窕淑淑的身材。我记不清是在哪部影片里看到过傣女晚浴的镜头,在金灿灿的夕阳下,在青悠悠的澜沧江边,傣族少女仨仨俩俩结伴而来,脚步边往水里走,手便边把筒裙一点点地向上卷起,进到齐腰深时,再把筒裙卷到胸部,身子慢慢蹲下,筒裙慢慢上卷,最后盘在头顶上。等嘻嘻哈哈洗浴完毕,又边走边放,待走到岸边,筒裙也就放到了膝盖以下。令人惊奇的是,这筒裙却一点也没被打湿。看她们的动作,简直就是舞台上刀美兰那富含韵律的舞蹈,它美的柔和,也美的惊奇。
同事中有嚼舌者又在嚷:“这麽美的傣家姑娘,咱们干脆就留在这里别走了,情愿去受三年的苦力,做一个上门女婿得了。”不要说话,这种美是不允许起任何邪念的,哪怕就是一种不经意的调侃,都会搅乱这美的情怀。
我终于明白了,这橄榄坝的美,正是有了这傣族少女那毫无矫情媚俗的美丽身姿,才有了这橄榄坝的自然山水之美。细细地想来,现代人为尘世所累之后向往自然山水,何必不来这橄榄坝?在这里,我们暂不说这橄榄坝的怡情和悦目,就是哀怨也哀怨的漂亮,忧伤也忧伤的美丽呀。这就是西双版纳,这就是西双版纳的橄榄坝。
(20)、做客傣家竹楼
西双版纳的橄榄坝,是傣族人聚居的地方。一个个傣家的自然村寨连成一片,寨与寨之间的界限看上去并不明显,也无太阔的距离,它们被绿荫掩藏着。若从高处俯视,那郁郁葱葱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寨子中的缅寺佛塔和一顶叠着一顶墨黛色的竹楼屋脊。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寨子是橄榄坝上较大的一个寨子。
这些迷人的傣家村寨占据着橄榄坝这块风水宝地,孕育出了西双版纳美仑美奂的自然景观。真难以使人相信,在这麽遥远偏僻的边陲,竟有这麽美的地方,牵人情怀。要不是少多利的一再催促,我真的会忘记自己是人在旅途。
到了橄榄坝,是要去当地傣族人的竹楼看看的。我发现,几乎是在每家的竹楼旁,都长着一些树干看上去黑呼呼的树,其枝桠都被刀砍的参差不齐,一问,才知道这便是西双版纳那有名的铁刀木树。这种树又叫“挨刀树”,它砍了又长,越砍越长。一般是每三年砍一次,一生可砍上百次,树龄可达600多年,它的生长速度每年在三、四米左右。傣族人很注意保护环境,他们在竹楼周围植下这种树,砍下来的枝桠可以当作柴薪。因为这里作饭开水全靠烧柴,所以,每户人家就靠这种树来解决燃薪之需。有了这种树,人们便不用再去砍伐其它树种,从而使得当地的森林资源得到了较好的保护。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傣族确实是一个有神明的民族,他们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就有了这种对生命深层的认识,并一代代传承至今,使得这里保持着永远不败的茂盛。
西双版纳处在北回归线的高压带上,从世界地形图上可以看出,与其在同一纬度的西亚和北非,如今都是被黄褐色涂抹的沙漠地貌,而这里却是一片生命的绿色。
走进西双版纳,走进这橄榄坝,绿,便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傣族人很清醒,没有绿,便没有自己的小竹楼。
我们在少多利的引领下,走进了这绿荫掩映下的小竹楼。宽阔的院子里,用一些木柱子平地支起一座竹楼。竹楼分上下两层,看上去象是“空中楼阁”。下层只见有支撑竹楼的木柱,而不见有围墙,前后左右都与院子相连通着。据说,这样能起到良好的通风和散热的作用。上层是傣族人居住的地方,离地面大约有2米高,有固定的木梯相连。
看见我们的到来,坐在院子里的傣家姑娘便悄然起身,在楼梯前习惯性地脱下自己的鞋子拾阶而上。少多利告诉我们,傣族是一个非常爱清洁的民族,无论什麽人来到傣家,上竹楼时都必须把鞋子脱在楼下,以免弄脏了他们的卧室。我们把鞋子脱在楼梯下,蹬梯来到上层进入客厅。这傣家姑娘便在客厅里迎接我们了。
傣家的客厅,光线都很昏暗,但很柔和,客厅的采光主要来自四周那不大的小窗户。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似的,客厅中央就摆好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摆满了金银玉器的各色饰品,还有刚刚沏好的茶供客人品饮。傣家姑娘美丽漂亮又文静大方,她说她们家有兄妹仨,哥哥已经出嫁,她和妹妹还未成家,她的爸爸就是这个寨子的寨长。她象一个训练有素的讲解员一样,她的普通话很好听,灵巧的舌头尖轻轻地舔贴着上齿与你娓娓道来:“这个竹楼呢就是我的家,各位毛多利,你们来到我的家呢就成了我的客人。我们傣家人是最好客的,这里有泡好的糯米香茶,是我们这儿的特产,你们可以随意品尝,不收费的。要是好呢,你们可以带回去些,比商店里便宜的多。。。。。。”她一直在讲着,她说她家的卧室是不能让生人随便看的,因为傣族人认为生人看了自家的卧室会把生人的灵魂留在卧室里,这对主人是犯忌的。要是生人看了卧室,那就必须留下来做三年苦力了。她介绍着卧室的情况,说傣家人是几代住在同一个卧室里的,他们隔帐而不隔墙,因为傣家人认为,卧室里隔了墙那是不和睦的表现。她又指着竹楼里的几根柱子,说客厅里的这根柱子是吉祥柱,客人过去摸一摸,会有好运带给你;而在卧室里的那根柱子则是通天柱,是不能摸的,那是家里的亲人去世后供其灵魂升天用的。这麽一个小小的竹楼,还有这麽多的故事,听的我们都如痴如迷了。
屋子里很闷热,一本正经讲述着的傣家姑娘已有汗珠流在粉面上,同事中有人提示要她搽一下汗,只见她不动声色地说:“没关系的,这屋子里有些热。现在我给各位毛多利介绍一下桌子上的这些手工艺品。这条银腰带呢是我们傣家女孩子成家的标志,只要你看到傣家女孩子腰里系着它,说明这个女孩子已经成家了。它是妈妈送给女儿的,很好看的,你们看看嘛,是纯银的,不贵,200块,可以买回去做个纪念嘛。这个手镯呢是沙金的,大的150块,小的80块,这些都是我们在澜沧江淘出的沙金做成的,不会是假的。你们也可以买几个回去嘛,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这个小姑娘,还真有些商业头脑呢。她还没等客人说些什麽,便又继续说:“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我的话也是真的,我不会骗人的,骗人就上不了天堂了,要下地狱的。”
还在我来云南之前,就听朋友讲过这竹楼里傣家姑娘讲的这一番话,如今听来,竟是那样的耳熟。是不是这里你每进一个竹楼,她们都是用这同样的话语和表情在向游人这样讲述呢?我问少多利,少多利只是笑而不答。。。。。。
(21)、招亲的恶作剧
从傣家竹楼出来,同事们仍还沉浸在傣家姑娘讲述的那奇异的傣族婚俗之中。有人向送我们出竹楼的傣家姑娘调侃,说我们都想留下来做傣家的上门女婿。她说可以,同事们打趣地问道,说她家仅有她和她的妹妹,这怎麽能成?只见她反应很快地说,可以把我们介绍给寨子里其他的傣家姑娘呀。她又继续说,看着我们都戴着眼镜,想必都是知识分子吧,傣家很崇尚知识,她很希望我们能留下来,她说她家很富有,若我们要留下来,是不会受苦的。
说起我们这些戴眼镜的,却让我们在这里经历了一场“有苦难言”的尴尬体验。
听说这里有傣族招亲的民俗表演,那好奇心促使我们随着来到这里游览的其他游人一同进入了位于中心广场一旁的表演大厅。
大厅仿照傣家竹楼建造,也分两层。下层也是用木柱支撑着,不过其面积要比那傣族人居住的竹楼要大出好多。二层的楼梯处有身着各色傣族服饰的男女青年敲着手鼓在迎接游人的到来。依照傣族的习惯我们正欲脱鞋上楼,却被告知不用脱鞋也可以上。
进到二楼的大厅内,游人被顺序安排着坐下,一阵音乐声响起,便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傣族少女出场主持了。她的普通话讲的非常的纯正。这里的表演也很直接,在主持人简单介绍完有关傣家的风俗习惯之后,紧接着就宣布仪式开始。
就在主持人的声音还在那豪华落地音响里余音未尽之时,打扮的五光十色的傣家少女便从另一间屋子里纷纷跑出,我们这坐在一起戴着眼镜的便成了她们“招亲”的对象,不管你愿不愿意,她们就把手中的香包给你挂在了脖子上,只听音响里又传出主持人嗡嗡的声音:“啊,我们的少多利好有眼光哟,她们看中了的就是戴眼镜的毛多利。。。。。。”我们几个连躲闪都来不及,便被这些少多利拉着扯着去到了另一间的大厅。在一条长条矮脚桌前纷纷跪下,一个个傻呵呵地感觉这到也不错,每个人的身旁都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多利陪伴。这里的司仪又在吵闹着我们的眼镜了。一番仪式之后,压轴戏便开始了。司仪宣布少多利向毛多利赠送礼品,只见一傣族小伙子双手捧着一个小竹篮走到长桌前,各位少多利便依次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玉石佛像相继给我们挂在脖子上。司仪又在一片欢闹声中对着话筒说开了,说什麽这是价值百元的聘礼,随即她又亮高了嗓门,要求毛多利向少多利赠送礼品,并把这些价值分别为199元、99元和49元的金银首饰摆到我们面前,并一再鼓励要送就送最贵的。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如梦初醒,大呼上当耶。没办法,大伙只好纷纷去掏自己的腰包,想尽早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同事中有心理不平衡者,仅掏出10元钱仍进司仪递过来的篮子里,怎奈司仪不甘罢休,一再嬉笑着要求继续掏腰包。同事也急中生智,拿出钱包幽默地逗道,说里面剩下的都是假钱了,谁知司仪更绝,她说就是看你的心诚还是不诚,假钱也可以啦。哈哈,她还真把这种仪式当成回事情了,同事无奈,只好把“假钱”也拿出来了。
