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故事(貌似有那么一点长噢)[已扎口]
有个女孩,从小就很调皮,从小就很爱闹,从小就爱哭。但是父母对她爱护备至,父母总是把最好的给她,把她当成了手中的宝。在她和哥哥犯错的时候,总是哥哥收处罚,她安然无...
2024-03-22
一0一
米腾回到房间连忙洗澡,洗浴完后连忙又看手机,看到侯丽君发过来短信:谢谢米叔今夜的陪伴,你的知心话,我会好好地记牢!米腾回道:还没有睡吗?可是太晚了,难以入睡吧!她接着回道:兴致未尽,还想聊会。你有没有微信?米腾回道:我不会微信的。她接着回复道:你还是悄悄地来我房间吧!天亮时分,米腾被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震动声唤醒又迷糊转入梦乡,几个回合地反复,使劲瞪起朦胧的眼睛又揉搓几下,看到自己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昨夜去没去侯丽君的房间,模模糊糊地联想中她的门敞开着一溜小缝,他进门看见她刚洗浴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摇晃起来一株株露珠挥散在他的脸上,还说过这么几句简短的对话:进入后你什么感觉?我觉得在熙熙攘攘之中挺拥挤的。不可能发生过什么,这些都是昏昏沉沉的臆想,难以沉睡陷入似睡非睡的过程,往往都会把大脑闪过的念头编出一个近似于完整却是极为荒诞的故事,怎么还会把自己搞得上下联动地兴奋不已。只是清楚地记得,侯丽君昨晚问道他写什么论文,米腾说道:你是企业文化的专职人员,应该按照企业文化的建设步骤来写。她问道米腾:那你写什么呢?米腾说道:我早就写完了。本想在外发表,这次正好用上。米腾想到这里打开笔记本又把企业文化建设的表象分析与内核挖掘这篇论文看了一遍,心里想这篇论文足以阻挡住在学习班上交流发言。周一交上论文,周五学习交流开结业典礼,周六打道回府,海滨假日十天被涨退潮声声所淹没。
周一上班接到通知,上午八点在二楼大会议室召开冀北煤田论证会,调度早会早早地散会,米腾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心里想,这类会议怎么会让他这个政工干部参加,技术上探讨和研究,我米腾又一窍不通,在会议上更是个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回到办公室先给李泽厚简要汇报企业文化建设学习研讨班的情况,接着问道:李书记,你参加这个会议? 肯定要参加的,不参加不行的,董事长亲自安排的。李泽厚用无奈地口气说道。会上先有前去考察的技术科副科长挂上图纸,进行着看图说话般讲解,接着刘吉晨对冀北煤矿进行了论证说明,米腾心不在焉地听着,会议怎么结束的,什么结论,米腾只听到吴胜腾最后的讲话中没有结论就是最好结论的结尾。回到办公室李泽厚说道:这个论证会就是走形式,颜蓝早就表态了,我们也就是走个程序吧!米腾接着问道:这个煤矿在哪里?李泽厚接着说道: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地方,北京以北塞外的地方。米腾接着说道:过去属于大东北五省的地方叫察哈尔省。李泽厚接着说道:这个地方还是黄帝炎帝和蚩尤三雄逐鹿的地方,我们终有机会去这个中华民族古老发源地走一遭了。西麓集团公司董事会已经召开了扩大的董事会会议,对投资建设冀北煤矿进行投票表决,结果五个董事颜蓝祁连喜狄成青三票同意,侯景庆一票反对,柳文江一票弃权,其他班子成员只有提建议的份,没有表决的权利。先期论证已走完程序,紧接着抽调人员组成班子,进入冀北煤矿展开接管谈判论证实施等先期工作。
这一年,中国首艘航母横空出世,全国掀起打造国企航母的高潮,黄金集团医药集团化工集团煤炭集团纷纷被省政府搭起舞台,煤炭集团组建起以董事长总经理为筹建小组的班子在运筹帷幄之中,煤炭国企套用全国先期试点组建大型集团的模式,全省七家煤企分别组建为两家集团,最大煤企济兖集团为独立的大型集团,其他六家合并组建煤炭总公司。董事长冯向东从鲁中集团董事长调任,原省安监局长曾担任过西麓集团副总经理穆嘉林调任为总经理。米腾从心里想,组建起大型煤企,还是各人过自己的日子,像人家鲁南集团存款千亿,也不会甩出几张大票给西麓集团。国企改革二十年无非就是反反复复地这样那样,一伙子专家学者套用上西方所谓先进理论,搞承包制是灵丹妙药结果一塌糊涂,现代企业制度针对承包制弊端大唱起产权明晰政企分开权责明确科学管理的理想之歌,还伴随着股份制民营制私有化,国有企业搞成了五花八门的花架子,能活下去的国企,高层们在赚得个盆满钵满。西二矿改制三年后,郎宪栋分红的钱就给儿子在京城一千多万买上别墅,工人也跟着分红,入股五千元年分红就是100%也就是再赚上五千元,月工资却只有大头票十余张,而郎宪栋这个当董事长的却入股三百万,一年下来本金收回接着开始利滚利无穷尽地向腰包里装。一个企业搞好搞不好,关键还是用什么人的,一把手说了算的制度,取决于这个人的人品和素质,说什么都会在这个不争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煤炭总公司在筹建到三个月,传出冯向东被双规的消息,东麓集团董事长梁建峰也紧跟其后被双规,六家集团有四家集团董事长被检察院传讯。省民招银行受贿行贿大案被揭开了盖子,全省数家煤企涉及到四家把煤炭黄金时期赚来的大把把地钞票存入这家银行,涉及到银行返回数额巨大的回扣,鲁南集团和鲁东集团的回扣董事长没有向个人腰包里装而是存入集团账户,鲁中集团董事长冯向东和东麓集团董事长梁建峰却中饱私囊。外界都在传说着,这个梁建峰是个能力超群的人,东麓集团用人标准就是只要是你有能力就给你施展才能的舞台,旗下一座百年老矿建设起全国最大的水泥厂,梁建峰担任董事长,还在省城和岱岳市最早盖起成片成片的住宅群发展成为岱岳市最大的房地产企业,东麓集团就像流油的机器印钞票的大转轮,集团办公大楼的十六楼,董事长封闭管理式办公区,或者说成集办公生活娱乐为一体,奢华的套房餐厅浴室还有一整套的健身房棋牌室游泳池美容美发按摩院,专职服务一个加强连队伍各司其责,为东麓集团的头脑人物开拓思路拓疆辟土鞍前马后,有这些还远远不够,在京城在购置上别墅大院圈养上金丝鸟,还从南韩日本俄罗斯等盛产美女的地方引进改良品种,为董事长在跑委前进的时候有幽静场所休息办公还有沏茶倒酒按摩的专职服务,在梁建峰与共和国同龄的年华里,年近桑榆之年优良品种两个儿子在悄悄地层层扒取整容外衣恢复着遗传的原貌,令梁建峰大吃一惊的同时,在大墙内囚室内大小便失禁伴随失语,呆滞的眼神望向了遥远的国度,想不起还有什么牵肠挂肚的心事。冯向东却因受贿三千八百多万被判死缓,他老婆也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在国外上学的儿子听到这一消息回到国内,在分别接见了父亲和母亲后住进了精神病医院。检察院在办案过程中,考虑到冯向东在煤炭国企担任矿长集团副总老总董事长等职务长达二十年之久,按年薪最高的收入加上他老婆的收入计算出他们家合法收入就达一千八百多万元,三千八百多万里面有高额银行回扣也有交代的受贿金额还有来路不明的钱款。纷纷扬扬地传说在冯向东死缓的消息掩盖着渐渐地消失了风声,穆嘉林被省政府任命为董事长兼总经理。西麓集团人们都在期盼着,穆嘉林上台后赐予西麓集团的恩泽,筹备启始从西麓集团抽调的人员纷纷充实到煤炭总公司各个部室里。受贿窝案中怎么会没有涉及到西麓集团,这个问题傻瓜闭着眼睛也能想到,颜蓝在集团公司年度党风廉政建设大会,例举着民招银行的大案,大讲特讲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一个贷款上百亿的企业,哪家银行上门求你把存款存到自家银行,只有银行每月催缴利息的信函,还有法院查封银行账户的书面通知。
一0二
一大早在宿舍广场上集合,米腾和宇哥在清点人数,生产副矿长李占祥被任命为田矿冀北能源公司总经理,单独一辆矿上安排的别克牌轿车,带上老婆乘坐专车上,米腾和宇哥及九名干部乘坐面包车开赴塞外毗连着蒙古大草原的地方。宇哥昨天悄悄地告诉米腾说:吴矿长安排我们两个去冀北送干部,分别代表党委和行政,安全顺利地把干部送到地方,这是第一拨,接下来一批批地干部源源不断地输入,我们也会一次次地送达。一路上穿过河北天津北京反反复复地省际收费站,转下八达岭高速看见长城葡萄酒大酒瓶的标志,从碧蓝微波荡漾水库大桥上驶过,转下高速进入国道,一个小时的行程到了目的地,进入县城中心一座九层宾馆,就是冀北公司租住的办公住宿地点,晚上在宾馆里住下吃饭,米腾对宇哥说道:明早我们早起,去拍个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明早不到五点起床到宾馆后院开车,宾馆看门的老头还在熟睡中,司机敲开门,老头却问道:你们是哪里的?来这里干什么?司机回答道:我们是齐鲁省的,在这里开煤矿。这里有炭吗?这里还有炭?老头连说着这句重复的话语,米腾听到后调侃地对司机说道:这个老头去我们西麓集团当董事长,肯定比颜蓝强。说完三个人一阵大笑。桑干河在蜿蜒地流过,冰面下涓流向东方,米腾与宇哥在大桥上支上三角架,调整好相机测光调色彩一张张片子储存到CD卡上,运煤大车从桥面上碾过,三角架发出着轻微地颤抖,天气很给首次光顾燕赵大地的人们面子,太阳早早地冒出了圆圆的红腾腾的模样,米腾对宇哥说道: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与我们那里的太阳就是不一样,天蓝都得瘆人,像齐鲁大地上我们小时候的天空。上午李占祥与小煤窑主接洽通气,中午一起吃饭,还有一位岱岳市国土局一位退休的老同志,米腾只是认识他但不是太熟悉,他曾去田矿对煤矿资源合理利用进行执法监察,是位科长级别的人物,米腾心里还在纳闷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李占祥介绍说道:这位是我们颜蓝董事长的高级顾问,冀北煤矿的牵线人。米腾想起他年龄早已过六旬与田矿一些老领导是煤校同学,李占祥还介绍了小煤老板说道: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刘老板,手下煤矿好几家,我们先期接管的东山煤矿是他在这个县一座煤矿。刘老板接着说道:我那煤矿什么设施都很齐全,通防设施供电设施还有办公地点宿舍二十几间房屋,井下大巷也都开拓掘进完工,去年我都出炭了,没想到国家的政策让我们个体户退出煤矿经营,都是年年大事故闹的。去年临县个体户煤矿出现重大人身事故,县政府和煤老板合伙隐瞒事故,后被举报了,县委书记和县长双双免职都进了局子。现在这里的政府急于转交小煤矿,就等于把定时炸弹扔给你们煤炭国企,他们落下清净,还能坐收渔利。米腾边听边喝着当地名酒,好喝不贵,酒品不错,米腾喝了一点,换成长城干红,慢慢地品着味道,干旱少雨地区的葡萄沙甜,清清河水碧波荡漾,那大鲤鱼白花花没有丝毫异味只有一个鲜字。米腾想到这里,感觉到自己真是好可笑,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个吃货,不过,这里的物品还是纯天然无公害,民风也肯定非常淳朴吧。
