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故事文本阐释

　　我国乃至大东亚文化圈，普遍存在替死鬼故事文本。其故事的核心为上吊自杀者、溺水者等不得转世投胎，需要找到替代才能得到解脱。由此衍生出各故事版本：死者不局限于上吊、溺水，而扩大为横死、冤死等意外死亡事件；死者如不找替代，而有功德，亦可转世或入地狱为官僚予以褒奖；横死者发出诅咒，导致其他人员类似死亡，而横死者成为该类幽魂之首等。我无意收集这些繁琐的文本和从事田野采访为佐证，只指出此类故事反映了大东亚较为独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1.招魂巫术文化和民间佛教理论的结合，造就转世投胎说。有典籍可以证明，先秦有魂魄说和招魂仪式，无转世投胎说。当时人认为，人死后魂魄处于游荡状态，其主要渴求是回家，盘踞于家乡即为善终，回不了家对魂魄来说是灾难，这是祖先崇拜的一种表现。东晋以后，佛教地狱轮回理论被引入和改造，和道教巫术文化共同演绎了地狱、阎王、城隍的阴间体制；同时保留和演化出横死者不得入地狱或不得转世投胎的理论，这是回家善终的变体。

　　2.横死者具有报复社会的权力。横死者可以报复债主，也可以无差别地报复社会。横死者为什么魂魄不入地狱，可以认为是因为正义没有彰显，死者心事未了。民众普遍接受，报复债主是正义彰显的方式，如鬼戏《李慧娘》。采取无差别报复他人找替代也是可以接受的，同样是拯救方式，这是另一条在法律和道德之外的路线。这就可以解释个人极端暴恐事件的合理性因素或者逻辑自洽——将屠刀杀向比自己更弱小的群体或个人，同样完成了灵魂的救赎。这也可以解释当前某些社会现象，民众承受不幸的能力之强大可见一斑，用前世欠的债同样是心理治疗模式。可以认为，人类有寻找答案的需要，无论如何荒谬的答案，总比没有答案好。

　　3.政府、宗教团体和一些社会组织有安慰横死者使之魂归地狱的义务。当地社会团体天然有将横死者尸体打捞处置、送回家乡，从事祭祀等活动的义务。如果团体从事了这些行为，有可能消灭现实生活中的灾难，包一方平安。反之则是责任主体缺位，道德沦丧导致民众受害。我们同样可以观察到，在良世，古代中国地方政府和民间社团，确实从事了此类活动。

　　4.宗教团体在该文本故事中为获益方。无论是祭祀或者所谓的法事，宗教或者迷信团体必然在这种理论中获益，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社会地位上的，从而进一步助长这种理论的传播。

　　5.不找替死鬼而从事善事是另一种解脱途径。该故事有些文本褒奖了那些幽魂、冤魂做善事的行为，并许以神位，如《聊斋志异》中的一些故事，这是避免民众普遍恐惧的心理需求。

　　6.横死者魂魄不得返乡回家、投胎之禁忌具有教化意义。在我国民间，有大量风俗表明，死者应在死亡前回到故乡，不然不能放在堂屋“做七”等，其祭祀大大逊色于常规活动。这就告诫人们，注意安全，要有自知之明，不得客死他乡，这有助于家族和社团的凝聚力。

　　7.父爱主义的教育作用。人虽然有完全的身体支配权，但自杀至少在大东亚文化圈中始终是被严厉批评的行为，上吊（坠崖、跳楼、投水）等都是很常见的自杀行为破坏了正常的社会秩序，但又无法遏制，所以用横死者不得转世投胎、无法正常祭祀等理论形成社会舆论，劝阻民众自杀。在这点上，基督教也采取了相同的理论模式反对自杀。同时，古代东亚以水路旅行为主，而且儿童往往喜欢游泳，从小告诉孩子替死鬼故事，也是告诫其涉水必须注意安全的一种教育活动。

　　8.对家丑的掩盖。东亚以家庭、家族为社团的基本组成单位，上吊、投水等事件起因往往是女性（男性）家暴等家庭矛盾，其丑事不足于外人道，死因可能进一步酿成夫家和娘家的冲突。替死鬼故事的实质往往是掩盖当事人自杀原因，借口被冤死鬼诱惑，这种道德消解叙事模式一定程度上维护了面子，避免了团体间激烈矛盾发展的可能。

　　9.横死者的诅咒是一场“造反”运动。为虎作伥是我国的古老故事，进而演变为游魂找大量的替死鬼，进而成为恶鬼之首，对抗地狱和祸害现实人间，如电影《倩女幽魂》等。这和东亚频繁的农民起义、政权更替有异曲同工之效。从阶级斗争角度观察，这是不幸者反抗社会的呐喊和渴望。

　　10.在无神论文化背景下的替死鬼故事。当今玄幻小说和新生鬼故事中，依旧存在替死鬼故事，乃至进而演变成夺舍故事，如盗墓笔记，凡人修仙传等，这些故事大行其道，喜闻乐道，亦表明现实社会的某些弊端和东亚人群精神生活的某些特征，我们来自于过去，神秘主义、迷信活动总有一定市场，构成了想象的共同体——旧的、新的大东亚文化圈。

一、对三部获奖儿童幽默小说的文本分析

原贴来自：

　　对三部获奖幽默小说的文本分析

　　陈恩黎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幽默”一词越来越受到中国儿童文学的关注，诸多面貌纷呈的原创幽默儿童文学作品带给我们一种新鲜而轻松的阅读体验。这一现象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当代中国儿童文学在回归儿童的理念下对自身的艺术品性有了一种更为成熟的体认。但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无论是在理论认识还是在艺术感觉上，中国儿童文学的幽默之旅才刚刚展开，许多的问题有待于深入探讨。为此，本文试图借助对三部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作品 的分析来进一步思考关于中国儿童文学中的幽默这一议题。

　　被引导的幽默。

　　 1993年，《男生贾里》问世。从《孤女俱乐部》、《十六岁的少女》、《少女罗薇》等作品的敏感纤细到《男生贾里》的诙谐轻松，作者秦文君完成了一次成功的转型；而对中国当代儿童文学来说，《男生贾里》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虽然说，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始终闪烁着包蕾、任溶溶、孙幼军等一批优秀作家所燃起的幽默之光，但就整体来说，幽默所遭遇的两大困境是我们所不能忽略的：一是传统儿童文学把幽默作为儿童文学传达教育旨意的手段，而不是最终的美学目的；二是80年代后反传统的激进者们以矫枉过正的方式使幽默被误解为一种流于肤浅和庸俗的娱乐。《男生贾里》的问世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上述的局面，这部轻喜剧风格的长篇小说以整体性的幽默超越了教育与娱乐二元对峙的狭窄空间而获得了美学上的自立，它的畅销与获奖则意味着作者所建立的一种幽默范式在读者接受上的全线胜利。在以后的若干年中，姊妹篇《小鬼鲁智胜》、《属于少年刘格诗的自白》连续获得第四、第五届儿童文学奖似乎都在证明着这种幽默风格在中国儿童文学界的稳固地位。

　　 因此，《男生贾里》作为文本个案，值得我们在今天再次面对它。经过12年的时间沉淀，《男生贾里》身上的附着物已经渐渐脱落，留存下来的真正是属于文学的价值和遗憾。

　　 价值之一，以漫画般的手法突出人物的特点，并通过情节不断强化这种特点，这使故事的叙述也在无形中具有了漫画的夸张与诙谐。或者说，正是贾里、贾梅、吴家姆妈、鲁智胜等人夸张而不失传神的性格特点使故事具备了喜剧的元素。价值之二，致力于在语言层面上开拓表现喜剧效果的可能性。如开篇第一段：“都说周一是顶灰暗的一天，快乐的星期天一闪而过，变成新鲜的回忆跳来跳去，抓也抓不到；而下一个好日子却在一百多个小时之后，只有那种有耐心的人才觉得无所谓。”轻快的叙述节奏和语调创造出一种愉快的阅读感觉。又如：“妹妹贾梅很崇拜她，下雨天也学这一手，淋得像只秃毛鸡。”“医生让贾里住院，他不能躺也不能坐，只能合扑在病床上，心里恨那大盗太下流，怎么下刀这种部位。”在行进的情节叙述中，这种不时插入的“解构式”话语使阅读过程始终有一种意料之外的乐趣。价值之三，注重在戏剧性的情节高潮中突出人物的动作和形态来创造喜剧效果。如《舞台明星》中贾梅抢戏时那狼狈不堪、混乱的场面、《三剑客》中鲁智胜点燃爆竹香烟时“非人的嚎叫”等，都有着较强的感染力。

　　 在上述幽默策略的展开过程中，作者那经过多年历练的文字感觉使作品基本保持了一种艺术的完整与流畅。但同时我们也看到，每一章节前引用的贾里日记在整部作品中是个令人疑惑的存在：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并没有和正文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构成一种张力关系，过于圆熟和细致的笔触使我们看到的是作者本人的影子而不是一个初一男生的内心。也许，这种技术上的失误和作者在这部作品中试图呈现的一种“成长正确性”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秦文君是个始终在儿童文学写作中自觉保持真诚精神追索的作家，《男生贾里》的诙谐幽默的表现形式并没有使她忽略对她所认同的价值观的捍卫，在贾里们成长的身影中始终努力投射着作者美好的道德理想，他们的笑声也始终充溢着作者强盛的理性力量。但需要指出的是，从小说的艺术角度出发，作品中过于直露的道德倾向，即使这种道德倾向完全符合善的要求，也会对小说本身构成损害。《男生贾里》这种过于明朗的人物性格与主题传达对幽默小说的艺术展开来说其实是一种阻碍。

