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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桃花(想给jj看的东东)

发布于:2022-06-14 作者:admin123 阅读:48

  看了jj的桃花,想起一个朋友的桃花来。想给jj看。

  唉。

  乱世桃花

   果子吧门前的青石台阶凉凉的,让人想起月光下女人的皮肤。小夜穿的裙子也凉凉的,却很纯粹。她端着一杯已经不太热的黑咖啡穿着绿裙子扬着素白的小脸坐在青石上跟我轻轻的说着话,一点也不轻浮。

   “真的,这块青石就是我的墓,我是水桃,处女水桃”。

   我蹲在小夜对面,两手直着撑开在膝盖上,各拿一听啤酒。我认为啤酒大约可以让我保持微笑或清醒。同时这个姿势也显的可靠而亲切。

   小夜说的的确轻,但很长,她已经说了整个晚上,从茉莉餐厅说到果子吧,又说到这块做台阶的青石。照她的说法,她生于七十五年前的茉莉餐厅,那时茉莉餐厅是一个叫郑七爷的地主家的宅院的第三进的西厢房。我在茉莉餐厅的大玻璃窗后面安静的听她描述当初这里的摸样,全然忘记了窗外所有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小夜从她的出生说到了她的死,她死于出生后大约四个时辰,就是现在成了果子吧当年叫深水塘的地方。她是被她娘溺死的,死后,她被埋在水塘边的榆树林里,没有坟头,只有这块现在做了果子吧门前台阶的青石。

   “我娘怕我的身子被野狗刨出来吃掉,所以用这块青石做了我的墓”。

   小夜说的很认真,毫不恐怖。

   小夜端着已经凉了的咖啡,另一只手永远拿着一把红牛角的梳子。

   “除了这把梳子,我娘什么都没留给我”。

   “好的,小夜,你是一个好姑娘或是一个鬼,你父亲是郑七爷,民国初年这儿方圆百里最大的地主和绸缎商,后来死于匪患。你母亲是七爷的二房宠妾,生了你们姐妹三人,你大姐二姐在你父亲死的那天被土匪抢走,三天后你二姐死了,你大姐一直活到解放前一年”。

   我简洁的复述着小夜跟我讲了一夜的故事,努力保持清醒和真诚。小夜漂亮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仔细的听,不时点头。她纯真的表情和幽怨的眼神几乎要在每个瞬间把我从小所受的自然科学教育全部推翻。我终于调侃不起来了,并且以一种毫无根据的严肃与她对话。

   “小夜,你是在出生后就被你母亲溺死的,因为你父亲想要儿子,而你是女孩,你母亲只给你留下这把牛角梳子。现在,你是毕业于复旦大学考古系的文物鉴定师,二十三岁的,呃……处女。你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因果轮回,你虚无缥缈的活了二十三年,直到五天前,你的忌日,你忽然知道了你其实是水桃...”。

   “我的忌日,也是我的生日”。小夜轻轻的补充。

   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很漂亮。我一直试图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点恶作剧的信号,哪怕一丝顽皮的微笑或缱绻的臃懒神情。但,我找不到,一丁点儿都找不到。我开始觉的沉重,好象我又回到七岁那年,第一次认真的仰望天空并疑问我是谁。

   满街都是茂密的法国梧桐,间中的路灯昏黄不定,摇着树影唆唆的响。午夜的天空隐约有点妖媚的紫红色,浮光略影的远处是繁华的大道,依然车水马龙。即便是在这幽静的果子吧门前,透过青石台阶尽头的门缝,低沉的爵士乐和细碎的人声也时时的漏一点出来,漫开在我们身边脚底。空气很湿,小夜的裙子柔顺的贴着干净的青石。是差不多落露的时候了。

   小夜安静的喝咖啡,手握着杯子,喝一小口就转动一下。

   “小夜,你的母亲呢?我是说,郑七爷的宠妾桃花,她的最后……”。我尽量轻松的问,同时矜持。

   “我不知道我娘在哪里,她只是告诉我,让我找一个人,一个盖世英雄。”小夜依然轻轻的说,眼神安静无比。我低头抽烟,心神恍惚,我想我一定得相信她,至于理由,就先去他妈的。

   我是《都市周末报》的音乐影视版编辑,我喜欢看书和听音乐,这和我获得这份工作有着唯物的因果抱应的关系。我是个很难得的相信爱情而且比较搞笑的人,尤其我最后一次失恋后,大家都这样评价我。我看过《大话西游》,我不练法轮功。果子吧的主人灰果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有时候会来这里坐坐,当然,我并不是念及旧情。五天前,我在果子吧跟同事喝啤酒的时候遇见了小夜,当时她独自坐在吧台上,跟灰果谈着藏族的唐卡。她们一起微笑着评论吧台里挂着的那幅复制品时,我看到她的椅子下有一把梳子,牛角的,红色。我招呼了她,问是不是你掉的。小夜拣起梳子后简短的道谢,并给我一张她的名片:叶小夜,文物鉴定师,上海博物馆,电话……。我很乐意把自己的名片给这个漂亮姑娘,但她没要。

   当时她有些慌张,说:“其实,我是水桃,处女水桃。希望你能给我打电话,再见”。说完她就走了,那情景很是不俗,以致灰果和我的同事们都以为我们其实认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我宁愿承认我是想上她。而实际上我整整一夜都没动一点儿该动的心思。我觉得这不像我,然后我觉得我所生活的世界很,虚假。

   “你能再做一次吗?你的那把梳子”。我郑重的要求小夜。

   “可以”。小夜讨过我的打火机,开始烧她的梳子。火苗微微的跳动,暗夜里我和她之间闪烁着妖诡的一片光亮,小夜的眼睛在火光的辉映下忽明忽灭,但有着无比安详的执着和不容抗拒的真实。

   我看着沉默的小夜,看那梳子,说不出话来。须臾,一缕淡淡的红烟缓缓升腾,无风的夜里,这烟扶摇直上,盘恒在头上三尺,良久方散。空气里些微的香气袅袅朦朦,果真是桃花的味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所以在茉莉餐厅我就给你做了一次。你可以再检查一下这梳子。我不是魔术师”。小夜把梳子和火机还给我。

   梳子微热,丝毫不损。

   “小夜,水桃,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我……愿意相信,但的确,这实在有些匪夷了。恩,我想知道的多一些,比如,你说的盖世英雄是什么?还有,这把梳子,真的是你找我……等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吗”?

   “是真的”。小夜,水桃看着我,还是轻轻的说。我有些惭愧了,惭愧于我的多疑。小夜却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她今天始终保持着一种从容的样子,所有的故事或也许是真相,在她,都是舒缓铺陈不急不徐,真实得不容我有任何的猜忌。我想,我其实早就踏踏实实地动心了。那就动吧!“我娘在梦里告诉过我,她说,我不是叶小夜,我是她的三女儿,郑七爷家的三小姐,我叫水桃。我没有活过就死了,我是处女。我娘让我找盖世英雄,在有人给我这把梳子之后,我就要开始寻找。我娘说我会找的很辛苦,甚至找不到。但我一定要找,就从给我梳子的那个人开始,也就是你。好了,我今天要回去了,再见”。

   第三天我去了上海档案馆,以记者的身份请求查找八十年前的历史,关于当时一个很有钱的叫做郑茂天的地主,商人的资料。在泛黄发脆的古老书册里,我找到了民国六年的官方文字,记述了郑茂天被土匪袁夕鹞抢劫并杀死的经过。

   “民国五年七月十六日夜九时许,匪首袁夕鹞带领党徒二十余人,各持长枪短械,围攻郑茂天之家天德庄。纵火马房,杀郑家家丁三十六人,郑家眷属一十四口。抢劫财物约合大洋七万余。匪首袁夕鹞以绳缚时年五十三岁之郑茂天,吊于郑家“天德荫禄”之门匾,举火烤之,逼问郑之二姨太范桃花下落,郑宁死不语,终被活活烧死,其状惨不忍睹。匪首袁夕鹞指使党徒将郑之尸首倒悬于门,掳走郑与范桃花所生之二女金桃年十四,木桃年十一。三日后,木桃被众匪轮奸虐打至死,抛尸荒野。金桃被轮奸后放走,后不知所终。”

   往后的记录是郑茂天生平。此人祖籍江阴,巨富。一生娶妻两房,大妻姚氏,未育子女。妾范桃花,皆无子,三女,第三女落草既夭。姚氏死于匪祸当晚,范桃花自民国三年起下落不明。

   再往后是民国十一年的记录,匪首袁夕鹞及党徒共三十七人被捕归案。文字里可以看出当时政府很是为此人的落网而大鸣大放,详细而夸张的记述抓捕的艰难和完胜。后历数其罪状,尤以郑家惨案为最。却原来是里通了郑家一个家丁叫做李其声的,才做下了这许多孽。这贼厮被捕后,对罪状供认不讳,但百般刑磨也未说出草莽多年来积攒的金银藏于何处,只称早被挥霍一空。但此贼入狱后直到被枪决,仍“酒肉终日”。民国政府解释为此贼曾扬言,“鬼门关下,须得快活,好好送走我,或可留些东西与人”。我想,这老大的原话也许该是“好好伺候老子,或可留些东西与尔等XXX……”。

   这一页的最后一句是:“民国十一年腊月二十九,匪首共党徒皆被枪决于……”。

  我再翻过,却找不到下文。细看,八十九和九十一间少了一页第九十,跳过这页,是另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与事了。

   再找别的资料来看,灰土烟呛,字墨书黄,旧日风情,隔世沧桑,却再没有我想找的东西了。

   头昏昏的离开档案馆,连声道谢值班的老人,那老头喜我知礼,说:“做记者也辛苦啊,看你这大半天一直找呀找的,不容易,找到了吗?”我说找到了一些,但不全,也许年代久了吧。老头说,前天也是一个人,说是写剧本的,也是找你要找的这个郑什么的资料,也是说不全“。

   我心里一跳。问老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拿的什么证件。老头瘪着嘴说是个年轻人,“跟你差不多,二十四五年纪,拿的是市作协的证件”。我赶紧说这人也许是我一个同学,好久不见原来写剧本了,并央求老头帮我想想他叫什么。

   老头拿出登记簿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对,就是他”。我看了一眼,笑说果然是他,谢谢啦大爷。

   我看到登记簿上的名字一栏里写着“袁雨寒”。

   我去了果子吧向灰果道谢,那天晚上我跟小夜(我还是习惯叫她小夜而不是水桃)在门外谈话,后来小夜忽然说要走,我挽留不住,她也不让我送,径自走了。我一个人站在灯火昏黄的路边,忽然觉得害怕,害怕的要死。于是进了酒吧喝酒,灰果笑笑的问我怎么这么快就把上人家了是不是早就相识。我什么都没说,不停喝酒,开玩笑。后来和灰果说起我们以前恋爱时候的事,喝的更多,终于醉了。灰果在天亮前把我送回了住处,留了两大盒牛奶给昏睡的我便离去了。

   然后的两天我正常上班,打了电话给灰果,她笑话我喝醉了还是以前那样儿,一睡就跟死了似的。我说我会再去酒吧的。我还打了电话给小夜,但一直没人接。

   灰果看见我进来,招呼一声,说忙,先坐着。我把两盘世界音乐的CD放在吧台上,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一时什么也不想喝。

   我想起两年前我跟灰果恋爱的时候。那时她大学刚毕业,跑到北京去玩,在岩石酒吧跟我认识。我当时在那里帮哥们客串酒保,向每个漂亮姑娘卖弄我那二把刀的调酒技术,灰果很虚心的向我请教盎司杯的分量,我有荤有素的把她逗的当我是真人,后来她一口气点了十几种鸡尾酒并告诉我她是个想在上海开酒吧的南京女孩。我为自己在北京遇见这么漂亮的一位原乡妞而兴奋过度,以至在卖力调配酒品的时候犯了很大的原则性错误,我把绿薄荷当了蓝橙皮给她做海洋之心,结果喝的她差点住院。陪她吊了四天盐水之后,我们高高兴兴的一起回上海,我做我的编辑,她开始张罗她的酒吧,同时我们开始恋爱。

   灰果的服务生小齐颠颠儿的跑来问我怎么坐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喝东西,我才觉得自己是有点恍惚的大了,于是让她拿啤酒来。转头看灰果在吧台正跟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说话,那男孩子的长头发正是我一直想留却没留起来的那种,很直,贴着脸垂到肩膀,适合各种表情的营造,稍加舞弄又可以掩饰各种装酷的失败。

   小夜推门进来。我心砰然一动。那长发男孩见了她,终止了跟灰果的对话,起身站在小夜面前,伸出手去笑着说:“水桃你好,我是袁雨寒”。

   小齐给我端来两扎啤酒,我道谢的时候看见小夜冲我闭了一下眼。像所有女孩子都会的那些奇怪又可爱的表情一样,我看的出她是让我别动别说话。

   那么,她应该不是我想象中的女鬼水桃或其他非人。她叫叶小夜,和所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她也会来例假。

   我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看小夜和那姓袁的说话,姓袁的背对我,坐资端正。

   灰果挺忙,在吧台里忽隐忽现,像那个什么春日独当庐的胡姬。

   我的头被什么打了一下,一块巧克力掉在地上。灰果趴在吧台上冲我笑,努嘴,那边袁雨寒已经起身道别。

   我嚼着巧克力端着啤酒坐到小夜对面,想了想,说:“这个袁雨寒和袁夕鹞是什么关系?”

   小夜看着我,眼睛不眨,轻轻的说:“反正他不是我想找的盖世英雄”。

   我有些后悔这样问她,但已经开始,我无意回头。

   “民国十一年腊月二十九那天发生的事,档案馆的记录丢失了,我想,袁雨寒应该清楚”。这样问的时候,我真的并不得意,反而有种偷窥后向人讲述的恶意快感。

   “他是袁夕鹞的后代。袁夕鹞被枪决的那天在刑场上说了一句话,深水塘,墓碑上。说的就是他藏钱的地方……”。小夜说的很安静,似乎真的像细心的鬼。

   “等等,你等会儿”。我有点急,是真相也好,是故事也好。这小夜或是水桃说的也太玄了。我猛喝了一口啤酒。

   “袁雨寒是袁夕鹞的后代,好。他要找到祖先的遗产,好。可袁夕鹞怎么会把财宝藏在你的墓地而且在刑场上说那么句话给谁?你那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莫非你母亲桃花还跟这位草莽英雄有什么瓜葛?还有,袁夕鹞是你的杀父仇人,几十年过去了,袁雨寒是怎么找到你的,而且他知道你是水桃。莫非他那山贼祖先也托梦给他?”。我皱着眉头使劲笑,不停的问,说完了,又叫小齐拿酒来。灰果正在吧台里翻CD,听见声音抬起头,茫然的看我,马上笑了,低下头去。

   小夜微笑,喝了口咖啡。小齐也微笑,送来了啤酒。

   我几乎要愤怒了。我是个现行文字编辑,以后一段时间我仍是,因为我要吃饭。我入过团,后来退了,从此我没了信仰。我因为打架进过局子,很快又出来了,然后发誓再不进去并至今格守。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人间故事就是没见过鬼。我谈过两次恋爱跟大约十个女性发生过美好的关系……。我活的好好的,每天对很多人微笑也看到很多人对我微笑。可,今天她们的微笑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是我,要来听,来知道和接近这样的一个故事,来面对一个死于七十五年前现在二十三岁的前生叫水桃今世叫叶小夜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处女!?

