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到底爱不爱杨过？

　　叆柠檬大佬的文字，我觉得值得单独立一贴。

　　郭芙到底爱不爱杨过？

　　一

　　今天我们讨论一个千古谜题。

　　好好把郭芙爱不爱杨过这回事，捋一捋。

　　一切要从最初说起。

　　二人最初相识的时候，武三通夫妇、李莫愁、柯镇恶四人正在混战，陆立鼎夫妇已经死在杨过栖身的破窑洞里，大小武吓得不轻，程陆二女哭得一塌糊涂。

　　郭芙在指挥双雕助阵，最后双雕被李莫愁冰魄银针打中受伤。

　　杨过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李莫愁，救了程英和陆无双。

　　在这场恶斗中，参与斗争的孩子只有杨过和郭芙。

　　而他们恶斗的方式和武器很明显的区分了二人的身份和性格。郭芙处于一个十分安全的状态，使用召唤兽（双雕）进行攻击，而杨过则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状态，使用双手攻击。

　　郭芙当时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杨过什么都没有。如果他长得不是清秀俊朗，李莫愁大约就把他连同程陆二女一同打死了。

　　后来李莫愁掳走了陆无双，程英追了过去，杨过追了过去。

　　追过去的时候，郭芙还试图阻止杨过，她气焰有点嚣张，说杨过是去送死，杨过习惯性反唇相讥，郭芙没有听懂。

　　从这个决定性的举动可以得到一个结论：杨过和郭芙不是同路人。

　　杨过见到动辄杀人的李莫愁带走了陆无双，程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为了表妹不顾一切追了上去，他本能地也追了上去。

　　而郭芙衡量了一番，得出李莫愁太厉害，会踢死人，所以她不去，还叫杨过不要去。大小武也没有去。

　　李莫愁欺负幼女和比她武功弱的武三通等人，这个场景在杨过眼里是他常常经历的，他流落江湖，被这种恃强凌弱的人欺负几乎同一日三餐一般寻常，所以他看见的不是强弱悬殊，而是义愤填膺和悲伤难抑。

　　他立刻代入了自己的阴影，他投射了，移情了。所以他不会记得自己手无寸铁不会武功，也不会记得这件事根本与己无关。

　　这种出手相救的本能，是因为自己的痛苦被勾动，要去拯救别人争取公平，来实现自己被拯救，有人替自己主持公道的愿望。

　　而郭芙一开始的相助是出于意气，当时柯镇恶还没有受伤，她觉得应该打得赢。后来的不救，也是出于本能，本能告诉她即便我不救，她们也自有人会去救，总之总有能力比我强的人应该承担拯救她们的任务，我打不过，自然不能去送死。

　　这个本能来自哪里？来自她的父母，郭芙从来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她功夫也不怎样，脑子也不好，旁人都是为了她的父母才让着她，闯了祸事，总有母亲帮她解决。

　　大小武和郭芙是一样的，但是郭芙更优越，她的父母比大小武的父母更厉害，所以大小武认为不需要去救人，但不觉得杨过去救人有什么奇怪，可是郭芙却觉得杨过救人很奇怪。

　　这是郭芙特别明显的一个特征，她认为天下人都和她想的一样，这源于她的所有想法和做法都得到宽容和认同，所以她觉得理所当然。

　　二

　　从这场相识，便可确定，郭芙不会爱上杨过。

　　因为杨过的举动更符合一个江湖名门之后的风范，所谓侠，是无论强弱，都一视同仁的，而郭芙顶着名门之后的身份，价值观是趋利避害的，当然这是正常的，无可厚非。

　　但是这个颇有侠义风范的流浪儿在郭芙眼中却是一个奇怪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去送死，郭芙觉得他傻；杨过不识郭靖黄蓉所以没有对郭芙另眼相看，郭芙觉得他不知好歹；没有为自己的美貌所震撼而五迷三道，郭芙觉得他不识货。

　　这样一个结论出来之后，郭芙就首先不怎么搭理杨过了。

　　两个价值观不同的人，是很难相互喜欢的，即便出了意外互相喜欢了，如果其中一方不做出改变价值观的努力，两人也是不会变成爱的。

　　郭芙可能改变价值观吗？不可能，在专写郭芙的文里，我也说过原因。

　　直接证明郭芙并不爱杨过的，是黄蓉与杨过联手拒敌，用石阵困住金轮国师，后来石落阵破，国师逃走，杨过重伤昏迷，郭芙只去关心她妈妈，根本没有想起杨过。

　　如果不是程英路过，杨过很有可能孤独地死在树林子里。

　　这绝不是爱。

　　爱一个人，这个人身受重伤昏迷，而自己妈妈起码意识还清醒，怎么可能眼里只有妈，没有所爱之人呢？

　　这一点，倒是和她父亲郭靖很像，看到这个场景之时，我一瞬间想起郭靖当初疯了一样的要杀黄蓉的神情，这实在无法让我相信他们心里有深爱。

　　爱这个事情，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它不可能受控，更不可能被恨压制，即便你爱的人是你的杀父仇人都好，你拿剑指着他的时候，总也是会犹豫心软的，哪怕一下下，因为爱，它会自己冒出来。

　　最经典的便是李莫愁看见红花绿叶帕时的瞬间心软，如果不能理解，就去参看一下赤练仙子当时的神情便好。

　　三

　　但是郭芙对杨过确实有着一份独特的感情。

　　金庸前辈下结论说：她一生最渴望、最热切想要的东西，她从来不曾得到。所以她总是不快活，总是生气，她自己也不知道生什么气，明明已经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在意杨过，她对杨过有执念。