下面的仪式是背新娘入洞房、梳妆、洗手等等项目。此时的我们已经被蒙的晕头转向了,谁知当这一切结束之后,身旁的“新娘”问我们去留的意愿,我们当然不会留下来了。听到此话,她们也假戏真做了起来,说什麽要给她留多少生活费呢?这真是一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呀。不过,这些看上去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不象那有城府的司仪那样“蛮横”,这种要求她们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看到,有一个年龄尚小的小姑娘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满脸的神色里还略带着几分羞涩。当然了,我们也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再掏自己的腰包了。
从表演大厅出来,同事们直呼上当,看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只做工粗糙质地也很差的玉石佛像,同事中有人在说,这种东西连5元钱也不值,而我们却掏出了百元大钞相送人家,好傻。
这里,不象那自然的傣族村寨,很浓的商业味道笼罩在游人的头上。我们从大厅里出来,回头看着又有一拨游人正在乐呵呵地在那竹楼的楼梯处拾阶而上,心想,这种恶作剧又不知道要降临到哪些“倒霉”的人头上了。
(22)、天天泼水节
泼水节是傣族的新年,相当于汉族的春节,时间大约在公历4月12日前后。因这个时间是傣历的6月,所以在傣语中叫“楞贺尚罕比迈”,意为6月节。
汉族的春节是在冬末春初,而在西双版纳,这里没有四季更迭的感念,因为这里四季长青,这样傣族的新年便定在了傣历的6月。
泼水节是傣族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在这一天,他们都身着节日的盛装,相互泼水以为祝福。相传在远古的时候,西双版纳有一个凶狠的魔王叫捧玛点达拉乍,他刀枪不入,水火不死,法力无边,欺压百姓,为所欲为,给傣族人民带来了无边的灾难。
捧玛点达拉乍有7个美丽的女儿,最小的叫楠粽布。她对父王的胡作非为看在眼里、恨在心头,早就想伺机大义灭亲为民除害,后来终于得知父王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将他的头发做成弓箭,用箭可以将他杀死。她便与6位姐姐密谋,乘父王酒醉,拔下他的头发做成了弓箭将其射杀后取下了他的头颅。谁知父王的头颅在地上滚动时引起了熊熊大火,大火所过之处,傣族人居住生活的地方又是一片瓦砾。楠粽布见状急忙抱起父王的头颅,大地上的火也随之熄灭。她不敢再把父王的头颅放下,因为一放到地上,熊熊的大火便又燃起。看到这样的情形,她的6个姐姐急忙赶来,轮流抱着父王的头颅,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傣历的6月,父王的头颅腐烂为止。
七姐妹大义灭亲的举动令乡亲们十分感动,他们为洗掉七姐妹身上的血迹,便纷纷向七姐妹身上泼洒清水,从此便形成了这一年一度的泼水节。
在傣历新年里的“腕脑”,就是魔王头颅腐烂的日子,这一天便是傣族人民的泼水节,因为他们是在这一天又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傣族人对泼水节是非常重视的,在傣族分水傣、旱傣和花腰傣三个支系,而水傣则是傣族的正宗。傣族人认为水是圣洁的,可以洗掉一年的晦气,带来吉祥如意。少多利自豪地告诉我们,当年周总理来西双版纳时,还亲自参加了傣族的泼水节呢,如今在景洪市区的曼听公园里,还有当年总理参加泼水节的铜塑雕像呢。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傣族的泼水节还远远没有到来。可是,少多利告诉我们,这不用担心,如今的橄榄坝已辟为了旅游专区,这里有“天天泼水节”在等着游人。
她说的没错,我们从表演大厅出来,迎面就看到了挂在眼前的大红横幅,上书“天天泼水节”字样,而就在前面不远处,就有特意为游人建有公园状的地方,里面有一个大池子,已经看见有游人正在那里泼洒的兴致勃勃呢。
参加这“天天泼水节”是必须要游人出10元钱去租一套傣家的服装的。刚才招亲的“阴影”还在大家的心头没有散去,现在又遇上了这样一桩子事,同事们心里有些不快。谁知,正当大家为之犹豫不定的时候,在池子里泼水的傣族姑娘从我们的后面照直着就泼来一盆清水,无奈,衣服已被浇湿,同事们便租上衣服,参与进了这种狂欢的活动。
泼吧,尽情地泼吧,象是情绪的宣泄,同时也是在足足过它一把泼水瘾,专门向着池子里的傣家姑娘泼,水珠四溅,欢声笑语,一时的不快全部被这一池的清水泼在了脑后。
参加完这欢快的泼水活动,天上也下起了大滴大滴的雨滴,我们就要离开这迷人的橄榄坝了。橄榄坝的美在我们的心头留下的将是永生的铭记,只是感受,这泼水节若要是变成了天天的活动,是否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呢?还有这招亲的表演。我不知道,经历了这一切的游人,当离开这里时,心中又是做何感想。
而我,还是非常留恋在橄榄坝游览的这一段时光的呀。
(23)、这里竖着一块丰碑
离开橄榄坝,天空在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滴之后便又复晴朗了起来。车子沿着澜沧江的支流罗梭江而下,要去的地方,是勐仑植物园。
罗梭江在勐仑这个地方弯了一个大湾,形成了一块葫芦形的洼地,这便是勐仑的葫芦岛。勐仑在傣语中意为“柔软的地方”,传说佛祖从橄榄坝讲经布道路过此处时已疲惫不堪,便坐在这里的一块石头上小歇。因过于疲劳,落座后竟没有感觉这石头的坚硬,相反还有柔软之感,故名勐仑。
佛祖给这里留下了一个美丽的名字,但这里千百年来却一直被那恐怖的瘴疠笼罩着而无法美丽起来。由于这里属于无法居住的“瘴疠之地”,生活在这里的傣族人民便祖祖辈辈无法摆脱那“琵琶鬼”的厄运。
这里四面环山,地势低洼,又加之罗梭江每年定期的泛滥,植物的枝叶沤出的浓郁的瘴气横行恣肆,很多人都染上了恶性疟疾,高烧侵蚀神经胡话不断,人们便认为这是有“琵琶鬼”在作祟,封建统治者便借此掠夺百姓,他们将得病的穷人视为琵琶鬼附身进行拷打,然后再交给狗咬,许多无辜百姓就这样活活地被夺去性命,从而他们的土地财产以及妻女也被统治者强行占有。
车子在葱翠的山谷中左拐右转驶到一个大门前,我们被告之,勐仑植物园到了。进的园内,一派绿意葱葱,不同于橄榄坝的是,这里不但是绿色的世界,而且还是花的海洋。各种各样的热带植物在这里有规则地被植种一片片的特定区域内,绿荫之下,又有一片片的各色热带花卉争相绽放。如今,这里不但是供游人游览的一处美景,而且还是热带植物的研究园,同时它还是造福云南、造福西双版纳的福地。
在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面前,少多利介绍说这就是菩提树,它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神圣之树。说起菩提树,第一次是在佛经故事里听到的,而第一次真正的见到,是在这次云南之旅的景真八角亭旁。而今天来到这里又见菩提,它使我又想起了那个传说故事。传说佛祖当年来过这里,但这普度众生的佛祖终没有使这里摆脱掉那无边的苦海,也没为这里带来普照的阳光,人们祖祖辈辈在这里挣扎在刀耕火种衣不裹腹的死亡线上,被“琵琶鬼”折磨的哀号磨老了这里的大山磨老了这里的春花秋月,多少代虔诚的祈祷却仍不见菩提的显灵。是在上个世纪的中叶,几个朝气勃勃的青年男女,簇拥着一位学者来到了这里,他们把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深情全部泼洒在了这里,还把自己在景洪的云南热带植物研究所搬到了这里,开始了对西双版纳珍稀物种的研究和培养。而那些生活在这里的被“琵琶鬼”折磨了许多代的人们也从此获得了新生,他们被安排到研究所当了工人。这位学者就是我国著名的植物学家蔡希陶。
说起蔡希陶,云南人民是带着满怀的深情的。这个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这片红土地的植物学家,早在1932年就把美国的烟草“大金元”引进了云南,并在这块红土地上培育出了世界上品质最好的烟草,为云南带来了长久不衰的经济收入。又是他,在新社会阳光的普照下,在这里创造了这闻名中外的勐仑植物园。
这里是个植物的王国,许多当年濒临灭种的热带珍稀物种如今都能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里找到,走进这片郁郁葱葱的世界,那些枝繁叶茂的树干上都会有一个小牌子在昭示着今人,每一个小牌子便是一个生动感人的故事,故事中讲述着蔡希陶先生与植物园员工为保护抢救那珍稀物种而历尽千辛万苦的奇险经历。
我们被少多利带着来到一株参天的柬埔寨龙血树前,少多利讲,这种树的树汁象人的血液一样鲜红,它是一种珍贵的药材,被当时的学术界普遍认为这种树种只有在西亚才有,而蔡希陶先生却在勐腊的原始森林里找到了它。
如今来到这里的游人,在掠过这里的一株株、一簇簇的珍花奇树之后,我看到的是好奇心的满足,而这其中,能有多少人还能去注重这段历史呢?