　　 米兰#8226;昆德拉认为：“幽默是一个发明，与小说的诞生相关联。因而幽默，它不是笑、嘲讽、讥讽，而是一个特殊种类的可笑，使所有被它接触到的变为模棱两可。” 尽管我们知道，从帕格森到弗洛伊德到弗莱等理论家都曾建构了幽默的理论大厦，但就本文正在讨论的问题来说，昆德拉的上述论述有着特别的启示意义。对儿童文学来说，童年生命与成人生活之间那恒定而内在的矛盾冲突在很大程度上正构成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艺术基点。审视世界经典儿童文学作品，那些穿越时空的事件、场景和细节都是在这种矛盾中开掘出幽默的无限可能性。当埃米尔的爸爸被老鼠夹、整盆猪血和一锅面糊折腾得快要发疯时 、当打扮得像个绅士的尼古拉在出席了邻居小姑娘的生日聚会后放声大哭时 、当彭罗德在课堂上脱口而出让斯彭斯小姐安静时 ……，我们听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相遇、碰撞所发出的笑声，它混合着既对童年生命也对成年生命理解与叛逆的微妙情感，而人性中那不可更改的悖论也在这笑声中获得了一种认同与超越。这是儿童文学的幽默所能够达到的一个理想境界。所以，我们说，《男生贾里》缺少的正是这种昆德拉所谓的“模棱两可”，以及由此而形成的一种指向世界和心灵深处的强大张力。

　　 在这部小说中，秦文君的笔力被如何在语言情节层面创造幽默效果的思虑分散了，还来不及寻求“更深厚的精神背景和社会内容的支撑” ，也还没有力量表现出一种作者以后所推崇的“纯洁的童真与无奈的人性交加的夹缝”所迸发的幽默精神 。比较作者在80年代末创作的《四弟的绿庄园》，《男生贾里》缺少了一种直抵心灵的艺术穿透力；比较作者之后创作的《一个女孩的心灵史》，《男生贾里》则缺失了一种无畏的质疑和追问。也许，这是作者在初次尝试幽默风格中所付出的代价吧。

　　受挫于现实的幽默

　　 当《男生贾里》以其对中国当代儿童生活乐观明朗的叙述背景为起点展开中国儿童文学幽默艺术的探索之路时，由梅子涵创作的《女儿的故事》则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通向幽默艺术腹地的可能。作为梅子涵近二十年儿童文学写作生涯的一个转折性文本，《女儿的故事》既闪烁着个体写作的独特灵感也反映着中国儿童文学在20世纪末所曾经付出的努力。

　　 这部小说一反主流儿童小说对传统叙事手法的依赖，没有开端发展也没有高潮结尾，一路散散漫漫、枝枝蔓蔓；它也一反作者多年来对小说叙事技巧的迷恋和经营，放弃虚构的人物情节放弃先锋的艺术实验，一路还原生活的真实和琐碎。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这些非常规的手法似乎不但没有损害《女儿的故事》作为一部儿童小说应该具有的艺术特质反而还出人意料地创造了一种儿童小说别样的言说方式。

　　 梅子涵是个深谙小说重要的不是写什么而是怎么写的作家，所以在《女儿的故事》中他虽然放弃了擅长的叙事技巧，但依旧保留着对语言的高度敏感，并且通过对各种修辞手法的非常规运用使文本始终处于一种诙谐、松弛而又真实的精神状态中。小说中的“爸爸”叫梅子涵，“女儿”叫梅思繁，“爸爸”即“梅子涵”是故事的叙述者。于是，现实中的作者梅子涵和小说中的爸爸梅子涵重叠着、影响着，从而最大程度地模糊了我们关于文学虚构和生活真实之间的界限。于是，关于“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关于“爸爸”烦恼的丝丝缕缕在一种讲究故事的文体中找到了存在的合法性。

　　 最重要的是，这些极其日常的经验提供了作者一个自由、随意的叙述空间，并且在作者个性张扬的语流中迸发出令人心动的光亮。而小说那独特的幽默便在话语的跳跃和缠绕之间流泻出来。如：

　　 “这是小学五年级再过两天就要进行毕业考的一个上午。这是一场殊死决战即将开始前的一个上午。真的是殊死决战：今年的考试又改革了，不是人人都可以考重点中学，而是必须在毕业考中拿到‘资格证’才可以考。‘资格证’有限，欢迎大家积极争取。这样就你死我活了。本来是你死我活一次，现在是你死我活两次。本来是考中学的时候你死我活，现在是毕业考的时候就先要你死我活了。一直你死我活到最后你考取了重点中学或者没有考取重点中学。”

　　 又如：“他原来是只吃龟鳖丸的，但是他们班级别的同学吃起来是直线上升，最多的已经达到五种了：太阳神，龟鳖丸，昂立一号，生命口服液，多灵多鱼脑精。——不夸张的！——不骗人的！是指一天吃五种哦。所以孙斌想，我只吃一种肯定不够，我会考不过别人的。孙斌的妈妈当机立断：再吃一种！……梅思繁考中学的那段日子，她爸爸也买过生命口服液给她吃。吃了两天，梅思繁就说：‘我精力充沛了！’她爸爸说：‘这么快，又不是老鼠药！’”

　　 这是一种植根于中国当下原生态现实生活，并在作者敏锐的艺术感觉激发下揭示出真实中的荒诞的幽默。正是这种幽默照亮了日常生活中的庸常和琐碎，也淡化了现实的焦虑和苦恼。我们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说：“瞧啊！这儿看来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世界！可这只是孩子们的一场游戏——仅仅值得开个玩笑！” 但是，当我们咀嚼着这种幽默再一次走进这部作品中时，我们发现了其中的裂缝，它们蜿蜒弥漫于这样的叙述中：

　　 “那时的大人懂小孩，现在的大人不懂小孩。现在的大人不是不懂小孩，是现在的大人要顾考试要顾重点学校要顾成龙成凤……因而顾不上懂小孩。他们有一个理论，你现在让他玩，将来他就完。”

　　 “梅子涵是有点不是东西的味道，可也是没有办法。”

　　 “哇啦哇啦乱叫肯定是要哇啦哇啦乱叫的，我总不见得哇啦哇啦放声歌唱吧，载歌载舞，纵情欢呼，啊，梅思繁没有考取重点中学哎！hello,同志们啦，我女儿没有考取重点中学哎！”

　　 这是另一种声音，它仿佛在说：“瞧啊！这儿虽然是个荒唐的世界，但是我们必须遵守它的规则——这决不是仅仅只是玩笑！”

　　 而在这两种意义相对的声音所形成的空白中，一种更为直接的批判不失时机地穿插进说： “这个城市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变得非常功利，心存企图，急急忙忙，在小孩子弹钢琴拉小提琴的事情上也毫不例外，真是没有办法。最高贵优雅的事也已经俗不可耐，还让我们说什么好。”

　　 “蜻蜓到哪里去了？游戏到哪里去了？蜻蜓的游戏到哪里去了？小孩的游戏到哪里去了？”

　　 一个讲述女儿的故事，就这样在行进中演变成一首多声部的歌，混合着作者审美的、现实的和理性的声音。而其中现实的强大与尖锐又使另外两种声音成为闪烁不定的背景，它们华美、机智的音色掩盖不住主旋律的无奈和妥协，恰如流淌在叙述中的幽默化不去没有童年的童年故事带给我们的疼痛。

　　 《女儿的故事》是一部非常真诚的小说，作者直面了自己的矛盾和妥协；《女儿的故事》也是一部实践了作者幽默理念的小说，“幽默不见得一定是轻松、喜剧的生活的延伸，也可能来自沉重和不幸。” 从这两方面来说，《女儿的故事》都是一个很大的成功，它拓展和提升了中国儿童文学对幽默的表现范畴。所以，这部小说值得我们以更高的标准加以考量。

　　 诚如作者自己所言，《女儿的故事》中的幽默源于生活本身。但同时我们也发现，正是作者那来自生活本身的游移和矛盾的姿态使《女儿的故事》这部幽默小说难以表现出更多的喜剧精神。因为，喜剧性要求“主体一般非常愉快和自信，超然于自己的矛盾之上，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辛辣和不幸；他自己有把握，凭他的幸福和愉快的心情，就可以使他的目的得到解决和实现。” 而《女儿的故事》显然不具有这样的一种超然，作者那被现实压抑、困扰和缠绕的思想情感使这部幽默小说无以呈现一种肯定性的价值和一股创造现实的力量，也无法让生活中的各个层面展开对话以增强对人物的探索力度。

　　 自《女儿的故事》后，梅子涵一直致力于在叙事层面开掘幽默的可能性，致力于从世界经典儿童文学中汲取幽默的力量，也一直致力于对自由童年的维护，他的作品始终洋溢着卓尔不群的精神气质。但近作《晚上的浩浩荡荡童话》使我们意识到：要摆脱《女儿的故事》中那理想和理念屈服于现实的无力感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这个故事怎么会是真的？肯定是做梦！……让李拉尔继续做。梦挺好。”前卫的梅子涵就这样怀抱着理想退回到梦里。

　　 如果说上述两部获奖小说代表了20世纪80年代开始崛起的一代作家拓展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幽默艺术涵容量的努力，那么，2005年《漂亮老师和坏小子》的获奖又意味着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呈现出一种怎样的倾向呢？

　　失重的幽默

　　 浏览当下的中国童书市场，杨红樱的名字可谓炙手可热。这位从童话写作起步、以校园小说走红的作家在中国原创童书低迷的出版态势中创造了700万册的销售童话，引领了数以万计的中国孩子们的阅读。这一现象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因此，对《漂亮老师和坏小子》的个案分析将有助于厘清我们的思考和认识。

　　 这部小说讲述了女教师米兰和一群六年级孩子之间的故事。刚从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米兰偶然成了白果林小学六（三）班的班主任，这个班是最令校长和老师头疼的差班，还有四个号称H4的坏小子。但米兰老师却通过一系列的行动顺利地赢得了这些学生的爱戴和支持，并成功地树立了这个班级的新形象。