　　我试图搞清楚这执念是什么。否则再怎样确凿的证明她不爱杨过，也总是不算把事情看透。

　　郭芙是有爱的。她会爱人，所以她不是自恋障碍，她只是活得太本我，比较幼稚。

　　她为了耶律齐，二话不说奔上山坡，翻下马来就要拜了下去，她当时丝毫想不起与杨过的嫌隙，完全没有一丝杂念，只想求他救自己的丈夫。

　　而在郭芙被李莫愁挟持，几乎要被烧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出言求杨过救自己，她不仅不求救，还狠狠瞪着杨过，因为她觉得杨过要看她笑话。

　　这怨气真的挺深。

　　可是她为了耶律齐却放下这怨恨了，不，准确说是根本没想起来。

　　我觉得这是爱。她真的爱耶律齐。耶律齐比她最看重的尊严都重要，而尊严是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的。

　　可她对杨过有奇怪的执着。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她嫉妒郭襄得到杨过的另眼相待，她生气父母夸奖杨过，她不愿接受杨过一点点恩惠，这些看起来都很像爱而不得的反应。

　　然而有一点不像。在绝情谷中，郭芙和陆无双吵架打架，程英和耶律齐劝架，结果郭芙吃醋了。

　　好笑的事情是，她吃的是耶律齐的醋。她吃醋的表现是：你说我不如她（程英），那你去跟着她好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从来不这样对杨过说话。哪怕英雄大会之时，郭靖当众宣布要将女儿嫁给杨过，杨过拒绝了，郭芙也只是觉得很丢脸，从没有去跟小龙女较什么劲。

　　她也从来不找小龙女吵架，也不找程英吵。

　　要知道，杨过除了对小龙女，其次就是对程英最好了。

　　程英要去揍公孙止为杨过抢药，杨过一个袖子就给她抱回来，还温温柔柔对她说：“我值得什么，何苦如此？”搞得程英老脸一红，红到后脖子根儿去了。

　　为了拉程英，杨过还错过了阻止小龙女去揍公孙止的机会。

　　但郭芙从来没有因为杨过而吃程英的醋。

　　小龙女和公孙止打架，郭芙还和耶律齐说要去帮她。

　　她也不吃小龙女的醋。

　　然而耶律齐只说了一句程英功夫比她好，她就吃醋了，很是不乐意，直接把话就说出来：你去跟着她呀！

　　郭芙是个直性子，说难听点就是脑子笨，她从来不会拐弯说话，也听不懂拐弯说话，所以她跟耶律齐说的这句话特别直白。

　　直白里还带着撒娇。很明显的撒娇：我那么喜欢你，你居然说人家比我好！

　　她对杨过讲话也很直白，却从来不撒娇。

　　而是想控制。

　　四

　　一个女人想控制一个男人，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把这个男的往坏了想，觉得他伤害了自己的尊严，于是一直和他作对。

　　和一个女人害怕控制不住一个男人，而患得患失，为了尊严又不能求他，只能说“那你去找别人呀”这种气话。

　　哪个更像是喜欢呢？肯定是后面那种。

　　程英陆无双小龙女，看见杨过断了手臂，都哭了，难受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自己断了手臂才好。

　　这是爱。

　　郭芙看见杨过被自己砍断手臂剩下的空袖子，心里觉得我已经被爹爹赶出门了，也被骂过了，自己这样惨，就当做是赔了他不是，心中再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这是践踏。

　　所以郭芙真的不爱杨过，但她却很想控制杨过。

　　原因其实藏在桃花岛。

　　郭芙在桃花岛冤枉了杨过。而这个冤枉杨过自己背着走了。

　　杨过居然没有大哭大闹，没有拼命想要澄清误会，郭芙很生气。

　　郭芙一向以郭靖黄蓉的女儿为荣，她自认高所有人一等。所以不论多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到了她身份这里，都能轻而易举化解。

　　她依赖这个身份活着。

　　所有人也都配合地帮助她维持这个依赖。不论众人再怎么觉得她草包无能，面上都从来不显露出来，为了给靖蓉二人面子，江湖豪杰明面上吹捧郭芙，实际上将她高高捧起放到一边，并没给她真正的认可和关注。

　　可是她也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认可和关注。所以她一直觉得这样就是很好的认可关注了。

　　直到杨过背了冤屈却不与她父母辩解，反而是自己躲了起来，哪怕是离开了也没说。她忽然觉得自己倚仗的东西没用了。

　　旁的人，受了她的冤屈，要么如大小武，低头认乖再鞍前马后，这是偷偷就屈服于她的身世了；要么去跟父母陈情，然后就由父母卖面子，大事化小，这是明着屈服于她的身世。

　　可是杨过两样都没做。

　　郭芙的身世没用了。可是她除了身世，没有别的什么有用的。

　　这便是郭芙记恨杨过的源头。

　　五

　　本来冤枉杨过的事情郭芙就深深忌惮，放在心里。她总觉得杨过会拿这个来说事的。可是她一直没有等到杨过来说事。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从人格上个不如另一个人。

　　因为郭芙也好，大小武也好，哪怕耶律齐也好，他们多多少少需要靠一点身世来立足。

　　然而杨过却只靠自己。

　　毕竟他根本没有父母身世可依，也不是什么名家弟子。

　　一个一直只靠着父母名头闯江湖的人，与一个一直只靠自己努力闯江湖的人狭路相逢，还结了点梁子，难受的基本上都是前者。

　　因为他们感觉到真实的自我，是多么虚弱。

　　说直白点，只有杨过把郭芙当做郭芙来看待，其他人都只是将她当做郭大侠和黄帮主的女儿来看待。

　　郭襄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刁钻狠毒：“大姐姐整日把爹爹妈妈挂在嘴上，我都替她害臊。”