过了一天,米腾与宇哥陪同李占祥驱车赶赴距三雄县城八十公里开外的古城,去西麓集团冀北煤炭总公司报道,临近中午赶到,李占祥去拜见总公司老总奚庆城,他坐在老板桌前打着电话,头也没有抬一手捂着电话说道:你们先坐下,稍等一会。李占祥在老总办公室里沙发上坐下,米腾和宇哥站在门口,奚庆城打完电话后问道:你们前天来到的,三雄县那边与东山矿煤老板接上头了吗?李占祥回答道:前天到的,昨天与煤老板接上头,今天就急忙赶过来给奚总汇报。不用汇报,你们先干起来,时间不等人,早一天工作早一天主动,冀北这个地方要在我们手中变成西麓集团第二个煤炭基地,奋斗上两年建成五百万吨以上的煤炭企业是不成问题的。米腾朝宇哥使了使眼神,悄然地退出下楼梯来到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主任原是集团党办秘书,冀北总公司成立后调任办公室主任,家属也跟随过来,孩子还在上初中也转学到古城县城中学,握手寒暄米腾说道:兄弟,在这里挺好吗?米哥,心安之处是吾乡,则来之则安之。在这里你们没有什么事,我走不开安排个人领着你们去转一转。米腾回答道:正如我意。李占祥在向奚总汇报工作,我们也插不上话,还不如出去看看。办公室人员领着米腾和宇哥走出总公司租住的别墅来到停车场,远远看见一个人感觉到非常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走近后那人喊道:米主任,你也来冀北公司了吗?米腾接着回答道:我和干部科科长来送干部,你不是在交城公司,怎么也来到这里。他接着回答道:交城公司分流人员,我就报名来到这里,这里有出发费比在老区工资相当高一点。他原来是交城公司小车班司机,楚峰带着他曾经到田矿喝过酒。米腾问道他说:来这里还习惯不?感觉这里怎样?司机撇着嘴用嗓子音说道:这里比交城环境好,不过这里早晚也会黄,不远将来就是交城第二。上车后工作人员问道:米主任,我们去哪里?米腾茫然地说道:你来得早,古城的山古城的水你比我们熟悉,随便找个地方转一转吧!下午还得赶回三雄县城。那就去空中花园吧!他说完接着问道米腾:那个司机你认识吗?米腾回答道:他在交城公司时去过田矿,姓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他接着回答道:他是我们奚总的连襟,刚刚调来,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满嘴净胡话。米腾顿了顿说道:我和他不熟,他也没有说什么。米腾乘坐着田矿面包车在县城转了两圈拐了两拐就行驶到旷野上,远远地瞭望到一座座奇异山峰相连的山峦,米腾问道:这就是空中花园吗?工作人员回答道:这里是飞虎峪,是山西河北山区通向塞外的古道。过去走西口,就沿着这条山道来到古城,古城古时候是关内与草原的贸易集散地,毛货皮草从这里加工出来再运往京城再分散到大江南北。
沿着崎岖山路向山顶奔去,几座村庄土坯房子露着房顶,一根根房梁在斜倒在地上,看到山梁之上白茫茫地一片片,米腾端起照相机拉近着距离,镜头中显示着白点在活蹦乱跳地在山坡上戏耍,从这个山墚到那个山墚一棵棵黑色木头的电线杆仿佛在诉说着那难以书写的匆匆流年。深秋季节临界立冬,空中花园上早是满眼枯黄,站在深深的沟壑前,看见背阴处隐藏着一层层刚刚下过的雪,北太行向山西腹地纵深延续层峦叠嶂,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岗之下尽是滚滚不断的乌金宝藏,北太行在这里突兀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与燕山握手相交,向西看后再转头向东看瞭望时,米腾对宇哥说道:向东看我觉得像我们鲁中山区,这样的山体地貌不会也是我们家乡鸡窝子煤吧!工作人员告诉米腾说道:我们来的时候路过两座大型煤矿,那是人家开滦集团的,年产量都在两百万吨以上,人家还有铁路专用线,据说从建矿起到现在一直亏损,这里的煤质是煤炭品种最差的褐煤。回到县城李占祥给宇哥打电话说道,他们已经请奚总吃完饭,在回三雄县城的路上。工作人员对米腾说道:主任已经安排好,请你们去吃特色。说着领着米腾宇哥和司机到了一家店名叫大骨头的小店,落座后他说道:这是奚总和其他副总们经常光顾的小店,在我们西麓吃不到的美味这里应有尽有。一会功夫,服务员端上一大盆大骨头,米腾看着这大骨头心里纳闷地问道:这是什么牲口的?他笑着说道:这是骡子的,这里除了人干活,就是骡子下力大了。米腾在纳闷着啃了一口接着问道:马肉骡子肉都说有股酸味,怎么会没有呢?好吃劲道有嚼头。一会又端上来一大碗马肉和下货,还有塞外特有的莜面卷大黄米糕,吃完后米腾对工作人员说道:行万里路就是长见识,过去说马肉骡子肉不好吃,就像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
一0三
来来回回四天的时间,赶回来第二天又赶上调度值班,晚上陪同李泽厚沿着矿外铁路延伸到北山脚下,顶着漫天灰暗的夜空回到办公室对李泽厚说道:李书记,张家口大好河山的地方,古香古色遗风犹在,源自贫穷落后的缘故,我们这次去来去匆匆,将来陪同你去的次数肯定会更多。李泽厚说道:去哪里也不如在家好。也不知道怎么着了,现在哪里也不愿意去,懒得动弹,可能真得老了。米腾笑着说道:老哥尽开玩笑,你才年长我三岁。心不老人就不老,你不是常说,人有好几个年龄吗?有生理年龄有心理年龄还有向往年龄,我们光想着自己年轻那就是青春常在。李泽厚接着说道:但愿吧!不过我最近感觉到很累。米腾惊讶地问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矿上的事让你操心操劳的。李泽厚沉默了很久说道:这些都不是,矿上的事有腾哥操心,还用得咱管吗。米腾接着带有安慰的话语说道:凡事都要想开,反正我是想开了,空有报国之志,人家不给咱机会,咱也不能去学明玉亮吧!周末我们出去吃饭唱歌去,好好地放松放松。李泽厚接着说道:到时候再说。这时候米腾听到办公室电话又一次响起,对李泽厚说了声你早点休息,连忙跑进办公室接起电话,电话是调度室打来的,调度员很着急地说道:米主任,你知道楚峰家人的电话吗?马上给他们打电话,楚峰正在中心医院急救室里抢救。米腾连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放下电话从通信录上找到楚峰兄弟的电话连忙打过去转告了消息。坐到椅子上沉静一下,拿起电话又打向调度室问道:楚峰是怎么回事?调度室值班人员回答道:我们是接到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电话,才给你打过去的。医院的人说,是从楚峰身份证上确认他是田矿的人,才打过来的。那楚峰的手机呢?还有楚峰到底怎么了?调度室值班员连说着:这个不清楚。米腾又给一起值班的保卫科科长吴晋打过电话问道:楚峰在中心医院急救室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吴晋先是一阵愕然接着又说道:我还不清楚,待会我给医院打个电话问一下,立即给你汇报。吴晋在昌文耀时期接任盛胜利提拔成保卫科科长,一直与米腾关系走得很近,他表哥温玉强在宣传科当新闻干事时跟着米腾写报道,后来米腾去工会当办公室主任,他接任米腾当上新闻干事,他们的关系一直是战友加哥们的情谊,平时很少联系,却有着心照不宣心灵相通的交情,源于这层关系,吴晋上任后就一直把米腾当做老大哥,米腾也是一直在事事处处关照着这个小老弟,渐渐地发展成铁哥们。温玉强从集团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科级岗位上,调任到西麓集团贵鲁公司担任办公室主任,米腾在他临行前多次联系为他送行,都因他忙于领导和工作层面的迎来送往,难得有空与米腾畅诉弟兄们离别之情,就急匆匆地奔赴到黔西南山区在高山密林中忙碌起打通西麓集团煤炭资源长长走廊的重任。一晃近一年,米腾这时候又一次深深地思念起远在天涯的兄弟。米腾听到敲门声,吴晋走进来告诉米腾说道:我给中心医院的姐姐打电话问了,今夜正好她值班。楚峰在今天下午六点多钟才送到医院,眼看都不行了,头上被重器撞击颅盖骨破裂,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米腾接着问道: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怎么会受伤呢?