   酒吧里安静下来,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桌都是成对儿的恋人,偶偶的私语不休。音箱里的音乐低的几乎听不见,灰果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边悠闲的抽着烟,擦拭她的木吉他。天花板上悬挂着麻布的画幅,似乎微微的在摆动。小夜从包里拿出红色的牛角梳,放在咖啡杯前的桌布上,然后,看着我,开始了我无法抗拒的讲述。

   她的眼神笼罩我的那一刻,我由衷的承认她是个美女而我不可能不对她有什么想法。妈的。

   “我娘桃花,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可我爹想要的是香火。于是,我娘在怀了我八个月后就到庙里去许愿了。现在那庙早已不在,可当年它是那么华丽鼎盛,有十八株汉朝的古柏,也有那时在庙里做假主持的袁夕鹞”。

   小夜喝咖啡,我回头叫灰果再来一杯,顺便给我倒点伏特加,然后对小夜说:“继续”。

   “袁夕鹞是怎么当上赐法寺的主持,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亲自给我娘批了八字,他说我娘命中无子。我娘求他化解,他告诉我娘,要一命换一命,就是让我娘生下我,然后把我溺死于深水塘,而且只能我娘一个人去,断不能将此天机泄露。此后,我娘再有身孕,便会是个男孩了。我,就是这么死的。

   而实际上,袁夕鹞是看上了我娘,唉,我要是有我娘一半的漂亮,也好啊”。

   我看着小夜,实在想象不出她的母亲还是不是人,如果范桃花真的比她还要漂亮一倍,那,只能是神仙了。

   “我出生的那一天,我娘抱着我从我爹那里跑出来,到了深水塘,袁夕鹞早就等在了那里。他把我放进了水里,溺死,然后用他的袈裟包了我的身子,埋在了塘边的榆树林里。我娘在一边哭,始终不敢看,但她没有抗拒这一切,还让袁夕鹞把这把梳子一起埋下。袁夕鹞找来一块大大的青石,做了我的墓。

   我娘听到袁夕鹞要带他走,吓坏了。可袁夕鹞一定要带走我娘,我娘说自己刚刚生育,体虚力乏,而且家中事物,也还要从长打理。袁夕鹞呼哨一声,树林里出来他的兄弟,十几人,个个凶神恶煞。他告诉我娘,给她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一定要娶我娘,不然,就杀我娘全家。

   我娘失魂落魄的回到我爹那里,只说生了女儿,愧对我爹,便自行溺死。我爹大怒,打了我娘,但我已经死了,终于没办法。

   袁夕鹞收买了我家的家丁李其英时时提醒我娘,我娘痛苦不堪,害怕家中遭难,自身受辱。于是装疯,每日只说要出家,我爹终于烦不过,但绝不答应我娘出家,便找可靠的几个佣人,在一天夜里偷偷把我娘送到东南山的一处庄园,与世隔绝。从此,七年。

   袁夕鹞费尽七年力气找不到我娘,大怒。终于杀了我全家,翻检我爹的房产地契,知道了我娘藏身的庄园,径直去了。我娘心灰意冷,只求再看一眼我的幕便任由处置。袁夕鹞带我娘去,等她哭过,便要绑了我的幕石沉她入塘。他看到翻过的石头,忽然发现,那石头的形状像极了他藏宝的蓄烟山。他改了主意,按了我娘的头在青石上,对着藏宝的地点开了一枪,把我娘和我埋在了一起,石头又原样的放回去。

   法场临刑,袁夕鹞说,深水塘,墓碑上。是说给他的儿子袁红保的,袁红保其实是袁夕鹞拣来的孤儿,袁夕鹞没让他入匪道,而是将他寄养在一户农家,暗中资以钱财,寒窗苦读。

   袁夕鹞不时与儿子见面,嘱他发奋。有一次,他带儿子去看我,说这里埋着你的一个妹妹,叫做水桃。

   可袁夕鹞没想到,袁红保已经让被捕的手下暗中出卖。袁夕鹞死后,便有警察监视袁红保,直到他再次去到我的墓时,一举抓获。

   袁红保还来不及看明白倒扣的青石下藏着的秘密,警察便锁了他,蜂拥着挖我的坟了。砸开青石,空无一物,下面一大一小两具尸骨外,只有这把梳子,别的,就只剩黄土。

   袁红保懵懂间被杀了,梳子辗转流传,袁夕鹞埋在蓄烟山的千两黄金永迷于世。

   二十三年前,梳子的主人,一个普通的收藏家,密库失火,梳子红烟乍现,水桃化作小夜,重返人间。但我并不知道这一切,因为我还没碰到这把梳子,这把有我娘灵魂的梳子。但我娘知道我就要做回她的三女儿水桃了,于是梦里告诉我,要我留心给我梳子的人,要我找那个盖世英雄,给我们母子全家,报仇。

   袁红保的儿子,就是袁雨寒的爷爷。袁雨寒和我不同,他就是袁雨寒,普通的人。

   我不太知道袁雨寒是怎么知道我的,不过,既然我能是水桃,那么,什么事都不奇怪的。当年的我的墓石,有藏宝标记的青石,早就面目全非,没了线索的袁雨寒便来找我,当然,我不会告诉他。现在是两千年了,又不是民国”。

   小夜讲完了长长的故事,一笑,美若天人,低头喝着早就凉了的咖啡。

   我的头很浑,我看着漂亮的小夜,什么也想不明白了。

   我长时间没说话,开口很沙哑:“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小夜忽然很高兴的笑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娘只让我找盖世英雄。我娘是乱世桃花,我是水桃,处女水桃”。

   小夜的笑让我大为放松,我也笑:“是的,你是水桃”。

   “不,我是处女水桃”。小夜的眼睛里满是沉郁,但笑容依旧,我发誓这是我今生见过的最楚楚的一张笑脸。

   “是的,你是处女水桃”。我说。

   小夜长久的看着我,拿起梳子,笑着,眼里慢慢留出泪来。

   “谢谢你,再见”。

   小夜就那么走了,像上次一样,很轻快。我坐在椅子上,心思翻涌,百感交集。我到底碰见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啊。我,能不能,就是她的盖世英雄呢?

   果子吧只剩我一个客人,灰果趴在桌子上,睡了。我轻轻推醒她,向她道别。

  我现在天天去果子吧。

   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再也没见到水桃,她的电话也始终打不通。我查过那个电话,在我第一次打给他后就停机了,我想再查这个电话的地址,人家跟我要证件,我说我是记者,对方告诉我除非公安系统或国家安全局才行。我找到上海博物馆,结果,根本没有叶小夜这个人。

   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什么朋友。几个工作同事,虽朝夕相处,但毕竟泛泛之交,我跟他们说不着。每天晚上,我独自在果子吧等水桃,酒喝的越来越少。灰果有空的时候就跟我聊天,问我是不是爱上小夜了,我傻笑,说你不明白的。灰果哈哈大笑,说你那点出息我还不知道?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把事情跟灰果都说了。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抽了很多烟。灰果很严肃的听,认真的有些反常。我用尽我所有的口才,把这个故事讲的天花乱坠佳话绵长,哀怨悱恻神经兮兮。讲完后,我塌实的不得了,眉飞色舞的准备跟灰果好好讨论盖世英雄。

   灰果很冷静的看着我,说:“唉,你真的相信这个故事?你呀,山难改性难移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浮躁?那么多事要你去做,做一点就成全自己一点,你……竟然还是这么长不大……”。

   我当时就急了,跟她说你少扯咱们的事来说这个,当初因为我太懒散不切实际导致最后和你分手,是我的错,我知道。可这次,水桃的故事虽然的确很不可思议,但我相信我的眼睛,她的梳子的确有红色的烟冒出来。再退一万步说,我,我也相信我的直觉。

   灰果一声冷笑:“直觉?你的直觉有个屁用,我还直觉你最后一定回娶我呢,当初”。说完大口喝酒。

   我葛的感到又回去分手前我们吵架的情景了,丝丝心痛。默默的喝着酒,说:“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相信,你不相信,我是错的,你永远是对的,我,就是这个样子。”

   灰果大大的难过和愤怒了,啤酒泼了我一身,喝令我出去:“滚!没出息的东西,回家睡觉去,让那女鬼半夜缠死你!”

   我继续阴险的暗伤她:“连女鬼的醋都吃,你真行,我可没说我爱她啊”。

   灰果气的哭起来,坐在椅子上发抖。

   我想想自己也确实过分,好言相劝,又道歉。

   灰果戚然一笑:“分都分手了,相逢一笑抿恩仇吧。你到底是你,我也到底是我,咱们谁也别折腾谁了。但我要告诉你,小夜的确在骗你,因为你说的那个袁雨寒,我以前就见他来过这里,和小夜一起”。

   我想我的确是个很浮躁的城市文化青年,满脑子善良的天真和幼稚的邪恶,在这个已经进入超高频的时代里,不尴不尬的扮演着自己白日梦里的无数角色,没心没肺的挣扎在茫茫人海中的每个角落。水桃的事在我心里一直跳跳的撑着,灰果的话也时时提醒我人间是有科学和道理存在的,但我固执的迷恋着这个乱世桃花的后人,一心还想找到那盖世英雄的来方和去处,甚至,好多次幻想自己就是这个故事里只见其影的英雄。

   报社派我去外地采访一部大造声势的电视剧开机仪式,看到了香港的工作人员在镜头前挂长红摆三牲燃高香三叩九拜无限虔诚。我站在记者堆里,遥望长天,清晰的感受到冥冥中真的有些力量在指引我到达某个方向,不免心驰神往。

   采访归来,我接到灰果的电话,说小夜有东西放在果子吧,让我去看。我在电话里惊呼“水桃!”,挂了电话就往外跑。初秋的风吹着些许落叶,卷起沧桑的味道在我的表情。管他什么袁老贼的财宝,我要做英雄,我就要做盖世英雄了!

   灰果剪了头发,叼着烟很不羁的样子,捧出一个精致古老的铁盒子,似乎是古时大家里女儿拿来装女红首饰的物事,盒盖缝口涂了薄薄的黄蜡,锦黄丝带细细的裹扎,夹一张竹纸素签:莫与他人知,昙花君亲启。

   我心狂跳不止,小心的捧了,看一眼灰果,她理也不理我,专心的做咖啡。

   找个角落,我用小刀开启了这个盒子,几张竹纸信签密密的写了娟秀的字,要拿出来看,最下面似乎和什么东西连着,便捧了盒子看。

   我坐的桌子灯光昏暗,但信签上的字迹似乎隐隐发着光。我心中无限敬畏与欣喜,默念着“水桃……”,仔细的看起来。

   “昙花君,你好,我是水桃。

   首先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和鼓励,然后,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因为,我欺骗了你,甚至,利用了你。

   且容我与你细说从头。

   如你所见,我是个女人,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我有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有很多对我很好的朋友。

   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我活泼又自信,我看过很多书,我有无数的梦想,我的青春曾经千般绮丽,万种风情。

   十七岁那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是那么爱她,用我十七岁所有的热情和心情,我幻想以后一定要嫁给他,一生一世。

   我想,我们也恋爱过吧……

   十九岁的夏天,我的噩梦来了。一个下雨的夜晚,一个肮脏的胡同,一间恐怖的房子,一个丑陋的男人。我的血一直流进我的鞋子里……。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从来没有。错的是我,要不是我那天和我的男朋友吵架,要不是我不听他的劝告独自乱走,要不是我非想在一个破烂的小酒馆独自喝酒。

   我考上了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只想走到天涯海角。

   我至今再也没见过我的恋人,我唯一的恋人。

   四年了,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我端庄谨慎,我落落大方,我从不在人前发怒或哭泣,我坚强,正义,聪慧 ,灵隽。我与所有人为善,我是学生会 ,留校学生的首选,我是校花,我是几百个男人的追求对象。

   但我再也没有恋爱过,我害怕。我像那个软弱美丽的女子桃花。

   我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阳光下,我听最棒的摇滚乐,我上网,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我害怕,像桃花一样害怕。我清楚的看到人间永无宁日,个人从来微不足道,我真的感觉到自己就是桃花,美丽,无力。

   所谓的桃花的故事,你也去档案馆查过了,确有其事。但也确与我无关。

   我是无意中看到这些资料的,心动之下,联想无垠。

   三个月前,我遇见了袁雨寒,我想我爱上了他。他是很棒的吉他手,善良,敏感,坚强又纤细,还有,他很穷。

   当然,他有过女人,他是很漂亮的男孩子,怎么会这么大了没有过女人呢。可他没有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对我图谋不轨,他喜欢我,给我写歌,写很多歌。他看出我完美外表下的忧伤和破碎,他小心的给我快乐的感觉。他自己灌录了一张低哑的唱片,无数个夜里,我一个人听着他的歌,哭到梦里。

   我请他喝酒,在上海最好的酒吧。他很拘谨,脸红。我们彼此心疼不已。

   后来,他打工挣到一些钱,带我去酒吧,要请我喝酒,我最爱的马天尼。我拼命拒绝,和他一起去吃大排挡。我们欢乐无比,把冰淇淋泡在啤酒里大口喝。

   那天,我跟他去了他的住处,五角场的一个地下室。我惊讶于他的贫穷和自尊,他只有一把三千块的电吉他,但小小的屋子整整齐齐。

   我趴在他的膝头听他唱歌,几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哭的双眼桃红。

   但我还是跑了,我不能告诉他我不是处女。我知道我很傻,但我就是不能。

   我知道他在发疯的找我,很久。

   我终于联系他,让他来果子吧,在你面前说一句:你好水桃。

   那天,我跟他谈了两小时,我很平静的告诉他,我爱他。我还告诉他我要做一件事,就是我曾经跟他说过的,想找一个陌生,但善良的朋友。

   他给我推荐的就是灰果,灰果曾经跟他学过吉他。

   然后,灰果很塌实的推荐了你,昙花君。

   灰果告诉我你们曾经恋爱过,她还告诉我你善良天真,乐于助人,富于幻想,充满热情。

   当然,我没告诉雨寒和灰果我要进行的计划。感谢他们的善良和信任!