　　这是一个有自我的人，对一个没有自我的人的，怜悯。

　　杨过就是这样怜悯这郭芙的。

　　自然郭芙也不喜欢自己的小妹妹郭襄。

　　郭芙感受到这个怜悯，所以她恨杨过。

　　她总说杨过欺侮她，可是明明总是她欺侮杨过，但她就是觉得杨过在欺侮她，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就是因为杨过看不起她，怜悯她。

　　杨过从一开始面对郭芙时产生了自卑，到了解郭芙后对她产生怜悯，这使郭芙暴露了一无所有的本质，郭芙很恐惧，也很愤怒，所以总感觉杨过在欺侮她。

　　这些化学反应，就他们俩互相感觉得到。当然黄蓉是有点看出来的，但她不点破。

　　郭芙心底深处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除了投了个好胎外，一无所有。

　　这种认知不被揭穿也就算了，一旦有人揭开来，当事人是很痛苦的。

　　郭芙就一直活在这种痛苦中。

　　她最渴望得到的，最想要的，想要的最热切的，其实是杨过的尊重。

　　如果这个一向抛开她父母来看待她，并且发现她的悲哀而怜悯她的人，有一天认可她了，觉得她郭芙即便投胎在张家李家王家，也是个有傲骨的女侠，她才觉得扫地的尊严，终于重又捡了起来。

　　当杨过知道跟她父母讨公道也没用，所以选择根本不去讨的时候，就是郭芙尊严扫地的时候。而这个尊严，是杨过扫到地上的。

　　她要挣回来，也必得在杨过面前挣回来。

　　这便是她最渴望的，想要得最迫切的。

　　金庸先生妙笔，他从未说过郭芙最爱杨过，他只说郭芙最想要的东西在杨过这里。

　　我们都以为那是想要杨过的爱，其实并不是。

　　她想要杨过看得起她。她想要杨过像对待郭襄那样对待她，是尊重和关爱，正如杨过所说，情同兄妹。

　　杨过屡次救她性命，她总是当下十分感激，感激的话还没出口，或者出口了还没凉，她就立刻觉得杨过是为了要她难堪，要显示他有能耐而自己是多么无能。

　　她总觉得杨过是要撕开她光鲜的身世带来的外皮。她很害怕。

　　所以她即便要被烧死，也绝不能求杨过。

　　六

　　杨过后来成了人人敬仰的神雕侠，她在风陵渡也听到了，她生气的教训小迷妹郭襄，但其实她心里很悲苦：怎地我努力了十六年，还是输给这个杨过臭小子了？

　　直到为了所爱，她甘愿跪求杨过，郭芙终于得到了杨过的尊重。

　　一直使劲儿往上拔高个儿，反倒越发显得矮，一朝情愿跪于尘埃里，反显出了高大。

　　这是情之一字，最令人折腰的地方。天下第一的利器。

　　可是她却觉得此事来的太晚，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呢？

　　郭芙恐怕也觉得自己是爱杨过不得，才性情古怪的。她自然没有能力想得明白，原因竟是这样一个曲折的，关于自尊的求而不得的故事。

　　毕竟连自我她都形成的比别人慢。

　　可十六年前绝情谷中，她尚在襁褓的妹妹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就已经喊了杨过的名字。那时她已经喜欢上了耶律齐，但危难之中，耶律齐又打不过慈恩，她便想到找杨过来救妹妹。

　　当时杨过如果说：“你跪下来求我，我就救你妹妹。”她估计也会跪。

　　后来耶律齐被蒙古军包围，险些丧命，她也想到找杨过来救。这是一样的，不是爱，而是为了爱去求人。

　　因为她其实很爱她妈妈，也很爱她妹妹。

　　杨过估计也会说：“……是我的不对，我们本情同兄妹……只要你不记恨我就好了……”

　　若真如此，她当时可能就“悟到往日之非”了。

　　但也难说。

　　毕竟许多事，还是需要时间来泡一泡的。

　　至于郭芙啥时候能想明白，自己对杨过并非男女深爱，我就不知道了。

　　但我相信她还是有机会明白的，耶律齐是个神奇的人，他都能让郭芙为他放下多年的恩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挽救郭芙的呢？

一、工作技不如人有感

　　工作技不如人有感：

　　这几天找了一份工作，是某处电子商场的附近，很多年前在那里工作过，公司是组装电脑的，开始老板觉得我做几天就会走，结果见我还没走，内心有些不满，公司的一些人也是私底下说三道四，被刺激多了最后真的就走了。我接触很多老板，他们都不愿意我在他们的单位做下去，做久了就意味我有钱，会远走高飞，会投奔自己觉得精神上安全的地方，哪怕是短暂性的也觉得比留在福州安全。精神上我就觉得福州是地狱，和自己聊文艺方面的人寥寥无几，看不惯我文艺激情的人倒是铺天盖地，不仅看不惯我的文艺激情，更看不惯我站在道德的高处，看不惯我拒绝融入一些龌龊和肮脏的环境。