吴晋接着说道:这个是听说的,中午可能与集团公司处室领导在一起喝酒,领导喝完酒都去上班了,他还在酒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他一直躺在路边上,路过的人以为是个醉汉也都躲着走,五点多钟才被门头房做买卖的好心人送到医院。米腾叹了口气说道:没有想到楚峰命中该有这么一劫,可能也是冥冥之中老天的玩笑。楚峰自从当上工会 ,渐渐地疏远了米腾,近期一直忙于与集团公司各层面的领导攀关系跑路子,交城公司职工差不多都分流,只剩下少数职工在看家护院,楚峰跑前忙后是不是又有新想法,他好像露出半截的话语,想调回来最好能调到田矿,最起码也得调到集团公司纪委或者工会处室谋个主任部长的职位,程发展下一步可能继任总经理,他再到程发展麾下,鞍前马后奔波几年,前程无限光明坦途无限平直,康庄大道上展现着骄傲身姿。米腾想看这里停止这个话题,接着问道吴晋:温玉强在贵州怎么样?工作生活还挺顺畅愉快吧?吴晋回答道:他上个月回来一趟,匆匆几天,他说道,那边日子不好过,民风淳厚,但是官场黑暗,办什么事情,处处卡脖子,伸手要钱不给钱不给办事,比山西有过而不及。米腾接着问道:贵州有几座煤矿,年产量多少呢?吴晋接着说道:贵州都是小煤矿,都在深山里,从矿上到县城几十里路,要跑上一整天,这还是晴天,贵州几乎天天雨水不断,山路泥泞,时时处处都有可能发生山体滑坡,都是高瓦斯矿井,煤质不好,销路不畅。米腾想到刘宇洋说过的笑话:有一年,他在贵州开会去井下参观,下井在最后跟着上井跑在最前头,随行人员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道,你不怕嘭地一声吗?刚刚飞回西麓集团,从电视新闻上就看见那个矿发生了瓦斯爆炸事故的消息。还有一个来自济兖集团的笑话,说是济兖集团到贵州开拓资源的先行官,忍不住年轻气旺的寂寞,在山里找来个白天洗衣做饭星空璀璨夜晚暖被窝驱寒气的山妹子,缠绵胜似新婚待了半年,临别之时悄悄地问道,在你家吃喝住,与你同吃同住同睡,怎么也得也得补偿你一下。山妹子思索了很久咬着牙使劲地说道,那你就给我三百块钱吧!米腾把这故事讲给吴晋听后,两个人哈哈大笑了一番,关上门去查岗,在地面单位检查职工在岗遵纪的情况,到调度室填上汇报表,米腾就回到办公室躺在床上想起以往岁月,在这个时候,有位佳人在静静地等候,现在却杳无音讯,鸿雁折翅,信鸽迷途,空有等待,两地相思。
从三雄县回来,接风的通知来自宇哥的电话,米腾陪同宇哥穿梭在接风的洪流之中。纪委又在查处一个区长克扣职工工资私设小金库接受职工钱财的案件,宇哥告诉米腾说道:米腾,这个家伙把请客人员都记在小本本上,都供出来了,这次又是唯独没有你,不过这次还有李泽厚,他不是被请,而是他老婆住院时候,这个区长送去二百元钱,这个区长是从小金库里列支的,给区队书记垫上二百元钱也从小金库拿出装进自己的腰包里。米腾说道:没有我,你们还觉得奇怪吗?现在应该是见怪不怪了吧!宇哥连忙说道:从三雄县回来还一直没有闲着,忙着给贵州公司抽调人员,这次又要从田矿抽调二十名干部和五十名工人,集团公司现在都开通了直达贵州的长途大巴车。过上三个月,冀北公司还要抽人,我们又能去吃大骨头了。米腾笑哈哈地说道:这次不仅吃大骨头,还吃上钱肉,宇哥你这个年纪,吃上这肉好好补一补,赛过小青年重温一下快马加鞭的日子。
转过春节,又一批干部和工人准备北上三雄,节后从三雄县回家的节日值班人员传来消息,八达岭下了大雪,高速封路了,他们在路上堵了两天,回家的路走了三天,没有办法送干部的日期只能推延,米腾闲来无事想起塞北之行感慨,用诗歌记录一下未尝不可,与丁玲长篇小说同名写一首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小诗:流水覆盖着冰雪,才是初冬的季节,天空蔚蓝的很透,大风刮过日出的感觉。在关内人的眼里,近似荒芜的原野上,土崖下座座矮小土窑,毗邻着红瓦青砖的农舍,这里曾发生的故事,都从太阳升起书写。身后车流如梭,桥面震动摇晃着,对焦旭日的镜头,桑干河蜿蜒着,日夜赶路的山歌,废弃的通途,还有根根挺立的桥墩,仿佛在低头诉说。去古城空中草原浏览的美景,心中一直牵挂着一幅幅难以忘怀的画面,再续写上一首北太行上采风小诗:太行山绵延千里,走到这里与燕山,握手交接。太行山上接蓝天,走到这里余残雪。太行山下着大地,走到这里马骁歇。太行山空中连花园,太行山大地接草原。太行山上数星星,太行山下牧羊群。冬季消停了,游人的脚步,马背上驮起,太行的星座。羊群漫山遍野,沟壑跃起生灵,木电杆支撑起,旷野的风景。短暂的停留,留下须臾的感慨,往昔岁月挥手远去,来日踏进静听山歌。写完后发在了博客里,闲来无事打开博客浏览一遍,猛地发现在诗歌后有一篇长长的评论,米腾仔细地阅读起来:诗歌用朴素的语言,在记录着匆匆的行程,用心灵的感触之笔书写着与心灵的沟通,朴素之中蕴藏着婉转的旋律,故事书写山歌诉说,一幅历史的画卷在悄然无声中打开,又在赶路的山歌中蜿蜒地展开,废弃的通途,还有那昔日载重的桥梁,今日又变成一段历史,仿佛在诉说着延续的故事!北太行采风这首,使我仿佛听到了高耸入云山脉的回声,诗篇虽然没有直接描写太行山的雄伟壮观,却在用着上接下连的贯通给人一个无限联想的空间,上下之间有牧羊人与生灵的跳跃,仿佛诗歌这个生灵跳进我的心中,还有那木电杆这个绝妙的风景,画龙点睛之笔点出了太行山的现代古朴之美,挥手远去,再来静听山歌。如果再有个心知的伴侣,一起来聆听,山风化作山歌,星星顶在头上,我们一起去踏着残雪,再一起唱起那悠悠的山歌。米腾看后,连忙打开她的博客,看到她原来是天府之国师范大学的声乐教授,打开相册一个个相册专题看着,长发飘飘地朝着自己奔来,还有一首首古诗词题记在年月日上,她也是在记录着年轮,记录着她匆匆走过的路,那苗条的身姿宛如仙女般曼妙,那娇媚的面孔拥有着解放碑下匆匆而过的惊鸿一瞥,米腾又猛地想起,前段时间里,看到QQ上她加好友,看了一眼却忘记了确认同意,连忙打开QQ确定是她,不好意思,我刚刚看到,认识你很高兴的道歉之语一点发了过去,没有想到她立即回复过来,没事,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复,今天等到,十分高兴。米腾接着问道:你是教授,向你学习!她回复道:哪里,教授与你一起学习,双修双练,共同进步,不知君是否接受。米腾说道:求之不得,荣幸备至!她却打开了视频聊天,米腾接受过来,看到她身穿白色丝绸睡衣,黑发飘然在白色之中,黑白上下搭配分明,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教授,你一下子让我穿越到唐朝,在那黛绿群山之间白衣飘飘的那仙女那清泉般绝代娇娥。米腾脑海里闪过金庸武侠小说中出现的人与景,一时半晌想不起怎样用完美的语言进行表达,表现出有些语无伦次,她却在无线网络的那边捂嘴浅笑,米腾看见她那粉腮之上显露出浅浅的酒窝,在回瞬之间看见她长发飘起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说道:认识你很高兴,见到你更高兴。我关注你很久了,你却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真是个狠心的郎君啊!米腾听到京戏唱腔般话语立即回话道: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双手抱拳施礼抱歉,她连忙说道:郎君呀!你可知道妾身期盼你的心情呀!米腾被她这么一说说蒙了接着问道:怎么称呼你?她回答道:你就称呼我绿萍。米腾却调侃地回答道:我觉得称呼你为神仙姐姐更合适。她接着回道:奴家芳龄才十八,郎君与妾隔十载。羞羞答答来相应,还望君称小妹花。米腾接着哈哈一笑,米腾听到她说道:君笑起来真爽朗,君笑解侬千古愁。笑声翻山又越岭,传到蜀地倾心诉。米腾与她聊到深夜,依依不舍地告别相约再会。
一0四
米腾到了三雄县方知东山矿已经谈妥,收购价格定在三千八百万元,西麓集团在冀北拓疆辟土初战告捷,田矿资金申请报告已经打到集团公司,只等资金批下转给小煤老板,田矿干部工人就可以入住到矿,展开前期准备工作。到达三雄县第二天一大早李占祥对宇哥和米腾说道:我们上午先去东山矿上参观一下,中午给你们接风。米腾和宇哥与送去的干部一起从县城出发,一路平坦的柏油小公路行驶二十多公里转到土路上,在土岭山间拐了几道弯进入东山煤矿,下车后李占祥指着一大堆煤说道:这个小煤矿一直在生产,下半年才关闭了,办公室调度室供电系统通风系统和职工宿舍等设施比较健全,是这个县小煤矿中条件较好的矿井。米腾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办公室前一会又进了屋,房顶之上冒起了袅袅炊烟。米腾走上去看到她在做早饭,接着问道李占祥说道:李总,这是谁?她怎么在矿上?李占祥接着回答道:这个女人是煤老板的老婆,煤老板常年住在五星级大酒店包房里,还雇了两个服务员,他的老婆却在矿上,儿子都十几岁了天天逃学在外打架斗殴。米腾心里想这就是小煤老板的悲哀,腰缠万贯却难以洁身自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自然好不到哪里。李占祥领着他们爬上小煤矿背后的小山坡,指着山谷里井架说道:那是东山矿的二号井,是另个煤老板的,我们也在谈,三雄县政府出面交涉,但是开出条件是,西麓集团收购三雄县小煤矿,必须把所有十一座小煤窑全部打包整合,一起收购开出一个优惠价格。这个我们可做不了主,给董事长进行了汇报,下一步工作量会更大,人员还得源源不断地给予补充和加强。中午接风宴,小煤矿老板也在邀请之列,李占祥对小煤老板说道:先期资金是60%,我们进驻后你积极配合工作,设施经我们验收特别是供电通风设施验收合格,会考虑给你再打20%的款,剩下20%必须等到我们煤矿开工,井下地质条件和煤炭储存量与图纸上吻合,再商议给予结清全款。煤老板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米腾听不懂他到底说的什么,只听到李占祥摆着手说道:就是这样,合同我们已经谈妥,已经没有再商议的余地,更不能再修改了。酒场欢畅地进行着,李占祥与宇哥碰杯喝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矿?宇哥接着说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说不定哪天又来了。李占祥接着说道:我看过不了今年上半年,你们又得再送来一大批干部和工人,我听说古城那边一座煤矿又给了我们田矿,六月份之前就要接管。