   于是,我在你面前故意丢下了梳子,故意留给你假的名片。我曾经很迟疑,所以我等你给我打电话。

   于是,我给你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故事里,我是水桃。还没有活过,爱过就死了的处女水桃。

   档案馆的资料,早就丢失了第九十页。我托雨寒用假的证件去查,故意留给你看。

   而雨寒恰好跟袁夕鹞同姓。

   于是,我杜撰了故事后半部分的情节。

   其实,我的讲述里有很多含混不清甚至逻辑矛盾的地方,而你善良又认真的为我圆满了故事的美丽,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你终于帮我证明了,我是处女。

   昙花君,真的谢谢你,也真的很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这个神经质的女人。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万般羞愧。

   但是,真的,我好起来了,我不再害怕。我平静的向雨寒讲述了我的所有。

   就像我想象中那样,雨寒抱着我,说,他要用他的一生,来迎接我全部的,与生俱来的纯洁和美丽。

   我成了雨寒的女朋友,我成了雨寒的女人,我成了乱世桃花的全部精华,我成了我的传说里桃花的纯洁女儿,处女水桃。

   还有最后的一件事,那把梳子。

   那不是普通的材料做的,那根本不是牛角,那是一种罕见的软玉,在强烈的阳光下或火焰炙烤下,它的内部结构会发生化学变化,而释放出红色的烟雾。

   “蓝田日暖玉生烟”。其实说的就是这种玉。

   我是一家外企的白领,鉴赏文物是我的爱好。这把梳子,是我在路边古物摊偶然淘来的,很便宜。

   它的价值在于,作为道具,它成全了我的成全。或者说,它成了我的骗局的帮凶。

   我现在和雨寒在一起,过的很好。我想,我们所有人都会好起来的。

   因为,我想。纵然乱世千年,一季桃花,也足以美丽我们的生命”。

   这张信签后面还有一张纸,我急急的翻开,听到轻微的撕裂,同时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

   “昙花君,这把梳子,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记住处女水桃,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并忘记我,叶小夜。

   感谢你,昙花君,希望你能早日成为一个清醒和强大的盖世英雄,因为,有人在等你。感谢灰果,我在你那里学会了宽容和信任。还有,感谢雨寒,我的爱人。

   昙花君,请把盒子放远一点吧,桃花的烟雾就要升起在你面前了。

   叶小夜

   和 处女水桃”

   我感觉香味越来越浓,往前推了推盒子,火焰蓬然升起,如火莲涅磐。须臾,光华散尽,几张薄薄竹纸,已然灰烬。

   如枯萎的记忆般的纸灰中,红色的梳子静静的躺着,红色的烟雾袅袅升起,绝像一枝桃花,在乱世里粲然。

   灰果抱着肩膀,看着我在角落里,被烟雾笼罩。笑笑,说:“要不要啤酒”?

   “当然”。我低着头,微笑着说。

   (全文完)

一、可爱女人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JAY《可爱女人》shy;

   1

   初遇苏颜时是在两年前国庆节后返校时的汽车上。当时车上人满为患,我坐在司机与副驾驶座之间的发动机盖上,当然,这个对超载很有利用价值的发动机盖是绝不会让我一人独坐的,我得和其他三人平分此盖,由于我是身体朝车尾而坐,车子发动前进时,由于惯性,我身子前倾,我背后那人正好趁机侵入本属于我的领地,让我只留半个屁股在那盖子上。shy;

  shy;

   汽车在路上还是疯狂的载人,我们人口大国的风范此时是展露无疑,我缩成一团,心想:这真是练缩骨功的绝佳场所。并就在此时我还发现我跟前站着一个女孩,我貌似不经意地看了她几眼,她批着长长的头发,头发很柔顺,不禁想让人问她是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她用手把头发向一边捋时,我看到了她那张白皙而俊美的面容,这导致我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总会不经意地对她瞟上几眼,她瘦弱的身上背着个小背包,一只手搭在副驾驶的靠座上,以此保持平衡。shy;

  shy;

  shy;

   看着她由于汽车的颠簸而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可是苦于当时车内无多余的移动空间,无法让座于她。shy;

  shy;

   我又一次不经意地瞄向她时,目光却不慎撞在了她的眼睛上,我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于是想到一句广告词:闪亮滴眼露,让你电力十足。我出于尴尬,只好把头侧着,用侧脸对着她。shy;

  shy;

   汽车在上下坡时,她常站立不稳,于是会用另一只手搭一下我的肩膀,等车平稳时就马上松开。那时已是深秋时节,可我的额头却挤出了细小的汗珠。终于有两个人在某个路口下了车,我周围的空间稍微开阔了些,我借此机会,对她说:“你坐吧。”谁知她按住了准备起身的我,微笑地回了句:“不用。”shy;

  shy;

   车子继续前进,还没行驶出几公里,又有几个人挤上了车,车内变得更挤了。记得老师曾对我们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是有的。而我想说:时间就像汽车里的空间,挤一挤也会有的。此时,那女孩扶着副驾驶座的手被迫离开了,因为上来的一人靠在了那里。由于没了那“依靠”,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只得完完全全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随着汽车的律动,她的长发不断地抚着我脸。我当时特为我那瘦削的肩膀而骄傲,我的心像摇滚乐里的鼓点般激烈地敲击着。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跟哪个女生这么接近过。shy;

   2

   转顺间学校到了,当然,这所谓的转顺间只是我的主观臆断,因为一切的快乐和美好给人的感觉都是短暂的,这样才能彰显出它们的珍贵。站在车门边的人下了车,等着要下车的人下,我刚走下车,就被那女孩叫了声:“喂!”我应声转过身看着她,她笑着扔给我一个手掌大小的记事本,然后坐在了我坐过的位子上。车开走后,我翻开了本子,本子的扉页上写着“可爱女人——苏颜”和一个手机号,另外还贴有一张大头贴,是那女孩的。

  shy;

  shy;

   那天余下的时间里,女孩的身影在我脑海里像秋千般荡来荡去。晚上就寝时,我拿起了那本子从前往后翻看,上面写着一些抒情的句子和歌词:shy;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坏坏的让我疯狂可爱女人。

  shy;

  若动了心是死路一条,我死得其所。shy;

  shy;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shy;

  shy;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不用再多说明,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又再一次和你分离,我多么想每一次的美丽是因为你。shy;

   ………shy;

  别因为寂寞而错爱,别因为错爱而寂寞一生。shy;

  shy;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爱情走的太快也像龙卷风。shy;

  shy;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shy;

  shy;

  亲爱的,那不是爱情!shy;

  shy;

  走自己的路,和爱情兵分两路。shy;

  shy;

   看罢,觉得就像看了一出爱情悲喜剧。我拿起手机,将扉页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然后发了条短信。shy;

  “你叫苏颜?”shy;

  对方回复:“不全对,我应该是可爱女人苏颜。”shy;

  “可爱女人?不是吧!我承认你可爱,但不承认你是女人。”shy;

  “难道我是男人?”shy;

  “不是,你应该是可爱女生,要成为女人,应该还得过个三年五载的。”shy;

  “额……”对方无语了。

   在接下来的短信中,我们彼此说了各自的相关情况,她是本市二中一名高二学生。shy;此后,我们隔三差五地会发一回信息,聊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shy;

  shy;

   3

   一天中午,我接到 ,是苏颜写的,内容如下:shy;

   喂,跟你说件事,我在想一道题目时没想出来,却突然想到了你,于是就给你写了这封信,我说完了。shy;

   看完之后,我有些许的诧异,但还是找了张纸挥笔写道:shy;

   哦!shy;

   然后花了八毛钱的邮票钱,将这一个字寄了出去。几天之后,我收到回信,上面写着一汉一英两个字——shy;

  哦too!shy;

   那天接到回信,晚上,我又收到苏颜的一条短信:“明天是星期天,我们不用上课,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好了没事了,我睡了,不用回复。”但我还是回了一条:“为什么?有事吗?”对方言出必行,果然没有回复。shy;

   第二天,上午的课快结束时,透过窗子,我发现教室不远处的旗杆下站着一个女孩,旗杆顶端的红旗迎风招展,这让我想起了中国摇滚乐之父崔健的一张专辑名称——红旗下的蛋,这个"蛋"穿着一身牛仔装,扎着根马尾辫,我认出了那是苏颜,但与此同时此时我的记忆深处又蹦出了另外一个女孩。下课后,为掩人耳目,我等班上的同学先走后,我才出去.苏颜见到了我,说:“不要对我说‘还没吃饭吧’这样的话,我现在不饿,你也不许说饿,我这么秀色可餐,你怎么会饿,对不对?”老实说,我当时心里确实是想那么问的,被她这么一堵,我只能答道:“对!”然后接着问道:“不吃饭,那你现在想干嘛?”shy;

  “去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她答。shy;

  “那我们去操场吧。”我边走边说。shy;

  我和苏颜在足球场开角球的地方坐着,草地一片枯黄,远处的篮球场上几个男生在打着篮球。我眯着眼看看当空那枯黄色的太阳,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shy;

  “没事啊,就是想来看看而已。”苏颜一边蹂躏着枯草一边说。接下来,我们是几分钟的沉默。shy;

  “喂,你谈过恋爱吗?”苏颜打破沉默突然问。shy;

  听到这样的问题,我的心像被一根琴弦轻轻地弹了一下,镇定之后。我回答说:“还没有,你问这干嘛?”shy;

  苏颜并不理会我提的问题。却继续提问我:“为什么没有?”shy;

  “因为没有人喜欢我啊。”我低头含糊地说。shy;

  “真是这样吗?”shy;

  “也许吧。”我表现出几分无奈。·shy;

  “嗯,我相信,因为你就是个白痴,我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女孩写信给你,你竟然就回了一个‘哦’字,多写几个字会死啊!还有,你是不懂礼貌还是目中无人?跟我说话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有那么影响市容吗?那为什么那天坐车时老是偷看我?”shy;

  “不,不是的,我…有些紧张。”我实话实说。shy;

  “紧张?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喜欢我吧,呵呵!”shy;

  “不是,我只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说自卑。”shy;

  “自卑?我一女的,就算漂亮,也轮不到你男的自卑啊。”shy;

  “我是说真的,如果我走在路上,迎面走来的是一丑女,我就会觉得自己好比潘安,特自信地看着她走过去,但如果是一美女,我就只敢像做贼一样地偷看她,并且觉得自己长得跟卡西莫多似的。”shy;

  “嘿嘿,就当你说的是实话吧,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shy;

  “信,如果我是鬼的话我信,因为鬼才相信鬼话。”我解嘲道。shy;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你会接受我吗?”苏颜一脸正经地看着我。shy;

  “不会,如果我接受你,那也仅仅是因你的容貌我说得是大实话,因为欺骗你这样的女孩,我会心有不安的,而且我有喜欢的人。”shy;

  “你不是说你没恋爱过吗?”苏颜一句斩断我前面说的二分之一的话,反问道。shy;

  “是啊,可这不代表我没喜欢的人啊。”本来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有了前车之鉴,我只能选择少量多次的说话方式了。shy;

  “哦,我明白了,是暗恋吧,那你知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喜欢你呀?”shy;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她,喜不喜欢我那是她的事,我管不着,我也管不了。”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有几分不快,于是一吐为快。shy;

  “好啊,那我也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你也管不着。”苏颜双手撑着地,上身向后仰起,笑嘻嘻的对我说。shy;

  “喜欢我?为什么?我何德何能,怎么配的上你呢?”shy;

  这次她切断我话的后半句,说:“喜欢你没道理啊。”shy;

  我被她那天真的模样给逗乐了,有意配合地说:“我又不是伊利巧乐滋。”shy;

  谁知苏颜来了毫不相干的一句:“好了,没事了,我该走了,你不喜欢我,送送我总可以吧。”这次她把我整句话都当成了闷屁,而且连影响局部空气指数的功能都没起到。shy;

  4shy;

  送走了苏颜,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们所谓的爱情是多么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啊。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和谁都不能在一起;喜欢你的人就是你喜欢的,你喜欢的人就是喜欢你的,可是你们还是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不能在一起。而那些在一起的人呢,有多少是彼此喜欢的。shy;

  回校的路上听到一家音像店里在放着周杰伦的《最长的电影》,杰伦正在悲伤地唱出“爱是不是不开口才珍贵。”爱真得是不开口才珍贵吗?当我们不开口时,会害怕是否会就此错过。可我们更害怕开了口会发现,我们连爱的机会都没有。shy;

  我一直喜欢着一个女孩,从我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了,可我从来没有说过,不仅没有,我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每个人觉得我很讨厌她。长长的马尾辫,干净的牛仔装,这是我记忆里储存的最强的芯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沉默,也许是没有勇气,也许是害怕拒绝,更也许就像苏颜说的,我是个白痴。我很羡慕苏颜那种敢爱的勇气,那样至少自己不会后悔。shy;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与此……”我们可以重复至尊宝这经典到无与伦比的台词,却不能像他那样利用月光宝盒穿越时空,回到过去。shy;

  5shy;

  十一月初,飘落的黄叶苍老了青春这张脸。苏颜仍会时不时的发来信息和寄信来,仍都是些只言片语,但一字一句都充满与这个季节相悖的柔情与温暖。她在最近 上说:shy;

  小子,秋天的怀抱越来越紧了,想预约一个人陪我一起看落叶,陪我一起听歌,陪我一起快乐,你乐意吗?shy;

  我回她的信是这样写的:shy;

  拒绝三陪。shy;

  在此信寄出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我再也没收到她的任何讯息。我想她应该是生气了,而我那回信的真正意图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那段时间里,我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我想我已经习惯了她给我手机带来的震动,习惯了她隽秀的楷书。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而当她像消失了时,我就变得不习惯了。shy;

  终 于,我忍不住发了短信给她,一连发了几天,大多是对不起之类的话,但没有任何回复。我的惴惴不安进一步升级了,我似乎开始在意这个女孩,不再是像初见时只是对于她的貌,而是她的人。shy;

  我们总是在犯着一个重复的错——热衷于远在天边的东西,而忽视了眼前的。前者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充满诱惑,可它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而当我们幡然领悟时,后者已经在千疮百孔中黯然消失了。shy;

  6shy;

  在我近乎绝望的认为我再也见不到苏颜时,苏颜却奇迹般的出现了。她仍像第一次来找我时,在旗杆下等着我。我清楚的记得,下课铃声刚响,我就一个箭步射了出去,我难掩笑容地站在她的面前,而她正用怨妇般的眼神看着我,只听“啪”地一声,她给了我一个巴掌,我们俩瞬间成了焦点,走在路上的同学放慢脚步看着我们。可是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因为此时我知道我应该在乎的就在我眼前。shy;

   7

   那天下午,我翘了课陪着苏颜东游瞎荡,在这期间,她那怨妇似的脸终于云开雾散。后来我们跑累了就在附近的烈士陵园内歇脚,我们坐在烈士纪念碑前,苏颜掏出MP3,给了我一个喇叭,我塞进耳朵,里面传来熟悉的音乐,杰伦的《晴天》。

  我问苏颜:“你也喜欢周杰伦?”