　　比如那些穿黑色保安服的兼职，很多带队的就很嫉恨我，到处怂恿封杀我，还扬言打死我，因为我谴责干脏活，我觉得干拆迁保安就是脏活，如果正大光明为什么要雇兼职去，背后的人就是不想承担风险。不要管别人的房子问题，你去干活了就是把别人的家给毁了，你就算造成了别人的财产损失，干脏活的人就是帮凶。又比如那些市容保安，或城管保安，一些就是找的兼职，工作内容属于整治，店铺门口乱摆放东西就上去没收，可正式工不动手，偏偏让保安上去收拾，开店的多少有些顾忌，会忍气吞声，一些马路上的摆摊的就靠摊点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一些火气大的真的会鱼死网破。不是我胆子小怕死，而是我觉得这些活不是正常人干的，大家都是爹娘养的，又都是挣扎在底层，为什么要蹂躏底层人，那么多的工作为什么要干这种工作，很多人就是不想干正经的工作，就喜欢狐假虎威。

　　以前在电子商场附近干活的时候还算简单些，就是拿着电脑机箱过去，商场里面很多门店，拿到指定门店让他们签单，我拿回单子就算完成工作了，当时还算体面，每个人有一张桌子，配了一台电脑，没事的时候看书或打开电脑随便看什么。当时对付我的人想安排一个自己人进公司，老板没有答应，据说这老板曾经混过江湖，对付我有很多办法，假如老板那里没沟通好，那么收买同事就更简单了，日常我喜欢高谈阔论，加上当地有人过来丑化一番，随便搞几次破坏我就离职了。似乎扼杀底层人的文化热忱是闽土习俗，如果说不是，为什么小时候我会因为文化方面屡屡被人欺压和摧残呢。我刚到福州接触很多江湖中人的时候没人对我说三道四，可我一旦标榜鲁迅、李白，表现文化和思想的时候，一大堆看不惯我的人和莫名其妙的事就发生了。为什么我在北京、杭州、南京的时候能遭遇很多有文化，有思想的人，福州究竟是对谁包容了，都是什么样的人来到福州，是外地人把当地异化了，还是当地把外地人同化了，反正我没有被同化，也没有被异化。

　　新找的工作是经营音响的，都是大音箱，用途可以是夜场KTV，或是电影院，如果是自己家放一个感觉太大也太吵。已经混了几天，今天老员工带我们新人教授一些基本的知识，就是各种设备的线路接触和连接，我听的一知半解，看老员工画图也觉得晕头转向。可能是岁数大了，学什么都觉得吃力，如果慢慢磨或许还能学会一点，一下子让我心领神会真觉得很困难。我不会骑车，也没有去学，一是要花钱买电动车，如果不会买而买了未达标的车型还会被没收，如果和执勤一方起冲突还可能被逮捕。更多的恐惧还是骑车时不注意的被车给撞飞，或是撞坏了保时捷，我的命还不够赔一辆车。几次走在路上都看到骑车的人横冲直撞，被轿车撞倒，一次是真的撞飞，假设被撞的半身不遂，一辈子只能躺着，生不如死，即使赔偿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以前有种说法，司机如果撞了人会下车看一下，如果是轻伤司机会积极救助，如果是半死不活，这下司机可能就会上车，然后继续对伤者碾压，因为死人可以一次性配清，用不着一辈子被纠缠。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有些人他们学什么都能学会，有些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一些是天赋、一些是耐性，一些是兴趣，电子类的东西我一窍不通，也没有耐性和兴趣，毕竟岁数大了，很多东西都定性了，如果是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可能茅塞顿开。我喜欢读书，可一些人却觉得读书很困难，一辈子根本不去读书，甘愿做个没文化的人。即使是读书我也要分类，如果是读文史哲方面的书我很喜欢，看小说看天文地理我也能看，如果让我看物理、化学的书我就看不懂了。假如现在有一份工作，是让我们研究某段历史，让我们阅读那些史料，然后各抒己见，这样的工作我不觉得困难，因为我的兴趣在那里，可如果让我去学习什么电路板，维修什么机器，我会觉得很困难，因为我的兴趣没在那里。

　　很多工作都证明了我技不如人，不会骑车，不会开车，不会软件，没有学历，没有体力，我找的工作都是基层的工作，一些看似普通的工作都需要那些技能。比如一些搞批发的就需要员工顺便送货，一些老板就很希望会开车，一人多用也是节约开支，越是这样就越证明老板赚钱困难，经济一年不如一年，可人口还是这么多，物价还是老样子，以后面临生存的挑战还有很多，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就更容易四面楚歌。我这岁数去学点什么也是笑话，根本没那耐心，而且爱好文艺已经根深蒂固，满脑子都是那些东西，很难被其他的东西给颠覆，一些简单的工作也能勉强吃饱，也就没想过让自己改变。其实我适合干文化方面的工作，可我一没关系，二没学历，多少文化专业的人都不能干本专业的事业，再说我还是自学，想这方面就是异想天开。有人说我应该去书店类型的场所上班，店员我肯定不行，我已经超年龄了，只能去他们库房，但是图书行业工资也不高，如果是少儿读物我也缺乏激情，如果是文史哲我倒很激情，看到李白的传记我会想到他的故事。

　　我的人缘一点也不好，面相也不吉利，在福州没什么朋友，暗算我的人很多，曾经就找了一家书店，都把我当神经病看，负责人是个女的，我把书上完架，她就故意说找不到。一次两次或许是我上错了，没完没了就是她暗箭伤人，我又不是不认识字，中文方面难道能难倒我吗，老板心里也不愿我在他公司上班，不知道这些人开始为什么要招聘我进去，浪费我的时间没什么，造成我的心理伤害才是最可恨的。很多人被黑手随便一怂恿和丑化就深信不疑，为什么没人敢在我的面前去说别人的坏话，因为我不会凭他一句话就认定谁好谁坏。那些说公司当员工是一家人的单位和传销差不多，实际情况很苛刻，找房子的时候如果房东不停的说房子多么好，自己多么好，等住进去后就发现房东是一个很小气的人。我在福建的人缘确实很脆弱，在省外还能得到一些同道中人的支持，我在福州这一次失业的时间至少四年多，我在北京呆了七年多，几乎每天都在干活，在省外的人缘要强过省内，这些从小到大就见证了。