云南人民没有忘记这段历史,没有忘记蔡希陶,就在植物园的一块草坪前竖着一尊群雕,那中间的就是蔡希陶先生,当年随他而来的那几个青年人,如今仍旧簇拥在他的身旁,我看着有游人在这里静静地伫立。
如今,蔡希陶去世了,一个著名的植物学家走了,当年那几个年轻人如今也年古逾稀了,但这植物园中的群塑却永远不老,它就象这植物园里的葱茏在这天地间永远繁盛着一样,这里竖着的这块丰碑,是在人们的心里。
(24)、亲历勐仑植物园
当年在狮城,我去过新加坡岛上的植物园,今年元旦,又到过京城西山脚下的植物园。狮城的植物园那是人家的,又因为那时学习课程太重,无心去细细游览,而京城西山脚下的植物园是一种室内的人工营造,少了自然的物趣。今天来到这罗梭江畔的勐仑植物园,却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植物界那活生生的世界。
在这个植物园内,首先给的人的感觉是,它是自然,那满目葱翠的绿色,便是这自然之中的生命,而这生命也象那动物界一样在这里生生不息。这里有独木成林的奇观,那遮天蔽日的大蓉树,中间用主干托起,四周有从树枝上垂下来的气根扎入地下后又复生出树干,它们就是这样在岁月的更迭中重复这种奇特的生命过程。如今呈现在游人面前的,竟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这里还有一种奇迹树,奇就奇在它生长的速度每年能在3米左右,树干高达30多米,它是这植物界最快的生长者;还有一种叫轻木的树,那10多米长的树干一个人就可以抗起来,据说这种树是绝好的绝缘材料,其隔音效果也非常的好;还有一种导弹树,是因为它的形状酷似现代化战争中的导弹,树干为银灰色,主干中间粗两头细,在高达20多米的顶端才见有几片树叶。同事们打趣地说,这叫地对空导弹,若有侵略者来,它会自动发射的。少多利笑着说,这种树还有一个名字叫“西谷米树”,是因为它的大肚子里装满了淀粉,人可以食用。奇怪的是,这种淀粉被晒干之后呈颗粒状,傣族人叫它为“西谷米”,所以这种树也就叫做了“西谷米树”。原本想一个人在这里溜达,看来,现在还是随着少多利走吧,她会给讲出许多生动的故事。
行走在植物园的丛林之中,处处会看到有一种奇特的树种,它们满身被藤蔓死缠,有的主干已经枯死,有的似乎还在抗争,少多利讲,这是热带森林里奇特的绞杀树。这种奇观源于树林里的一些小鸟吃了一些果实里的种子之后,没有来得及消化便被顺着粪便排在这树的枝干和树叶间,温热的气候使这些种子便在这树干上生根发芽了,天长日久便长出一股股如绳状的藤蔓绞缠寄生在树干之上,它们象吸血鬼一样与树干争夺着水分和养料,甚至比树干长的还肥壮,慢慢地树干就被它们绞杀而死。一般情况下,树干在15年左右的时间里便被绞杀而死。这植物界也太恐怖了,竟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现象在这热带森林里慢慢地上演着。
还在这种恐怖的绞杀现象在心头缠绕着的时候,少多利又指着眼前一棵耸入云霄的树种又讲出一个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故事。这种树有一个很恐怖的名字叫“见血封喉”,也叫“箭毒木”,它有一个“七上八下九不活”的故事。是说,用这种树的树汁涂在箭头上,凡是被这种涂有剧毒的箭射中的动物,要是向坡上跑,只能跑七步;向坡下跑,只能跑八步;而在平地上跑就最多跑九步必死无疑了。这种树的树皮特厚,但人们一般最好不要去乱摸它,若人身上有伤口,沾染了这种树的树汁,便会即刻中毒而亡,所以人们便把这种树称为“见血封喉”,意思是被它的树汁浸入后就连一声哀叫都来不及便就毙命了。
与这种树相关联的有一个悲壮的故事。传说在很久以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在洪水过后,有一个叫波洪沙的傣族青年带领人们上山伐木重建家园,谁知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聚居着77只猛虎,它们见有人来,便把人当作了袭击的目标,一时间就把上山的人们全部吃掉了。波洪沙无奈,战猛虎不过,他只好亲自服下剧毒药,以身饲虎。因此,这77只分吃了波洪沙的猛虎也就全部毙命了。后来,就在波洪沙毒血浸过的地方,长出了这种树,这种树的树汁便含有了剧毒。
没想到,在这看似平和的植物界,谁知在这冥冥的时空之中,竟有如动物界一样的生杀争夺的现象,而这种现象,若你没有亲历,则感觉似天方夜谭。
聪明的少多利似乎看出了大家的情绪,走过绞杀树和箭毒木,她便把话题转向了轻松的一面。我们随在她的身后,象是去亲历一处神秘的地方,去观赏这在内地无法看到的奇特景观。这里有神秘果,果实呈红色,其神秘就神秘在当你吃下酸食的时候再来食它时便有一种甘甜的感觉;这里还有一种会下雨的树,它的叶子很长,中间凹陷,四周隆起,夜晚它能把其周围蒸发的水分全部吸储起来,一片叶子竟能吸储一公斤左右的水,每当中午烈日当头,叶子因受热便开始慢慢舒展,那吸储在叶子里的水便倾泄而下。少多利讲,当地人常常在这种树下洗澡,那洗完澡后感到口渴了,还可以去寻找一种叫长有七八米、形似扁担的扁担藤,因藤心含有甘甜的清水,人们便用刀把它砍断,吸食里面的清水以解渴。。。。。。
这植物园也太神奇了,大自然千万年的演化,在这里竟造化出如此众多的神奇现象,这是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看到过的。
就在我们将要离开勐仑植物园的时候,少多利还说有一个保留节目要我们去看看。拐过一片林子,进到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园子里,就看着有游人在一丛大约有一人高的树丛旁围着,少多利讲,那叫“情人草”,当人们对着它唱歌的时候,它的叶子就会神奇般地伴随着歌声的节奏在舞动。同事们争相好奇地围着这丛情人草,个个竟相亮喉歌唱,奇怪的是它却纹丝不动,还是少多利上来,一曲清缦柔和的《月光下的凤尾竹》把个情人草唱的舞动不止。唱吧之后,幽默风趣的少多利道出了“真情”,说这种草一定要对它唱情歌,同时心里还必须专注地想着它就是自己的情人,这叫心灵感应。
这自然界真是无奇不有,这样一株看上普普通通的植物,竟也有人一样丰富的情感,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它们也象人类一样在这里生息繁衍,在这麽遥远的地方,把自己的七情六欲默默地绽放。
(25)、夜宿野象谷
离开植物园,车子便翻上了基诺山。在这基诺山里,居住着18000多勤劳勇敢的基诺族人。基诺族自称是诸葛亮的后裔,传说当年诸葛亮平定南中来到这里,一部分落伍的士兵便在此定居了下来,他们把自己称为“丢落”,便是当今基诺族的先民。基诺族居住的竹楼与傣族的相似,形如“孔明帽”,只是车子不在这儿停留,下一站我们要去的是三岔河野生动物观察站,这里也叫野象谷,晚上我们就住宿于此。
据说我们要去的观察站位于里公路不远的地方,下车后仅步行几公里林中的小路就可以到达。那里森林茂密,虫兽出没。如今在野象经常出没的地方,有人工修筑的小水塘,水塘里有人们专门放入的野象、野牛等动物爱吃的盐巴。就在塘边不远的隐蔽处修有观察站,游人可以隐蔽在这里观察以免动物的伤害。要想看到成群的野象、野牛等大型动物来此饮水、玩泥巴,是需要在此耐心等候几天的。但也有有幸的游人,他们在有限的游览时间里就能看到这些。
我们到这里游览,按计划仅有明天一上午的时间,当然我们期盼着能看到那成群的野象了。少多利似乎看出了我们那期盼的心情,为了尽早让大家做好看不上野象的心理准备,她说我们来野象谷并不仅仅是为了看到野象,重要的是夜宿野象谷,让我们这些久居城市的人去体验这原始森林那空旷清灵的夜色,以及夜色里给人的那种大自然的神秘感。