  她跟着音乐摇着脑袋回答说:“本来就喜欢啊。”

  我问:“那你最喜欢他哪首歌?”shy;

  “都喜欢啊。”shy;

  “那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我接着问。shy;

  “都喜欢啊。”shy;

  “你真无聊!”我用极为恶心的语气说道。shy;

  “无聊就不要聊啊。”shy;苏颜将头扭向一边,眼睛跟着一眨,佯装生气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对苏颜说:“喂,你《不能说的秘密》看多了吧。”shy;

  她收起脸上的微笑,一副撒娇的表情,说:“嗯,你又知道。”shy;

  我作呕吐状,说“哎,别把自己当路小雨了,回到现实中来吧。”shy;

  她噗哧一笑,说“怎么样?我配合的不错吧。”我被逼无奈地点点头。shy;

   天边的斜阳如红唇般亲吻着大地,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落叶的尸体。苏颜正微眯着眼,脸上满溢着笑容,风撩起她的长发,而她撩动了我的心弦,我用食指勾了勾,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说有悄悄话要对她说,她摘下耳机把头偏了过来,我趁其不备亲了她的脸颊一下,亲完之后我立马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端正坐姿听候发落。苏颜回过神来之后,在我背上就是一记重捶,此时风已停了,我身旁的一棵树上飘落下几片叶子,没准是被捶声震落的。苏颜大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无耻啊,竟然偷袭我,下次如果没经过我同意就敢占我便宜,我就把你…”她停顿了一下,四处望了望,看到我们身后的烈士纪念碑,接着说:“我就让你和革命烈士们做伴。”我用受审的犯人般的语气答道:“嗯,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shy;

   8

   苏颜看了看表,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海豚模样的项链,把它塞到了我手里,说:“这个交给你,一定好好保管它。”我把项链拿着看了看,发现小海豚的肚子上刻着“苏颜”两个字,知道这个东西必然对她意义非凡,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有拉链的口袋里。shy;

   苏颜摘下耳机站起身对我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你送我吧。”说着拉着我的手把我拽了起来。我突然大叫了一声,说道:“快放手快放手,烧焦了烧焦了。”苏颜诧异地看着我问:“什么?”我说:“你手上有电,我手快被你电焦了。”苏颜“切”了一声,甩开我的手,说:“还说看到我紧张,在我面前装纯,我看你是闷骚。”我反驳道:“喂,是你不说一声就牵了我耶,怎么还我闷骚?”苏颜理直气壮地回道:“你的意思是我占了你便宜了?我占便宜其实不就是送上门让你占便宜吗?”我叹了口气,说:“有道理,我们走吧。”shy;

   二中离我们学校有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坐二路公交可以直达。我们学校每个月的月末放几天的假,而二中是每个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放假。shy;

   我把苏颜送到站牌,等到她上了车后我才离开。回来的路上,我眼前一直出现苏颜在车窗边朝我挥手告别的样子,与此前不同的是,此刻我的心中生出几分不舍。喜欢上一个人似乎很容易,可忘记一个人却是多么的难。shy;

   抛开那些不必要的杂念,在这年秋天即将冬天的时候,没想到我的春天来了。shy;

   9

  你知道shy;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shy;

  我会给你怀抱shy;

  受不了shy;

  看见你背影来到shy;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苏打绿《小情歌》shy;

   坐在去二中的车上,听着这首歌,时间再难捱我也捱到月末放假了。我在去之前已经打了个电话给苏颜,她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像个孩子。shy;

   我到了二中时,苏颜还有一节课要上,于是我便像她等我时那样,成了“红旗下的蛋”。但与她不同的是,我此时等的是个已知数,而她那时等的还是个未知数。我们有时或许会觉得别人为我们的付出是理所当然,是轻而易举。可当我们去尝试做与他们相同的付出时,我们才会发现他们付出了多少。shy;

   下课的铃声响了,苏颜应声出现在我眼前,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说:“久等了吧,我们去吃饭吧。”我清了清嗓子说:“你不是过说你秀色可餐吗?我不饿。”苏颜拍了我一下,带着笑声说:“你不饿我知道啊,可是我饿了,你又不像我一样的秀色可餐,走吧。”shy;

   10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像一切烂掉的言情剧拍的那样。那天吃过饭后,我牵着她在午后的操场上散步,边散边说着一些单调而又略显肉麻的台词。shy;

  苏颜发问:“没看见我时,你有没有想过我啊?”shy;

  我毕恭毕敬的回答:“有想过。”shy;

  “有多少想?”shy;

  “有很多吧。”shy;

  “很多是多少,我要具体数字。”shy; “一毛。”

   “shy;一毛?”shy;

  “对啊,一毛等于十分,一毛的想不就是十分的想吗?”shy;

  “看来你还真是闷骚啊,我以为你真是纯净水呢,纯!没想到是道貌岸然啊。”shy;

  “我又没说我是纯净水,我应该是苏打水,里面还有其它的料,正好跟你是一家,也姓苏。”shy;

  “谁跟你一家了?你想得美!”shy;苏颜边说边用她的长指甲掐了我手背一下。

   我和苏颜绕着操场走了几圈之后,在就近的石凳上坐下,在我屁股还没坐热之际,苏颜突然说:“不对,我们坐错了,你快起来,应该是男左女右。”苏颜在说到“男左女右”时,我突然灵感来袭,有种想写东西的冲动,我们坐好后,苏颜将耳机递给我,我示意她等一下,我掏出手机,想了一下,开始打字,苏颜时不时会凑过来看,我于是将屁股向一边挪了挪,避开她,她有些不高兴,但也只好一个人听歌。大概五分钟之后,苏颜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看过后,靠到我身边来,问:“你刚才就是在写这个?”我“嗯”了一声。那条短信是我发的,内容如下:shy;

   右侧的你shy;

  shy;

  我坐在你身旁的左侧shy;

  享受偷看你侧脸时的快乐shy;

  你如丝的长发随风泛着皱褶shy;

  我把这shy;

  当成艺术欣赏着shy;

   我拿过苏颜手上的耳机塞进耳朵,里面正唱着:“那饱满的稻穗,幸福了这个季节,而你的脸颊像田里熟透的番茄。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这时,我的手机也震了一下,我掏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短信:

   天使心

  天使给了我天使般的心

  我却用它装着满满的你

   手机上显示发信人是苏颜。我会心一笑,看着捂着手机一脸可爱模样的苏颜,又发给她一条短信,苏颜收到短信后,对我问:“真的想啊?”我点点头,苏颜脸蛋微红,闭上了眼睛,我慢慢的凑过去,心就像正在发射子弹的机关枪般急速的跳着,我在她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保持原来的坐姿,苏颜睁开眼睛,问我:“什么味道?”我听到耳边传来的杰伦的歌声说:“甜甜的。”shy;

   我发给苏颜的第二条短信是:shy;

   你依然在回味,那首小诗其中的美,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

   苏颜将左手放在我右手边的口袋,脑袋靠着我的肩,几分钟安静之后,他问我:“这是你的初吻吗?老实告诉你,我不是。”

  我听后,感到几分不自在,顺口说:“不是!”苏颜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我没谈过恋爱却没了初吻很奇怪对吧。”

  苏颜点点头。

  “那是因为我的初吻给了我养过的一只小花猫。”说完后我自以为很好笑的哈哈大笑。

  苏颜面我表情地盯着我,双手抱肩,抖抖身子说:“我好冷啊!”

  “说正经的,我真养我那样一只猫,它叫小贝,可惜去世很久了,知道它为什么叫小贝吗?”

  苏颜摇头不知。

  “小时候看过一个叫《小贝流浪记》的动画片吧?”我问。

  苏颜点头称是。

  “因为我的爱猫和小贝长得很像,所以就这么叫啦,我可喜欢它了,你知道吗?冬天的时候。我还抱着它睡觉呢,它死时,我伤心极了。”

  苏颜听后说:“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心的。”

  “那是,我会像爱护小贝一样的爱护你的。”

  苏颜踩了我脚一下,说;“滚,去死!”

   11

   看着宿舍楼前倔强的大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我知道冬天终于来了。一年当中的四季,我最喜欢的就是冬了,因为春天给人的是“春眠不觉晓”的倦意,夏天给人的是无休止的缺水之苦和躁热不安,秋天给人的是不由自主的悲凉。只有在冬天,可以让人享受被窝的温暖,可以倾听暗夜的悠长,可以表达或喜或悲的情愫。shy;

   当气温在寒冷里反复无常时,我总会收到苏颜的信息,她叫我注意保暖,叫我严防感冒,叫我多喝白开水,叫我睡前用热水泡脚等等。而我有时发个此类信息给她,想表示一下关心时,她会回复道:“你就别跟我学了,你个笨蛋,还不如把我发的信息再转发给我呢,要真想表示对我的关心,就每天在睡觉前发个‘我想你’吧。”于是,这就成了我每天的必做功课。shy;

   shy; 12

   有人说,大部分的人都不可能和自己最初喜欢的人在一起。在认识苏颜之前,因为我最初喜欢的人,我没接受过任何一个人,没谈过任何一场恋爱。shy;

   记得上一个冬天,一个大雪天气,我撑着伞在故乡的小县城里穿行。突然,我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的心在兴奋地告诉我:“是她!是她!就是她”我听到她对与之共伞同行的男生说:“等天晴了,我们还一起去打羽毛球。”当他们走近时,我条件反射似的将伞压的低低地盖住自己的脸,就这样,我日夜企盼的相逢仅仅成为了一个擦身而过,一颗刚烧红的心也变成了“冰心”。我加快脚步走着,想甩开身后扑天盖地而来的痛苦,可我甩不开,它已经像幽灵般附着在了我的身上,然而当时也许我已痛苦到麻木了,反而好受些。可是到了夜晚,那种锥心之痛又像玻璃般透明。我拿起桌上的笔,坐在床头,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些话:shy;

   那年的我们是否在孤独中期待爱shy;

  shy;

   看多了太多的风景,听惯了靡靡之音,谁在你我的记忆深处留下淡漠的曾经,从你我擦身而过的那天起,我便决定一人去旅行,让心在风餐露宿中把你忘记,把你留给天边的烟云,慢慢地看你散去 。shy;

  shy;

   对于这个女孩,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喜欢。关于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我更相信前者,因为我觉得人的第一眼是不会骗人的,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心动。而日久生情只是在一起久了而生成的一种习惯和依赖,这是任何人在一起都有可能会发生的。shy;

   在如今的这个冬天里,我承认我的心里还留着她的位子,但已不是全部。我仍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但已不是撕心裂肺。我知道我真正该有的牵挂来自那个牵挂我的人,而不是像等待戈多般虚无飘缈漫无边迹的等待。

  13

  shy; 我一直认为,喜欢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不一定是两个人的。就像《神雕侠侣》里的程瑛、陆无双、公孙绿萼甚至后来的郭襄,她们深知杨过将全部的爱都倾注给了小龙女,可她们仍然义无反故的爱着杨过,她们对杨过的爱并不比小龙女的少。她们并没有因为杨过不能给予她们爱而将那份无果的爱抽离,因为她们知道她们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去强迫自己呢?又何必给自己再添痛苦呢?shy;

   她们比杨过要痴情得多,杨过的痴情有回报,而她们耗尽青春年华却什么也没有。shy;

   在我看来,杨过之所以那么痴情在于她痴情的对象是小龙女,小龙女真的如落入凡间的仙女,容貌之美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书上说,公孙绿萼容貌已属上等,但比之小龙女仍有不及。这足以证明小龙女的惊世之貌,并且还是容颜难老。再看小龙女武功在女流之辈中也堪称绝代,再论情,对杨过更是至死不渝。这样一位奇女子,在谁的眼中都会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典范,谁会弃之而求其次呢?shy;

   有些人有些事,我们总是想拼命忘记,也以为可以忘记,其实终有一天,我们会发现,那一切在我们试图遗忘的岁月里正一遍遍的被复习。既然我们大费周折还是忘不掉,还不如顺其自然,心里留着那些,想着那些,让它们在与后来者的对比中一点点地消磨掉。shy;

   诗经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其实,士之耽兮,亦不可说也。shy;

   14

   我想我能和苏颜走到一起,源于她的那份简单,喜欢就勇敢地说出来,那样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有遗憾,也不会产生似是而非的暧昧,整日暗自揣测,纠结不清,愈发泥足深陷,最终在耗尽彼此的糖衣炮弹后发现,原来只是误会一场,而这时,已经有一方跌落深不见底的爱情悬崖,粉身碎骨了。shy;

   15

   元旦节的前一天,那天苏颜没有通知我就跑来了。她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着带花边的围巾,远远看去极像一只北极熊。shy;

  我冲着苏颜说:“北极熊,来干嘛啊?”她看我穿着单薄,说:“来看看猴子啊。”“我这次是和一个好朋友一起来的,我朋友说想见见你,他在校门口等我们呢。”苏颜接着对我说。“哦,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说。shy;

   校门口站着一个男生,见我和苏颜走过去,他迎了过来。苏颜指着对方对我说:“他叫伊然,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对我可好了。”我打量了一下伊然,瘦高的身材,长得眉清目秀的,无形中透着几分无法形容的英气。我笑着说:“我叫路向北,你好伊然。”伊然很和睦的冲我点点头。shy;