　　一直无法远走高飞，精神上就一直饱受摧残，我这岁数想投奔谁也是困难，和我差不多年纪的都是结婚生子的人，投奔他们也不方便，除非是亲戚或是惺惺相惜的朋友，现实中我没有亲戚，网络求助也被破坏，找不到合适的人和地方。这几天频繁看到缅甸、柬埔寨祸害同胞的新闻，几年前就有人介绍我去云南，说朋友在那里办厂，让我过去当管理，估计就是境外贩卖人口的组织，幸好没有上当，我这么瘦，抽两次血就枯萎死了，然后身体零件就被那边切干净。曾经还有人忽悠我去深圳，我也没有去，一样觉得可能是陷阱，一些人会说我没钱谁会害我，就算是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和乞丐也有他们价值的地方。像电影里面某药厂试药就会找那些流浪汉，只要是活人，他的眼角膜、器官就有价值，过去还有打生桩的说法，或是养小鬼，这些都是用人命兑现的。为什么总有一些人鬼鬼祟祟，在背后到处就和人说是我什么什么人，迷惑周围的人，目的应该就是想从我的身体摘走一样零件，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谁敢说背后没有大势力在支持他们呢。

　　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吸引到我，去一个新的地方，起码那里好找工作，好租房，曾经去过广州，工作当然好找，大大小小的工厂很多。那些经济落后，或是偏远的地方我根本没想过会去，去帝都是为了求学，那里的环境适合人文精神，去江南一带是觉得自己能长久栖息，结果折戟沉沙。现在岁数大了，人生也没多少幻想和希望，唯一给自己的安慰就是自己的爱好，没有精神文明的支撑我觉得自己更容易变成鬼。现在社会上到处都是披着画皮的鬼怪，生存让人毛骨悚然，越是底层人就越觉得危机四伏。我的性格不擅长圆滑，看到别人一点点丑陋就受不了，我应该属于精神洁癖，只欣赏自己认可的，反感自己厌恶的。彼此能聊到一块会觉得我很热情，如果聊不到一块会觉得我有些癫狂，别人觉得我是神经病不是没有原因的。

　　普天之下我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活生生的被世俗消耗光了精力，曾经我的爱情选择是才子佳人，读书、听歌、写作、讨论等，这想法很浪漫，年青的时候在书本上读过。以前我认识很多女网友，都是在文艺方面能聊到一块的人，其中有四个我特意形容她们是梅兰竹菊，当年的我很浪漫，喜欢以文会友，不仅会去大学里，也会在网络上寻觅，会把写好的诗歌读给她们听，去了帝都更是谈古论今。有文化有思想也容易被当成异端，被人子虚乌有我是深有体会的，这些极端和不幸在满清开始就已经愈演愈烈，这是历史宿命，我还活着算是幸福了。二十年来都是在外面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只要我坚持自己的爱好，似乎就会让很多人打压和排挤，他们叫嚣着不让我出名，不让我离开。我才疏学浅，我爱好文艺只是娱乐，我能有什么潜力出名变成一代文豪或是文宗呢，是不是成千上万的人没文化于是我倒成了真有文化的人呢。我不争逐名利偏偏觉得我是名利先锋，我的人生要求仅仅是阅读和思考，偏偏觉得我是威胁，我喜欢的是诗情画意的女性，偏偏丑化我和一楼一凤有关系，我的大半生何尝不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呢。（2022年2月）

二、杀熟（六）

　　九，地狱第五天正式洗脑上课

　　我来已经五天了，在各种折磨中，我基本上顺从了，也就从今天开始，他们要给我上课讲五商法，讲业务员新人到各个级别老总的晋升渠道，讲他们心中的偶像他们天津天狮的董事长李金元，讲行业的前景和未来，讲我应该怎样买产品怎么样拉下线。

　　讲师就是沈瑞，是这个瘦得皮包骨头天天咳嗽不止抽烟不停的沈老板，我们所有人都整齐地坐在那破烂凳子上，我被排在中间第一排，因为真正的听课者就我一个，其他人都是陪听和随声附和的，都是沈瑞的帮凶和助教。墙上的中国地图就是他们的黑板，记号笔就是书写工具，下面有人准备好了湿抹布，一旦地图上写满了，就冲上去擦掉。沈瑞沈老板精彩的课程就开始了，从中央电视台记者柴静采访放羊娃的故事引出，再讲到国家的形势与政策，再讲直销的历史与发展，再讲河北沧州李金元如何从一个饲料厂厂长，转战商海失败后，东山再起成立天津生物有限公司以及成立天津天狮集团，如何如何成为首富，如何如何奖励员工游艇宝马…….这个平时目光呆滞沉默寡言的人，讲起课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口齿流利文采飞扬不假思索，这一讲，就是四五个小时，我屁股早已被破烂的塑料凳子割得生疼 ，不停地摇动身体，但是他们说这是磨炼意志，这些凳子，已经出局的老总们都照样坐过，你不算什么，好好珍惜机会好好坐着听课，别他妈不识好歹。