我们在去到野象谷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车子穿行在茂密丛林间的山路上。打开车窗,徐徐的晚风夹带着热带丛林里那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把目光放逐于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顶端,夕阳的光辉给这天地间葱茏的绿色镶嵌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这绿的丛林、圆弧状舒展着的群山的轮廓、沁心的晚风轻轻拂动着,身子随着颠簸的车身起伏着,使人犹如置身于一个神奇美妙的童话世界。我敢说,这是居住在城市里的现代人做梦都不敢企及的圣境,直使我们全然忘却掉了这野象谷的神秘和恐怖,忘掉了那野性十足的野象、凶狠无比的大眼镜蛇和重达50多公斤的巨蟒等热带森林里的珍禽异兽,忘掉了这里竟还有一个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禁地。
今天来这里的游人不多,据说大多数的旅行团是不安排这条旅游线路的。车子拐过一座山峰,眼前公路两旁的视野便转为开朗起来,正当同事们在争相向着少多利好奇地问这问那的时候,更有同事中有人还在埋怨少多利没领我们在基诺山上去看传说中孔明的那只脚印时,车子突然停下,一路不多说话的司机现在却“野象、野象” 地嚷了起来,从他惊奇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这种奇遇就连他们这些常来这里的人也是很难见到的呀。
车子里同事们的一切话题嘎然而止,大家都扒在车窗上向外面探望着。只见一只成年的大公象大大咧咧地漫步于这公路上,它仿佛对迎面停下的车子毫无感觉似的,那真叫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扎扎实实”地行走。只见它从公路一旁的丛林里出来,斜插着横穿公路而过,悠然自得地进入公路另一旁的丛林中去,一派绅士风度。这真是我们的幸运呀,直到看着这大象隐没在暮色下的丛林之中,车内才又复喧哗了起来。
是夜我们住在野象谷公园,同事们还在意犹未尽地谈论着来时那公路上的奇遇时,我们便被告知晚上不要一个人擅自行动,也不能结伴到活动规定以外的地方去,因为,这里一不小心进入那茂密的原始森林里,人们没有一个不迷向的,要是那样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在这公园里,虽接近野象谷,却没有那原始森林中的恐怖感觉,特别是这葱翠的夜色。也许是这里远离城市的原因吧,这里的夜晚来得是那样的悄无声息,夜里我们走出住所,环顾四周,群山峰峦环抱,身旁参天古木葱葱茏茏,原始森林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植质散发出浓浓的霉香味道。借着夜幕的衬托,黑夜里似乎还能让人感到那浓浓的绿意。
这里是一个比世外桃源还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遥远的地方,特别是置身于这阒静的夜色里,不要说话,缓缓地走动,让心去感悟,你就会从这夜色里读出那山野的底蕴,它没有桃花源里那优柔的粉脂气、没有悠然南山、没有采菊的闲人,它似乎把女性的优柔与男性的阳刚结合的恰倒好处。群山有了这森林的覆盖,便感觉这硬汉子般的山峦似水一样地淡淡地聚结而来,又悠悠地流淌而去;森林有了这群山的撑托,又感觉似柔女子一样的树林就象一队队古代的仕女威然而又倩丽、优雅而又飘洒。只有在这里,在这野象谷的夜色里,你才能真正感受到天穹宇宙的广袤、感受到自然山水的无边,那种空旷中充斥着神奇、清灵中弥漫着浩瀚,是在别处所无法感受到的。
说不清这种感觉,只好不要去说。野象谷的夜,我只好把它摄入自己的心头,做为自己永生的珍藏。
(26)、这里有个“咚吧咚”
在野象谷森林公园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到那险象环生、树木遮天蔽日、藤条草蔓挡道的野象谷终没有看到那大家期望值很高的野象群,想到昨天来时路上的奇遇以及这次在当地老向导带领下做了一次热带雨林的探险之举,心里也倍感满足了。下午返回景洪,由少多利安排,我们去了景洪市内的曼听公园。
景洪的曼听公园,据说曾是召片领的御花园,建于1300多年以前。在傣语里面,这“曼”字是“寨”的意思,“听”为“种花的奴隶”,“曼听”便是“种花奴隶寨”。这话听起来怎麽与御花园正好相反呢?问少多利,她笑着说,就把它理解为种花奴隶的寨子吧。
传说当年的召片领为了建造这个御花园,曾指派一对奴隶夫妇在这里长年种植花卉。后来,一代又一代的奴隶被迁到这里为统治者栽花种果,这里便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寨子,就叫曼听寨,而如今的曼听公园就因为在这曼听寨的旁边,因而得名。原来这样理解这公园的意思不是很正确吗?大家都在反诘这少多利,没想到这少多利竟这样的滑头。
这曼听公园里有着当年周总理参加傣族泼水节的铜塑,走过总理塑像,在这里又看到了那一株株伤痕累累的刀砍树,这里也有类似与橄榄坝那样的表演大厅的设施,当地人一直在邀请我们上楼参观,去参加那傣王招亲的表演和花腰傣的歌舞,想着在橄榄坝上的境遇,只好婉言谢绝。没走几步,从前面帐子撑起的摊位里又走出一位打扮酷似蒋介石的老先生,又邀我们去照相,看来也只好免了罢。逃过这里的“纠缠”,我们随少多利去到了孔雀园。
这里是人工养殖的孔雀,园内四周及上方全用丝网网着,高高的树干上以及种植着各种树木和花卉的地面上,到处是那美丽的绿孔雀。花上一元钱,买来一盘喂孔雀的食物,园内的孔雀便都相继而来争食。同事们想逗那美丽的孔雀开屏,大家使尽了十八般武艺怎奈这孔雀就是没有一丝反应,着急地问及管理人员,谁知管理员似逗非逗地说,是因为我们都是男性,孔雀是不开屏的。症结还真在这里,速把少多利找来,还真是这麽的神奇,那美丽的绿孔雀还真的围着少多利争相展开自己那五颜六色的羽翼。管理员告知,凡是长着美丽羽毛而尾巴又长长的都是雄孔雀,他一再在“雄孔雀”的这三个字上加重语气,最后他也没有直接说出原委,只是一再逗着说:“这是雄孔雀,你们知道吗?”好有趣,就在我们离开这孔雀园时,树枝上有一只美丽的雄孔雀一直在吼叫着,同事们便取笑少多利,说那只孔雀在与少多利说爱呢,大家一片哄然,就连刚才还在一本正经地“教训”着我们的那个管理员也在忍不住地笑了。
在西双版纳的游程今天就快要结束了,我们今天晚上要住在离景洪市区8公里处位于昆洛公路旁的“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里的金湖度假村,而晚饭是在景洪市区的咚吧咚餐厅去吃版纳小吃和欣赏餐厅内的版纳歌舞表演。
“咚吧咚”,好铿锵有力的名字,车子一到餐厅的门口,便见有身着艳丽傣族服饰的傣族青年男女列队两排,手里敲着乐器在迎接客人。这里是一个具有浓郁傣族风情的饭店,偌大的餐厅一侧便是歌舞表演的舞台,餐厅里排列整齐的餐桌早已有游人预定,我们被安排在临近舞台最佳的位置,有身着不同于傣族服饰的小姑娘上来倒茶,同事中有人在称呼她们“少多利”,只见她们笑盈盈地解释说,她们是爱伲族,爱伲族对少女的称呼应该是“阿布”,小伙子是“阿里”。这七彩的云南,不愧为一个多民族聚居生活的地方,在这里旅行,要时时注意称呼的问题,若一不小心,就有称呼错的尴尬。
爱伲族姑娘看上去小巧玲珑,全都身着以黑色为主的服饰,她们的肤色大都较傣族姑娘略显黑些,但同样显现着傣族姑娘的美韵。我问来上茶水的爱伲族小姑娘,她告诉我她今年18岁,上完了小学就不再念书了,在这里做服务员已经有好几年了,问她为什麽不再继续上学,小姑娘只是笑而不答。