干部一批地送,米腾和宇哥穿梭在西麓与冀北的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米腾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好像还有着先天缺陷,送去多少批干部来往多少趟,一次次被淡忘成为模糊的记忆。这次刚刚从冀北回到田矿,传来消息说道:吴胜腾矿长马上就调走到西山矿担任矿长。米腾还听说鲁西南新矿半个月前发生了一起冲击地压事故,造成两死两伤,事故却被矿长做主隐瞒,谁知出事故的外包队却告到省安监局,一查几乎没有悬念一并进行了落实处理,外包队被解雇清理,矿长也被免职,西山矿矿长调任到鲁西南新矿当矿长,吴胜腾去西山矿,原牟家庄矿长也就是和佳公司总经理调任到田矿任矿长,颜蓝把矿长的任职转悠了一个圈,原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原鲁西南矿长近期欲提拔为集团公司副总,转悠一圈还是颜蓝心中早就画好的圈,提拔没成反而免职,腾出这个空缺也正好转悠这一圈。
在迎来送往的宴会上,李泽厚被两位矿长让在主陪上,主宾坐着吴胜腾,副主宾坐着新矿长文玉成,米腾坐在把席口的位置上,李泽厚一边布菜一边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欢送吴矿长,喜迎文矿长,双喜临门,大吉大利,早上喜鹊叫声不断,即送贵客又迎新主,吴矿长一别就成为我们田矿的贵客,我们田矿这几年在吴矿长领导下,平稳发展高产高效,大家都是皆大欢喜,今天我们欢迎新矿长文矿长到来,就更是喜上加喜,我们田矿在文矿长的领导下,势必步入一个加快发展的良好机遇期,外拓资源,向外发展,寻求大发展,势必推进田矿更上一层楼。他高高举起酒杯连带四个酒,副主陪又带上三个酒,预祝吴矿长和文矿长起起起,李泽厚和副主陪带完酒后对米腾说道:两个办公室表个态带上两个酒,预祝我们两位矿长高起再起。米腾站起来说道:我们接上主陪和副主陪的酒接着带,带第八个酒,预祝吴矿长和文矿长四平八稳四季平安,预祝我们田矿四季来财。接着带第九个酒,预祝我们两位矿长快起快起再快起,带动我们田矿快快腾飞。米腾走到吴胜腾面前碰杯又走到文玉成面前碰杯,一饮而尽,米腾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今天的酒宴上不知是什么驱使的酒量倍增,等到领导们挨个与两位矿长喝完,米腾分别走上前,与吴胜腾说道:谢谢吴矿长对我的关心和支持,感谢大哥的话语难以表述,以酒带言表示心意。连干了两杯。又走到文玉成面前身子歪晃起来,躬下身子碰杯后说道:文矿长,敬你两杯酒,以后还得仰仗你多多关心和支持,我们更是一如既往地干好工作。米腾又干了两杯。酒场散席,送走吴胜腾,陪同李泽厚和文玉成上楼,米腾感觉到头昏目眩,到了三楼对李泽厚说道:今天喝高了,不知怎么了今天很高兴。我听说文矿长这个人很好,是个实诚人,有本事有能力讲义气够哥们。李泽厚走进办公室后对米腾说:文玉成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也是个不事张扬的人。前几年我们西麓集团那些矿长们人人都跑前跑后忙着进步,唯独文玉成默默无闻。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集团公司提拔他就对了,这样的人不用,郎国栋就是个睁眼瞎,好人能人一个也不用,我们集团公司都成什么样子了。前几天,昌文耀老总打过电话说,他要调回西麓当副总兼总工程师,西麓集团如果早点用像昌文耀文玉成吴胜腾这样的干部,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米腾叹口气说道:是啊!郎国栋大权独揽把西麓集团人们的思想都搞乱了,毫无正气可言,摸着大头定决策,摸着小头用干部,搞任人唯亲,搞小圈子拉帮结伙,乌七八糟还天天莺歌燕舞。米腾又想起李泽厚在西山矿从党委副书记岗位上被调到集团公司党校当副校长时,郎国栋在干部大会上欺世盗名的讲话。令人作呕善用的伎俩,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后却是男盗女娼,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喝酒后的米腾想起这些牙龈都上火生疼的往事,早就淡忘的不愉快怎么又引起急火攻心,现在难寻败火的去处,还是去三雄县送干部,触景生情感悟一番吧!
古城煤矿确定让田矿接管,这几天干部到位。身处西麓地界里,立夏天气转热起来,穿上T恤早上走到矿上,身上大汗淋漓,米腾感觉到欢畅舒服,憋过冬春的毛孔排放出发臭的气味正在酣畅地排泄着毒素,全身经络通畅,股股力气洋溢而出。下午,文玉成组织召开研究选派干部前去古城煤矿的会议,宇哥把拟好的名单在会上宣读一边,米腾听到名单里有从原牟家庄煤矿调入两名干部的名字。文玉成直接说道:有人说我从牟家庄矿带来了干部,这次都派去冀北煤矿,是干部就得听从组织上的安排,无论是谁都必须以大局为重,用人没有什么远近亲疏,只要能干事就把干部用到刀刃上。米腾和宇哥又一次充当护送的使者,到了古城煤矿,看到沿途土岭上偶尔闪过一棵刚露新芽的白杨树,车辆顺着干涸河道蜿蜒地前行远远地看见紧紧关闭的大铁门,半圆形的门楣上霍然展现出古城丰源煤矿的大字,开进院落一个干净整齐的小院落从月亮门透视出三排青砖红瓦的房屋,与大墙外面一排排断垣残壁的低矮砖瓦房相比,堪称两个世界,还有那土岭徒壁之上的窑洞,更是不堪入目地让人想象到这个煤矿曾经的繁荣和今天的衰败。李占祥在院子里等候着,与米腾和宇哥握手后,对新来的干部说道:这就是你们工作的地方。看到新来的干部还在车上接着喊道:下车啊!你们到地方了!他们下车后,呆滞地站在院子里一副列着架子立马想逃的样子,李占祥接着说道:怎么还不卸行李呢?新任丰源矿长问道:李总,我们不去古城县城办公吗?怎么住在这里吗?李占祥嘴边露出讥笑地说道:你们以为来这里住宾馆享清福,这里条件就不错了,办公室宿舍都是现成的。你们看外面那些破房子,你们知道是干什么的?那是骡子住的地方,你们知道那些破窑洞和那些土洞,那是人住的地方,在这里骡子比人住得好比人挣的多,你们以后就慢慢地知道了。米腾看着新来的干部人人呈现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磨磨唧唧地从车上搬下行李箱,李占祥对他们说道:中午饭都准备好了,这里的食堂也是一流的设施。说着拉着新任矿长说道:中午我们一起去拜会一下总公司的奚总。
一0五
李占祥领着米腾宇哥和丰源矿长汪福江到了总公司租住古城宾馆的宴会厅,李占祥介绍完田矿人员,落座后奚庆城端起酒杯说道:今天总公司请客,欢迎古城丰源煤矿矿长等同志来到冀北煤矿,同时我们也举杯祝贺冀北公司又添新成员,丰源煤矿过去人家北京人开的时候,放炮掀攉用牲口拉车年产量都达九十万吨,我们西麓集团是一流的现代化企业,综采综掘武装齐全,丰源煤矿年产量我看不是百万吨了,而是二百万吨甚至更高,东山矿井筒今年年底可望钻探到底,综掘设备就会大有用武之地,四十万吨矿井的规模渐露雏形,冀北能源是大有希望的,我们都要看好冀北的未来和前途。米腾听到这话猛地想起,去年冬天陪同李泽厚来三雄县东山矿参加主井井筒开掘奠基仪式的情景。
吴胜腾召开一个小范围的会议,主要研究东山矿主井开掘奠基仪式的事情,吴胜腾对李泽厚说道:李书记,没有办法,只能你代劳了。年终矿上的事情很多,年前年后盘点结算全年指标测算等大事都需要我亲自敲定,让你在大冬天里到塞北受冻受罪了。吴胜腾与李泽厚商量挑选几个节目,带上文艺队一起去搞个小型的慰问演出,也一起给东山矿奠基仪式喝彩助威。李泽厚带队刘吉晨陪同米腾跟随,十余名文艺队员的队伍赶赴三雄县,到达的第二天就是东山矿主井开掘奠基仪式,米腾拿着照相机记录着仪式的过程,头顶着大棉帽身穿军大衣手带着皮手套,照了几张照片,看到奚总在讲话,米腾才回到座位上刚一落腚接着站了起来,瞬息冰凉透腚,连忙跑到办公室里在大火炉面前烤了一会,又跑出门连忙按下快门照下领导们奠基扬掀填土的情景,接下来是文艺演出,米腾看见黎晓颖在台上扮演着一位思念家人祝福亲人平安的小品,他又跑进办公室在火炉前烤起火来,听到节目结束,走出来把照相机装进背包里一按背带扣全都断裂了,热涨冷缩的原理在冀北寒冷大地上得到证实的结论是出乎意料的无比正确。下午又到姜庄矿演出,米腾没有参加,在古城筹备物流园的粟方城兄弟听说米腾来到三雄县,专门驱车前来看望米腾,下午在宾馆房间里,粟方城拿出他起草规划书让米腾看,米腾挥挥手说道:我也不懂,我就不看了,你自己在这里要多多保重,还要自己多长几个心眼子。晚上,李占祥在三雄县城请李泽厚一行加上文艺队员吃涮全牛,回宾馆的路上,米腾坐在车前排副驾驶的位上,车厢里一阵阵欢歌笑语,李泽厚欢快说着笑话,米腾回头看到黎晓颖与那个文艺干事,田矿人人皆知的色鬼混混在脉脉含情地打情骂俏,米腾回头之际看见黎晓颖把手迅速地放到那个人的大腿上,眼直楞楞地瞪向米腾,手在不停地拍打大腿发出着沉闷的声响,米腾猛地回过头来,从内心里发出一阵冷笑。