   那天中午,我们三人四处逛了很多地方,有时苏颜和伊然走在我前面,看着他们那闹腾的样子,觉得是那么的自然,总能让我想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成语,甚至在吃饭时,伊然点的吃的都是那么和苏颜的胃口。而我和苏颜在一起时,无非是说一些冷幽默式的话,做事也常是她迁就我。我自问道,我了解苏颜多少,我为她做过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自我安慰地说,也许我和苏颜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吧。shy;

   16shy;

   在陪他们等车的时候,伊然说去上个厕所,他用眼神示意我陪他去。在厕所里,伊然对我说:“今天是我逼着苏颜带我来见你的,上次你去我们学校时,我就想见你了,可是苏颜坚决不让我见,我也就算了。”说完,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我胸前停了一下,竟然放出了一丝落寞的光茫,然后接着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好好对待苏颜。”我回答说:“放心,我会的。”shy;

   他们走后,我的心里像是塞了个百味瓶,那些沤泡在心底的思绪再次翻涌。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喜欢苏颜,还是我仅仅是迷失在被喜欢的享受中,亦或是像歌中唱的那样,害怕再次“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我努力让自己不要这么想,因为这样一来对苏颜不公平,二来会让我自己觉得很龌龊。shy;

   shy;17

   有一种快乐叫做回忆,有一种成长叫做逃避。

   18

  在我上到六年级的时候,那时日本动漫《犬夜叉》大受我们追捧,许多男生放着人不做,开始模仿半妖犬夜叉,女生们则开始学习起任性却善良的戈薇,也正如此,曾经男女生之间的敌对状态也开始像中美两国走向了关系正常化,异性相吸这条定律开始被实践证明是对的。我脑中少得可怜的生物知识告诉我,从生理角度看,这其实是我们开始发育了。

  开始发育给予我的反应就是,我开始对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产生了好感,每当透过窗子看到那个女生经过我们班时,我的心里就打起了鼓。

  我第一次碰到这个女孩,是在四年级时参加的一次演讲比赛时看到的,但我没有和她说话,因为那时我还不屑和女生说话。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虽然那时我还并不完全明白喜欢是什么东西。除了痛苦,我还有恐惧,我害怕我心中的这个秘密被别人知道了,我得装得若无其事。每当我的几个伙伴指着路过的那个女生的马尾辫说:“这丫头的头发真好看,你们看她的背影好像戈薇。”我便会昧着良心说:“就她?她也配像我心目中的女神?”长此以往,伙伴们都以为我跟她有仇。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一个同学说那女生的爸爸是一名初中教师。瞬间,我的痛苦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到能够压扁了我。她爸爸是老师,而且还是初中老师,是个大知识分子。而我爸爸呢?却是个农民。她爸爸是园丁,是护花使者。而我爸爸是种地的,靠一亩三分地过活。虽然他现在在外打工,那也只能算个农民工,我与她的地位悬殊如此之大,我们之间还会有可能吗?

  晚上我自我安慰道:“没有关系,七仙女和董永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相距十万八千里都能结为夫妻,七仙女的爸爸还是玉帝呢,一个初中老师怎么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19

  其实,我对这个女生并非局限于空想,我和她也是有美好的回忆的。那时我深受班主任的信任,由于他是六年级的年级组长,于是他让我掌管整个六年级的教室门的钥匙,每天负责开门关门,如果哪天我没来,那整个年级将陷入瘫患,除非班主任拿出他的备份钥匙。当然了,由于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所以这种状况重没出现过。

  因为这个工作,我每天很早要到学校,放学后又要很晚才能回家,那个女生每个星期三值日,所以这天放学她也会走得很迟,而我自然就能和她同路了。在路上我会给她讲我从奶奶那听过的一些鬼故事,吓得她紧紧贴着我走,我也会唱当时《动画城》的主题歌《快点告诉你》给她听“想快点告诉你/我用你送的蜡笔/画了幅画特快专递给你/想快点告诉你/我的十二分惦记/再远的路没有什么关系/我的心放在你那里”我的心跳就是我的节拍。我想那时的场景是这样的:夕阳西沉,两个小学生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20

  也许是我把每个星期都只当作星期三这一天来过,所以才导致我六年级的时光流逝地飞快,莫名其妙的我就毕业了,我再也不能过六一儿童节了,我的童年划上句号了。

  在毕业前拍毕业照时,那个女生主动跑来与我合照,那天她穿着一身全新的牛仔装,她站在我身边时,我闻到她头发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那张照片里的我呲着一口黄牙,而她嘴巴弯成月牙,右手摆出”V”字型,靠在我的身旁。我当时心想:总有一天我要将这张照片变成我们的结婚照。

  那年过年的时候,外出打工回来的爸爸说他在市里买了房子,过完年我们就搬家。那时我初一上学期刚刚读完,那个女生恰与我同班,我们的关系还很不错,可没想到我就要这样离开了。

  走的那天,我坐在车上看着村子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心里极其难过,走之前我都没跟她说一声。但我告诉自己,我一定努力学习,将来发达了就回来娶她。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她一直投影在我的心里。

  在此补充说明一下,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称她为“那个女生”吗?因为她的名字如果说出来,实在会破坏她在我心中的美感,她叫伍次方,我实在难以理解她那身为教师的爸爸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名字。后来我才知道,她爸爸是教数学的。

  shy; 21

   我去回忆那些往事,是因为我现在已经失去了或是我根本不能得到。我想逃避是因为我害怕痛苦,可是这就是我的人生,我避无可避。shy;

   22

   元旦假期里,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很久没见的同学打来的,说是弄了个同学聚会,希望我也去。shy;

   那天天降大雪,也是那一年的第一场雪,我又回到了那个在雪天带给我伤心的小城市。去了大概20几个人,已经有不少人我都叫不出名字了,或者不能将名字对号入座了。那个打电话给我的同学一看到我就拽着我说:“你这小子,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自从你家搬走之后,就跟失踪了一样,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了你电话,不然还不知道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你呢。”我只好千方百计找些借口加以搪塞。shy;

   彼此说话间,我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回过头,一个曾经在我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回的面孔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只是没有梦里的那么稚嫩,她就是那个最初让我心动的女孩——伍次方。可以想像我当时的心情,自从上一次的擦身而过,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会再碰面的打算了,我说过我心里仍旧有她的位子,但已不是全部,可是她活生生出现时,我整个的心似乎又被她霸占了。shy;

   在之后的聊天中,我们表现的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生分。她能那么自然地认出我就是很好的例子,在我旁敲侧击、不着痕迹的询问中,我得知她依旧孑然一身,与她共伞的男生和她并非是我认为的那种关系,我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窃喜。shy;

   那天的聚会是在一首歌中结束的,由我唱的朴树的《那些花儿》。shy;

  shy;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shy;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shy;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shy;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shy;

  shy;

  shy;

  她们都老了吧shy;

  她们在那里呀shy;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shy;

  shy;……

   聚会结束后,我和伍次方还寒喧了几句,她叫我有空可以去找她,我一个劲地点头说会的会的。shy;

  当时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这次聚会我不虚此行。shy;

   假期结束,和苏颜又见面了,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放假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啊?”我嘴上回答说:“当然想了,那是必须的。”可是天知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另一个人。我都不敢去看苏颜的眼睛,我常常会因为走神而不能像以前那样和苏颜共同演绎那些冷幽默。shy;

   看着苏颜那孩子般纯真的脸,我几次想吐露心声,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没有勇气说不爱,就像我曾经没有勇气说爱一样。我感到深深的挫败,原凶是我自己。shy;

  在送苏颜走的路上,我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我想告诫我自己:你这个白痴,喜欢你的值得你喜欢的,就是这个与你十指相扣女孩。shy;

   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在忍受着煎熬。我不能再这样拖泥带水下去,于是一日晚自习,我写了 ,是写给苏颜的,我想亲手交给她,于是星期六的晚上,我打电话给苏颜,我说:“我想见你,你明天能来吗?”她带着笑说:“好啊,这么快又想我啦。”我轻轻“嗯”了一声。shy;

   23

   我和苏颜坐在运动场的看台上,她习惯性地把耳机塞进我耳朵,然后说:“新下了歌,有一首我特别喜欢,你听听。”我听着,那是老狼和王筝唱的一首校园民谣,叫《想把我唱给你听》shy;。

  想把我唱给你听shy;

  趁现在年少如花shy;

  花儿尽情地开吧shy;

  装点着你的岁月我的枝桠shy;

  shy;

  谁能够代替你呐shy;

  趁年轻尽情地爱吧shy;

  最最亲爱的人啊shy;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shy;

  shy;

  ……shy;

   听完这首歌后,我从兜里拿出信,对苏颜说:“苏颜,有封信我写给你的。”苏颜眼睛盯着我,略微湿润地睫毛上下摆动,可爱无比,她说:“是写给我的情书吗?你以前都没写过给我,现在打算补给我啦。”我没有说话,颤微微地将信递到了她手上。shy;

   我将头偏向一边,我不敢去看苏颜读这封信的样子,我只能选择等她把信读完,周围是雪后初晴死一般地寂静,那短短的几分钟让我明白等待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shy;

   我痛苦地等待的结束就是苏颜痛苦的开始。苏颜读完了就立马将信撕了个粉碎,跟着放声大哭,哭声打破了周围的死寂,我转过头看到她的眼泪像岩浆般喷涌而出,那长长的睫毛被浸湿了撮在一起。我递给她纸巾时,她用泪眼狠狠地瞪了我,然后夺过我手上的纸巾,将它揉成球使劲砸向我,大吼道:“我恨你!我恨你!”shy;

   也不知哭了多久,苏颜哭声渐止,开始慢慢抽泣,她对我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不怪你,真的,我该走了,你不用送我了。”说完,她起身便走。我不敢与她并行,于是在她身后跟着她。出了校门后,她转过身对我说:“你回去吧,不用送的。”我低着头说:“让我送送吧。”她用哀求地声音说:“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一个人走好不好,别跟着我了,别再跟着我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心如刀割。shy;

   勿用置疑,我的做法是百分之百的错误,可是我却做了,也许我真的是个白痴,不!我就是个白痴。shy;给苏颜的那封信我是这么写的:shy;

  苏颜:shy;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也许就能体会我写这封信时的心情了,只不过我是实施残忍带来的痛苦,而你是接受残忍带来的痛苦。shy;

   与你初识至今快两个月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我原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那天当我再次遇到那个女孩(我跟提过的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我的心又像着了魔一般陷入了痴迷,或者说这种痴迷一直都在,只不过你的出现将它暂时屏蔽了。shy;

   你知道吗?当你决定去忘掉一个人,做好再也见不到一个人的准备时,那个人却偏偏出现了,那么你所有的决定和准备都将化为泡影。shy;

   “爱一个人太久,他的心会醉。”也许她在我心里呆的太久了吧,就像酒一般,藏的越久就越是香浓。shy;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是如果我不说出来,对你将会更不公平,因为我的心是被她占领的。shy;

   我想说,对不起。我知道,并非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句没关系。我不奢求你的宽恕和原谅,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那种资格和权利。shy;

   记得你曾抱怨我写给你的信字太少了,这是我写给你的信中字写的最多的一次,我知道也可能是最后一次。shy;

  苏颜,你是个好女孩,对我也很好,也许以后我根本就不能再找到像你这样对我好的女孩了。对于我这样一个明知是错却还要去做的人,也许真就是你说的白痴吧。shy;

   最后还得说一句:shy;

   苏颜,对不起,我们分手吧。shy;

   24

   那段时间,每晚睡前我都会听周杰伦的《搁浅》。那充满伤感的旋律和饱含歉意的歌词是我寄于罪恶的超度。shy;

  久未放晴的天空shy;

  依旧留着你的笑容shy;

  哭过却无法掩埋歉疚shy;

  风筝在阴天搁浅shy;

  想念还在等待救援shy;

  我拉着线shy;

  复习你给的温柔shy;

  暴晒在一旁的寂寞shy;

  笑我给不起承诺shy;

  怎么会怎么会你竟原谅了我shy;

  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shy;

  读着我给你的伤害shy;

  我原谅不了我shy;

  就请你当作我已不在shy;

  我睁开双眼看着空白shy;

  忘记你对我的期待shy;

  读完了依赖shy;

  我很快就离开shy;

   25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当然,还有比这更冷的,那就是人心。shy;

   我心情一直不好,像个火药桶,谁说的一句玩笑话都能惹恼我。shy;

   七天,与苏颜分手已经七天了。我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苏颜的消息,我也试图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可是我不想再去打扰她了。shy;

   中午,一同学告诉我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找我的是伊然。他表情非常冷峻,见了我便说:“找个能说话的地方。”shy;

   我将他带到了正在兴建未完的教学楼里,我们站在二楼的走廊里。我对伊然说:“有话你说吧,是关于苏颜的吧?”我话音刚落,伊然突然一拳闷了过来,打在了我的左脸上,我感到一阵疼痛,心里久蓄的不爽也瞬间被激活,我学着泰拳电影里泰拳手惯用的一招,纵身一跃,左手抓住伊然的右肩,右手一个肘击,重重的击在了伊然头顶,伊然一个踉跄,双手捂住了头,我趁机向前,双手掐住了伊然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上,伊然用他那双喷着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突然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哭泣的苏颜,我掐住的双手松开了。伊然趁我不备用膝盖狠狠地在我肚子上顶了一下,我吃不住痛,蹲着靠在走廊上,捂着肚子。伊然此时也靠墙蹲下,与我面对着面。良久,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shy;

   26

   “那天的事,苏颜都跟我说了,你知道吗?那天她有多伤心,她一直哭一直哭,我一直陪她到晚上一点多点,我从没见她这么伤心过。”伊然用手指着我说。我躲过伊然的眼神,轻声说:“我对不起她,我知道。”伊然啐了一口道:“说句对不起就行了吗?你这个骗子,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好好对她,结果没几天就搞成这样。”说完,伊然前倾身子伸出右手,道:“你胸前挂着的海豚项链是苏颜的吧,拿过来,你不配拥有。”我将海豚挂坠取下,伊然一把从我手上夺了过去。伊然将项链握在手里,向我问:“你了解苏颜吗?”我狠狠地摇摇头。“那好,今天我就让你好好了解了解。”伊然皱着眉说。shy; 27

   (伊然)

   我和苏颜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多年来都是在一个家属区。shy;