上一桌丰盛的版纳小吃,一边尽情地品尝,一边观赏舞台上那展现各民族风情的歌舞表演,直使游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少多利讲,这舞台上表演的各种民族的歌舞,都是云南各族青年亲自上台的演出。在云南,26个民族是一个大家庭,各民族在这个大家庭里和睦相处,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使你感受到那原始古朴的民族氛围,正是这片红土地上的人们处处表现出的那种与人为善的友好气氛,才使得每一位游人在游历了这里的美景奇观之后,留在心头的是那永远温暖着心的情怀。就象这“咚吧咚”的韵律,感受它,是那麽的有力、那麽的和谐、那麽的圆融、那麽的亲切。
(27)、月光下的凤尾竹
在离开西双版纳最后一天的晚上,我们住在了离景洪市区8公里处的金湖度假村,据说这是一个浙江人投资来景洪兴建的。度假村处于西双版纳森林公园内,紧挨昆洛公路。
今夜是一个新月之夜,弯弯的月亮早早就挂在了墨蓝色的夜幕之上,点点的繁星更衬托出这夜色的幽静和深邃。度假村内幽幽暗暗的灯光倒映在金湖的水面上,在徐徐夜风的吹拂下,泛着涟涟的磷光。一旁修筑在半山腰上的昆洛公路上,偶尔有隆隆的车辆驶过,仿佛是从夜幕上掠过的飞机,灯光闪烁着消失在远远的夜幕尽头。那孔雀单调短促的吼叫声在夜空中突然地响起,而后又拖着长长的余音飘飘而逝,更使这静谧的夜色里仿佛藏掖着无穷的诱惑和神奇。
是晚,我们被邀参加了设在这里那露天舞台上的傣族歌舞表演。傣族是一个酷爱歌舞的民族,在那绚丽多姿丰富多彩的歌舞的海洋里,最具代表性的我看是那姑娘们的孔雀舞和小伙子们的象脚舞了。
西双版纳是孔雀和大象的家乡,孔雀和大象便是傣族的象征。他们从美丽的孔雀和威武的大象身上得到了灵感,创造了这温柔轻曼和刚强威严的民族舞蹈。我看过白族姑娘扬丽萍的孔雀舞,而今夜在这里亲历傣族姑娘那优美和谐的舞蹈,再加上那绵若杨柳风姿绰约的身姿,使人不得不相信,生在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的傣族姑娘,天生就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舞蹈家。这是一种自自然然又真真实实的舞蹈语言,它没有都市音乐厅里那人为摆布的一切痕迹,就连这眼前灯光下傣族姑娘扭动着膝盖、臂部和手臂形成的女性三道弯的优美曲线的造型,也使人感到这不是那种纯粹的表演,这是傣族人的一种生活。看那傣族姑娘那手腕、手背、手指和脖子协调一致的优美舞蹈,再加上她们那微笑可人和顾盼生情的双眸,是会给人留下难忘的记忆的。在这里,在看过了傣族姑娘的舞蹈之后,令人难忘的还有那傣族小伙子的那种清灵刚勇的美,这种美,在这舞蹈里也被挥洒的淋漓尽致。
舞台上,一群身着豆绿色服饰的小伙子敲着腰间那一头粗一头细的象脚鼓从舞台旁的那株枝繁叶茂的大蓉树下伴着铿锵有力的芒锣和节奏鲜明的象脚鼓列队而出,他们左肩背鼓,左手夹着胸左侧的鼓首,右手击鼓而舞。那清丽欢快的每个动作,都显得是那麽的稳健豪迈而又热情潇洒,无处不呈现着男性的阳刚之美。
这源远流长的孔雀舞和象脚舞深深凝聚着一个民族的内涵,在傣族人民的心中,孔雀性情温和,是美丽善良、吉祥幸福的象征;大象威武雄壮、神圣而不可侵犯,是傣族人民自豪和民族尊严的体现。西双版纳这片神奇而富饶的土地,不但养育出了美丽的孔雀和威严的大象,而且也养育出了善良和勇敢的一个民族。
歌舞表演完毕,我不想回到住所。这里,多好的夜色呀,我与同事徜徉在金湖岸边。一弯新月在湖面上飘来飘去,湖畔那一簇簇美丽的凤尾竹,与湖中的月光、灯光相映成趣,温和着旅人的心。前面竹林里有歌声飘出,那是美丽的傣族姑娘在唱:“月光下的凤尾竹,轻柔美丽象绿色的雾。竹楼里的好姑娘,光彩夺目象夜明珠。多少深情的葫芦笙,对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这是一支优美动听的云南民歌,我喜欢它,如今在这幽暗月光笼罩着的竹林里,那是傣族姑娘亲自在唱,那轻柔委婉的歌喉,牵动着心。
“月光下的凤尾竹,轻柔美丽象绿色的雾”,这是一个美丽民族的心灵歌吟。这歌声,是这方红土地上的声音,它载着这红土地上那源源不断的韵律汩汩流淌,它是傣族人民心灵深处的声音,它带着世世代代傣族人民对这方热土的眷恋、愿望和理想的寄托。它区别于当前歌坛孱弱无力、浮泛绮靡的流行风气直到人的心灵深处,它会唤起你对美好生活的珍惜和呵护。这歌声又象是一曲美丽的乡愁,让旅人在这遥远的西南边陲,摆脱不尽的是对家乡深深的眷恋。我听过家乡黄土高原上的民歌,那歌声中透出的是牧羊老汉唱歌时那无奈的眼光和哀伤。
是呀,千万年前,我的家乡也曾是象现在脚下这片土地一样郁郁葱葱,它也曾伴着过原始森林里穿飞的孔雀和行走的大象,千万年瞬间而逝,无情的大自然留给家乡的却是一个又一个袒露着黄土的丘塬。我曾用虔诚的心灵倾听过家乡的民歌,那些歌手,生活在自然环境恶劣但又热土难离的黄土塬上,孕育了他们有别于这红土地上的另一种韵律,那是一种撼人心魄的吼唱,会让你闻声落泪、血脉贲张。环境的变迁,使他们生活中充斥着太多的不幸,黄沙和旱魔的日益逼近,又使他们心爱的姑娘远走他乡,唯一相伴的只有他们眼前的羊群,在那落日下的沟沟壑壑之间缓缓地徜徉。。。。。。
要问我,在版纳最深的感受是什麽,那便是这心灵深处涌动着的强烈的震撼。我想告诉版纳人,要确实用心去珍惜自己这美丽的家乡。而我,也要带着这美丽的凤尾竹回去,告诉家乡的人,在那遥远的西南边陲,有一个美丽而富饶的地方。
但是,西双版纳,我今天足迹到过的地方,我想我还会再来。 再来,为了这月光下的凤尾竹。
我眼中的朝鲜——朝鲜之旅两三事(一)
想在这个网站上写点东西的冲动已经很久啦。又觉得自己的文笔不好怕大家笑话,一直不敢提笔。最近,我在网上看了许多有关朝鲜的文章,有褒扬的,有批判的,好不热闹。闹得我手痒痒,也管不了许多啦,我把在朝鲜旅游中所见所闻的几件事情写出来与网友分享。我不想对朝鲜评价什么,因为评价一个国家,我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我只是想让大家了解我眼中的朝鲜是什么样子。
我是2004年5月1日去的朝鲜,从沈阳机场出的境,参加五天四夜的朝鲜神秘之旅,我们的团友来自祖国各地,在等待的时间,就看见几个身穿黑色制服,胸戴 像章的人正围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聊天,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朝鲜人,感到很好奇,就仔细地观察起来,他们的个子都不高,男的1.7米左右,女的1.5米左右,都很瘦。他们的行李车上的东西很多, 有联想电脑、东芝29寸电视、毛巾(都是成箱买的)等各种物品,超过一般旅客行李的好几倍。正看得出神,我们的导游(我们的中方全陪,也是第一次去朝鲜,比我们还兴奋,是一个很热情的姑娘。)走过来对我们说那是朝鲜某公司的工作人员,他们利用出差中国的机会大肆采购,然后带回去贩卖,他们是朝鲜第一代的倒爷。他们带的东西很多,出关有麻烦请我们帮帮忙,假装是自己的东西,一人推一车行李过关,就这样还没出国我就当了一回"朝鲜倒爷"。
办完手续,在焦急地等待后,我们终于来到高丽航空公司的飞机旁,这是一架前苏联的图-154客机,红白相间的机身,高丽航空的标志是一只飞翔的白鹤,飞机保养的还可以。看到这架飞机我心里直打鼓,我是一个航空迷,对这种飞机有所了解,这是前苏联在60年代末期生产的中型客机,已经有30多年的历史啦,现在除了独联体和少数几个第三世界国家在使用外,早已没有了。并且有关这种飞机出事的报道时而见诸报端,联想到朝鲜的经济状况,能否保养好飞机在我心里是个大大的问号。我年轻的生命,不会让我所喜欢的朝鲜同志给交代了吧!驾驶员同志拜托了!!!