晚上粟方城还在说着物流园的规划,米腾闭着眼在静静地听着。想起颜蓝在集团公司干部大会上畅想过物流园的美好前景,粟方城对米腾说道:这是曲哥让我来调研的,下一步曲哥就是物流园董事长兼总经理。米腾接着问道:曲芳祥不干他那运销公司老总了吗?粟方城接着说道:今年底他就要离岗,西麓集团继续聘用他,董事长已经和他谈了话。米腾点着头说道:兄弟,你也要弄个一官半职的,不要光干活什么都捞不着。米腾又突然想起黎晓颖的事情,田矿都在纷纷扬扬地传说着,她与工会文艺干事的关系,这个干事在工会多年,巴结伺候许开来多年,在入党问题一直没有着落,许开来找到政工支部支委作工作,米腾对许开来说,只要你们工会党小组能通过,支部这边就好说了!米腾没有想到,黎晓颖通过勾搭他来报复他,这个干事是派出所常客,经常在派出所院子里树枝上栏杆上斜吊着身子,一脚着地一脚脚尖只能在原地划着圆圈,交上五千元罚款拖着瘸瘸巴巴的双腿拐上回家的路。她这哪是报复,米腾感觉肚子里吃进了一个苍蝇,一阵阵地反胃。粟方城一边给米腾捶着背一边说道:米哥,晚上你没有喝酒啊!米腾吐着口水说道:我们中午喝了,可能今天在东山矿冻着了。李占祥去河北省会去参加安全资格培训,李泽厚带队从冀北总公司演出回来,晚上到三雄县城北边餐馆吃饭,米腾记得送第一批干部来的时候,县城北边和西边还都是荒凉的土丘,几间破旧的瓦房里窜着缕缕炊烟,短短两年的时间,田矿人员成批批地到来,成就了这座只有两万多人的小城饮食事业的突飞猛进,北边盖起成片的饭店歌厅和洗浴中心,西边拔地而起了宾馆酒店和加油站。北边的餐馆以经营本地菜系为主,一个盛坐二十个人大桌子围坐一起,李泽厚叫过黎晓颖坐在身边说道:你们这几天最辛苦,今天主要是请你们,祝贺演出成功。两个美女分坐在李泽厚两旁仿佛是在左拥右抱一般,喝酒吃肉到了尽兴时,欢歌笑语充斥着整个房间,又像那炊烟飘荡到天空之上,餐馆老板进来敬酒,李泽厚站起来说道:你们北京人也来开发塞北,京味也飘荡在大好河山的大地上。我们两个人一起说个相声好吗?老板连忙说道:我真是说相声的,老板,你吃好后我们去包厢里去说去唱,来个痛快!他们去了包厢,米腾慢慢地步行回到宾馆。
明天一早开上高速,却正巧碰上油罐车与大货车相碰,小六子开着车趟着满地流淌的汽油慢慢地开过,当开出两公里,听到一声声轰鸣的爆炸声,当天晚上电视上就播报出京藏高速上发生油罐车与大货车相碰造成大火的场面。米腾猛地想到,自己的生命与那场爆炸现场只有千米之距,在趟油前行时米腾打电话告诉面包车司机让他到下一站上高速,他正好回头清楚地看见腾升起的蘑菇云。米腾回到田矿,打开QQ看见绿萍每天的留言,连忙回复道:绿萍,你好!我去塞外出差了,又一次领略了一下塞外凄美的风光,还第一次亲眼所见腾空而起的大火,亲耳听到类似原子弹的爆炸声,我们的车刚从上面趟过去,就是那瞬息间,我的生命又一次浴火重生。绿萍接着回复道:你说的什么?怪吓人的,像是电影里的画面。米腾会想象,也会夸张。米腾打开视频把经过原委告诉了她,接着说道:苍天有眼留下我,生命不绝缘为与绿萍喜相逢。绿萍微笑着说道:莫负春光读闲书,且待君来听雨声。米腾接着说道:寻踪绿萍影,踏遍山河路。塞外出奇迹,山重花开时。
“该我们上了。”
“我们?”
“是的,我们。”
“好!”
1
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俩人都还没来,贺衷寒便又一次仔细回想了一遍晚饭后他被召到中纪委的整个过程。
打电话过来的人说得短促而急切,让他马上赶到纪委大院三号楼,有人在大厅接他。他原以为还是和往常一样,哪个室的主任、副主任或哪个专案组的组长、副组长让他过去帮忙,查查资料,电话做做外调,或临时做一些问讯、接待的工作。作为临时借调的人员,他也很难一头扎进那些错综复杂的大案要案里面。中纪委这两年接二连三地抛出重磅炸弹,炸的还都是省部级人物,让民众既拍案叫好,又翘首以待,都希望那些坊间传闻早点尘埃落定。但随着案件深入,牵连的人物的级别越来越高,涉及面更是越来越大。各室、各专案组人手愈发紧缺,便有不少部委、地方的纪检人员中途补充进来。因为是半路上车,不了解案件背景和进程,无法主动出击,探索调查方向;按纪律要求,你也不能四处打听,不会有人合盘托出案件的来龙去脉,谁知道你是不是这个“涉及面”里的人呢?借调过来的人也就多是被安排一些辅助类的工作。这一年来,贺衷寒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经常给他布置任务的室主任、专案组长这个层级的领导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召他见面的竟然是中纪委的周副书记。
中纪委的人都知道,周副书记这些年身负重任,真正是领导的左膀右臂。尽管他处事低调,很少抛头露面,普通民众对他的名字却不陌生。两年前由西南重镇某副市长藏匿美国领事馆引发的轰动一时的大案专案组里,就有他的身影。眼下,他正在石油、政法领域的几个大案上,忙得不可开交。这几个案子,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引发一场八级以上的官场地震,更何况,这些案子相互交织缠绕在一起,不是谁都可以碰的。每个专案组的人,从上到下,都是绷着十二分的精气神儿,半点不敢马虎。
莫非,和今天宣布被撤职的公安部那个副部长的案子有关?离上一次宣布接受调查不是过去两个月了吗,按中纪委这段时间的节奏,证据收集应该都齐活了吧。跟着周副书记的秘书,贺衷寒边走边揣测。
等他走进周副书记办公室,看到陪同见面的领导,除了自己临时归属的第二十五室的孙主任,还有一位他只是有些模糊印象的领导时,更是一头雾水。
他没时间多想,赶紧接住周副书记伸过来的手,边握手边问好,又跟其他两位领导完成同样礼节,这才在周副书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衷寒同志,你借调过来有一年了吧?”周副书记言语温和,不疾不徐,不等贺衷寒回答,又继续说到:“借调之前我看过你的资料,能文能武,确实不错。你一年来的工作老孙他们几位主任评价都很高。”
“领导和同事给我很多帮助。”被职位这么高的领导当面表扬,这还是头一次,贺衷寒赶紧正了正身子说道。
“这也是你自己长期工作作风养成的好哇。”周副书记摆摆手,继续说到:“春节期间,我去看望在你们军纪委工作过的彭老,说起在纪检系统工作的这些将门之后,她夸奖你最多,说你从教学一线,转到学校纪委才三年时间,就把你们军校的纪委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成了整个军校系统的模范。面向军校学生加强党纪国法教育的思路很对,用的方法也很生动哇。”
这下让贺衷寒难为情的不是工作上受表扬了,而是被当众称为“将门之后”,虽然这并不是玩笑话。他爷爷是货真价实的开国少将。贺老将军解放时是第一野战军的师长,建国后还跟着彭老总上过朝鲜战场,跟骄横的美国兵面对面干过。但让贺衷寒感到自豪的不只是爷爷的辉煌战绩,更重要的是他光明磊落的人生风范。贺衷寒的人生少有烦恼,不是因为他事事如意,而是因为爷爷是他人生的定海神针,再难过的事,拿去和爷爷的豁达与正直一比照,瞬间都变得气泡一般轻渺。爷爷对他的影响无人能比。爷爷的教诲也一刻没忘,不要在祖辈的功劳簿上裹足不前,更不要把这些事拴在嘴上。
没想到周书记一连串说了出来,拦都没法拦,还把敬爱的彭姑姑说了出来。贺衷寒暗暗叫苦,他知道彭姑姑的家规也很严,少有人敢打着她的名号在外招摇。前几天,自己一从兰州父母家过完年回来,就去给她拜年,可没听到她有什么夸奖,有的多是和往常一样的鼓励和叮嘱,要爱岗敬业,多做工作等等。他赶紧说:
“正好赶上了全军都很关注纪检工作,大家便齐心协力……”
“你说到点子上了,”没等贺衷寒说完,周副书记又把大手一挥,表情却严肃起来,“现在,不只是全军在关注,全党,全国人民都在关注。不关注不行了啊。”周副书记停顿了一下,表情愈加凝重,盯着贺衷寒缓缓说道:“你去年在军报上发的那篇论文我看了,格局高,有远见,写得非常好,对当前的一些问题剖析得很准确,尽管表述得比较克制,但客观现象是摆在那儿的,老百姓都看到了,我们纪检干部更不能装聋作哑。”
说着,周副书记站了起来,来回走着,“我们就是要‘标’、‘本’兼治。治‘标’,就得老虎苍蝇一起打,没有谁可以凌驾在党纪国法之上;治‘本’,就是要建立系统化的机制,让腐败分子不能、不敢、不想违纪!这样才能在每个干部头上都悬上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周副书记站定,看着三个人,“我相信老百姓都已经感受到了中央的决心,也对我们有更高的期待,都在等着我们回应呢,现在就看我们纪检监察的同志们有没有勇气和智慧坚持到底了。”
其他两位领导一直没有说话,但同样表情凝重,轻轻点头。贺衷寒心里也是有些激动,这才是纪检领导该有的样子,哪怕身居高位,看惯雷霆,一腔热血还是必不可少的。他确信领导找他是有重要任务要布置。
周副书记重新坐下,问道:“衷寒,你是不是还在公安部的国际刑警中心工作过呐?”
“是的。研究生毕业后我在那工作过三年,后来,后来申请回了母校当老师。”
“哦,很好,”周副书记用手一指孙主任旁边的那位领导,“现在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纪委对外交流局的杨局长,他也是刚上任不久,正四处搜刮人才啊,哈哈哈哈……”
贺衷寒赶紧站起来,周副书记和杨局长都摆摆手让他坐下。周副书记接着说道:“老杨,你来说说吧。”
杨局长直接递给贺衷寒一份文件,说道:“衷寒,我就直奔主题了,你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个人?”