　　 整部作品提供了一个非常轻松的阅读体验。平面、顺滑的语言；熟悉、时尚的生活场景；张驰适度的情节节奏；快乐的结局……都使阅读者不必投入过多的心力和智力就能顺着语流毫无障碍地进入作者所创造的世界，惬意享受阅读的快感。同时，美女教师、蜡笔小新式的男生、郭富城的歌、若有若无的爱情追逐等流行元素；对成人教育者直言不讳的批评、时刻与孩子共谋的鲜明倾向性等特点都使这部小说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孩子在现实中被压抑的欲望。所以，这部小说本身成为一种儿童流行读物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从小说艺术的角度分析，这部作品的缺陷是明显的。首先，故事情节的起点开始于一个幼稚的白日梦：四名小男生以甜言蜜语成功游说一位成年女子去做他们的班主任。一个成人怎会在几分钟内向一群萍水相逢的馋嘴小学生倾诉自己人生的困境？一群小学生又如何能够高屋建瓴般地洞察校长的工作困难？这些疑点作者在单刀直入的叙述中并不曾费心化解。所以，上述的情节缺乏现实的合理性，也不具有细节的真实性。

　　 其二，小说中的人物呈现卡通化、脸谱化和弱智化的倾向。米兰集时尚、美貌、体贴、聪慧于一身，而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学校其他教师的保守和虚伪、众多家长的猥琐、虚荣和愚钝。当然，在冲突中米兰总是站在制高点上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胜利，就连两位校长也被米兰的一句“你们小时候有没有打过架？”唤醒了童年记忆：“打得太多了。姜校长小时候最喜欢打架，他那张脸很少有光光整整的时候，经常是鼻青脸肿；白校长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班上的头霸王，不仅自己打，还带一帮人打，叱咤风云，打了这个班打那个班，打遍全校还不过瘾，还找外校的打。”

　　 其三，小说的语言在轻松的风格中暴露品味的危机，误把油滑和媚俗视作机智与幽默。如，“他妈的两颗门牙长得特别长，上嘴唇包不住。他的两颗门牙跟他妈长得一模一样，‘米老鼠’就这样叫出来了。还有一个特别像的地方，米老鼠的妈左边的鼻洞边长了一颗黑色的肉痣，米老鼠左边的鼻洞边也长了一颗黑色的肉痣，像粘着一粒鼻屎。”“狡猾的米老鼠，不表示给谁，也不表示不给谁，就这样吊着她们，让她们天天围着他。他喜欢身边‘美女如云’的感觉。”

　　 其四，小说在模仿现实的同时回避了中国当代儿童成长现实中面临的最大障碍：中国的应试教育体制。这个体制在根本上遏制着中国孩子身心的自由成长和生活的自由选择，也是中国成人理性与孩子天性的最大冲突所在。当梅子涵在他的幽默中被这个阴影久久缠绕的时候，《漂亮老师和坏小子》则以一些颇为浪漫的且具有煽情效果的小创新走出了瓶颈：跳个芭啦芭啦舞、开个实话实说班会、陪着学生练长跑……。这确实不失为一种“明智”的做法，可以把现实的矛盾转移和简化。

　　 可以这么说，这部小说完整展现了杨红樱的创作宗旨：“儿童文学作家只有一个标准，也是惟一的标准，就是小孩子喜欢看。”“我的作品能安慰孩子的心灵，满足他们的心情需要。人的一生都在阅读，我的书只会在一个阶段陪伴孩子们，但这就够了。”这些都是极具冲击力的宣言，也是一些令人担忧的“无忌童言”，它颠覆了几百年来人类在美学和文学领域所形成的若干共识。“具有严峻风格的艺术作品如果只顾闭关自守，不愿向观众说话，结果就会是枯燥。反之，如果过分面向观众，结果固然使人愉快，但也会丧失纯真，也就不单是凭纯真的内容和构思方式和表现方式本身来使人愉快。这种投合观众的倾向会使所显现的形象中夹杂一些偶然性的东西，也会使作品本身成为一种偶然性的东西，我们从里面看到的不再是内容主旨和它本身决定的必然形式……而是他的矫揉造作以及他的创作技巧的本领。……对于多数人是一种阿谀奉承。” 如果我们还把儿童文学视为文学、视为艺术，那么，黑格尔的论述将提供一个认识上的参照。

　　 我们知道，儿童文学之所以特殊于成人文学，它的一个重要表现就在于这是一种遵循成人标准和儿童标准和谐统一的文学存在。“十岁的时候所读的，有价值的书，到了五十岁时再读它，仍然一样的觉得有价值，甚至比小时候发现更多的价值……，如果是到了成人的时候再读，会觉得没有什么价值的书，那最好是从小的时候就不要去读它。”“儿童期是感受性的形成很强烈的时期，很容易接受感染，且时间短促，因此阅读上比成人更不需要庸作，而且也没有必要为它浪费时间的必要。” 这些来自儿童文学理论经典的话语提醒着我们必须对杨红樱的创作观保持相当的警醒。

　　 “给孩子们欢笑，把快乐还给孩子，是儿童文学作家的责任。”这是杨红樱以幽默作为她作品主导风格的一个基本创作理念。从单一的文字意义上看，这样的表述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我们怀疑的是，作家在彻底放逐了成人的审美经验和智慧、放逐了对孩子未来生命的关怀时，这样的快乐还能提供多少成长的真正力量？

　　 其实，以文学性标准来衡量杨红樱的作品及其创作观是不恰当的，也是没有必要的，就像我们没有必要把席绢、琼瑶的书作为文学文本加以条分缕析一样。就《漂亮老师和坏小子》和杨红樱的其它作品而言，它们更适宜放在一个媒体时代的大众文化背景下，进行儿童阅读心理、儿童娱乐文化等的研究。但本文之所以对其进行上述分析是因为目前传媒界、评论界都把杨红樱的作品视为理所当然的儿童文学，《漂亮老师和坏小子》的获奖更使这种身份的合法性得到确立。于是，杨红樱的写作模式为众多儿童文学写作者追随和模仿，她的一些创作观点被视为成功的经验加以传播和流传。在这样的态势下，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开始渐渐具备的幽默品性将有可能失却其纯正的艺术品味而蜕变成一种庸俗的大众娱乐，而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也将不得不承受这种不能承受之轻。

　　结语

　　 众所周知，幽默作为一种来源于西方的美学概念和美学趣味，它在中国文化和文学中的生命还非常弱小。虽然我们在理念上已经意识到幽默对儿童文学的重要，但无论是在理论的研究、创作的实践还是在欣赏趣味的熏陶上都依旧处于某种开拓、摸索与启蒙的阶段。本文所讨论的三部作品虽然远不足以涵盖这十余年的中国儿童小说创作在幽默领域的全部经验和教训，但毕竟记录了中国当代儿童文学所演绎的几个重要片断。从《男生贾里》、《女儿的故事》到《漂亮老师和坏小子》，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对幽默的追求是怎样在作者个人才情和创作理念的影响下渐渐发生着变异的，所以，相信上述的文本分析能够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洞悉幽默的真正精神和美学趣味。

二、当林冲冲遇见汪豆豆

一 相逢

　　 当林冲冲再次遇见汪豆豆的时候，林冲冲是一个有些工作经验，做事老练的某个外资公司的客服工程师。

　　 林冲冲在冬日下雪的时候，总是喜欢穿穿木床下的塑料凉鞋，那个时候他超不过80公分，圆头圆脑，脸有白癣，两眼天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长脸，他动作很快，蹑手蹑脚，而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餐，他脱掉老厚的棉鞋，换上就溜出了家门，顺着七拐八拐的胡同与小路，踩着积雪向奶奶家跑去，一路欢快，一副得逞的样子。他不喜欢冬天的衣服，臃肿厚实活动起来夹手夹脚。很难说他这种心理对他以后有什么影响，很多事情也可能象“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那样不具有什么因果联系，甚或相反。

　　 但是从汪豆豆的生长岁月里，却可以发现从小就具有的某些兆头，或者说一路走来，有章可循，可以找到一条来龙去脉，或者说最初注定了最后，开始就是结局，那些故事本来就有的，只不过随着因缘际会，主角的名字会改变罢了。

　　 “ ti amo”，这是林冲冲写给汪豆豆的纸条，其时汪豆豆不过18岁的少女，脸上红润饱满，皮肤紧绷，那时候是20世纪末，电脑并没有普及，这是林冲冲在看过的某本书上学的，偷偷记了下来，林冲冲以为不用猜，汪豆豆也应该知道其中的涵义吧，不过是“我爱你”之类的意思，意大利语。

　　 林冲冲曾经最喜欢冬天，北方的冬天寒冷，但是会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来，会经历多久落到土地上来，林冲冲想过这种问题，有多少人会喜欢北方的冬天呢，萧索寒冷，滴水成冰，手都难以伸出来。

　　 林冲冲想过，汪豆豆如果不忘却掉某些过往的话，应该喜欢冬天，但是有可能更喜欢春天，汪豆豆喜欢往前看，喜欢往前看的人，对过去不满意，不愿意去怀旧吧，或者说不敢去怀旧，春天如果孕育着希望，那么汪豆豆应该喜欢春天。

　　 “你喜欢我吧？”林冲冲问，这个心怦怦跳的少年对答案充满了期待，在林冲冲的记忆里，怯怯的汪豆豆似乎没有表示，或者是林冲冲的记忆出了问题，在时光的两头，有些东西会走样。

　　 “其实我想对你好的。”汪豆豆头也不抬。这一刻在林冲冲的记忆里清晰如昨，终生都不会忘却吧，即使未来调转了当时的方向。

　　 某个早上，林冲冲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因为好朋友，故此早去帮他照理布置，就在眼前的一辆出租车里走下来了汪豆豆，四目相向，好朋友的婚礼他竟然迟到了。