"你好"一句标准的汉语把我从恐惧中带了回来,原来是身穿红色制服的朝鲜空姐在欢迎我们,和我们同机的还有一些旅日的朝侨,他们是一个合唱团要去平壤演出的。找到自己的位子,环顾飞机内部,觉得设施比较简陋,比我们国内的航班要差一些。飞机内播放着雄浑的朝鲜歌曲,它勾起了我对童年时光的美好追忆。当时听没有什么太多的感受,现在听简直是天籁之音。那时我们国家正处于文革时期,八个样板戏和单调的革命歌曲就是当时娱乐的全部,这个时候以赞美纯真爱情和美好生活为主的朝鲜歌曲随着朝鲜电影像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雨,滋润了我们干涸的心田。《卖花姑娘》、《歌唱金刚山》、《春天年年到人间》等歌曲那回味悠长的曲调在中国大地上像现在的“韩流”一样流行开来。朝鲜电影明星人民演员金龙麟(朝鲜电影《无名英雄》“俞林”的扮演者)、功勋演员郑英姬(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贞玉”的扮演者)的名字在中国如雷贯耳,朝鲜电影中许多著名的台词在中国广为传播,电影《火车司机的儿子》里的台词“月川江水是那么的清澈,美丽的祖国江山永不变色”曾经作为我儿时游戏时的接头暗号。朝鲜电影和朝鲜歌曲伴我度过了精神和物质相对贫乏的童年时光。
美丽的空姐开始分发书报了,有《朝鲜》(朝语画报)、《今日朝鲜》(汉语版)、《劳动新闻》(朝语版),我坐得靠后到了我这里只有《今日朝鲜》了,一直就想看的《朝鲜》画报没有了。在中国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我是从《朝鲜》当中了解朝鲜的。画报中的平壤高楼林立、马路宽阔、立交纵横,看到很多中国当时没有得新鲜东西——自动扶梯、大电视、煤气炉、电冰箱。朝鲜妇女们身穿着华丽的民族服装,男士西服革履,还有在中国见不到得光怪陆离得现代化游乐场,我那时就想什么时候能过上朝鲜人民的生活啊!共产主义社会应该就是这样吧!
飞机在发动机地轰鸣中穿云过雾。我翻了翻《今日朝鲜》,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这是一本月刊,印刷和纸张的质量都比较差,封面是朝鲜的国旗和国徽,首页是朝鲜人民瞻仰 故居万景台的画面,其他内容无外乎介绍朝鲜各行业人民如何在主体思想的指引下努力工作的各种感人事迹,让人感觉这本月刊更像一本先进工作者手册。
空姐推着饮料车走了过来,里面的饮料除了雪碧以外都是朝鲜自己生产的,包装看起来挺差。我要了一杯朝鲜啤酒,酒的颜色发红,那味道,哎!你应该知道的。
经过1个多小时地飞行,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平壤顺安机场,舷窗外的土地就是既熟悉又陌生,既向往又害怕的朝鲜吗?我用眼睛紧紧盯着窗外,害怕漏掉一点东西,朝鲜你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眼中的朝鲜——朝鲜之旅两三事(二)
飞机徐徐地降落,在跑道上飞快地滑行。舷窗外的朝鲜机场显得挺破旧, 跑道上有大片的龟裂,在用铁丝网围起的机场外是大片的已收割的农田和低矮的小山,土壤是黑色的,看起来比较肥沃,穿着传统服装的妇女顶着大包裹走在小路上,个子矮小的人民军战士牵着耕牛(难道人民军也要种地吗?),显得挺悠闲地样子。一幅独具朝鲜特色的田园风光映入我的眼帘。
飞机停下后,不知什么原因舱门没有打开,也没有人来解释一下。没办法只好等吧!舷窗外的机场看起来更像一个军民两用机场,远处停着几架米格-19战斗机,近处停着几架伊尔-76运输机,机场上见到最多是军人。正在看着,一阵骚动,原来舱门打开了,我就要接触朝鲜神秘的土地啦,真有点人类即将踏上月球的感觉。
走下舷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社会主义味道。首先映入眼帘地就是 地大幅画像,没想到踏入朝鲜第一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在朝鲜以后的几天里,我见到最多的还是他和他儿子的形象。机场候机楼是座两层的中型建筑,没有在国内机场常见的广告,只有一幅描绘金刚山松树的画和一幅描绘白头山天池的画挂在外墙上,在楼顶上是平壤的朝文和英文的标志牌.我们走下机场的班车,在候机楼的门口一位个子不高,肤色较黑,两眼非常有神的年轻人,手举“欢迎*****旅行团”字样的小纸牌,在迎接我们,他就是我们在朝鲜旅游的导游。过关手续比想象的要简单多啦,时间也不长,摄像机是可以带的,只是手机要暂存在海关,海关给导游打了收据,这下放心了,当时还以为要没收呐!在出口我看到几位朝鲜老人泪眼婆娑地在等待亲人的到来,可能机上的朝侨合唱团里有他们的亲人吧。候机楼的装饰与我们相比要更加质朴一些,我感觉他们比较喜欢用大理石做装饰(这一点在我以后参观的几个建筑里得到了证实),地上、墙上、柱子上都贴了大理石。出了海关拖着行李来到我们的旅行车旁,这是一辆日本产的尼桑右舵旅行车,是日本80年代的型号。车的后窗有块玻璃坏了,可能玻璃比较缺少吧,司机就用胶带把窟窿补住。
导游先点了一遍名,他的汉语水平很高,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是中国人呐!导游介绍道:“各位领导,欢迎大家来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我是朝鲜青少年国际旅行社(后来知道这只是它的简称,全称叫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 共产主义青年同盟青少年国际旅行社)的导游,我叫朱永进,朱是朱元璋的朱,永是永远的永,进是前进的进,我们的旅行社成立于2002年,因为在这之前朝鲜已经有两家旅行社了,所以我们的旅行社就简称朝鲜第三旅行社.这位是我的同事,姓朴,叫朴建”。这时我们才注意到一直为我们忙前忙后的这位清瘦英俊的小伙子,也是位导游。小伙子看到我们都在看他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原来朝鲜是双导游制啊,可能为了互相监督吧,网上说的没错。朱导接着介绍:“司机师傅姓罗,以后的几天由我们三人为大家服务。谢谢大家,接下来的活动就是吃饭,大家一定饿了吧!”朴实的话语一下子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没想到和朝鲜人打交道这么容易。
顺安在平壤的北面,距离平壤有30多公里,公路比较平坦,路两边地绿化也比较好,用铁栏杆拦出了人行道,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钟(朝鲜时间,比北京时间早1个小时)在中国这个时间应该是车水马龙的时候,可是在朝鲜的马路上除偶尔驶过的几辆军车外,没见其他的车辆,连红绿灯都没有,在朝鲜开车真爽啊!这恐怕是每一个去过朝鲜的中国人最深刻的印象吧!马路上地行人有地骑车,有地步行,不少行人都提着或背着或顶着一个大包裹,这种现象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刻,包裹里装的什么东东呐?车窗外衣着朴素的朝鲜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些高高坐在旅行车上的中国人,一种奇怪地优越感从心头生起,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就没了,当年改革开放初期我们不是用一样的眼神看过外国人吗!这种想法真可耻,人有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冒出一些丑恶地想法。 导游在滔滔不绝而且自豪的介绍着平壤的历史和平壤的建设成就.我基本没听进去,我的眼睛好奇的凝视着窗外的景致.应该说朝鲜的绿化和环保做的还是非常好的,平壤真像一个大花园,建筑物多是10层以上的高楼,猛一看十分雄伟,但色彩单调,造型也比较呆板,玻璃幕墙的建筑一座也没有。汽车来到一个大转盘前,转盘内的草坪上有许多人在休息,我还看到有醉汉醉卧在草丛中,旁边的电影院有许多人在排队买票,秩序井然。导游告诉我们这里叫普通门,是古代平壤的城门。果然我们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古城门模样的建筑,上面用繁体汉字写着“普通门”三个字。即使在平壤的市中心我也没有见到几辆车,大多是日本、前苏联、东欧的车,有尼桑、丰田、伏尔加、拉达、达契亚、太脱拉还有已经解体的民主德国的依发车,中国生产的车不多,这时迎面开来一辆熟悉的卡车,是解放,这是我在朝鲜看到的第一辆中国汽车,还是辆洒水车。
我们的汽车三拐两转后,在一座居民区的楼前停下,导游一声令下,我们跟着他鱼贯而出,来到我们吃饭的地方,这个饭店在二楼,门前有几串彩灯装饰,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车周围多了几位穿着蓝、绿衣服的陌生人,在我们车的周围围了个小圈子, 以后在平壤的几天里,只要在外面的饭店吃饭,总会有几位大哥守在我们的旅行车周围"保护"我们。两位干部模样的中年朝鲜人正准备进入饭店,被他们厉声呵住,也不问原因,可能这种情况见多啦,那两位朝鲜人只是一脸不高兴的走了。在距离下飞机两个小时以后,饥肠辘辘的我们在食品极度匮乏的朝鲜,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一顿晚餐哪?我该怎样度过这个灯火稀少的平壤之夜哪?
我眼中的朝鲜——朝鲜之旅两三事(三)
饭店不大,大约60多平方左右,饭店的女经理和几个女服务员在门口迎接我们,这位女经理妆化得很浓,身体很胖,保养得也很好,和一般朝鲜人不一样,而且她的胸前也没有戴 的像章。这在朝鲜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后来才知道这个饭店是一家中朝合资企业,在朝鲜属于档次比较高的,那个女经理是中国人。当时我不知道还傻乎乎的和她用英语交流,这个女经理也真会装,竟也用英语和我说话。在朝鲜两个中国人竟用第三国的语言交流,哈哈!!!