   苏颜的家史说起来有些复杂。她妈妈是安徽人,她爸爸是上海人,做生意的。她小时候总是调皮的对我说,伊然,知道我为什么比你聪明吗?因为我是混血儿,我是安徽和上海混血的。shy;

   她妈妈还有个妹妹,也就是她小姨,小她妈七八岁,她妈妈嫁给她爸爸时,她小姨才十四五岁,为了让她小姨享受到更好的教育,婚后他妈妈将她小姨接到上海一起生活。shy;

   后来,一件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shy;一天,苏颜妈妈早早下班回了家,她进屋后,竟然听到自己的睡房里传来男女的呻吟声,她一下撞开了房门,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呆了,她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正和自己的丈夫一丝不挂的躺在那个原属于自己的睡床上。shy;

   那件事令苏母精神上受了很大刺激,之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还喜欢说胡话,到处乱跑,苏父带她看了许多医生,结果根本没有用,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那年苏颜才七岁。shy;

   三年后,苏父再婚了,苏颜的后母就是她的小姨,不久她小姨也生了个孩子,一个男孩。shy;

   童年时代,苏颜经常吃住在我们家,我们一家人都很疼她,她跟我们也很亲。shy;

   她跟她爸爸关系一直不好,除非要用钱时,才跟他爸说说话,她爸爸在钱方面也总是满足她,她从不和她小姨接触,其实这也不怪。shy;

   初中毕业后,苏颜就和她爸爸提出要来这里上高中,跟着她外公外婆。而我在极力争取之后,家里人托了关系,也同意让我来这里念书了。shy;

   虽然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可苏颜却活的仍然很乐观、坚强,她心里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是不露痕迹的关心别人,而自己受了伤害,却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shy;

  我只是希望能一直保护苏颜,好好照顾苏颜,可是她依然会受到伤害。shy;

   在和你交往之前,苏颜和我们学校一个男生也交往过。那个男生是音乐班的,我也是学音乐的,我和他关系还不错。是那个男生主动追苏颜的,他们在一起差不多三个月,分手的原因是那男生觉得和苏颜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而实际上是那男生看上了我们班新转来的一个弹古筝的女生。我知道实情后把他很K了一顿,从此决裂了。shy;

   其实对于那一次,苏颜表现的还是很平静的,他知道对方并不值得她喜欢。不久,她就从她外公外婆家来校的车上遇到了你,本来那次我是和她一起的,但是由于要为校庆排练节目,我留守学校。shy;

   那天她兴奋的跑来告诉我,她说她终于遇到了真正让她心动的人了,后来你们互发短信,她通过你发的地址就要去找你,她说她既然遇到了就不想错过,不论结果如何,我想陪她去,她坚决不让。后面的事你都知道,我不用再说了。shy;

   28

   伊然抖了抖手上的项链,对我说:“这是苏颜周岁生日时,她妈妈送给她的,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她一直带在身边,那天在厕所里,我看到它竟然戴在了你的胸前,我知道苏颜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可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我起身走到伊然身边,和他靠在同一堵墙上,我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伊然,你喜欢苏颜吗?”伊然突然神色有些慌张,他回答说:“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我一直把她当作我妹妹,她也一直视我为哥哥。”“真的吗?”我接着问。“当然了!就算喜欢又能怎样呢,其实只要她幸福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伊然深情地说。shy;

   我说:“其实伊然,我看得出来,苏颜和你在一起时,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候。”shy;

   “我们从小就那样,已经成为习惯了。”伊然说完这句话,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领口,大喝道:“路向北!你什么意思?你伤害了苏颜,就想把她推给我,然后好心安理得吗?”shy;

   我眼睛直视着伊然,平静地说:“伊然,我们都是没有勇气的人,如果我当初能对我喜欢的女孩说出我的喜欢,如果你也能对苏颜说出你的喜欢,不管我们的结果会怎样,我们今天都不会因为错过的过去而丢掉这美好的现在。”伊然的手渐渐松开了,他起身对我说:“我先走了,苏颜那边我会想办法的,有什么需要我会找你的。”我点了点头。

   29

   到了星期天,下午我翘了课,在伊然的帮助下,我再一次和苏颜见了面。shy;

  苏颜见到我时,脸上还像以前那样挂着微笑,不同的是,这笑容里已经有了一丝阴影。shy;

  我和苏颜并肩坐着,时不时尴尬的互相看看对方,有些不知所措。苏颜又将一个耳机交给我,说:“再请你听一首歌。”我冲她笑了笑,将耳机塞好,耳朵里响起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shy;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我想我更有权利关心你

  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

  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

  还能温暖我胸口

   我和苏颜就静静的听着这首歌,完完整整的将它听完了,音乐一停,苏颜就拔去了我耳中的耳机。她叹了口气,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再也不理你了,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想过要恨你,可恨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我不想让自己那么累。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放寒假了,我要回家了,我想妈妈了,可能我不会再回来了。”我看着苏颜,对她说:“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记着你的,我保证。”苏颜扬起了嘴角,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后来我们俩就一起回忆我们从相识和直到后来的事,其间,苏颜两次泣不成声,我帮她擦眼泪时,她就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头美丽的长发轻抚着我的脸,一如从前却再也回不到从前。shy;

   那天我走时,是伊然送我的,他告诉我,还有半个月就是苏颜的生日了,他想为苏颜写一首歌,曲子已经写好了,只差歌词了,他希望我填上歌词,将这首歌作为我们两个人送她的生日礼物。我当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回去之后,我花了一个晚自习填好了歌词。shy;

   30

   苏颜和伊然走的那天,我去车站送了他们。临走时,苏颜又拿出那个被伊然拿走的海豚项链,替我戴在了脖子上,她拉着我的手,说:“请记得一个叫苏颜的女孩。”shy;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天苏颜向车窗外的我一直挥手,直到我看不见为止,那一刻,我哽咽了。我心里说:“苏颜,我等你回来。”shy;

   可是苏颜终究还是没有回来。我曾经一直以为,最初的才是最美好的,其实未必。两年来,我没有去找过伍次方,只是让那个海豚项链一直挂在胸前,让它陪伴着我,我想我会一直这么戴下去。shy;

   苏颜走了半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一个来自上海的包裹,里面有 ,一个CD光盘。信是苏颜写的,很简短,化用了一些歌词,内容如下:shy;

  如果我变成了你的回忆shy;

  请记得翻阅我在你脑海里的第一页第六页第七页序shy;

  如果我变成了你的回忆shy;

  请让我的过往安息在你记忆的半岛铁盒里shy;

  如果我变成了你的回忆shy;

  请依然相信我们曾和幸福有约定shy;

  如果我变成了你的回忆shy;

  请明白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只有不能错过的秘密shy;

   而那个CD里刻录的是一首歌,就是我和伊然合写的那首,伊然青涩的嗓音加上简单的吉他伴奏,很唯美动听。那首歌叫《离别前听这首歌》shy;

  离别前听这首歌shy;

  因为我要你快乐shy;

  不要再为谁哭了shy;

  当你双眼微红着shy;

  谁能给你安慰呢shy;

  回忆被时间切割shy;

  流淌着的是不舍shy;

  我跟情绪在拉扯shy;

  纠结了难过了中断了散了shy;

  shy;

  离别前听这首歌shy;

  是我唯一的资格shy;

  歌声在辗转反侧shy;

  婉转出谁的选择shy;

  泪水被蔓延成河shy;

  浇灌路途的曲折shy;

  裹紧残留的余热shy;

  放飞心中的白鸽shy;

  绝望了痛苦了遗失了走了shy;

  shy;

  我说离别前听这首歌shy;

  让它带给你快乐shy;

  不要为我动摇着shy;

  我有寂寞陪着呢shy;

   31

  又是一年的冬天,我又开始回忆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过往在我脑海里流淌 ,直到它们流到尽头,我才清醒的确信,苏颜真的只能成为我的记忆了。

   这个可爱的女人,我们还会再见吗?

   (完)shy;

二、冰的沸点 火的冰点

  冰的沸点 火的冰点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大阪的客机就要停止检票了……”机场播音小姐柔和的声音在那个湿冷的深秋之夜显得格外单薄。

  叶无诺紧了紧竖起的风衣领子,用力地甩了甩那头浓粗的黑发。发尖掠过的弧度即刻舞出几许寒寒的水沫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后面。

  轻轻地踏上机舱,找到自己的位置,脱去微湿的外套,然后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她猜想自己应该又是今天客机上唯一一位没有任何行李的乘客。工作上,她的专访组已经带上所有需要的东西早她半天去大阪部署一切;感情上,她是一个自由的人,没有家庭没有牵挂。这回去大阪采访那个“国际陶器展览会”,是她额外接过来的任务。她从小喜欢用泥巴做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现在她还一有空就去陶吧过瘾。这次工作对她来说是一种向往,她想趁此机会认识一些出色的陶器艺术家,作一档精彩的陶器专访节目。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叶无诺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的。透过渐渐蒙上水汽的机窗向外看,模糊的夜色里闪烁着万家灯火的影子。湿冷中,这样的背景总会让人联想起温暖的家。也许这样的夜晚,出差的人总是少的,所以偌大的机舱看上去空空荡荡。

  叶无诺无端觉得有点冷,她需要温度,哪怕只是轻轻地倚住座背,也会使她觉得好受一点。慢慢地她感觉到自己沉了下去,然后又漂浮起来;她在黑暗中摸索,好象在船上,又好象漂游在海中……隐隐的她看到了烟花,在烟花眩目绽放的瞬间她觉得自己触到了空气漫漫散播的热量,好温暖……

  “先生,您和您的太太要点什么吗?”叶无诺突然听到一句亲切的问话。她的意念中有一个问题倏地蹦出来:“烟花?先生、太太?”

  她吃力地向着眩目的亮光抬起眼皮。一张模糊的脸。她再次使劲地睁了睁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是一位笑吟吟的空姐。

  “你醒了。”醇厚的男中音在叶无诺的耳畔响起。可眼前站的分明是空姐呀?

  叶无诺轻轻地一扭头想把眼前的人看得更为真切一些,这才觉得自己的脑袋好象靠在什么东西上了,接着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滑落。她这猛地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她的头就倚在那人的肩上。滑落在地上的是一件米色的厚全棉罩衣,她觉得那件衣服很眼熟,可是这种场合分散了她记忆聚焦的能力。

  很快有一只手伸过来拣起那件衣服。她瞥见那手拥有着让人感动的美丽。

  “小姐,你睡着了。……你一直在哆嗦,是不是不舒服?”

  还是那醇厚的男中音。这回叶无诺感受到这嗓音里好象蕴涵着一种温润的东西。抬眼望去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那脸庞的轮廓极其分明,齐耳根的长发稍稍显得有点乱,大概是淋过雨的缘故。因为背光,所以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叶无诺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想对自己无意识的冒昧表示歉意。可是嘴巴合了合,牙逢却只挤出一个字——水。接着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脸庞被什么烫着了,用手轻轻一抹,是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空姐已经为她打开小桌子倒了一杯温水,一边微笑着道歉:“小姐,真是对不起。我以为身边的这位先生是您的爱人……”

  叶无诺微微地笑了笑,表示那无意的错误并没有引起她的任何不快。随即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喝了个杯底朝天。她听到自己的喉咙里伴随着最后一声孤独的“咕咚”声冒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真不好意思,谢谢!”

  “那没什么,倒是我不好意思,怕你误会我沾你便宜。”他的话说得很坦直。

  叶无诺笑了笑,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没有再说什么。萍水相逢而已!之后,彼此都是久久的沉默。身边的那位先生在叶无诺向空姐要一杯很浓的绿茶时说了一句“那很伤胃”,见叶无诺还是自顾喝着,也不再说什么。也许是叶无诺真的太累了,绿茶并没有起提神的作用,迷迷糊糊的,她又睡着了。等再一次醒过来,她发现整个机舱都静悄悄的,大家似乎都在休息中。身边的位置又空了,就像刚刚做了一场梦。但她的身上分明又盖着那件米色的外套,在微微地散发着烟草的味道。

  “你好象在发烧。”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突然冒出来。没有多余的话,他把手递到叶无诺面前,手掌上面有一颗半的SMZ。叶无诺怔怔地望了他一眼,再一次说了“谢谢!”

  “一定是受了风寒了。刚才你一直在说糊话,可把我吓的。你知道吗,到大阪会更冷一点,

  你那么瘦,衣服又不够暖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叶无诺下意识的扯扯自己的衣服,这才感到在这个季节只穿一件厚棉布格子衬衣是不合时令了。也许像她这样的女人是往往注意不到季节和温度的变换的。

  她有点感激起这位萍水相逢的男人了,至少在这样的夜晚有这样的温情是让人感到暖和的。

  当飞机进入日本领空时候,人们已经可以闻到繁华喧嚣的气息,大阪的黎明就在不远的地方。

  “先生贵姓?”叶无诺终于主动开口。

  “郁。”他笑着回答。

  “郁先生……”

  “叫我郁林就可以了。”他打断叶无诺的话,虽然是轻轻的却饱含坚定。

  “叶无诺!”她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很高兴认识你,郁林。”

  “我也是。”

  叶无诺突然无端地觉得她和眼前这位并不熟悉的男人似乎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大阪的。当他的手指温润而有力地握了握她纤细的手,她就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一点。“简直荒谬”,叶无诺在心里抵制这莫名的意识。飞机在大阪机场稳稳地降落。晨曦中,叶无诺和郁林道别。

  向着阳光,她终于看清楚郁林的脸庞。分别的语言写在他那如湖水般荡漾的眼神中。这好象让她依稀看到了另一双眼睛,却只是瞬间的一掠而过的支离破碎的感伤。叶无诺很快地弯腰钻进来接她的车子。透过车玻璃,她看到他在向她挥动着双手。茫茫的人流从他身边匆匆地滑过,他时隐时现,最终被淹没。他是一个没有行李的男人,就如同她是一个没有任何行李的女人。

  “小杨,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你和组里的人先回去。大家最近都太辛苦,现在工作告一段落,也该让大家轻松轻松。天天吃盒饭,今天就去大餐馆吃顿好的。你负责安排一下,我请客。”

  “好的,叶老师……”

  “不要叫我叶老师,就叫我无诺,我们又差不了几岁。对了,安排好之后打手机给我。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可能会晚一些回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叶……无诺,你也不要那么拼命。你还在发着低烧。看你眼圈黑得像大熊猫,一定是熬夜太久了。”

  “哎,那我可不就成了国宝?小杨,谢谢你,真的。我没事。今晚就拜托你了。”

  “那我这就去安排了。”