　　 在林冲冲的印象里，对别人汪豆豆孤僻高傲。仿佛一条校园的路，只有她一人目不斜视的走过，视别人于无物。但是后来汪豆豆告诉他说她其实也平易近人，只不过那时丧失了与人交往的能力。

　　 或许正是这种高傲的公主样，使得很多男同学感觉到了吸引力，谁也得不到的东西最吸引人，越是拒人千里外越是有人不愿离开。

　　 “你不觉得我们是一路人？”林冲冲笑着说。

　　 “我们怎么可能是一路人，我往前看，你老回头。”汪豆豆声音高了几分贝。

　　 “你不觉得我们都很挑剔？”林冲冲继续提问。

　　 “十年前或许如此，十年后我们应该都不是了。”汪豆豆说。

　　隔着餐厅的桌子，林冲冲抓住了汪豆豆的手，手指修长白润，指甲尖尖，上面装饰的星星点点煞是好看，汪豆豆没有抽回去，依然笑盈盈地看着林冲冲。当年的隋炀帝成日揽镜自照说，大好头颅，谁当斫之，唉，也不知这双手有谁牵之终老。

　　 玻璃窗外，阳光充足，几个孩子轻快地玩着轮滑，左摇右摆，身子灵活的穿过立锥，林冲冲心想，能有几个人的人生如这孩子的轮滑般轻巧从容呢，前方的障碍一个个绕过，却又安然无恙没什么伤害。

　　 “我还记得你小时的一张照片，距离遥远，身体只有个轮廓，仿佛刚刚走进镜头。”林冲冲手还没有松开。

　　 多少年过去，人还是会相逢，如果你等待，或许希望还是回来，真的么？林冲冲心想，我有等待么。

　　 林冲冲尽力的扒开时光为他堆积的回忆，回忆是阶段性有序的东西，如果很久以前，它会埋的很深，而如果点燃了导火索，纲举目张，一切都会由隐而显。

　　 二 发誓

　　 那个时候，汪豆豆刚刚走进大学校园，一切都是新的，汪豆豆早就打定主意让她的生活新下去，所以她一无所惧地一往无前，哪怕是一个人，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也要粉碎，当时的林豆豆试图掌握自己的命运，开始拿起努力的工具得到希望的一切，年轻就是荒唐么，不，不是的。但是什么是汪豆豆想要的呢，林冲冲绞尽脑汁想不明白。

　　 当时的汪豆豆脸庞饱满，充满朝气，不会是现在这样，略带疲倦的成熟感。

　　 进入了大学，汪豆豆仿佛换了个人，孤僻的性格不见了，每日除了上课就是琢磨改变，汪豆豆的自我修复能力与日俱增。

　　 一个人究竟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多么大的影响呢，林冲冲觉得很大，但是达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轻易下结论。林冲冲只记得自己发过誓：天下的好妞多的是，为了一个妞发愁下不为例。

　　 林冲冲后来觉得稍微有些很可笑，一段青春的记忆有什么啊，值得全身心的大动干戈吗，以后的生活不是证明也可以活的不错么，一棵树上吊死，只撞死在南墙上，有这个必要么？没有开始就结束，要么是个点，要么是个圈，都是个零。自我设限、自寻苦恼、庸人自扰。其实别人只是选择自己喜欢的，于他人何干呢。

　　 但是回忆似乎也有衍生能力，很多次，林冲冲无聊的时候想象汪豆豆就在自己所在之所。坐在行驶的列车上，林冲冲有几次感觉到汪豆豆就在某节车厢，与自己一样，端着本书或者聊着天或者瞌睡着。而且如果林冲冲去找她，那么她就会消失，她就会在另一列车上。林冲冲信这个，却也觉得稍许遗憾。

　　 汪豆豆似乎生活没有遗憾，有的是不停地追求，前途无限，她不喜欢停下来。前途到底是什么，汪豆豆有解释。

　　 “大学里，我没有牵过一个男生的手。”汪豆豆的神情是稍许骄傲还是稍许失落，林冲冲想去分辨出来，可是有什么意义呢，分辨出来又能如何呢。

　　 林冲冲心想若是汪豆豆没有人间起码的礼貌的话，应该会转身就走吧，多年前的数面之缘早被时光雕刻的面目全非、集体抹杀了。想起来，有些沮丧。

　　 “我小时候写8，所有的都是躺着，如同无穷大∞，同学们都笑话我，可是现在我想那些笑话我的同学没有一个有我写的字漂亮。小时候能说明什么呢？”林冲冲故作解人的说。

　　 “小时候能说明很多东西，比如我，我所追求的就是我小时候不曾拥有的。”汪豆豆神态坚定的说。

　　 三 小时候

　　 林冲冲小时候喜欢吃罐头，尤其是水蜜桃的罐头，那些分成两半的水蜜桃被人装在玻璃瓶罐头里，加上浓浓的糖汁，漂浮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像是种诱惑，林冲冲看到它就会流口水。

　　 林冲冲有次超市里买东西，经过罐头货架的时候，儿时深藏的罐头记忆突然浮起，二话没说，要买的东西也不再管它了，把各种罐头每样一瓶装在购物车里，运回了家。回到家，所有罐头一字排开，满桌都是，然后对自己说：“吃吧，吃个够。”这些罐头在那个夏季，塞满了冰箱，最终也没有吃完。如此说来，诱惑就是这么个东西，得到了也就失去了诱惑力，而小时候缺少的满足感却不会与时光一起陈旧，只会越长越大，寻找着突破口。

　　 汪豆豆小时候缺少什么呢？

　　 “安全感。”汪豆豆低头想了几秒钟说。

　　 安全感与胆子大小有关系么，比如说，汪豆豆很勇敢，那么她有可能缺少安全感么？

　　 “有可能。”这次她没有多想。

　　 林冲冲有些明白，安全感自己是不能给予的了，即使自己腰里别着手枪，手里一捆手榴弹守在汪豆豆的床前，汪豆豆还是会失眠的了，安全感说到底是一种感觉，住在国家安全局的人就不失眠么？

　　 汪豆豆说：“我喜欢胖乎乎的男人，模样好坏无所谓。肉多抱起来舒服。”

　　 “胖乎乎的男人还不好做啊，理论上找本养猪的书，实践上多吃多睡少运动，半年给你一个惊喜的胖乎乎。”

　　 或许很少有人明白，汪豆豆行事低调，却内心张扬，她喜欢理性建设框架，感性填补细节，就像张僧繇画龙点睛一般，理性之龙已经画好，就等感性之睛的到来。

　　 汪豆豆曾经认为小时候的经历，使自己得到了许多不如意的结局，长大后一旦自己能够掌控全局，那么为什么还不用心经营打点，扫除坏的影响，争取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四 城市与故乡

　　 能够来到这个城市，汪豆豆似乎从未想过，相信努力出结果，是生活某段经历给她的自负。如果说她喜欢这座城市，那么她可以说是她有所行动有所努力，最终来到这所城市，但是如果她不喜欢呢，如何自圆其说呢，这是所谓的随波逐流吧。

　　 这座城市虽然不是汪豆豆的出生地，却有可能是她最后的归宿。

　　 “应该是墓地。”林冲冲不愿意说出口，林豆豆却说出来了，一副浑不吝的样子。林冲冲喜欢汪豆豆这副模样，豪爽有英雄气。

　　 一个人对出生地感情深沉，对整天生活其中城市却又存在些许的厌恶，抱怨这边交通混乱，责备这边绿化不够，大骂城市冷漠，治安不力，这是为什么呢，与自己不愿面对的东西终日厮磨直至死，有劲么？或许每日在城市里折腾下去就是有劲就是有意思。

　　 “一个城市的文化底蕴是我的兴趣所在，这所城市没有历史，我不喜欢，但是这里有我的希望，我还是要跟丫死磕到底。”汪豆豆表情平静，总结陈词般地说了这句话。

　　 “城市有那么多，难道只有这里有希望么？”林冲冲问了个傻问题，幸好这个问题没人回答。

　　 窗外的阳光仿佛伸手可以触及，阳光有温度也有重量。

　　 林冲冲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由故乡来到城市究竟为了什么，为了生存？可是故乡的人不都生存下来了么。为了更好的生存？可是故乡的人家也常会传出笑声啊。“好”是什么东西呢？

　　 林冲冲的文字里躺着一些对远方故乡的描述，尽管文笔幼稚却也真情流露。多年的生活习惯，人总会把异乡当作故乡，故乡的感情如果是朝夕相处而来，那么为什么异乡不会成为故乡呢，什么是故乡呢，此心安处是吾乡，但是最初的故乡是最难忘的，因为它关系到童年，这正如初恋，它关系到第一份感情的产生。

　　 一些家的门关闭了 / 经历着岁月的荒芜 / 轻轻地触碰 / 飘下衰老的尘土

　　 一 些 家 的门敞开着 / 像个码头 / 吐旧纳新 / 进进出出

　　 我曾来过 / 步履匆匆 / 涉世未深 / 却走向了远方

　　 这些文字能说明什么呢，只不过说明了某个夜晚林冲冲很想故乡。而汪豆豆的故乡呢，林冲冲很想知道汪豆豆在那些夜晚是如何思念故乡的，可这一切无踪迹可循。可在汪豆豆所经的城市里，林冲冲却发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有照片为证。