饭菜已经做好,一人一份。有烤鸡块、烤牛排、炒鸡蛋、蛋炒饭、朝鲜泡菜、牛肉水饺(这个味道最好)、最后上的是冷面,一人一套银餐具,每个餐位前插一朵玫瑰花(塑料的),挺温馨吧!味道怎么样,一句话,太好吃啦!!!大家也顾不得矜持啦,一阵风卷残云后社会主义的粮食全部颗粒归仓,用完餐后来自全国各地的团友才想起互相介绍来,原来团里还有三位延边来的朝鲜族朋友,一男两女。导游看出大家的情绪很好就趁热打铁地问:“各位领导,吃的怎么样?”我们高声肯定地回答让朱导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饭后我发现导游与饭店结帐不是用现金而是用一种票,然后饭店给导游开发票。这顿饭把我对在朝鲜吃不饱地传言一扫而光,可是我错了,以后几天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刚吃完饭不该说厕所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想说说朝鲜的厕所,我在朝鲜厕所发现一样东西——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虽然有抽水马桶,可是他们不用,难道朝鲜缺这缺那连水都缺吗?搞不懂。
在和服务员一阵混乱的合影后,我走出饭店,对面用小木箱卖冰糕的小摊吸引了我,它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真想过去看看,可是看到几位便衣大哥警惕的目光,我打消了这种念头,我不想给自己和别人找麻烦!
我们的旅行车驶过几条宽阔的马路,来到我们住的地方,朝鲜最好的饭店——特一级的高丽饭店。我回去可以跟别人吹了,在外国住最好的饭店。对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游客如果在其他国家旅游花这点钱是不可能享受这样的待遇的。这座饭店有45层,是一座双塔型建筑,在平壤众多的苏式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不过这座1985年建成的红色建筑在我们眼中也只能是80年代的回忆啦。饭店的门口也像许多中国饭店一样停着不少的士,朝鲜的士起步价好像是2欧元,每公里0.5欧元,要提前预约。
朱导和朴导(朴,朝语念帕)忙前忙后地分配着房间,在朝鲜有一个有趣的事情,朝鲜同事之间互称同志(朝语:东木),晚辈或下级称呼前辈或上级要用敬语即某东机,而前辈或上级称呼晚辈或下级只要用某东木即可,所以朴导称呼朱导朱东机,而朱导称呼朴导为帕东木,知道这个以后,可爱的朴导就被我阴阳怪气地称为帕东木啦!
高丽饭店的大厅很大,那天来了许多外国人,包括一些西方人。大厅的正中有一幅描绘金刚山云海的油画,画得很有气势,据说是朝鲜某人民艺术家(朝鲜把运动员、演员、画家、音乐家等职业根据他们本人对国家的贡献大小分成人民级和功勋级两种荣誉称号,人民级高于功勋级,根据这些级别他们本人可以享受朝鲜国家给予的特殊福利,由于我们的朱导的优秀表现,他被我们一致评为“人民导游”当然这是后话)的作品。高丽饭店内的设施很全,有大宴会厅、冷面馆、旋转餐厅、健身房、按摩室(不要想歪了)、卡拉OK厅等等设施,据说不少外国的领导人都住过这里。
我这个人喜欢抽烟,所以每次到外地买的第一件商品就是香烟,来到朝鲜自然不能例外,我直奔商品部而去。不就是买个烟吗,有什么可说的,这是在朝鲜,一些在中国司空见惯的东西在这里也变得很有趣。在朝鲜买烟的过程是这样的:我先告诉售货员姑娘我要买什么烟,她给我开票,我到收银台去交人民币,收银姑娘要把欧元价格换算成人民币,再把人民币换算成朝鲜元,然后收银姑娘递给我朝鲜元,我再把这钱交给售货员姑娘,她给我烟,完成整个买烟过程。怎么样,晕了吧!我拿着这来之不易的朝鲜金刚山牌香烟,迫不及待的抽了一支,差点没把我刚吃的饭都呛出来, 哎,烟丝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
把行李放好,我们几个团友相约出去走走,虽然朱导一再叮嘱我们出去的话要他或朴导带着,可是大家谁也没理他的规定。可是在这陌生的平壤我们能到那里去呢?又有什么新鲜的事情等待我们哪?请耐心的看吧!
我眼中的朝鲜——朝鲜之旅两三事(四)
朝鲜这几年的经济状况不太好,能源供应比较紧张,所以我们住的高丽饭店周围的建筑亮灯的不多。不远处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这一下子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凭在国内的经验那里可能是夜市或是小吃摊什么的,现在还不到九点去喝几杯啤酒然后回来洗个热水澡这一天就太完美了。
打定主意,我们几个人就出发啦。马路上的路灯还是挺亮的,五一节在朝鲜也是一个大节日,路灯上插着国旗,街道上挂着写有朝语口号的横幅,一派社会主义欢庆节日的景象。没走多远我们就来到这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我们失望啦!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夜市,而是平壤火车站,最亮的地方就是 的巨幅画像,车站广场有北京站一半大,中间有一个大转盘里面有供人休息的条椅,一座小商厅,还有许多等车的人。朝鲜人用好奇地眼光看着我们,被这么多人围观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朝鲜也在变化我感觉根本没有网上有的文章写的那么邪乎,只要你不和他们说话,绝对没有什么麻烦,你的行动是绝对自由的。但由于文化、体制差异造成的隔阂还是比较明显的。火车站没什么可说的,又一座苏式建筑,让我们感到比较有趣的是他们的宣传栏,里面的内容主要是介绍伟大领导者 (这一点一定不能错, 的称呼是伟大领袖,两字之差正体现了 同志对父亲的一片孝心)同志在朝鲜各地视察和会见各国领导人的照片,里面还有会见江泽民 的照片,并且放在最显著的位置,可见朝鲜对中国的重视。我们这些衣着光鲜,拿着各种名牌数码相机和摄像机的中国人,在人群中显得非常扎眼。还是回去吧,这样被人看太难受啦!
我们飞快地穿过马路,一声清脆地声音把我们吓住啦,定住神一看,是一位身穿白衣蓝裙的朝鲜女交警,好像对我们说不准横穿马路(后来我观察在平壤横穿马路的人非常少,他们甭管有没有人监督都自觉走地下通道。这真值得我们学 鲜女交警得美丽身影在许多网上照片上出现过,也给我留下了许多遐想,说实在的当时给她这么一吓,美丽的容貌没看到,严厉地声音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看到我们呆在马路中央不动,女交警向我们走来,我一看,跑吧!我可不想在朝鲜因为交通违章而被处罚。就这样我们逃也似地回到酒店,结束了我在朝鲜第一夜的历险。
高丽饭店的客房和国内三星级的酒店的客房设施差不多,网上的朝鲜游记都对它进行过雷同地描述,我这里就不再重复啦。倒是那***鲜文化电视频道播放的电影引起了我的兴趣,那天放的电影是中国影片《孔雀公主》看到唐国强和李秀明用朝鲜话在声情并茂的表演,我当时那个乐啊!
回想自己的这一天,上午还在沈阳下午就来到了平壤,短短的几小时由一个国家来到另一个国家,由市场经济体制来到计划经济体制,由商品的极大丰富来到物资得极度匮乏,在暂时错乱的三维空间里,我的思维混乱了,需要慢慢适应这时光倒流的社会。
我眼中的朝鲜——朝鲜之旅两三事(五)
真不想起啊!被饭店的电话叫醒,太不情愿了。朱导和朴导这两个狡猾的家伙也不告诉我他们的房间号,害的我有事也找不到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去板门店,对于去板门店我没有太多的兴奋,因为无数去过朝鲜的前辈在网上描述过板门店,我都可以背过了,让我感到兴奋的是去板门店地过程,因为它距离平壤180公里左右,这一路下来我可以看到多少朝鲜的风情画啊!