　　不得不说沈老板的课讲得精彩，口才文采煽情非常到位，讲到精彩处所有人鼓掌喝彩叫好，说实话没有任何资料辅助，一个初中生能把课程讲到这种地步，不得不服。这样”精彩绝伦”的演讲我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专业精神和敬业精神如果用在对的路子上，一定可以研究原子弹研究航天飞机。如果沈瑞的讲课让我感觉到惊艳，那么后来其他的洗脑讲师的课程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有人可以口如悬河一口气讲六个小时，就连我们坐着的人都坐到怀疑人生了，他们还可以依旧吐沫横飞手舞足蹈，那不良的营养是怎么能撑得起这样的敬业精神的呢！也是从那时候起，我认识到一种思想可以如此让人起死回生，而信念竟然有如此强的穿透力，让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仆后继。我就跟着他们极具夸张的喝彩鼓掌，一样地不知所云地喝彩鼓掌，如同传说中的沙雕。我的表现他们至少是满意的——我没有了之前的垂头丧气。

　　这样的讲课，互动是少不了的，而互动也主要也是针对我的，因为我才是他们的福利，如果拿下我，他们就像狗吃屎一样，可以各自分一些屎来吃。讲到中间，有人主动表示展现才艺，有的是站在前面将一个故事或者笑话，有的是唱一首歌，但是他们的故事和笑话，内容还是暗示我讽喻我警示我，唱的歌曲歌词基本可以概括为我的传销梦，基本内容是现在吃苦背井离乡，为的是将来游艇宝马旅游酒店，词曲应该是他们自己编写的，俗不可耐却目标明确。我最终也被他们推上台，要求唱一首歌，唱什么歌曲虽然没有要求，但直接带领我的老板文佐翔说，最好要积极向上，不能消极。他们以极大地热情为站在台上准备唱歌的我鼓掌喝彩，我也表现的很激动很热情，对行业很感兴趣，可是我一开口唱歌，他们就傻眼了，我唱的是他们认为没有正能量的靡靡之音：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站岗执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待到庆功时再回家，再来看望好妈妈……思乡想家这种思想，是他们最不喜欢提及的，因为其实他们每个人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都会想家的，但是尽量回避这种感情。让我这么一唱，我看见他们的脸上表情极度不自然，又不好意思打断我，还要不情愿地给我鼓掌喝彩。我唱完后们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但又都说我唱的好，我听见那鼓掌的声音如同打脸的巴掌一样荡气回肠。

　　沈瑞的课程讲完了，其他人问我听课心得，问我还有什么问题吗，问我是否掏钱买产品，问我是否愿意介绍亲戚朋友来这个前景极端好的行业，我不敢说不愿意，又不能说愿意，就说容我考虑考虑。他们知道我在撒谎，就警告我说，不要骗人，你丫的小心思，逃不出我们的眼光的，老老实实呆着考察行业，别他妈胡思乱想。

　　洗脑估计也借鉴了教育心理学上的头脑风暴法，上午沈瑞刚讲完课，下午趁热打铁，又安排了一个中等级别的领导来给我讲课，他们和往常一样神神秘秘地出处进进一番后，就簇拥着一个高个子男的进来，直接坐在那张桌子中间，又有人上去给他擦鞋，然后又是握着双臂问候和自我介绍，我们恭恭敬敬地坐在那割屁股的塑料凳子上，等着此人给我讲课，他们依旧是助教和帮凶，充当随声附和的角色，此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与这些天见到的歪瓜裂枣和娘炮相比，看着还算顺眼。此人名字叫做杨逍，他的级别他们行业叫做杆哥，意思是行业的标杆了，属于中上级别的领导了。他也是有备而来的。他了解过我的底细，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平时喜欢喝酒，所以他聊天的话题开始就是喝酒，说酒量呀喜欢喝什么酒呀之类，说文人中喝酒厉害的有李白贺知章呀之类的，有时候还背诵一段诗文，引经据典的感觉有那么一些文化，其实这都是为了对付我提前做好功课的，他今天的讲课，主要是正面引导和诱惑，讲曾经他在外边的辉煌，自己特种兵出身，刚被骗来这里的时候，一个人打倒好多人，但是最终也没出去，最后行业考察清楚了，自己主动留下来的，现在已经做到了杆哥的级别，行业出局指日可待，希望我也好好安心考察行业，争取早一点做成功行业，争取早一点享受人生，还告诉我，一定要感恩感激骗你进来的人，他一定是为你好，不然这么好的行业，怎么只叫你来，一定是你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了，你要发达了，要抓住机会等等。他的讲课，我还是像早上一样，表现的很兴奋但是说要考虑。杨逍走后，其他人对我提出的问题：行业考察清楚就可以出去了吗？表现的很不满，说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态，你一辈子都考察不清，你一辈子别想出去。

　　我知道他们说的考察清楚，其实也就是洗脑成功，然后交钱骗人拉人头，看守新人打人给新人洗脑，做他们的帮凶，像僵尸一样再去祸害他人。

　　十，地狱第六天：一无所有

　　正月初六，上海那边公司已经上班了，学生已经开课了，而我迟迟没有出现。他们十想让我丢掉工作，从此彻底断了再回去上班的想法，让我死心塌地的呆在这里。公司领导和同事的电话，从这一天就开始打个不停，他们让我接电话，每次都让两个人拉着我，然后一个人把手机调到扬声器模式，放在我嘴边让我说话，一只手指则按在静音键上，只要我不按照他们说的话说，或者要传达其他信息，他们轻轻一按静音键，对方就听不到我说的话了，而只要每次我有传达其他信息的想法或者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说，通常会招来一番拳打脚踢，所以我知道通过电话告诉透露信息获救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公司和同事的电话每天打个不停，他们让我再接电话，我也就索性说不接了，要杀要剐随便。他们就咒骂说你们家人急死或者因为你出现什么意外，那就都是你害的。我