　　 如果明白汪豆豆是个目光坚定向前的人，那么一切可以水落石出，或许她根本不会回头看，痛苦的东西不值得留恋。

　　 城市是个日新月异的场所，像个魔术师，每天都生出些始料不及的花样，汪豆豆有福了，她可以领教这一切所带来的丰富多彩。

　　 五 鱼雁传书

　　 “你写的信，是所有我收到的男孩子里面最有文采的。”汪豆豆手拿刀叉笑着说。

　　 林冲冲感到有些失望，难道不是所有里面最一往情深的么，文采可以堆砌，而深情却不是由技术决定，需要倾注所有的热情与诚心，文采可以用脑完成，而深情却是用心的。可是何必计较那么多呢，随口聊出的话，哪个女孩子会想清楚文采的含义再说出口呢。

　　“嗯，你所写的内容我还记在心里呢。”林冲冲边回忆边说。

　　“记住某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其实没什么用，记住了也便记住了。没有故意为之。”

　　 多年未写信了，如今的人还有右手握笔，面对信纸的时候么，还有几人会在邮筒面前停驻片刻，抛下一片希望与问候呢？林冲冲心里以后了些许了失落。

　　 文字带人穿梭记忆，如果可以林冲冲愿意把曾经沉落时光深处的东西打捞一遍，这也没什么，只是喜欢只是愿意。有些东西就是印记，已经留下再也抹杀不去，以后所有的故事都从那里出发。

　　 林冲冲曾经有过一段习惯读信的时光，课堂上老师咿咿呀呀，伴奏音乐般，就在这40多分钟的时间里， 反复的读，分析来分析去，看有什么疏忽之语，看有什么隐喻之处，仿佛后现代分析哲学家面对着深奥的文本，不放过任何语义延伸之处。有时候信里会夹杂几张照片，林冲冲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快会笑出声来。

　　 有些片段不需要太长，时光会把它拉抻，好像阳光下的影子早已不是它本来的模样。

　　“那段时光你过的并不轻松，我想象的跟实际不一样，对吧？”林冲冲换了个坐姿说。

　　 “我想象，你穿过长长的甬道，会拐几道弯，路上看到些花草在阳光下发呆，而蓝天上白云悠闲，你加快几步，就要走进学校的图书馆了。”林冲冲有些神往了。

　　 “你也会偶尔说及自己感冒，提到你打了免疫球蛋白，也会附个鼻炎药方给我。就那个药方值得我一生感动。”

　　“你这个人太过怀旧，往事记那么清楚干嘛，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就连我跟你什么时候是同学都有些模糊了。”汪豆豆笑着说。

　　“如果不急不慢，我们流水般的一直通信下去，未来会怎么样呢？”林冲冲问道。

　　“不知道吧。”

　　“我早就说了，心急吃不了女人豆腐。唉，我太心急了，我有些后悔。”林冲冲笑着说。

　　“过去追你的男人那么多，花落谁家还真是未知数。”

　　“现在也是未知数。如今那些男人销声匿迹了，都过日子去了吧。”

　　 窗外正有个女孩在给同伴照相，她的同伴背对喷泉摆出了大众最喜闻乐见的剪刀手，之后两人又交换了位置。

　　 六 照片

　　 照片是过往历史的单薄切面，这正如中国画的留白，是对背景的诉说，快门按下，有些东西就定格了，但是照片不是静态，林冲冲认为它是动态。

　　 “我还有你的那些照片，你还记得吧？有一张站立于石块之上，仰望苍穹，双手向天不知是在召唤还是要拥抱，我想那个时候你嘴里应该念念有词吧，很有创意啊，那张照片你洗了不少吧。”林冲冲吃吃地笑着，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汪豆豆略作思考道：“洗了多少不记得了，那张照片我没有了，记得当时照它没少费劲啊，爬上爬下，还不安全。”

　　“几年后，我倒是找到了那块石头，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小而滑稽的一块，自以为异出其它石头之上，上面显眼处四个与其明显不相称的大字。”林冲冲摇着头叹息道。

　　“ 多少东西都不是你所想，为什么还去寻找呢？”

　　“我是找到后才知道不是所想的那样好吧!”

　　“当年的你透着脸稚气，脸色蓬勃之气多么足啊，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才会那样，青春就是石头也能挤出缝来生长。”

　　“你是说我现在不青春了是吧，啊？”汪豆豆咯咯地笑起来。

　　“你依然青春，看你脸上的那些痘痘，就知道你的青春期是多么的漫长，这么多年下来势头依然未减。就算那么青春了也是人老心不老。”

　　“你是夸人还是损人呢，我怎么听不出来。”

　　 照片是种纪念，它代表某些东西的结束，但是更多的时候它也能代表某些东西的开始，林冲冲始终这么认为。

　　 林冲冲想起了某一次也是惟一一次两人的合影，那照片在他的记忆里是何等的尴尬，而汪豆豆那时扮演的角色类似于杀手，把想法搁在心里是种多么可怕的行为，那总是那些剧情老套的偶像剧的惯用伎俩，那一次不过是用在了林冲冲的身上，为什么不沟通呢，但是别人为什么要与你沟通，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可以，这是林冲冲某段时间的不解困惑之处。

　　 六 相恋定律

　　“你说我们相恋过么？”林冲冲的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也许有吧，可能没有。”汪豆豆的回答字斟句酌如同没说。

　　“那我怎么感觉那一段时光就是一生一世呢？我单相思？”。

　　 相恋是两个人的事，那么能够给出证明的只有双方，另一个人不承认，上过床也是枉然吧，但是如果另一个人不置可否，一个人如何给出证明。

　　 如果说“没有”，你怎么证明呢，比如说那边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证明，但是如果那里有什么，你就能证明“什么”，林冲冲觉得能证明的只有“有”。林冲冲想靠着自己多年观察到的一切自创一相恋定律：如果一个人没有静静地看过另一个人熟睡的模样，那么他们没有相恋过。很明显，这个定律是跟自己过不去。汪豆豆睡熟了是种什么状态呢，那种情景，林冲冲可以想象的出：某个春日午时饭后，汪豆豆手捧一本书，这本书可以是一本《恋爱的犀牛》，读着读着睡意就爬上了她的双手，接着脸庞，然后是眼帘，于是她身子松下来，呼吸声渐渐可闻，仿佛放下了一切，所有的不快、倦意都随呼吸逸出身体，她竟然睡熟了，像极了玩累了的孩子，也许她做的是个美梦，于是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恍惚间，希望如同窗外的阳光移动开来，随风飘向天空里飘的很远很远。

　　 林冲冲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去证明这些，难道说证明相恋过能改变什么结局么，费心劳神能给自己安慰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忘情是多么美妙的境界，但是林冲冲觉得做不到，心结不解，人都是不依不饶，不肯罢手，望着前方，不愿上路，频频回头。

　　 其实很多东西离汪豆豆很远了，远的她都模糊了在哪一年故事正在发生。而想象变成了林冲冲习惯的生活方式，林冲冲喜欢这样，凭着想象为很多名字送上故事，然后等候时间出现契机，再把结局同样送出。

　　 但是千思万想得出的定律与林冲冲的习惯难以吻合，如此说来想象还是不能代替真实而存在，按此定律，林冲冲没有与汪豆豆相恋过，这是多么的令人悲伤，林冲冲决定再换个方式，看看能不能给些证据。

　　“你有喜欢过我么？”

　　 嗬，多么老土。

　　 七 恋爱的犀牛

　　 每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我都看见阳光围绕着你，你的房子就像只透明的玻璃杯，而阳光就是纯净的水，你为阳光所浸泡有如绿茶般懒洋洋、慢吞吞伸开了四肢，那场景优雅而又从容，你昨天洗过的衣物就在窗外，而生活的真谛就在你的举手投足间了，真的，你醒了，是与早晨、窗外的阳光一起醒来，你不说话，你沉默，你在用静穆的心迎接新的一天新的一切，今天你将有艳遇吧，那么或许现在有没有人睡在你的旁边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你用好心情去一一梳理。

　　 “如果说执着是种盲目，那么我觉得你是那只恋爱的犀牛，如果执着有你的理性打底，那么你并不是。”林冲冲觉得自己很正确。

　　 “如果盲目算是感性的某种体现，那么不惭愧的说，我倒是那只犀牛，那只想与你执手同老、同归于尽的犀牛，不过用你分析的眼光看，某些东西你是永远感觉不到了。”

　　 时光荏苒，汪豆豆知道是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在等待了，那些爱她的，想要一生伴随她的人都哪里去了呢，都已为人夫已为人父了啊，他们为什么没人等待呢，是不是那些人感到机会渺茫、此路不通呢，汪豆豆想过的，肯定想过。如果说两个人才是相爱的话，那么一个人的爱情就不是爱情，没有回应的爱情谁还甘心等下去呢。不过或许汪豆豆根本不在乎这些曾经对她投以青眼的男人呢，或许在她的眼里他们稀松平常可有可无，走过一段岁月她想尽快的摆脱他们，未来花枝招展向她走来，她正在盘算迎接一种凹凸有致的人生。

　　 那个时候的汪豆豆没说过这些，这些或许都是一闪念，没有形诸文字，没有给出说法，在人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或许也说过，别人也听到过，只不过听到的人没有说，除了相爱的人，谁会记得另外一个人的梦想呢。如果别人的脑袋做了你的跑马场，那么你的马终会无影无踪失去身影，即使你放出的是匹老马它也如此。

　　 爱情是一种需要，如果用物质来比喻它，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你能想到更好的表达爱情的方式么，一个眼神？一个吻？那些动作转瞬即逝，留下了什么呢。爱情可以用物质比喻但是不能够被代替。

　　 对爱情，汪豆豆认为她的要求不高，她只希望简简单单过日子，她总是对夕阳下满头白发的晚年伴侣手牵手的场景感动不已，她想自己不要过的太好，能有那种场景就是一生的福分了。