  “好,那就这样吧。”

  叶无诺目送着小杨离开后,又转身走进了国际陶器展览中心。这两天只顾着工作,根本没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自己酷爱的陶器艺术。明天这里就要变成展览会获奖作品颁奖大会的场地。届时,她必须要找到那位夺冠的名叫“夕子”的家伙做为自己人物专访的对象。叶无诺明白真正的艺术家对媒体往往保持着特有的低凋,而自己除了事先搞到了对方一些最基本的信息外,对其他有利于进一步挖掘的资料一无所知。这意味着明天又将是一场“恶战”。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过过眼瘾,慰劳自己的辛苦。

  虽然叶无诺一直以CHINA是世界瓷器的鼻祖为荣,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十分喜欢中国传统意义上的陶瓷作品。无论是宋代浓艳晶莹以“窑变”著称的钧瓷,还是龙泉窑的青瓷、元代以后景德镇的青花瓷、彩粉刺、薄胎瓷,在她看来都只应该是博物馆里冷冰冰的文物,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文化瑰宝。它们太珍贵又太脆弱,离她现实的生活很远。每当她遇到这样的珍品,她总是心怀莫名的敬畏。从它们身上她得不到欣赏的快感,而是仰止。

  叶无诺知道自己只是喜欢瓷器独特的温润质地和它那可以随意塑造的形体线条。所以她对来自世界各地的现代瓷器更有好感,尤其是那些随意没有规则的作品。它们让她体味到一种含蓄的亲切、舒畅、和淋漓,她觉得自己的心感应到了每一位创造者流露在瓷器作品上真挚的感情,她觉得自己是在和瓷器作着对等的交流。唯一的遗憾是那些获奖的作品已收起来,听说有一部分还会被拍卖。无诺觉得当任何东西赋予人为的世俗价值时,它便往往失去了一种永恒。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透过落地的展厅玻璃人们可以看到大阪街头的熙禳和那眩目的霓虹。叶无诺突然发现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环顾四周,偌大的展厅居然只剩她一人。叶无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一直来她都没有戴表的习惯。她觉得自己的时间是自由的而不需要时刻遵循什么固定的格式,可她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晚到一秒钟。在这点上连她自己也觉得稀奇。也许上天赋予她的都是没有规律的灵感。

  “至少小杨还没有打手机给我,那一定不会太晚的”,叶无诺这样想,“难得有这样一次机会,我就好好享受这个单人的艺术空间。”

  于是她懒得去手机显示屏上看时间,放心地脱去鞋子光着脚,充分地享受这纯粹的游荡着艺术气息的静默。

  “ 对不起,小姐,闭厅的时间到了。”一腔纯正的日语,可声音却有点熟悉。

  叶无诺猛地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展厅大门旁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天,这么久她居然都不曾发现他。也许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叶无诺想。

  于是,她赶紧穿上拎在手中的鞋子,一边用日语说“对不起”,向展厅大门外匆匆走去。

  “叶无诺!”这回是纯正的中文,但声音似乎还是刚才的那个。她楞了楞。

  “是你吗?无诺?!”

  她站住了,那个人向着她走来。叶无诺想不起自己在大阪有什么认识的朋友。

  当双目交汇的时候,叶无诺看到的是那湖水般荡漾的温润的眼神:“郁林?!”

  “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采访。”

  “光着脚吗?”

  “啊?真是可恶。”

乱世桃花(想给jj看的东东)

  “很可爱,不象在飞机上遇到的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叶无诺赶紧转移这个令她害怕的话题。平时她最不愿意别人看到她像孩子一般的性情。在上司眼中她是一个出色、干练的新闻工作者;在组员心里,她是一个同甘共苦勇挑担子的哥们。她也习惯了自己在人前的强者身份。可遇到郁林的这两次,她先是一副病猫憔悴样,这会又变成了孩子,全不是她正常的形象。对叶无诺来说,这样不设防地将自己的另一种性情全漏了底多少有点不符合她的社交准则。

  郁林微笑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有点特别。她也许不过二十七八岁,可她似乎不需要这样的年龄概念。她是一个拥有多个年龄阶层特征的女子。在这点上,她和自己很相似。她在这个展厅呆了整整5个小时,居然连晚餐时间错过了那么久都不知饥饿——对陶器的热情纯真得简直像个孩子。

  其实郁林从叶无诺一走进这个大厅就认出她了。这时他才知道在飞机上忧郁憔悴的她居然是一位新闻工作者。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工作,发现她在采访工作中表现的极其敬业、干练、自信,充满激情和活力,是一个一把一的新闻工作好手。他不得不承认,自从在飞机第一次遇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就有着一种宿命的感觉,觉得大家似乎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大阪的。同时他也发现,她和他一样,离开自己的国家挺远却不带任何行李。他觉得可以让她更多的了解自己,于是决定说出自己来到大阪的另一个身份。

  “我是夕子。这下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了吧。”

  “什么夕子,你不是郁林吗?”叶无诺不解地咕囔了一句,“等等,什么,你是夕子?你就是那个什么获得‘永恒奖’的夕子?夕子就是你??你就是夕子??”

  “怎么,不相信。夕子是我的艺名。”郁林觉得她的表情非常生动,一双眼睛因为兴奋神采奕奕。这真的是一个容易感染人的女孩。

  “啊,天!……对了,现在几点了。要不我请您吃晚餐!”

  “吃晚餐?夜宵吧,现在都已经21:34了。”

  “不可能吧。”叶无诺纳闷那么晚了小杨怎么就没有来电话。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手机一看关着机,她这才记起从今早开始自己压根儿就没开机,“怪不得一整天都那么太平,要在平时一天总要接百来个电话。”她一边笑着一边打手机向小杨作了诚挚的解释。

  “无诺,我本来以为你采访结束后会和你的工作组一起走,所以打算只要你一离开大厅我就追上去叫住你。可是没有想到你却折了回来。要知道展厅到20:30就闭厅了。我看你忙了一整天却饿着肚子看展览,不,应该说是在与每一件作品做用心的交流,这使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除了我们这些圈内群体,很少有人这样的对待陶艺。所以我以夕子的名义要求他们为你延长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更重要的是……”

  “原来是这样。郁林,真的很感谢你。可你为什么不让我早知道你在这里?”叶无诺有点嗔怪地说。

  “怕影响你的工作,再说当时我也还有一些事情。其实朋友之间不言谢,我想我们应该算朋友。所以以后不要再那么客气。你不知道再次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是说……对了,我知道一家很好的日本料理店,我请你,怎么样?”

  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在那家环境朴素却不乏情调的日本料理店里,叶无诺吃到了最正宗的寿司、紫菜饭还有生鱼片。餐桌上的话题几乎都是关于大家都极其热爱的陶器。叶无诺在适当的谈话空档里向郁林提出要对他做专访的要求。郁林爽快地答应了。这使叶无诺对明天的专访有了更多的设想,她知道与自己久违的真正的热情被眼前的这位陶器专家激发了。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作一个令大家满意的专访。在郁林的极力怂恿下,叶无诺喝了一点酒。他说这酒不怎么伤身体,但可以驱寒。结果芥末加上烧酒的作用,使还在发着低烧的叶无诺既兴奋又昏沉,甚至有点神志不清。她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那温润的如湖水般荡漾的眼神。那熟悉而陌生的眼神?大阪的秋夜已有了隆冬的气息。一出店门他们就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叶无诺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像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在这深沉的夜里不停颤抖。这使她想起郁林在飞机上说过的话:“……你知道吗,到大阪会更冷一点,你那么瘦,衣服又不够暖和……”他究竟是怎样的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叶无诺分辨不出自己现在的感受,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有想哭的欲望。结果她真的抽泣起来,身子也抖得更加厉害。郁林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住无诺的单薄的身体。轻轻抬起她的脸,用手指温柔地擦去留在上面的泪痕。

  “无诺,那次在飞机上,睡熟的你也像现在一样哆嗦得厉害。你憔悴缺乏睡眠的脸上写着孤独和无助的坚强。当你单薄的身体毫无意识地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我有一个很强烈的愿望就是希望给你温暖。我相信宿命,相信上天的安排……”

  叶无诺用手指拨去他停留在她脸颊上的双手。然后捉住其中一只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你可以感觉到我的心跳,但你却感应不到我灵魂深处的东西。你会后悔的。”

  “无诺,我知道这样很冒昧,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们相识甚至还不到72小时。可是,对于我这72小时就是奇迹。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理由的相信,你知道吗?”

  叶无诺放开他的手,突然间觉得很恐惧。

  她不是怕郁林会干什么,她是在害怕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很多年前曾为这样的话感动过。72小时的奇迹?这听起来真的很美,却如同摇曳在脆弱意志上罂粟花。在杭城的大学时代她曾遇到遇上过一个男人。他是叶无诺生命中的一个大坝,蓄住了她永恒的激情和柔情。但这是一场绝望的世纪之恋,她依赖于精神的爱无法触动现实的伤感和无奈。正是因为叶无诺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这才让她在自己的心中永存一个为他而建筑的感情城堡。她不想去摧毁它,因为她发现绝望的等待使她更懂得珍惜自己。只有那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所设置的发自心底的永久等待才是真正娓美的。有的时候她几乎是在固执地折磨自己。

  今晚,郁林相似的表白使无诺努力尘封的那部分记忆又隐约地显现出来。他在她心里打开了一个残酷的缺口。她又想起那个男人——那温润的眼神、温润的声音。这么多年来,他的影子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叶无诺的意识中,就像一艘隐藏在脑海中的潜水艇沉浮不定。

  “林,对不起。现在我的头好疼,脑子一片混乱。请你先送我回去,好吗?真的对不起,我是一个无法为谁承诺什么的女人,就像我的名字叫‘无诺’!”

  郁林没有再说什么。他再一次帮她裹紧那件渐渐松懈的外套,然后又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地说:“回去吧。”

  郁林拦了一辆计程车。虽然已近午夜时分,车窗外依然流光飞泻。叶无诺默默地看着身边的郁林拿出一支烟点燃,心里有点难过。他吸烟的样子很幽雅,夹烟的手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那焰红的烟头时明时暗,映衬着他的指甲也就跟着变换色泽。

  “无诺,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情不自禁。”

  “郁林,做朋友不好吗?”叶无诺看着他的眼睛。

  郁林从她的凝视中觉察到一丝淡淡的哀怨。那神情中交织着一种复杂的感情。

  叶无诺接着说:“郁林,在每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有些经历会设置一些让你觉得无法逾越

  的东西。它会毁坏你的生存方式和思维准则,而不幸的是对我来说这东西就是爱情。在我现今的感情辞典里根本不存在得到和失去,这里只有平衡。要知道没有得到就无所谓失去,只有这样,我的灵魂才纯粹地属于自我。我说过我是一个无法为谁许诺的女人,我热爱自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真诚。相反,对自己喜欢和欣赏的朋友,我有着12分的挚忱。”

  “可是你是残缺的,我看到过你坚硬的孤独和脆弱。我不管你的过往发生过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一定会有一个男孩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伴随着你长大,守侯着和你相遇的季节。那个男孩是唯一的,我相信那就是我。”

  “这只是大学校园时期的浪漫说辞,或只是相似于《半生缘》的一段台词罢了。”叶无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偏要用这样尖锐的话语去回应那颗温柔的心,甚至在其间包含着刺伤他的快感。

  “就算是浪漫说辞亦或一段经典台词,又能说明什么?虚假?!无诺,不是的,这是我的一颗真挚的心。你可以去伤害它,却动摇不了它的忠诚和信仰。就像陶器很容易碎,却有着它不变的特质。你不能因为它容易碎而不再创造,不再赋予它无以比拟的灵魂和思想。只要你曾经欣赏过它的美妙,即使有一天由于种种原因它破碎了,它的价值也会永存在那些欣赏者的心中。”

  说到这里,郁林的夹在手指间的烟燃完了。那焰红“丝丝”地挣扎了一番,便无力地暗了下去。接着很长的一段烟灰轻轻地落下来,在空气中散成细细的浮尘。

  空气中一阵烟味的静默。

  “先生、小姐,你们到哪里呢?”前面的司机突然发问。

  “我刚才告诉过您的。”郁林用日语很快但很有礼貌地回应。

  “可是我觉得你们应该去海边听听那里的涛声,大阪湾秋天的涛声很美的。”司机突然用国语说。

  “您是中国人吗?”叶无诺吃了一惊。

  “我在中国生活过,我喜欢中国,尤其喜欢中国的陶器。很对不起,刚才我冒昧地听着你们的谈话。我觉得您应该给这位先生机会。真的是这样的,小姐。我可以免费送你们去。”司机的语气很诚恳,这使郁林和叶无诺一时都很难提出异议,结果又是一阵沉默。

  “那么,你们同意了。真是太好了。”最后一句话司机又从中文转到日文。车子飞驰起来。

  “真的很感谢您。”郁林真挚地对司机说。叶无诺依然沉默着。

  “大阪湾的秋涛声有着神奇的力量,您一定会喜欢的。”司机补充着说。叶无诺不知道那个“您”指谁,是郁林还是她自己?

  渐渐地,可以嗅到海洋的气味。

  当一切的霓虹喧嚣被甩在身后,大阪湾也终于到了。

  司机无论如何不肯收下郁林给他的车钱。郁林邀请他明天去国际陶器展览厅一趟,他要送一件陶器作品给司机。

  远去的车灯划出淡淡的弧线,最终隐匿在茫茫的夜幕中。大阪湾的确是一个迷人的地方。秋夜的寒意挑动着整个海平面。海水在激荡声中拍出朵朵浪花。叶无诺觉得自己被寒冷抽紧的心开始跟着隐隐可见的浪尖舞蹈,慢慢地膨胀起一种久违的温热。

  郁林似乎也被这样一种情形给吸引住了。他轻轻地伫立在叶无诺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远眺:美丽的星星,煽情的涛声,还有很可爱的人。

  “无诺,你有没有看过《玻璃樽》?”

  “看过。”叶无诺淡淡地回答,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天边的那些星,那么近,那么明亮。就像坠在大海的倒影中一般。”

  “大海的倒影?”

  郁林没有回答。他突然张开双臂用力地环住叶无诺的腰,把双手插到她腰际的衣袋里,“‘看到流星滑过,只要把手插到口袋里许个愿望,愿望就能够实现。’还记得舒琪在剧中所说的这句话吗?”