　　生命尚且生死未卜，工作还有什么意义。我开始行尸走肉般过着，装傻充愣地活着。

　　这天下午，又来一个男的给我上课洗脑，如果说之前我见到的很多人，都是歪瓜裂枣，那么此人可以说长相惊悚了。消瘦的脸，一双三角眼深陷，如同柴草一样干枯的发染成大红色，一根根向上竖起，他如果演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绝对不用化妆。此人的开场白也与众不同，上来坐定后，就把一包黄山香烟用力摔在桌上，瞪着我说，你以为我们抽不起好烟吗？我们抽得起，什么好烟都抽得起，软中华算个屁，只是我们在磨炼意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懂吗？语气是非常愤怒的那种，我既感到害怕又感到可气可笑，上来就搞得这么气愤是干嘛呀，也没有人惹到你，可是这人就像吃了炸弹一样，从头到尾都愤怒值都爆棚，声音很大很难听，如同厉鬼豺狼，如同夜叉阿修罗，他就这么愤怒地讲了三四个小时，主要是骂我恐吓我，到后来我对他的愤怒也表现得习以为常，他就更加生气，加大嗓门猛拍桌子，我分明看见他的汗水从竖起的头发中间流下来，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骂我骂到流汗，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到最后他扔下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无可救药的我愤愤离去。

　　这几天来，各种级别和来自全国各地的老板来给我上课洗脑，来跟我谈话聊天，来疏导我的思想，我一会儿表现得积极，一会儿又说要考虑，让他们十分愤怒和无奈。他们知道我一心想要出去，但是现在我基本上工作已经丢了，对于我现在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他们不明白，拿不准。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第七天得放风。

　　十一，地狱第七天，放风

　　这天中午吃过饭，主任安晶晶说，带我出去转一圈。安晶晶，文佐翔，陈倩，唐荷花，娄文和我一行六人从楼上走下，几天没见到太阳得我，被中午得太阳刺得睁不开眼睛，几天饱受折磨没有洗漱过的我，头发蓬乱胡须拉差睡眼惺忪如同乞丐，闻到外面的空气看到路边稀少的人，我感到十分陌生，因为长期盘腿坐和被他们的殴打，我的腿脚走路一瘸一拐。

　　路线是他们设计好了的，走的是一个类似公园的河边，天气冷清人烟稀少，路上，娄文的手一直抓着我的衣服，防止我逃跑。我想过逃跑，但是，基本没有人的地方逃跑，我腿脚不便不说，即使跑一段，也会被他们抓住的，而且我猜想，这是他们有意为之，在试探我的想法。终于路边看到了一个人，这荒凉的地方看见一个人就像看见鬼一样不容易，走近一看，这是个巡逻的警察，骑着电频车，在路边慢慢走，他们故意带我从那个警察身边走过，看我的表现，我曾想向警察求救，但是等走近那个警察时，我发现那警察的眼神异样，好像和我身边的几个人有眼神的交流，而且那个警察的衣服破旧，帽子也没有，透露着寒酸与猥琐，我心里想这一定是他们自己安排的人假冒警察的，一旦我有什么想法或者异常举动，他们肯定会一起收拾我的，于是我就放弃了求救。从警察身边走过去后，他们说你可以逃跑呀，你怎么不逃跑呢？我知道这又是他们在试探我，我说我不跑，我宁可死在你们传销里面。

　　他们怕转的时间长了夜长梦多，于是稍微走了一会儿就要返回牢笼，我就被他们拉着回去了。我今天的表现，他们既没表现出满意也没表现出不满。日子平淡无奇，每天都重复着那些节目和规矩，每天都换汤不换药地讲课和洗脑，转眼已经正月十一了，我已经来这里是一天了。

　　十一，最后的早餐

　　按照日程，我正月初六应该上班，但是到今天，正式上班的日子已经超过了五天，他们想我工作丢了这是一定的了。更何况生死未卜，谁还关心工作呀。公司领导和同事，因为一直打不通我电话，因为一直没有我的消息，就找到我填写的紧急联系人电话号码，把电话打给了我爸，当时还在杭州打工的我爸，以及家人开始给我打电话，都无人接听，那几天我的电话快要打爆了，但是我拒绝接听了，他们干脆就关机，异常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家人公司领导和同事的头上，他们觉得我肯定出事了，但是具体是什么事就不知道了，公司的人普遍怕我就喝多了出事，于是派出好多人去我租住的地方看，也没有发现我的影子。爸的短信弟弟的短信领导同事的短信都开始发过来，问我现在什么情况，再不联系或者接电话他们就要报警了，就要协助警察寻找我了，他们怕报警，于是当我爸的电话再打过来，他们逼迫我接电话，电话里爸我是否安全，不行就要报警，我表现得很愤怒，说我很安全，你爱报警就报吧！电话马上就被挂断了，家人们觉察到了异常，再次发来信息，说如果明天还不好好接电话，就要报警了。