　　地铁是城市深处的河流，带着每日人人心底的情绪波澜，迎来送往，它加入城市表面的循环，如果你寻找，它在你的一生或许都流不尽，你如果不离开这个城市，它会看的到你的慢慢衰老，它也会看的到你每日的心情起伏，或许你离家的时候轻松愉快，而由公司回家的时候就心绪低落了，生活于城市，谁的心情不会为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左右呢。

　　 那天，地铁里人不多，三三两两，汪豆豆也许不知道，如果那地铁一直开下去，没有终点，林冲冲愿意它就这么一直开下去，中途的站台爱停不停，两个人紧依紧靠，不说话，沉默也算是不虚此生了吧，什么是幸福呢，那地铁一直开下去就是幸福。两个人的年龄刚刚好，彼此相知却没有相恋相爱，那天的地铁上多年以后有谁会记得这两个年轻人曾经有过那么短暂的依靠呢，没有人，即使到所有故事的最后，也只有林冲冲一人记得起吧，林冲冲很想知道，汪豆豆到底喜欢同谁一起坐地铁来往于这个城市呢。

　　 林冲冲还想知道，汪豆豆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个日子，她就与某个她爱的人，携手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地下，晨起由家出发，上班，下班，黄昏向家归去，然后做饭收拾家务，看看无聊的电视剧，说着些小情话，打情骂俏，心里温暖舒服，充满了世俗的欢乐。

　　“豆豆，你有想过离开这个城市么。”

　　“我想过离开这个城市，我想要的好像这个城市没有给我多大的希望，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不对？”

　　“嗯，我知道自己知道，了解一个人或许不需要一生一世。可是你想要另外的城市不一定能够给你，再说这个城市你也没有寻找遍啊。”

　　“那我就跟丫死磕到底了，拼了。”她有股潜藏的豪爽气。

　　 生活如诗：一切都有了，唉，就是她没来临。是吧？

　　 八 跟丫死磕，拼了

　　 林冲冲相信她有那种“拼了”的豪气，她似乎豁得出来，近乎残酷无情。汪豆豆勇敢坚强，一往无前的路上，她努力过很多。

　　“你知道么，我为了从那个小城市走到那个大城市，我努力了多少，当时全国就五人，我是第四名，为了争取到那所学校，我敲了每个导师办公室的门，最后三个导师要录取我。”汪豆豆有些骄傲的说，“从那时我就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努力总会带来生活的改观。”

　　 林冲冲问道：“你当时的博士为什么没读下来？”

　　 “当时是觉得硕博连读名额珍贵，又觉得博士有点神秘，好奇心重，所以做了选择，可是最后觉得博士没什么好玩，就不得不硕士毕业。”

　　“我觉得如果博士毕业，你会疯了吧。”

　　“差不多。”汪豆豆咯咯笑着说。

　　 林冲冲喜欢看汪豆豆吃东西的样子，吃东西如同一个仪式，小小的食物一点点进入汪豆豆的口中，刀叉不停，汪豆豆整个人神清气爽，唯食忘忧，吃，能够带走很多的忧伤，食物进入人体仿佛是个斗争的过程，那么手拿的刀叉就是战斗的武器了，赶走忧伤，使身心不再悲从中来，你会发现胃原来是悲喜交集之处，忧伤来了，那么饥饿随之而来，于是你想到了“吃”的良方，驱赶饥饿即是驱赶忧伤，于是那里悲喜交加你来我往，胃满了足了，于是喜悦爬上了你的眼角，天下太平了。

　　 “跟丫死磕，需要食物，死磕到底，需要一个良好的胃，你准备好了吧？”

　　“我有胃病，有时候胃口不好。”

　　“怪不得你那么清瘦。”林冲冲看着汪豆豆厚厚的镜片。

　　 这就是为了“跟丫死磕”所付出的代价。这世界不会让你平白无故的得到你心中所想，它总会躲躲闪闪不与你正面交锋想出些小花招来与你交易讨价还价。如同你正在等待航班，它安排了一场迟到；即使你的航班已然在起飞途中，它又安排了一场虚惊，让你原路返回。生活的场景每每如此。

　　 汪豆豆现在骨感无比，面容清瘦，静悄悄的吃着东西，林冲冲毫无胃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饮料，看着她的耳唇出神，洁白的耳唇上有个细小的耳洞，林冲冲很想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耳洞出现的，她已经好久没有带过耳环了吧，她应该喜欢带耳钉，喜欢那种小巧别致闪着银光的花叶型耳钉吧，她喜欢别出心裁。林冲冲感觉没见过汪豆豆戴耳钉的样子是种遗憾。

　　 那一天，或许晴天，她爱阳光，所以心情大好，与朋友逛街的途中，来到了某个打耳洞的店面前，那个店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可以叫聶耳，反正她带着好心情走了进去，她们左右提着好多东西，大包小包，那是她们逛街的胜利品，那家的老板可以是个有着艺术气质的中年男子，由于心情愉快，她根本没去考虑什么不冷不热是打耳洞的最好天气，打耳洞时疼痛、打完后发炎的情景，她只是喜欢，于是她足够勇敢，重要的是她耳洞打完了，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买自己喜欢的耳环和耳钉了。一个月后那个有了耳饰的汪豆豆又出现在街上，嗬，风情万种，银亮的耳饰左右摆动，像极了活泼的精灵。

　　 “你在过一种紧绷绷的生活么？”林冲冲问。

　　 “嗨，你到底是什么星座啊？”汪豆豆岔开话题。

　　 九 你的星座

　　 “我是天枰座，你是什么星座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林冲冲说。“你的星座说你，浪漫而又充满幻想，有着强烈的追求精神。性格脆弱多变，反复无常，我倒是觉得是不错的总结。星座这种东西我以前不信，现在觉得听起来可以聊备一格，何必那么较真呢。”

　　 “无论什么星座，我们根本是同一路人，你知道么，汪豆豆，我们都对这个多变的世界保有自己的一份独特的敏感，都对这个繁杂的人间持有一份温情的期待，我们都看重自己内心的真实，不愿意让难免失望的年月委屈自己。” 林冲冲有些激动。

　　 汪豆豆用刀叉摆弄着眼前桌上的食物，头也没抬，但是林冲冲知道她在听着。汪豆豆怯怯的样子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眼睛漆黑明亮眼神却又躲闪，仿佛有泪将要滴下来，多么惹人怜惜，多少次林冲冲都有抱抱她的冲动，心伸开了双手，人却还是坐着，这样合适么。是什么力量驱使现实成了这个样子，两人分坐桌子两侧，而不是靠的更近，星座么，那岂不是太可笑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谁能说清，前因后果谁能明白。

　　 “当年我们都还年轻，现在看来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汪豆豆说。

　　 林冲冲明白，很多事情都无法回头，时光这条路走上去你能回头么，因为在路上的时候我们都变了。有时候是可笑的，你还在那里耿耿于怀、痛悼昨天逝去的旧情、紧抓不放，而别人早就风清云淡、烟消云散、忘了你是谁了。

　　 汪豆豆应该熟悉下面的这几句话：

　　有时候

　　时间对了

　　地点却不对

　　地点对了

　　时间却不对

　　时间和地点都对了

　　心情却不对

　　也许，当他自由了

　　她却不自由

　　当她自由了

　　又轮到他不自由

　　当他和她都自由了

　　他们却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没能遇上

　　地点对了，他和她都自由

　　可是，那时他们都变了

　　 其实，什么也不是，不是时间、地点、人物、自由和变化，是的只是我们要么不爱，要么不懂，或者自以为爱，自以为懂，如果我们爱，如果我们懂，我们就会如影相随、紧紧相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面对顺境和困境，我们不是都需要爱和被爱么，不是都需要分享喜悦分担痛苦么？不爱或不懂，所以那么多的人擦肩而过，匆匆而别，接着各奔天涯，从此把对方放在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落，彼此不再提起。林冲冲明白了，汪豆豆也应该明白了吧。

　　 “我当年做事欠考虑，伤了很多男孩子的心，就怕他们哪天来报复我，你不会是那一个吧？”汪豆豆笑着说。

　　 十 三个代表

　　 “是的，我就是其中的三个代表。我戴三个表。”我忍不住笑起来。汪豆豆笑着望向窗外，似乎趁此想一下话怎么接下去，但她没有说下去。

　　 “你既然这样想过，那么你觉得那些男孩子会怎么报复你呢？”林冲冲好奇的问。

　　 “我认为他们在某一天会抱走我的孩子。”

　　 “谢谢你提醒我，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想不到呢。”

　　 “啊，那你抱走了，可要对他好点啊。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汪豆豆故作担心无奈地说。

　　 “肯定的，我会对他好，给他买吃的，教给他很多东西。不过我来早了，你这孩子还没生呢。”

　　 林冲冲和汪豆豆付了帐，走出了餐厅，外边是步行街道，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是个普通的周末，每个周末，这里总是有这么多的人，逛街购物、吃点东西与朋友聊天，孩子们跟着大人，欢呼雀跃在人群中间跑来跑去，不时的躲藏着。不远处是座大的图书馆，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光，里面宽敞明亮，一排排的桌子前坐着些看书的人，他们在旁边空闲的沙发上坐下，不时地说着话。

　　 “这个地方，我只来过三次。”汪豆豆说。

　　 “嗯，我先把你的生活路线大体搞清楚，做足功课，抱孩子的时候，尽量的做的专业点，像是他自己失踪的，我也免得麻烦。不过你要尽快的生啊，否则我都等不及了，到时候急了抱你不是很麻烦么。”

　　 林冲冲现在觉得汪豆豆果然是个浪漫幻想的女孩子，自己知道得罪了人，连后果都想的那么有趣，那么严重，或许她知道失恋被人拒绝，在很多人的成长过程中，真的没有那么严重，没多少人象《无极》里说的那样，把恨放心里，牢记一生，人吧可能就是去试错，在人生的履历上，感觉不对头了，马上再回头，然后另起一行，继续书写人生，纠缠于第一行，永远成不了篇章，满是恨还怎么去爱呢。我们的感情或许真如福楼拜小说里说的那样，是被文字夸大了，面对文字，写的人越写越伤心，读的人越读越落泪，生活真的是那样么？