贺衷寒打开文件一看,严高?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太熟悉这个名字和这张照片了。国字脸,大奔头,戴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曾经担任过西南某省的省委书记,后来调到电力系统做一把手,02年的时候潜逃出国,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的定性通告是“背叛党和国家,生活腐化,侵吞巨额国家财产,对国有资产大量流失负有直接责任”,在公安部国际刑警中心发布的“红色通缉令”上名列前榜。
“我在‘红通’上看过这个人的通缉信息,其他不了解。”贺衷寒合上文件回答道。
“今天一早,我们收到了对他的匿名举报,说他现在化名藏身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杨局长斟字酌句地说着,“我们现在需要确认信息是不是真实的;另外,寄送举报信的是谁,还寄给了谁,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个事情搞浑局面?从寄送的举报材料里看,举报人至少一年前就知道了这个信息,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举报?”
贺衷寒的心慢慢沉了下来。国际刑警、纪检工作的数年经验告诉他,一般人物的违纪案件,中纪委给的批示或采取的措施往往简单明了:从速从严查处。要是引发中纪委领导首先产生上述顾虑的人物,其背后往往隐藏着无底的黑洞,说不定就是个布好的陷阱,一不留神,没等你揭开盖子,自己已经葬身其中了。
“所以,”没容贺衷寒多想,杨局长接着说道:“我们目前不想惊动他,也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是要将他暂时监视起来,等搞清这些问题,再通过正规渠道,争取把他引渡回来。”
“嗯,是这样的,”周副书记开始总结任务,“我们是想让你以国家旅游局派出考察马来西亚旅游环境的名义,带领一个三人行动小组,对严高进行调查和监视,待时机成熟,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小组的其他两个人,就由你自己来找吧,尽量不要惹眼的身份,中纪委这儿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哇。”
“衷寒啊,你在二十五室参与过几个专案组,应该也清楚,相关部门情况目前比较复杂,确实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抽调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孙主任一开口,贺衷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二十五室负责查处的这个公安部副部长当天刚刚宣布撤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他调查室针对国安部一个副部长的行动也刚刚启动,已经打草惊蛇;军纪委更那边是频频传出要对大老虎收网的消息。要执行的任务如此敏感,一时还真难找出“合适”的人。再者,前段时间,这些要害部门,但凡可以抽调的早都抽调完了。
贺衷寒朝孙主任用力点了点头。“主任,我明白。”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没?”孙主任接着问道。
“我在担心,以考察旅游市场的名义是否合理。”
“这个我们评估过,不是个问题。”杨局长接过他的问题,“去年10月, 出访过马来西亚,两国从‘战略伙伴’关系升级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要在多个领域开展交流合作,旅游是重点。到今年五月份,是两国建交40周年整,马来西亚元月份已经宣布2014年为‘中马旅游年’。即便单纯从旅游环境安全角度,派出曾有国际刑警中心工作经验的人员也顺理成章。另外,你的履历将显示,你一年前已经调到旅游局下设的国际合作中心工作了。其他两个小组成员的信息你明天一早给孙主任,接下来三四天我们也会处理好,在周五前,就是2月28号,你们都将拿到公务普通签证,虽然可以有30天的停留期,但形势紧迫,希望你们一个星期能查出个眉目来。”
“好!”周副书记双手一拍,“衷寒,不要有太大压力,还会有其他人配合你们。那边大使馆的武官会给你们直接提供支持,他很快就会收到任务指令。除了他和大使,其他人都不知道此项行动---政务参赞因为这个要被召回述职了,但他还不知道缘由。另外,走前会给你们配备保密电话,我们判断这个事很可能会与国内的事情有关联,所以,除了最后阶段可能的引渡事宜要杨局长他们处理外,其他牵扯到国内任何人的蛛丝马迹,你直接向孙主任报告。你们二十五室可是承载着王书记和中央领导的厚望呐。”
说到这儿,周副书记示意三人喝茶,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对贺衷寒说道:“你知道么,衷寒,我跟彭老道别的时候,她在门口握住我的手,说:‘老周呐,你们要顶住啊,不能让那帮人再为所欲为了啊。我们是和人民站一起的,我们人多,我们不怕他们。我们老了,我们还有年轻人嘛,要让年轻人往前冲啊’。我使劲握了握她的手,啥也没再多说。衷寒呐,彭老七十多了,我也六十了,他们两位也过五十了,我们战斗不了几年了,现在,该看你们的了。”
尽管已经三十六岁了,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贺衷寒还是觉得血在一个劲地往上涌。听到最后,他呼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责无旁贷,保证完成任务!”
周副书记缓缓站起身,使劲握了握贺衷寒的手,左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一步都不能错啊。”
孙主任等贺衷寒和杨局长也握手告别完,对他说道:“我们还要接着开会。你先回去想一下人选的事,明天我们再谈。”
贺衷寒答应完,刚走到门口,忽听到孙主任叮嘱道:“哦,对了,你是团处级干部,得尽量减少被进出境内控网络检索到的次数,你们来回就不要乘坐国内航空公司的航班了。签证一办完你们就出发,你先查一下马航28号之后的航班吧。”
“好。”
2
还没走出大院,贺衷寒就想好了行动小组人选。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给于小东和卫青蓝发了微信:晚上9:00,半闲茶楼见,要事。
尽管有些晚,但他清楚这是他俩一年中比较空闲的时期。于小东是派出所刑警中队的民警,正月里一般不是刑事案件的高发时段,只要没有紧急外勤任务,他多是替换着同事值值班,要不就是梳理一下手头的案子,剩下的时间基本上是在家和他搞科研工作的父母贫嘴逗闷子。卫青蓝则不一样,作为特警训练基地的教官,每到重大节日,他都得和他的精英学员们24小时待命,以防任何突发事件。尽管他是新婚燕尔,整个春节假期也只能待在北京,后面还有一年一度的人大和政协会议等着。但现在是正月里最后一周,离两会还有十来天,执勤和备勤都可以松一口气的当口,两人果然都回复:好!于小东还加了个欢呼雀跃的表情。
这小子,和他叔简直一模一样。每次和于小东接触,贺衷寒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于向东,然后又不得不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自己的好兄弟怎么会走那条路呢?
贺衷寒和于向东六岁那年,在衷寒爷爷的奔走下,落实离休政策不久的向东奶奶,从兰州搬到北京的部队大院居住。那个时候,向东爷爷已经去世十多年了,衷寒爷爷早就跟向东奶奶说下:“老于是替我死的,你们家的事就是我老贺的事。”两个小伙伴的父母都已经决心扎根西北,但还是一致决定让俩孩子跟着向东奶奶到北京上学。一起进京的,还有向东刚大学毕业的哥哥建东。这哥俩十六岁的差距,先是因为建东刚出生,父母就夜以继日地扑在了原子弹研制上,后又赶上十年浩劫,向东爷爷拍案而起,导致整个家庭受到冲击,覆巢之下,哪有心情再多生个蛋。一直到1978年,国家处处恢复生机的时候,小向东才呱呱坠地。多了个孙子,向东奶奶脸上笑容多了起来。到北京不久,建东就结婚了,小两口搬到外面单过。没两年,建东的儿子于小东也出生了。有了重孙,向东奶奶更是笑逐颜开,看到建东夫妇忙得倒不开班,便乐不可支地把重孙抱过来和小孙子一起养。
这下倒好,贺衷寒和于向东屁股后面就多了一条永远也甩不掉的小尾巴。这个小尾巴的机灵劲尽得向东真传,比如,十来岁的向东只跟他说过一回,以后祖奶揍自己或衷寒叔的时候,你得想法护着,以后等你到了挨揍的年纪,我们也会护着你,果然,才两三岁的小向东一看祖奶要动用家法的时候,都会没命地扑在挨揍的那个叔叔身上,让祖奶无从下手。只是,他没想到,革命了几十年的祖奶,很快调整了斗争策略,等到了他可以被揍的年纪时,已经驾轻就熟地分而治之了,导致小东一看祖奶掏钱让两个叔叔出门买东西时,自己早就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小东和向东一样,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有着惊人的语言天赋。大院里聚拢回来的天南地北的方言,小东学得都惟妙惟肖,大人们常常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就连各种叽里呱啦的外国语言,但凡这个国家在世界上数得上号的,他都能时不时来上一两句,尽管他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大人们都说他长大了能当外交官,这也成了小东整个少年时期的坚定理想---直到他上高二那年,在军工集团工作刚三年的叔叔被宣称潜逃美国。
简直是晴天霹雳!除了向东奶奶躺倒不起,受打击最大的就是小东了,不吃不喝,更不去上学。靠着贺衷寒大半年的慢慢开导,也是为了让祖奶临终前少个牵挂,终于考到警校读了一个专科。
外交官的理想彻底破灭了,跟叔叔一样出色的语言天赋也没有继续发挥,颇有点要滑向人生不过就这个尿性爱谁谁的状态---直到卫青蓝的出现,他被掩埋的人生底色才慢慢重新焕发光彩。
跟卫青蓝一起,让于小东先是在擒拿格斗、枪械机车的业务训练上找到了宣泄口。但最终升华他人生信条的,是卫青蓝身上的那股沉静刚毅、好学笃行的踏实劲。贺衷寒也是源于这点,对自己刚回学校任教时认识的这个刚上研究生一年级的学生助手颇是欣赏,随着更多接触,发现原来是个能文能武的低调后生,更是青睐有加,进而带给小东认识。他相信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出来却山清水澈的卫青蓝会让小东感受到更多的人生况味,尽管卫青蓝只比小东大两岁。很多时候,苦涩经历的刺激就跟猛然扎进脚窝的钢钉,它会教你怎么赤脚走烂路。
只不过,小东的人生路上不只是没了脚印可循,更让他崩溃的是,一向仰奉有加的领路人突然更换了让自己难以置信也难以接受的方向。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可以缝合人生诸多创伤;但贺衷寒以为,时间更像稀释剂,它不断往人的记忆中填充新的内容,只要它们够鲜活够精彩,那些突如其来轰然炸开的悲伤就会慢慢沉到心底,不再四处弥漫和浸染。青蓝就是帮衷寒给小东的生活不断添水加柴的人,他干得不错。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一时之间,贺衷寒心中再次充盈起对青蓝,还有小东的感激,没了向东,他的时间也很难熬。突然,他想起一个问题,他们两人凭什么要答应他一起去执行任务?