　　正月十一下午，在他们的簇拥下，又进来一个男的给我上课洗脑，这人不是别人，他就是骗我进入传销的人，号称侯总的侯增斌，那个曾经憨憨厚厚的17班班长，那个曾经和我关系很好的学生！他的镇静和从容让我震惊，传销洗脑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六亲不认，毫无人性。他进来时我和其他人正坐在塑料板凳上恭敬地等讲课的人，我坐在中间前排，他进来侯就说，没想到吧？以前你给我讲课，今天我也给你讲讲课，口气充满轻蔑和骄傲。我很惊讶，但一切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我猜到了。所以也没有表现的像之前那么激动，侯总的讲课洋洋洒洒近六个小时，与其他人的讲课大同小异相得益彰。六个小时讲完后，他要留在这里吃完饭，在吃饭的时候，安晶晶看我不顺眼，又骂我是一团狗屎之类的，我看到侯增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来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吃饭的空间，侯增斌小声问我的想法，我说我准备活下来，就待在这里，等有机会用刀捅死几个人以出气，我说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更不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的，除非我死。我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你清楚，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侯总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去，就再也没有进来，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他。第二天早晨，他们忙忙碌碌好几个在烧饭，忙了一早上，中午端上来，让我感觉到震惊，竟然是白米饭，菜是粉条炒卷心菜，这奢侈程度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今天吃饭没有拿一套规矩，大家各自端着碗闷头吃饭，都吃的非常起劲，我也是，满满吃了一大碗，至今都觉得那是任何山珍海味不能比的，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并不是呀，不过节不过年的，普普通通的一天，正月十二呀。但是这一天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2018年正月十二，这一天我死而复生，这一天我获得新生，这一天我重见天日。

　　匆匆吃完饭，主任安晶晶命令所有人都拿好东西，出去逛街，公园里河边都行，就是不要待在家里。人都匆匆走了，就剩下了他和娄文，娄文背上我的背包，安晶晶拿着我的手机，拉着我下楼，来到路口打车，他们说这是要送我回去了。我并没有惊喜，因为只要他们还在我身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我有点麻木，坐上了去南通长途汽车站的出租车，安晶晶问那司机，你这车多少钱，司机说二十万不到，安晶晶说等自己做成事业，一定买一辆五十万以上的车，我看到他脸上满是希望和憧憬。车到了南通长途车站，他们给我买好查票，然后用我手机微信把打出租车的钱，还有买票的钱，转发给他们自己。他们是贫穷的，每一分钱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看到车站人来人往，看到正常人的眼神，我感觉和他们多么不一样啊，然而这两人还在我身边，我还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因为这个候车大厅里，说不定一些人就是他们一伙的，只要还在南通，我就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汽车马上要开走了，娄文把背包给我，安晶晶把手机给我，我转身离开时，娄文，这个打我打得最厉害的打手说了一句话，你是我行业里见过的最牛逼的人！说这话时，他脸上闪现过一丝不安和害羞的神色，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甚至他把手伸过来要握手，我没有伸出手去，我得以最快得速度上车逃离这个噩梦一样得地方。他俩一定时看到汽车开出站走远了，才回去的。

　　他们中午让所有人出去的目的，就是防止我出去侯报警，警察端了他们的窝，他们把我一直送上车的目的就是防止我报警寻仇，其实对于真正在传销里面待过这么长时间的人来说，刚出来他是没有勇气，没有胆量去报警的，因为他早就被吓破了胆，因为他早就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因为他连这个城市的一棵草都不敢相信，他只想逃离只想远远地躲开这里的一切，因为这里的空气都让他充满恐惧。

　　车走了一个小时了，感觉自己真的逃离出来了的我，打开手机，是无数个未接电话，是无数条短信，有家人的，有公司领导和同事的，也有学生家长的，我出来的欣喜，我不知道该告诉谁？以怎样的方式，脑子里很乱很乱，我就给其中一个打了很多未接电话的家长回了一条信息，说我出来了，她得知我被卷入传销，惊诧不已。她的儿子小金当时正在跟我上课，一直联系不到我，她就打了好多电话。然后我又发了一条说说，说自己终于出来了！好朋友席煜觉得事情不妙，打电话过来询问。

　　当汽车走进在霓虹闪烁的上海时，我确定自己真的安全了，我真的逃出魔窟了，坐在地铁上，看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人们的惊异不难理解，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神呆滞的人，看上去多么怪异呀！

　　再次见到上海的霓虹，再次见到人海，再次见到亲人和同事，真的恍如隔世，曾经我觉得平常的走路，散步，从那以后，都觉得是一种幸福，对于失去过自由的人，每一刻的自由都弥足珍贵，只有从黑暗中走出的人，才会懂得阳光的珍贵。有些事情没有真正经历过，这辈子都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即使你坐过牢，也不能体会传销的可怕，坐牢至少你知道自己在哪里什么时候出去活着枪毙，而传销则是生死未卜不问归期的。

　　后记：我从传销出来，再也没有去过南通，也没有报警，心理的阴影面积太大，恐惧太多，就只想好好的活着，远离一切与之有关的人和事，直到2019年6月份打黑除恶时候，我才又勇气重新想起这一切带给我的创伤。但是早在此时，2018年12月27日，这一伙人早就被公安机关打掉，抓捕。后来这些人放了之后，流传各地，房产销售行业特别多，这个行业的包容性和低门槛，让很多人在其中鱼龙混杂。

　　传销给我的精神和肉体的伤害是永久的，从哪以来，失眠抑郁和焦虑强迫各种精神病就围绕着我，已经治疗了快一年了，到现在我每天还要服用安眠药等精神类药品。今天我回忆往事，把这段惨痛的经历写出来，希望大家好好珍惜生活珍惜眼前人，同时也要以我为戒，小心谨慎，防止掉入传销，害人害己。同时也希望有关部门加大打击力度，彻底铲除这颗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