　　 爱情说到底是快乐的事儿，如果有人琵琶别抱，你就另起炉灶，开始另一端追求，才是生活之道，舔舐旧伤口不可取，转移注意力，大部分人或许都是这样自知或不自知去做的。汪豆豆也许相信概率，那么多的男孩子，总会碰上一两个不正常的，那一两个就成了汪豆豆想象中的未来的作案人员，可怜这些人现在生活的好好的，在汪豆豆的想象里竟然有了诱拐儿童的嫌疑，他们现在应该生活都很好吧。

　　 十一 伟大的男人

　　 林冲冲觉得能够使汪豆豆脸上出现那种笑容的男人是伟大的，能够看到汪豆豆脸上那种笑容的人是幸福的，而两种林冲冲都做到了，那么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呢。

　　 汪豆豆用手指在桌面上写着那五个字母，时隔多年，她说她还记得，她把这五个字母叠起来写，一个叠在另一个上面，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桌面，她小心翼翼，在演示在作画，在回忆往昔，在诉说现在，林冲冲目不转睛地沉默着，生怕惊动她，她嘴里不说话，脸上笑容绽放，那是一个初恋少女才有的笑容，那笑容穿越了多年的尘封时光，单纯洁净如白云如阳光如天空如一切美好的事物，即使过往的一切都化为尘土，换来这种笑容也值了吧。只有林冲冲看到了这种笑容，千载难遇，而遇上这种笑容的人会怦然心动，接着肯定会爱上她。

　　 这是沈从文的话： 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没想到，过去我还很浪漫，对吧？”林冲冲好久才缓过来。

　　 “是的，很浪漫。”汪豆豆的笑容没有停。

　　 那该给汪豆豆幸福、而汪豆豆也爱他的男人，现在哪里去了呢，难道现在他也正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精心打扮、耐心等待，准备迎接一次怦然心动地相遇，进而等待幸福温柔地降临，难道他不会主动地走出来寻找么，顺着渴望指引的方向，来到感觉出恋爱气息的地方，那地方他是如此的熟悉，每次经过这里他都感觉会有故事发生，这一次更加强烈，他停驻，举目四望，扫过无数人的身影，终于找到了在等待的汪豆豆，她站立在人群中，向他微笑着，还用说么，故事已经开始了，那么也该是结束了吧。

　　 林冲冲无数次的想到，汪豆豆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实却不给林冲冲想象空间的，现实把林冲冲的想象远远地甩开，自顾自的踏步向前，伴随着汪豆豆日复一日，时复一时。

　　 十二 关于美女

　　 图书馆里人来人往，皆是年轻人，个个手里有本书，汪豆豆不时地如色男般给过往的美女打着分数，林冲冲感觉出一种哥们的气氛存在，真想搂着汪豆豆的肩膀夸夸其谈讨论一下美学概论。她越说越来劲儿，林冲冲看见美女的大腿眼珠子也好意思迎上去了。

　　 “哎，看看，这个得有30分。”汪豆豆说。

　　 “嗯，有，只那顶帽子就有29分。”林冲冲说。

　　 观看美女是种享受，给人打分有点促狭，但是考虑到其中的快乐，两人就不管不顾了，人总是喜欢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么。

　　 在林冲冲的印象里，汪豆豆纯净犹如秋日的溪水，明亮却又从容，似乎不是世俗中人，不食人间烟火，那股高傲劲儿仿佛山上的积雪，什么都融化不了，她自顾来去，仿佛进入无人之境，别人的存在都是空气，那是个喜欢里穿深色方格子衬衫的女孩儿，脚步灵动、高不可攀，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低头却又挺胸，睥睨一切，冷对一切，记得起来么，汪豆豆，十八岁的汪豆豆。

　　 但是那个时候，汪豆豆本不高傲。

　　 “知道么，那个时候，我不是高傲，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正常的与人交际而已。”

　　 林冲冲霎时明白了，原来如此，那个时候，林冲冲总觉得汪豆豆哪里不对劲，说话的声音很假，表情甚至更假，有些做作，笑起来声音就飘了，就如同字幕与画面脱节的电影，让人不舒服。但是正是那股高傲劲儿，男孩子们似乎趋之若鹜，那个时候多么美好，很多男孩子喜欢这个女孩儿，表白的总有吧，收到的信也不少吧，教室里总有人找吧，照此下去，汪豆豆会愁爱情么。

　　 林冲冲到如今还记的一个短时停电的夏日夜晚，当时校园内漆黑一团，所有人都在走廊里，外面雨声很大，闪电偶尔会突然划破天空，在瞬间的明亮处，林冲冲看见身旁的汪豆豆把手挥出走廊外抖动着拍打檐上低落的雨滴，她动作不大，脸不时地抬起看着偶尔闪电的夜空，像个调皮而又爱幻想的孩子。那瞬间林冲冲感觉美极了。

　　 这一生会有多少美女经过你的身旁，你永生不忘的会有几个，你想为她写点什么的能有几个，林冲冲写道：

　　 我用了一个早上的时光 / 发现了我的一生 / 你是我的最爱 / 你最重 / 却也藏的最深

　　 十三 相亲

　　 “我明天两场，一场上午，一场下午，我对他们期望很高，你不要给我搅黄了。”汪豆豆说。

　　 “你真是业务繁忙，周末都不休息，我就在旁边远处看着不行么，又不插话，我对相亲的人有些好奇，尤其是你。”林冲冲主动请缨。

　　 “不行。”汪豆豆斩钉截铁。

　　 第二天，林冲冲见到了汪豆豆。汪豆豆并没有因为两场相亲的结果影响她的心情，毕竟相亲多了，一两场的结果也不是那么在意了，人么，不会被来势凶猛的大风大浪击倒，但是会被细水长流给腐蚀。不把宝押在一两次胜负上，就等于经济学上说的不把所有鸡蛋搁一篮子里，希望总是在的。

　　 “结果怎么样，不说说么？”林冲冲忍不住问了。

　　 “别提了，第一个家庭条件没得说，父亲做生意，母亲公务人员，他本人公安系统。”

　　“真是小康富足之家，那看你意思感到不行啊。”

　　 “他本人见到我就翘起二郎腿，不停地颤抖哆嗦，跟个小混混流氓似的。”汪豆豆这关过不了。

　　“一般来说，男人初次见到美女都紧张，哆嗦在生理学上是紧张的表现，再说公安人员没个流氓相怎么吓唬罪犯啊，流氓怕流氓么。”林冲冲有点幸灾乐祸。

　　“然后我们去看电影，都怪我说什么看电影啊，本来见面后就应该撤退的，一不好意思就进了电影院，更没好意思中途退场。”汪豆豆后悔地说。

　　 汪豆豆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这点她的所有朋友可以为她作证，相亲都到这份上了，还在替人着想。

　　 汪豆豆最近经常出现在相亲的场合，相亲么，是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么，那多费时间，相亲啊，多么直接，比上床都直接，他准备套牢你的一生，而你也甘愿被套牢。

　　 汪豆豆有一份百折不挠的执着，她认为有豪宅、LV、股票、房子没什么了不起，她讨厌跟她说不被牛x大牌包包的女孩就是没品，不买奢侈品的女孩就没有女人味儿，她对拿宝马和大房子勾引她的人更是深恶痛绝，她骂他们是土鳖，你个土鳖！那一刻她个性四溢，多么声调慷慨、多么掷地有声，充满了宣言感。是的，这个世上有人五行缺什么也不缺土，这种人就是土鳖，或许有感觉才是她的重中之重，她相亲却也要有感觉，她已经烦透了那些自作多情的庸常关心，却也推不脱人亦无错的人情之常，她说她听的懂自己的内心。

　　 林冲冲说她这叫堕落，为什么曾经爱你汪豆豆的人围追堵截，而现在到了相亲的地步，但是相亲有什么不好么。相亲不过是通向婚姻途径之一，未尝不好，说不准她一生幸福所系就在某一次的相亲会面中出现呢。可是林冲冲以为汪豆豆早已过上盼望已久的快乐生活了呢。可现在又是为什么呢，这中间多年的时光究竟发生了什么？汪豆豆快乐么，她自己说挺好。现在她做好了一切准备。

　　 十四 时刻准备着

　　 “现在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充分的准备，可是为什么他还没有出现呢？”汪豆豆不解的问。

　　 或许你想要的早就出现了，只是互相没有发现罢了，不是么？

　　 在一个共同的城市里，他每日走着相同的路上班下班，周末与朋友聚会，假期出去散心，四下旅游，而她也是如此，每日她也走着相同的路上班下班，假期也出去散心四下旅游，他喜欢自然风光，而她不喜欢历史古迹，他们或许出外旅游散心去的都是同一地方，而他与她上下班的路或许就是有一个交叉路口，而他偶尔去书店闲逛，她也会去，或许他刚抽下来一本书放回去，转身过后，她又走上来取下了那本书，嗬，那本书还带着他的手掌的余温呢，他没有买那本书，她也是。他风趣幽默、知识面广，而她喜欢托着下巴倾听，她喜欢做菜，对着食谱不亦乐乎，而他能够赏识，品尝厨艺有那么一手，他们喜欢同一首歌，喜欢看同样的电影，他们对社会有着近乎相同的观点，他们的文化层次又是一致，但是他们没有相遇，终其一生都没有相遇，相遇了也没有认识，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最后他娶妻生子，妻贤子慧，日子过的倒也祥和，只是温吞吞的有点闷，似乎期待着点什么，而她也是相亲成功，结了连理，她的丈夫是个好人，她的女娃娃长得真是可爱很多，但是她总是觉得生活缺少点什么，这样到底为什么。