周副书记是说的“该你们上了”,但自己其实也没理解这个“你们”指的是“谁们”。是将门之后这些红色家庭的后代?还是年轻的纪检监察的同事们?还是以服从为天职的军警官兵?自己是纪检干部,被抽调到中纪委,进行外调是份内职责。但他们两人呢,跟这项工作完全不沾边,为什么要趟这个浑水---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滔天大祸呢?不过,真要有危险,以他对这两个家伙的了解,他们是不会逃避的。但这毕竟是个人相托,还不是私事,不管结果怎样,在单位那儿,基本上是出力不讨好,至多是让自己欠个人情。
正当贺衷寒开始起嘀咕的时候,于小东和卫青蓝一前一后走进茶楼,径直朝贺衷寒这边的角落奔来。于小东中等身材,体格偏瘦,其实力量远超常人,分局里能和他在擒拿格斗上过过招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要说抖机灵,那就基本没什么人。卫青蓝一米八的个头,体格结实匀称,浓眉大眼,典型的山东大汉的模样,只是常常一脸沉思的模样,让初闻其职业的人,大多以为他是特警学院的文化课教官。
“贺叔,啥事,昨天在青蓝那怎么没提?”于小东上来就问。三人多年形成的习惯,每个月都会到特警训练基地练练拳脚,活动活动筋骨。尤其是小东,每次都以交流、指导的由头,没少消耗人家弹药,亏着他枪法确实高超,教官也乐得由他来给学员们示范。昨天周日,是他们年后第一次去。
“今天才发生的。来,先坐下再说。”贺衷寒边招呼他俩,边对服务员一招手,“两个茶杯。”
“我们这几天时间都比较空闲,贺老师您慢慢说。”卫青蓝端起茶壶给贺衷寒续水。
贺衷寒把茶杯往前递了递,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亲戚朋友都催了吧?”因为假期不够,卫青蓝年元旦时在北京办了个简单的婚礼,只请了身边的同事、朋友,连父母都没来,家里人正等着他回去再热闹一下呢。
“等‘两会’结束就回,估计三月下旬吧。”
“好,到时我跟你回去,还给你当伴郎,让沂蒙老区的父老乡亲也见识见识咱北京爷们的海量。”于小东胸脯一拍,翘起了大拇指。
“又吹吧你,真是不知道泰山多高。”贺衷寒笑着说道。“你爸妈身体都好吧?我过年回兰州时去看你爷爷奶奶了,他们说了,让你爸妈在北京过的年,过几个月给你祖奶过十周年的时候,大家再一起回去。”
见于小东点了点头,贺衷寒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婶婶和小延东你过年见到没,她们好吧?”
“她们也都挺好的,我婶婶年前评上副主任医师了,延东又考了班里第一。”小东有些自豪地说着,脸上却浮上一丝伤感,“我爷爷很高兴,给我和延东又一人转过来三万元,我都工作七八年了,哪能要?老办法,我把六万都给我婶了。还没登记,更没来得及过门,啥名分没有,却整整等了我叔十年多,一个人把我妹拉扯大,我婶不容易。”小东抹把脸,看了一眼贺衷寒,见他还在沉思,又接着说道:“我奶奶年前在电话里和我爸说起这个,哭得很伤心,让我们好好照顾我婶她娘俩,说我们老于家对不起人家。”
“是啊,筱竹她真是难。”贺衷寒思绪一下子荡回到他和于向东在高中刚认识宋筱竹时的场景。他很快又用力晃了晃头,收回心神,两手握着茶杯,说道:
“是通天的大事,找你们---帮忙。”
3
贺衷寒轻声把他在中纪委领到的任务跟两人说完,最后问:“我先想到你俩。也只有你俩。你们怎么想?”
卫青蓝和于小东互相看了一眼。卫青蓝先开了口:
“贺老师,您还记得不,我在读研时您问过我,怎么练一身拳脚功夫不去打个比赛,拿个名次,怎么还有兴趣研究外军外警。我还是一样的想法,学这些是‘养兵千日’,就为了需要的时候用得上。”
“这不就可以用了么,”稍停,卫青蓝又有点顽皮地笑着说道,“谢谢您觉着我可用。”
贺衷寒当然记的。虽说他刚调回军校时认识的第一个学生就是卫青蓝,是系领导特意安排给自己做助手的,开始他也只是觉着这个学生和其他大多数同学一样,谦虚,勤快,有礼貌,没有更多印象,直到在训练中心看到他和同学的对打,才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站上擂台的卫青蓝像换了一个人,杀气腾腾,斗志昂扬。一出手就不同凡响,防守严密,出拳沉猛,腿法更是变化莫测。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速度,不只是主动出击时快,被动响应拆招反击时更是又快又准,攻击角度简直匪夷所思,一击而中。后来知道,他从 武,因为想着多一条出路,面对每一个机会他都拼尽全力去学、去练,基本功比别人扎实许多;等到了军校,有了科学、系统的训练,加上自己的钻研体悟,拳脚功夫突飞猛进。但让贺衷寒不解的是,他从不去报名学校内外的各类拳击、散打比赛。两人熟了后,贺衷寒专门问他,他坦诚相告:
“我爹当过兵。我小的时候他经常跟我说,‘和平’既是军人的遗憾,也是对军人的褒奖。国家养兵千日,是要用兵一时,该咱上的时候,咱不含糊。平时呢,就好好练本事,本事练好了,也不是非得去争强好胜,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就行。我觉着他说的挺对。”
贺衷寒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朴实的想法,尽管他知道这与功利的世俗不大合拍,但见多了那些上进学生的你争我抢,他觉得很难得,越发喜欢和爱护这个年轻人了。
“而且,您给我个人那么多帮助。”趁着贺衷寒稍微分神的当口,卫青蓝忽然又有些郑重地说道,“您曾经为我挺身而出,现在您有使唤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卫青蓝说的“挺身而出”,可是个轰动一时的事件。
卫青蓝研究生毕业那年,刚开设本科专业没几年的特警学院从军警院校筛选高学历武术教官,这可是留在北京工作的好机会,报名者云集。卫青蓝也报了名。他毫无悬念地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打进终选名单。老师、同学和老家的亲戚朋友,无不为他高兴,都觉得苍天自有公道,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但很快,有个不好的消息传过来,因为他没有拿过什么武术比赛名次,被人顶了下来。第一个气炸的是贺衷寒,他二话不说,开车去学校喊上卫青蓝,扔给他一个汉堡和一瓶水,“吃了它。一会别手软。”然后直奔特警学院。
学院政训处的副处长是贺衷寒在刑警中心认识的哥们,也是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贺衷寒闯进他办公室,开口就说:“来,老刘,把你们学院最能打的三个人叫过来,甭管是教官还是学员,要是有一个能把我的这个学生打败了,我爬着回去。”老刘百般劝说还是拗不过贺衷寒,只好把他们带到训练馆。警院的教官和学生一看有来踢馆的,顿时血脉贲张,根本听不进刘副处长不要应战的暗示,立时有三个学员被推选了出来。一路默不作声略显紧张的卫青蓝,知道这就是自己经常想象却从没想到过的“关键时刻”之一,老师都甘冒轻则处分、重则开除的风险为你冲锋陷阵拼刺刀了,你的链子呢?杀气腾腾站上擂台,没有试探,没有纠缠,不到十分钟,干净利落地将三个选手逐一击倒数次。要知道,特警学院的学员都是从各地现役武警挑选的精英,每年名额也就几百人,都是地方上的“兵王”,没成想,上门的是陆军铁甲“王中王”。贺衷寒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一旁观战的教官,教官难为情地摆摆手。贺衷寒当着学员们的面吼道:“这本来是给你们新招聘的武术教官,就因为他没有几张破比赛证书,要被人顶替。那好,等新的教官来了,我们再来!”刚才还满脸愤恨的学员们立马生出同情、不平、敬佩交织的神情,有人甚至还鼓起了掌。不久,卫青蓝顺利入职。
报到那天,贺衷寒亲自去送,还喊了学校政治部一个主任一起,里面有赔礼的意思。主任早听说事情原委,知道是帮自己学校老师平事,更是给自己学生撑腰,欣然应允。那天下了班,贺衷寒又拖上老刘和几个教官,出去喝了个痛快,骂了个痛快,半醉半醒之间好像还想起了在国际刑警中心的日子。
后来,有人说贺衷寒无组织无纪律。消息传到了彭姑姑那儿,彭老只说了一句:那个教官是不是最强的呢,小贺是仗义执言嘛,这样的同志,纪检监察队伍可不嫌多。一年后,学校选拔中层干部,贺衷寒还真给调到了学校纪委。
听卫青蓝说完,又一下想起这些往事,贺衷寒心生感慨,怪不得山东兵抢手,都透着股实在劲。他一时不知说啥好,只朝卫青蓝重重地点点头。
“大卫说完了,轮到我了嘿。”于小东一兴奋,就爱喊他给卫青蓝起的‘昵称’,“我就一句话,这名正言顺的公费出国旅游,哪能错过,贺叔关键时候能想着自己人,这二十多年可没白跟您混。”
贺衷寒知道他是开玩笑,在龙渊虎穴般的京城混了快三十年的主,不会不清楚目标人物当年在国内的地位意味着什么,到如今又在国外逍遥自在地蛰伏十多年,个中缘由耐人寻味。虽说向东也杳无音信十年多,但两人可是天壤之别,找一座大山和找一颗沙子的难度哪能相提并论。偏偏又是在这个山雨欲来的敏感时期突然被人曝光。贺衷寒还是得提醒几句:
“这个人和你小叔可不是一回事。你小叔是除了他本人,谁都想把他找回来;这个人呢,除了他本人,还有别的人一直不想让他回来。现在倒好,估计想弄他回来的,不止纪委的人。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啊。多事之秋,咱们指不定会碰上什么麻烦。”
“说起我小叔,您还记不记得他年轻那会常说的一句话,”于小东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淡了下去,“虽然他犯了糊涂,自个打了自个的脸,但我打小就记着呢,我就认这个理了。”
怎么又来一个“你记得不”,贺衷寒苦笑一下,他怎么会忘呢。当高中第一次说起将来要报考什么志愿,向东说他要子承父志,从事装备指挥技术研究时,贺衷寒和宋筱竹都不以为意,这在大院子弟里面实属平常。但于向东接着表情庄重、一字一顿地说完另一句话后,贺衷寒看到宋筱竹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他说的是:
“国家重器所需,有人埋骨荒漠,有人隐名终生,我辈亦当挺身而出。虽然此路清贫,吾道不孤!”