洗漱完毕下楼吃饭,早餐的品种不多,味道也一般,但能吃饱。我看到那三位朝鲜族朋友正用自己带来的牛肉、鸭蛋改善着伙食,真不愧是一个民族啊,有备而来。我感觉他们到朝鲜后没把自己当客人,而是用主人的态度对待我们,主动为我们用朝语向服务员姑娘同志(在朝鲜称呼年轻女性一律用姑娘同志,朝语:处牛,东木。处牛就是处女,姑娘的意思,开始我还真叫不出口,张嘴处女,同志,闭嘴处女,同志,这在国内非把你当流氓抓起来不可。)要着要那,生怕我们说出朝鲜的不是来,这个民族真是团结啊!这一路多亏他们的帮助,在沈阳机场分别时,由于忙于取行李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在这里朴东木向这三位朝鲜族朋友问好。
吃完早饭,顺手拿了两瓶朝鲜出产的"阿达山"牌矿泉水(味道不错,是免费供应的)走出饭店的大门。昨晚天太黑没看清楚饭店周围的情况,门前的马路不宽(后来知道这就是著名的苍光大街,朝鲜某年国庆的献礼工程时,我真有点失望。)路两边的楼很高,一座大楼上挂满了空调,这种景象在朝鲜是非常少见的(后来知道这是朝鲜中央通讯社,简称朝中社)。朝鲜的空调市场看来基本上被中国空调占领啦,我看到的都是中国牌子的空调有海尔、科龙、TCL等我真的很自豪。据说这条路是平壤的酒吧一条街,高丽饭店对过就是一个酒吧,因为门口没有任何灯光装饰,所以昨天晚上我们也没去。饭店的右边是一家邮票商店,左边是一家百货商店,9点才开门。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商店的货架紧靠橱窗,上面摆满了各种商品,好像要向大家证明什么。我想到邮票商店看看,正好有一个朝鲜的“处牛”要进去,她看见我也要进来,一进去后就把门给锁上啦。我就那么可怕吗?在朝鲜这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经常发生,朝鲜老百姓看来确实不敢和我们接触。
正是上班的时间(朝鲜一般单位的作息时间是从上午8:30——下午6:00,一天8小时,具体时间随季节变化,一周上六天,星期天休息。星期六一般上午安排政治学习,下午组织文体活动。有的单位就利用星期六,七两天组织员工到附近的风景点或革命事迹地去游玩。)路上的行人很多,他们穿的虽然朴素,衣服颜色也挺单调,但很整洁。朝鲜人的良好素质又让我见识了一下,为了不妨碍我们,他们都是等我们拍完照后,再从我们中间走过。看来这和朝鲜一贯重视教育有关系(朝鲜实行11年免费教育,再穷的地方也没有一名失学儿童)。
上车后,朱导还是照例问侯大家吃的好吗,休息的好吗,大家也敷衍地回答了一声“好”。我们的这两位导游属于根正苗红,都是朝鲜劳动党党员,朱导毕业于朝鲜平壤外国语大学,朴导毕业于朝鲜最好的高等学府 综合大学。朱导32岁,已婚,有一个4个月大的孩子。朴导23岁,未婚。我们的朱导可是个人物,他在本单位是一位科级干部,在国内网站有关朝鲜的文章中出现过他的名字和照片,细心的朋友可以去查一查。他去过中国好几个地方,以前在朝鲜贸易省(相当于中国贸易部)工作。我们的整个旅游主要由他来讲解。由于路上没什么车,我们的车很快就驶离了市区。从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塑像下经过,导游介绍说这是“祖国统一三大宪章纪念碑”,作品是由两位手捧朝鲜完整版图的妇女构成的,作品构思非常巧妙,我们的车子正好从她们地裙摆下穿过。在朝鲜这种呼唤祖国统一的作品和口号比比皆是,不管是北朝鲜还是南朝鲜,虽然大家的信仰不同,社会制度不同,但都是朝鲜民族,朝鲜早晚要统一的信念深深地扎根于每个人心灵最深处。相比于台湾有些身为中国人,吃着中国饭,讲着中国话,却想尽一切办法脱离和中国干系的人来说真是天壤之别啊!
去板门店的路是一条高速公路,与中国的高速公路相比有几个特点:1、没有车,这里是真正意义的没有车,到后来我都怀疑是否为了我们地到来专门的戒严啦,显然是不可能。2、没有加油站。3、路上有人民军战士检查。导游在教了几句朝鲜话以后,开始进行朝鲜革命史教育。我想大多数朋友对它都没有兴趣,我就不罗嗦啦!反正我也没听进去。
我仔细观察着车窗外的风景,说实在的朝鲜的风光真的别具特色。外面的小雨把青山染地翠绿,社员(朝鲜还有人民公社,他们叫合作农场)在插着红旗的农田里耕作,白色的农舍,依偎着小山,有序地排列着,这时的朝鲜就像久居深闺得漂亮姑娘,展露出她娇媚的一面。这使我联想到我看过的一部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里的歌词“天空里云雀飞翔,大地里歌声嘹亮,在辛勤耕作的田野里,喜气洋洋。互相帮助,互相协作,繁荣强盛的国家。这里就是黄金的田野,鲜花盛开的地方。”当年常在梦中浮现得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劳动场面,如今真的活灵活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却觉得它是那么得不真实。因为在公路边的树丛里几个眼窝深陷的朝鲜农妇像作贼一样在偷偷地交易着什么,好象是几捆葱。这就是朝鲜,梦幻与现实、矛盾与协调同时存在的朝鲜。
我眼中的朝鲜——朝鲜之旅两三事(六)
“21世纪的太阳伟大领导者 同志万岁”路边的一幅大标语把我从联想中拉了回来,在朝鲜革命标语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军事设施,我倒是看到了许多人民军战士在田里劳作。我们的导游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从 1925年离开朝鲜去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已经讲到1953年抗美援朝战争(朝鲜方面不这么称呼,他们叫祖国解放战争)停战了,大家已经被他讲地昏昏欲睡,发出了抗议地鼾声。为了避免更加尴尬的事情出现,我及时打住了导游地讲述。大家让导游唱首歌,他爽快地答应了,他用极富磁性地嗓音为我们演唱了三首歌曲,一首歌叫“爱情,爱情”(朝语:嚓浪,嚓浪)这是朝鲜民间故事《春香传》的主题歌。另一首叫“口哨”(朝语:西琶浪)这是一首深受朝鲜人民喜爱的朝鲜现代爱情歌曲,也是爱好文艺的 同志喜欢的歌曲,所以朝鲜第一辆合资生产的小轿车就被命名为西琶浪。最后一首就是“我的中国心”这是朱导为了提醒我们不要忘记祖国特意演唱的。
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我们又出发了。对于这个休息站网上有许多网友记录过,我对它只有两点印象:1、上厕所要排很长的队2、卖苹果的姑娘很漂亮。我们的车在朝鲜的山河间穿行,像一枚绣花针一样把秀丽的风景连起来,连到我们的心海里。故事也讲了,歌也唱了,语言也教了,好像大家地情绪还是不太高,朱导游拿出了他的杀手锏,儿童是最容易沟通的。他对团里一个小孩说:“小朋友,要不要看朝鲜动画片,”“不要”响亮地回答拒绝了导游的好意,接着问旁边的女孩,“随便”又一个响亮的回答让我们可爱的朱导半天没说出话来,看到团里最后一位孩子一脸茫然的表情,朱导放弃了再次沟通的希望,直接放起了片子,没想到这部叫《少年大力士》的长篇朝鲜动画片拍的很好,虽然语言听不懂,但深深吸引了包括我们这些大人在内的所有的人。
我们今天参观的第一个景点叫高丽王—王建墓,由于在日本占领时期,日本人为了不让朝鲜人知道自己的历史,把一切古代朝鲜的地面文物,能搬走的搬走,不能搬走的就毁掉。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座墓的一切文物都是仿制的,朝鲜政府在保护自己文化方面还是做的不错的,王建墓修缮的很好。在这里我见到了我们在朝鲜的第一位讲解员,自然又是一通拍照合影,这位穿着红色传统服装的阿妈妮在金达莱花旁为我们讲解的画面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中 。
我们的车经过曾经作为古代朝鲜首都的开城,看到这座在朝鲜各方面都数的着的大城市,我的心情像窗外的天空一样阴沉,看来朝鲜把主要的资源都用在平壤的建设上了,作为朝鲜中央直辖市之一的开城特别市的市政建设与中国的某座小县城有的一拼。路上提着水桶打水的人证实了我对朝鲜缺水的疑问。开城是一个距离三八线非常近的城市。开城料理在整个朝鲜半岛的名气就像川菜在中国的名气一样大。真正的高丽人参的原产地也在开城。听说朝鲜政府在开城设立了开发区,专门吸引南朝鲜(在朝鲜不能叫韩国,只能叫南朝鲜,你也见不到韩国制造的商品)的投资,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改变开城经济的落后面貌。
经过写有“自主,统一”朝文标语的大门,我们即将进入板门店停战谈判所,根据停战协议双方各自从三八线后退两公里。这样就形成了朝鲜半岛上奇特的面积近500平方公里的军事缓冲区,由于这里面没有多少人,更没有什么工业,经过50多年的时间,这里已经是野生动植物的乐园,许多在朝鲜半岛上已经绝迹的物种,在这里都有所发现,南朝鲜政府正准备为这一地区申报世界自然文化遗产。看来和平的庇护不光是对人类的,也是对一切生灵的。那天是5月2日,来旅游的外国人(99%是中国人,)非常多,超过了板门店的正常接待量,需要分批参观。同胞们操着各地的方言乱泱泱的说成一片,孩子们在无所顾及的疯跑打闹,那叫一个乱啊!我仿佛来到了国内的一个普通的旅游景点.哎!本来到朝鲜旅游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躲过国内节假日的旅游人潮。没想到在游人罕至的朝鲜,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军事分界线,还是碰到这么多中国人。我好命苦啊!
停车场是个不大的院子,里面有几间平房,其中一间里边放置着板门店地区的沙盘,我们的团进去时,正好有一位朝鲜导游在里面讲解,讲解没两句,可能由于中文不流利的原因他就讲不下去啦。这时我们的朱导挺身而出,担任起讲解来,他熟练的汉语水平,博得大家一致得赞许,我看见那位小导游事后也向他鞠躬。后来我对他说起这件事,他很江湖的说:“他们都是我的小弟,我是他们大哥,我怎么能不管哪?”那表情就像黑社会老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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