　　 林冲冲有点不解，爱情的到来需要做准备么，那还有什么惊喜，正如对付早就约好的客人，鞋托糖块一个不少，锅碗瓢盆一应备全，水陆菜肴样样不缺，这一切必要的应酬之物都井井有条，那么爱情的到来还能震颤你的心灵，让你辗转反侧不成眠么，还让你心动、激动、冲动、蠢动最后累得动也不能动么？如果爱情的到来更多的是意外，那么准备是不是意味着减少惊喜的重量呢。难道汪豆豆准备迎接的是一场婚姻？婚姻是要准备的。

　　 “我感觉这个城市诱惑太多，不利于我未来老公的角色。”汪豆豆有些担心的说，“你说我该不该换一个城市，或许那里好一些，我可不希望我未来老公说离婚就离婚，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也不念旧，还是咱们老家男人好一些，我怕这边的男人靠不住，咱们老家那里的男人离婚的话总是传统一些，有所顾虑。”

　　看来汪豆豆是要迎接一场婚姻了。

　　“或许哪个城市都是如此，哪个城市都有诱惑，差不多。”

　　“不一样的，我要把危险降到最低。”汪豆豆想了想说，“到时候，如果我实在找不着，我就做一同性恋，借种生个孩子，嗯，以前就有人认为我是同性恋。”汪豆豆都想好了退路。

　　 十五 婚姻

　　 一场婚姻是什么呢，林冲冲想，婚姻是一场两人的共同的修炼吧，修的好，得道成仙，修不好走火入魔，婚姻的危险系数大，非得两人修的好才可以，两人修炼分这样几种情况：两人共同修的好，两人共同修的坏，男方修的好和女方修的坏，女方修的好和男方修的坏，这四种情况除一种情况双方修的好可以得道成仙，其余三种都是走火入魔，可见走火入魔的概率是四分之三，但是很明显，没有那么高的离婚率，要么说明大部分婚姻把修炼当作了头等大事来抓，充分重视了夫妻合修对婚姻生活产生的重大影响，要么说明其实走火入魔的婚姻也可以凑活。人的生活阅历证明，大部分人生活的两头都是在婚姻里度过，前头是在父母的婚姻里度过，后头是在自己的婚姻里度过，而前一段婚姻对后一段婚姻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似乎后一段婚姻还没有开始，前一段婚姻便种下了或悲或喜的种子。

　　有的婚姻如鱼水般和谐，你恩我爱，有的婚姻如鱼刺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还有鱼龙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夫妻店开的风生水起，成一份事业，别人只有羡慕。

　　 那么汪豆豆到底是要婚姻呢，还是要爱情，真是难以捉摸。婚姻与爱情不可以调和么，在婚姻里以爱情的方式生活着，不可以么？汪豆豆说，即使爱情让我再次凄惨，我也不会减少我对爱情的期待。为什么要结婚呢，汪豆豆想过么，是别人都结了，我年龄到了也要结，还是因为孤单太久，想找个长伴？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了吧，但是也不妨碍喜欢孩子，为了一个合法的自己的孩子？人年龄一长，那么爱情离结婚的距离也就短了，有时候说着说着爱情最后发现原来说的已经变成婚姻了，其短如此，这个偷换概念的不经意过程，都是在年龄的压力下完成的吧？不是，至少汪豆豆不是，那个认死理的汪豆豆应该不是。

　　 大部分女人的梦想或许就是围城内的小小幸福，明知道是围城，也要进去，没准儿能捞到条大鱼，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不是么，不试试怎么知道。但是所有走进婚姻的人真的是抱着如此的想法进去的么，不是吧。与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如说，爱情是婚姻的一个入口，两人牵手漫步，谈谈聊聊，然后“转朱阁，低绮户”，接着登堂入室，入眼处已非当时爱情的风景，人生的阶段发展如此，这个时候男已婚女亦嫁，日子就过吧，顺着爱情走，婚姻就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然后两个人抛掉积累多日的浪漫无理性，只把它限制在某些重要的日子，钱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勤俭持家，量入为出。男的懒惰要慢慢节制改正，女的大手要适可而止自己提醒。关于婚姻，林冲冲曾经写道：柴米油盐常会淹没花前月下，婚姻里可以忘乎所以，所以是已婚者的港湾，但它不是一劳永逸，所以需要经营算计，狐狸尾巴所有部分露出来是正确的，但所有时间都露出来是错误的。

　　 “是不是你们男的都喜欢喝醉了酒就问女孩喜不喜欢他啊？”

　　 汪豆豆这一句问的林冲冲一愣。

　　 十六 醉酒

　　 汪豆豆她说很恨前段时候认识的一个男人。

　　 “你说说，那个家伙挑逗我，勾引我，结果最后告诉我，忘不了她的前女友，竟然跟我分手了，手都没拉上就分手了。不行哪天我得逮着他问问。”汪豆豆很气。

　　 “要不要我在你身边帮你把他审讯一番啊。”林冲冲说。

　　 “那倒不用，我就是很气。”

　　 “你也有被人甩的时候啊。”林冲冲又有点幸灾乐祸了。

　　 “我怎么没有。”

　　 再次相遇，林冲冲发现大家最大的区别不是时光在脸上留下的痕迹，而是两人说话的语气，他们不再羞羞答答，有些害羞的字眼不敢涉及了，人变成熟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心里不再有忌讳。

　　 林冲冲想起了一个同学评价汪豆豆的话，她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或许无论什么男人跟她都不配，那样的话是一种亵渎。

　　 曾经林冲冲也这样以为，过去的汪豆豆干净透明，神圣不可侵犯，仿佛拉拉她的手就是不对，如果说句“我喜欢你”心里就会扑腾整日，难以消停。而如今汪豆豆却有了向人索要拥抱而碰壁的经历，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那个家伙也觉得此时的汪豆豆也纯净如水，不忍亵渎？不是，真的不是。万物皆变，汪豆豆自不例外。

　　 醉酒是最微妙的时刻，脑子里清醒却又手脚缓慢，心里刚刚想到的话，嘴上已经说出来了。醉了时，心里所想的东西常会放大，一切边边沿沿都会去掉，只剩下中心，无所顾虑，无所忌讳，是一种充分自我的状态，真正的解放时刻。

　　 酒后的话能当真么，汪豆豆是不是这个意思？或许醉过酒的人都知道，酒后的话最该当真，那是心灵最真实的一刻。

　　 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而你没勇气表白，那么，你就让自己醉了吧，只要能醉到能说话能拨对手机，那将是不错的选择。

　　 人生中没有多少的时刻，你所说的与所想的是一致的，而只有醉后，你心口如一。

　　 林冲冲想，这一汪豆豆说出恨的时刻，让他明白了很多。汪豆豆有流过泪，但是林冲冲感觉这个坚强的女人，从没有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似乎她犹如受伤的动物，喜欢在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舔舐自己伤口，寂寞也罢，孤单也罢，流泪也罢，受伤也罢，她勇敢坚强到不需要人的任何同情，舔舐过后，她还是会抛头露面，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她依然是高傲的汪豆豆，坚强高傲到似乎不需要男人，她改变了么，汪豆豆改变了么，没有，她没有改变。

　　 人的相知不需要一生，或许真的如书上所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林冲冲听见汪豆豆的高跟鞋走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清脆紧凑，敲打着他的心房，她喜欢这种声音，这种声音穿过地铁，走上台阶，经过人群，每一步都完美无缺，那是一个生命所发出的声音，她是造物主的完美杰作，这声音可以是由近及远，也可以由远及近，离开，靠近，都是那么的果断坚决，林冲冲可以听得出来，汪豆豆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女子。

　　 “我想做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汪豆豆说道。

　　 “可你现在还无枝可栖。”

　　 “过几年你要是还没孩子，我可绑架你了。”这是林冲冲心里没说出来的玩笑话。

　　 林冲冲苦思冥想，小鸟依人的汪豆豆是个什么样子，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时候林冲冲会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夸大了对汪豆豆的了解，不过几年前的数面之缘，光阴久远，还能说些什么呢，但是即使多年的时光，林冲冲不是一直关注着汪豆豆的踪迹么？

　　 十七 关注，眼线的延长

　　 有多少次闲下来的夜晚，林冲冲在网络上搜着关于汪豆豆的一切，网络是个好东西，他见过汪豆豆的几张照片，得到过汪豆豆生活的一些蛛丝马迹，他竟然知道汪豆豆曾经转让过两张开往成都的火车票，他也知道了她在一座城市的住址，他见过汪豆豆在一块大石前的一张照片，那块大石上写着“厚德载物”，他也知道她答辩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他也知道这家伙恋爱了，得到了以前寝室姐妹的祝福。

　　 他知道的很少，如同无线的几个珠子难以串联，在这几个珠子之间，他觉得什么故事也不能把它们由点成线一网打尽面面俱全。

　　 十八 林冲冲

　　 我是林冲冲，那个爱过汪豆豆的男人，平生我最怕会错意表错情，但是这次我准备破例，如果说我认为汪豆豆爱过我是个迷梦，那么我愿意梦过了头，长此以往长梦不醒，如果说汪豆豆爱过我是曾经存在过的真相，那么我坚信我上辈子烧过高香，我甘心承受这种福报，我相信，人性中有些东西是超越世俗，在道德之上存在的，对此我无能为力，如果汪豆豆当年躺在的我的怀中，我甘心那以后的所有故事都不发生，一个人爱是种习惯是种信仰，对此我不打算再寻找证据，两个人爱是种世俗生活，但她离我远去了，汪豆豆，也许等到我们的所有器官都下垂不起了，我的有些感觉还会永垂不朽，你去过你前凸后翘的生活吧，再会吧，现在我要拍拍自己的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