那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慷慨年纪。“挺身而出,吾道不孤”后来就成了于向东的口头禅,有时为了鼓动还上小学的小东帮着跑跑腿、打打掩护,也常常顺嘴说出来。小东颇感新奇,很快学以致用,到了初中因为帮同学打群架而被两个叔叔教育时,用来辩解的话也是“挺身而出,吾道不孤”。用得倒也贴切。谁也想不到的是,七八年过去,向东竟然卷了几百万“粪土”去了美国。
还好,他洒下的“精神食粮”被发扬光大,小东这是不愿意慷慨激昂,借着童年时的小典故,痛快地应下了。
贺衷寒也是点点头,不再废话,把要做的准备一一说了出来:
“那好。吃完饭我就跟你们回家把身份资料都收齐,明天交上去。你们明天正常上班,暗中整理下手头工作,方便别人接手,但不要有异常。晚上回家带齐物品到我那住下。告诉家里人,要外出执行绝密任务,不要过问,手机不让带,这段时间无法联系;要他们对外统一口径,老家有长辈病重,回去探望。后天一早跟单位用同样理由电话请假十天,不管批不批,都不用管,后面再处理。在我们出发前的这两三天,我们需要罗列各种问题,推演各种意外。我明天还会带回来很多资料,够我们忙活的了。”
“您一单身汉,家里粮草估计短缺着呢,明天下班我来采买,然后找地儿等着青蓝一起,这才像串门的样子,要不然,‘朝阳大妈’要起疑心了。”于小东笑嘻嘻地说完,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嗯,想得周到。你来准备吧。”贺衷寒说完,又转向卫青蓝,“青蓝,出行的事你来操办吧。先订一下机票,要28号以后第一班北京直飞吉隆坡的,不要国内航空公司,优先考虑马航。”
“好。”卫青蓝点头答应。
于小东补充道:“马航不错,是马来西亚最大的私人航空公司,据说很快要国有化。”
看来还真是干刑警的材料,这种边边角角的信息都能注意到。贺衷寒欣赏地看小东一眼。接着问道:
“还有什么问题没?”
还是于小东,头往前一伸,低声问道:“配枪不?”
贺衷寒想了想,回答道:“看情况。那边的武官应该会准备。”
4
第二天一早,贺衷寒就把三人的资料交给了孙主任。然后,跟其他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到有工作交流的科室走动一番。回来后在自己座位入定,不是翻看案卷,就是在键盘上敲来敲去,一副忙碌的景象。
快下班时,孙主任让秘书把他喊到办公室。
“于小东叔叔的事你知道吧?”一落座,孙主任就问道。
“知道。”贺衷寒毫无避讳,“我和于向东是发小,那时候年轻,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干出这种事。这十年来,我们都没收到过他的消息。我刚去国际刑警中心那会,也没查到任何线索。小东是跟着我一块长大的,我相信他。”
孙主任点点头,“龙生九种,各不相同,也是将门之后啊。这个于小东破过不少棘手的案子,有勇有谋,我看也行。”然后拿起另一份材料,“卫青蓝不错,和你一样,能文能武。他父亲还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战斗英雄,可惜一条腿都被炸没了。”
“什么?”贺衷寒吃了一惊,从没听卫青蓝说过父亲伤残的事,怪不得没到北京参加儿子婚礼,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
孙主任从桌子底下抽出几个文件袋,递给贺衷寒,说道:“你们名字不用换,但是履历得调整,对应的材料都在袋子里。还有新单位机构设置和工作人员的详细介绍,要尽快记住;里面有个U盘,办公环境的视频也看看,以防万一,哦,他们两个办的是中国青年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身份。那个袋子里面是中、马旅游行业的重点资料,以及你们这次考察任务说明。另外,这个小袋子是几万元外币,还有一个不留记录的公务信用卡。”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是保密手机,几个联系号码已经存上了。”
贺衷寒一边应着,一边把东西放进一个大提袋里。等他装完,孙主任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说道:“衷寒,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多加小心。”
贺衷寒使劲握了握孙主任的手,问道:“我明天还需要过来不?”
“不用了,你把东西收拾好就行。”孙主任边陪他往办公室门口走边说,“我刚才已经告诉秘书,叫你过来是要派你外勤任务。别的人会从他那儿知道这句话的,这就够了,没人会再多问。有时候遮掩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注意。关于签证,杨局长会安排专人把签好的护照送你家里。”
孙主任在门内停住,两人再次简短握手。贺衷寒自己把门打开,出来,掩上。主任以前从没送他出门,这次也不应该例外。
回到办公室,同屋的几个人果然已经下班走了。贺衷寒从容不迫地归拢完办公物品,一个人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会,什么也没想。然后,拎起大提袋,大步走出办公室。
开车在拥挤的路上,他忽然觉着自己就像孤身策马深陷重围的将军。这让他想起了他的两个副将,心中升腾起万千底气。
28号下午两点左右,按照反复推演后的计划,三人先后出门,分头赶到首都机场。
贺衷寒和卫青蓝相隔着几分钟踱到登机口候机区,斜对着坐下,偶尔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扫视一眼对面的人群;于小东则远远地停在别处,漫不经心地四处浏览,余光却一直覆盖着贺衷寒所在的候机区。
直到登机广播响起几遍后,三人才不紧不慢地聚到队尾,相互点了一下头。贺衷寒的心稍觉放松一些。只要在国内没有被什么人跟上,说明目标被惊动的可能就低,去了那边,目标在明,自己在暗,就好办多了;当然,也可能目标已经安全消失了,人家根本懒得理你。但是,怕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检票正开始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有人边跑边庆幸地嚷嚷声,“赶上了,赶上了,哎哟,可累死我了。”地道的天津口音。
站在三人最前面的贺衷寒微微向后瞟了一眼,看到有三个人拖拉着行李跑了过来;处在中间的卫青蓝似乎没听见,依旧低着头,双手抱肩,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身前身后的行李;跟在最后面的于小东则先是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没过滤到任何觊觎的眼神,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脸上带着表示理解和祝贺的笑容。
他身后刚站定一个六十来岁的男人,四方脸,大奔头,中等身材,比较壮硕---也可以说是有点胖,正扶着行李箱拉杆吁吁喘气,手指上黄澄澄的大戒指很能表明身份---公司老板。
于小东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他回想起刚进机场大厅时,眼光在某个位置扫到过这个人,怎么才过来?
胖老板就跟专门解答于小东的疑问似的,转向身后,说道:“丫头,累没累着?不是让你们早点出发嘛,你看,差点没赶上。”
“行了,行了,快别唠叨了,这不赶上了嘛。”说话的女孩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短发,杏眼,鹅蛋脸,略带薄妆,牛仔裤,运动鞋,干净利落,对胖老板很不耐烦。这似乎是富家千金的通病,吃定自己的老爹。
于小东稍微扭扭了头。胖老板知道他还在看着呢,被闺女当面抢白一番,似乎有些挂不住,又朝后面那个男青年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让你早点接她吗,你干嘛呢?这都要当副总的人了,能不能靠点谱?”
男青年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高高瘦瘦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拿眼看着女孩,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么年轻就要当副总了?于小东来了兴趣。
“跟他没关系,是我找不着太阳镜了,”女孩似乎更来气了,“非得去那开什么公司,那么热的地方,是人待的吗?”
胖老板这下更没辙了,转回身,朝小东尴尬一笑。很快,生意人娴熟的搭讪技巧上身,翘起大拇指往后暗暗一指,“我女儿,派她去马来西亚单干,”然后,有点悻悻地说道,“天津公司的助理也趁机要过去,小子心里想嘛我还不知道?要不是......”
于小东不想接话已经来不及了,人家又不是问你的隐私,你可以爱搭不理,人家是在透漏自己的底细,分明没拿你当外人,自己再拒人千里之外可就显得无礼了。可于小东不想听爱情故事,只好截住胖老板话头:
“您老做什么生意?”
见于小东接茬,还是自己搞得风生水起的话题,胖老板两眼放光,“老哥我是开旅游公司的,二十多年啦,奥运会那年把总部从天津搬到北京,我亲自坐镇。这几年天津公司都我女儿管着,现在要让她走向国际。”随着大手一挥,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苏开河,孔雀飞旅游集团,专营东南亚线路,请多关照。”报完公司名号,苏老板有些自得,看得出他对公司名字起得如此契合古意很是满意。见于小东只是礼貌地接过名片,并没有送上自己期待的恭维,苏老板显然有点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道:
“小兄弟这是去旅游呢还是公干呢?”说完,还朝前面两人瞄了一眼。
贺衷寒一直在留意后面的动静,当苏老板说自己从事旅游行业时,他的心就突地一跳,李鬼碰上李逵了还。现在听他直接在问此行目的,便有些着急,生怕小东收不住话题,越聊越远,露出什么破绽,便转回身,想要岔开话题,却听到小东轻松答道:
“这两个不都是从来不分家吗?”
苏老板一愣,然后和于小东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于小东趁他笑声未落,又补充道:“单位派我们去考察一下市场,我们还能不四处转转。得,碰到您是缘分,您的片子我们收藏了,后面要有请教,您老可别不帮忙。”依旧是轻松欢快的语气。
借着小东的意思,贺衷寒顺势向苏老板点头致意,他想赶快结束这节外生枝的对话,还好小东不愧是刑警出身的侃爷,太极话说得溜溜转。正当他要回头时,忽然发觉后面那个瘦高个似乎有点神不守舍,眼神老在四处逡巡。
“瞎看什么呢,是不是又被哪个美女勾住了?”正捧着手机捣鼓着起劲的苏小姐突然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瘦高个一怔,尴尬瞬间挤在脸上,赶紧埋下头。几个人不自觉都微微一笑,各自低头整理机票、护照。轮到他们登机了。
机上找到座位,三人麻利地把行李放好。贺衷寒和于小东特意看了一下苏老板的去向,发现他带着女儿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后面几排,那个瘦高个却孤零零地被扔在贺衷寒他们前面几排的位置。刻意把两个年轻人分开,这多是苏老板值机时费的心思了,能有啥用呢。
两人忽地心念一动,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却听卫青蓝抢先轻声说道:
“这么有钱,干吗坐经济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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