  “记得,可是现实生活中没有这样浪漫的奇迹。”叶无诺想挣开,却力不从心。

  “那我们就赌一个奇迹。我现在把我的手插在你的口袋里。到黎明之前如果有流星坠下,你就要代表上天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好吗?”

  叶无诺觉得这很荒谬,本能的感觉却让她回答了“好”。

  夜更深,也愈冷。寒冷和渐渐汹涌的海涛声在时刻提醒着郁林的意志。他也觉得自己很荒谬,可是他却莫名地这样去做——义无返顾而且坚决。

  叶无诺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在打架,双腿也渐渐松软下去,可是那双手的温度却久久地凝固在那里使她没有办法请求离开。

  “无诺,是不是很冷?”郁林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地响着,他潮热的鼻息弄得她的耳根湿温温的。她含糊地哼了一声,于是她觉得郁林把他整个胸膛的温度都贴在了她背上,然后他用两个胳膊轻轻夹住无诺冰冷的手臂。无诺觉得自己一下子安全而温暖了。这使她记起自己曾对一位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婚姻是由琐碎组成的;而爱情是由细节构筑的。”也许这就是“细节”。在大阪湾雄壮的海涛声中,叶无诺从这些细节中感触到了一种没有欲望的纯粹的爱意。那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道在这海风涌起的地方却执拗地萦绕在她的身旁,清新而充满安全的气息。

  “郁林,为什么让我遇到你?!”

  “我们前世不变的约定!”

  “72小时所带给你的感觉也许会带给你一生的遗憾。你真的太年轻了……。”

  “年龄是无谓的理由。如果轻易地让你从我的身边滑过,就像一颗流星……”郁林突然停住了。他望见天边的一颗星在缓缓地移动起来,接着速度越来越快,面向着他们的站立的方向飞来。渐渐地近了,……顿时海天之间的空气被擦燃了,绽出无数璀璨的星花,很快地扫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倏“地坠向海面。天边留下的那条淡淡的划痕见证着那瞬间的美丽。叶无诺微微地仰着头,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是在做梦。在支离交错的情感生涯中她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安排,但她知道一切即将不可避免的开始,那将不会是遗憾。也许她依然漂泊,她依然无法作出怎样的承诺,只是她可以尝试着相信感觉相信简单。

  郁林把无诺的身子轻轻地转过来,双手扳住她的双肩。他那湖水般温润的眼神动情地凝视着无诺迷离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他紧紧地拥住无诺,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

  渐渐地,无诺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不匀称起来。接着,郁林柔软的嘴唇就像雨点轻轻打在无诺的耳边,在她的脖颈上游来游去,温湿温湿的。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也莫名的急促起来,那细微的声音在海风中断断续续地飘荡着,截断了她思想的意识。

  夜真的很冷。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车子。

  叶无诺觉得自己和郁林的温度被空气一点一点地吸干。原来温度也是可以蒸发的。

  郁林拉着无诺的手跑上海边的公路。深夜里跑步的感觉很奇特,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当太阳的光芒一丝一丝地撒在他们身上,他们发现彼此的眼神中残存着昨夜留下的温柔在闪闪发亮,挂在额上的汗珠就像清晨新鲜的露水。他们相视而笑。在一个路口,他们终于搭上一辆车子。

  回到宾馆,已经是早晨8:00,离9:30的颁奖大会还有90分钟。叶无诺发现专题工作组人员都还在睡觉。她知道大家真的太累了。叶无诺打开自己的房门一下子倒在床上,她真想好好躺了一会。可是想起今天一整天的准备工作都还没有部署,又一溜烟地滑下床来。

  当叶无诺把一天的工作计划全部安排好的时候,大家也纷纷起床。叶无诺已经让宾馆餐厅把早餐端上来。

  “我说叶姐,您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昨晚可把大伙担心的。”

  “你看你,眼圈比昨天还黑,像被人打过似的。照这样下去,你这丫头的健康可就很难保障了。”

  “我没事的,昨晚我只是去联系我们的专题人物,所以回来很晚,谢谢大家关心。今天的任务特别繁重,拍完新闻还要做专访。大家一定要多吃点东西,因为很有可能午餐时间会推后。”

  一切就绪 ,整装出发。在停车场,叶无诺看到了昨晚遇上的那个出租车司机。他似乎也看到她了,迟疑在那里。她让工作组先进大厅部署,自己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咳,您好!”

  司机也立即笑容可掬地回应:“咳!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我也是。昨晚真的很谢谢您,大阪湾的秋涛声很有魅力!”叶无诺真诚地说。

  “咳,别那么客气。”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刚刚送一个客人到展厅,所以顺便看看颁奖仪式。我很喜欢陶器……”

  “我想现在夕子先生应该就在大厅里了,您可以进去找他。”

  “什么,夕子先生?别说笑话了,夕子先生可是‘永恒奖’的获得者,他怎么可能见我这样的小人物呢。”

  “我可没有说笑话。老实说,他还欠您一件作品呢。他昨晚答应您的。”

  “您是说,昨晚的那位先生?啊,真是的。真是太奇妙了。”他流露出一种只有孩子才会有的神情。

  “再次感谢您。”叶无诺对司机的欣喜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也许这也算是缘分吧,“那我们一起进去好吗?我的工作马上要开始了。”

  叶无诺和司机先生一起走进大厅。离颁奖大会的正式开始只剩下10分钟。叶无诺望到郁林已经在正台的边缘就位。

  “您看,他就在那里。您先随便看看,一会我再找您。”她向司机先生交代完毕,就向工作组的所在位置走去。她觉得正台那边有眼神在跟着她看,她知道那是谁。

  工作像以往一样紧张而繁重。因为角度多,信息量大,各家新闻人员多。整个新闻现场感就显得非常重要,因为后期制作只能做的只是修整和完善工作。叶无诺深知在这样的情景中,采访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她必须把握好每一个点和每一个度,而且要积极配合摄像师,不然就做不出好新闻,甚至会前功尽弃;所以即使郁林就在眼前,她也强迫自己不可以分一点心思在他身上。郁林站在正台的边侧默默地望着叶无诺的身影。从她的身上他没有看到一丝的倦意,甚至找不到昨晚留下的任何温情。她看过去依然是那么坚强和无谓,那么的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可是不知为什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他都对她充满了爱怜。他忘不了无诺发抖的样子。这是一个需要温度的年轻女子。……

  “现在我宣布本次国际陶器展览最高奖项——永恒奖获得者是中国北京的夕子先生。”

  叶无诺听到这条报道从自己口中同步传递出去,可意识中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她眼睛里开始浸泡泪水。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此刻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她感觉得到郁林就在台的正中央,可是由于报道需要,她不可以转过身去;她还望见远处有一位先生在激动地拍手,也许就是那位司机先生。无诺觉得一切都不可预料,在宿命的掌心中人们总是暧昧的——没有理由只存感觉。

  郁林没有食言,他果然送了一件作品给司机。但令叶无诺想不到的是那件作品居然就是郁林荣获永恒奖的“宿命”——很有创意的残缺的双座瓶子。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各界人士的震惊。媒体也抓住机会纷纷要求解释。在无数镁光灯的闪烁中,郁林沉默了很久。无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在感动之余也觉得他真是傻得可爱。“有关于‘宿命’的归宿我只是想保留它应有的价值。对于我来说,陶器的价值并不能完全以金钱计算,这件作品更是例外。我唯一可以向大家声明的是,我是因为这位先生的帮助,才获得了今生最值得珍惜的东西,我只是以此向他表示最诚挚的感谢。他的确是最适合它的主人。谢谢!”郁林话音刚落,所有的媒体就涌向司机先生。望着司机先生被人流淹没,郁林赶紧脱身出来。叶无诺开着车,很快迎上前去:“夕子先生您余下的时间可是全属于我们。”

  “对,夕子属于你们;郁林就交给你了。”他笑嘻嘻地说。

  叶无诺瞪了他一眼,她觉得眼前的这位郁林使她的心灵年轻了许多。他让她感受到了大学校园情感的润滑和畅意。无诺拨通手机:

  “喂!小杨,快叫专访组准备。我们的人物专访马上开始。背景就在大阪湾附近的那个陶吧。……对,快叫小刘和老周先去陶吧疏通部署一下……好,就这样。”随即叶无诺又回过头来对郁林说:“你快系好安全带,坐好了。现在我们是分秒必争,我们要将这档节目在新闻之后聚焦推出。”郁林只觉得身子一后仰,车子就像离了弦的箭,嗖地窜了出去。

  “我说无诺,你别那么紧张兮兮的,弄得我也神经过敏。”

  “你才真是神经过敏。唯恐天下不乱。好了,工作时间你必须要容忍我这种性子。现在只有公事不能谈私事,明白啦?”

  “明白了。”郁林真的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他——对媒体绝对低调的夕子居然为了她去抛头露脸的。哎。……

  专访作得非常成功。郁林出色的配合让她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默契。这令叶无诺第一次体味到了事业和情感同时带给她的喜悦。她在那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望着大阪湾远天的景色,无诺真想永远驻留在这份悠闲和宁静中。

  可是她又害怕自己真的会静下来。寂静会使她觉得孤独。她会在孤独中时时洞察到自己内心深处隐隐游荡着的那个影子。影子很不清晰,却离她很近。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究竟还会发生什么。

  “但我还是会相信,相信感觉,相信简单。”这只是一句歌词。

  回国以后的日子一如往昔。

  叶无诺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日渐厚重的秋衣也没能增加她的体重。

  北京的冬意已经完全覆盖了秋色。满街落叶纷飞的景象无声地消遁,只剩下挺直的光光的枝桠衬托出万里碧空。郁林觉得在这个秋冬交错的季节,上天赋予他空灵的智慧。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充斥着创作的激情。直觉、手感,这一切来得如此的神奇。也许“宿命”这件作品就是他真正拥有艺术状态的开端。而叶无诺就是宿命安排的女神。

  他明白自己和叶无诺都是专注事业的人——这是他们共同选择的生活方式。所以对他们来说偶尔的联络空白带给双方的是更加充裕的时间和空间。他们信奉“保持独立的自我就要从保持相对独立的时间和空间开始”。

  有空闲的时候,叶无诺会去郁林坐落在市郊白桦林中的工作室里默默欣赏他是怎样赋予一堆泥土神奇的灵与魂的。稍稍呆久了,她也许会像个孩子似的到外面的树林子里疯跑一阵,唱没有调子的歌、跳很奇怪的舞,然后回来继续陪着他磨性子。有时,郁林也会让她露一手。虽然她的作品并不成熟却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气韵和创意。当他握住她骨感的手,一起在泥上打转时,他就觉得自己的灵感喷涌而出。

  有几次,叶无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很久。郁林忍不住便去她居住的地方看望她。

  她的房子是一个很大的单间。唱机、碟片、没有脚的床、饮水器、杯子、摇椅、随地可见的靠垫……落地的大书柜排满书籍,斗大的形状奇异的陶器中养着整束的马蹄莲……墙粉刷成粉绿色,上面七歪八扭地挂着很多陶制的小东西。房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夸张大的案几,上面放着一台手提电脑,还有大堆大堆的文件资料。但最醒目的是那个夸张大的玻璃杯,里面飘悠着朵朵绿茶叶子,在阳光的影射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辉。这整间屋子的东西真的很多,很乱,没有规则,却给人一种无以伦比的艺术感。

  叶无诺就在这个空间里静静地忙碌。挽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幽雅的中式薄棉袍,放着轻柔的蓝调音乐,喝着大杯的茶水。她是一个中西合璧的人。熬夜,工作。孤独中充满平淡的激情。这完全是一个自我的随意的创作空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郁林觉得叶无诺才算是艺术家。和一般的单身女子不同,在家里,叶无诺从不因为工作忙得要死而将就着吃方便面。她的冰箱总是储得满满的。她告诉郁林她喜欢煮菜,色香味俱全的享受是她最好的放松。她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喝冰水。哪怕是这个寒冷的季节也不例外。有时她就靠在冰柜边上,喝着冰水,凝视着郁林的眼睛傻傻地笑。

  郁林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执拗而顽固的独立性情。他突然不敢想象婚姻对她会意味着什么?

  岁月本来就这样平静而和谐的流淌着,可是生活总会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悄悄酝酿出无声的波澜。叶无诺历时一个多月的航拍任务终于完成。那时的北京已经过了隆冬,大地就快苏醒了。无诺感觉到自己可以嗅到泥土崭新的芬芳。

  她决定去到郁林市郊的工作室看看。重回那片林子,真的非常惬意。

  工作室的门敞开着,郁林不在。于是无诺就在门前的矮梯上坐下等他。

  放眼看去,满树的林子经过一冬的洗礼充满了坚强的新意。这真的是一个值得感慨的时令和地方。淡淡的日头已经向西沉去,夕阳的温度把这栋木制的房子照射得格外的舒服。

  郁林久久没有回来。无诺耐不住就进了屋,反正闲着还不如过把陶瘾。就在经过郁林的桌子瞬间,她看到桌面上摆着郁林一封没有寄出的信。她随意地拿起来,发现地址和收信人一栏上赫然写着“杭城家父林夕先生收”,寄信人的落款清清楚楚写着“北京郁林寄”。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无诺感觉到自己的心头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怀疑眼前所发生的是不是只是一个梦?那个萦绕她心头很久的隐隐的影子,一直来紧紧追随着她的影子……

  “杭城”!“林夕——家父林夕”!!郁林是林夕的儿子?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父亲,世界上也有千千万万个林夕。可为什么偏偏郁林是那个林夕的儿子。叶无诺感觉到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道这就是郁林和她宿命感的根源?难道一直以来她在郁林身上所寄托感情只是他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至少郁林和林夕不同姓。可是,“郁林=夕子——林夕”,名字真的好凑巧。难道只是巧合?!叶无诺无法相信自己。她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巧合。也许不会有别的解释了。这真的只是一个可笑的轮回。一直来她都在自欺欺人。

  夕阳的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淹没在丛丛的林子中,黄昏和黑夜的临界面正在到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等到郁林回来亲口问清这一切。她真的害怕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相信感觉——感觉永远在引导她走向歧路。7年前是毁灭性的奇迹,而现在是奇迹般的毁灭。这就是她叶无诺的宿命,但不后悔。她默默地走出这间曾经给予她希望和快乐的屋子,向着晚沉的黑夜走去。郁林湖水般荡漾的眼神交织着另外一双温润的眼睛,那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的相似。她记起林夕曾经对她提到过:“……我有一个儿子,不爱读书,就是喜欢玩泥巴。真不知道像谁?……”

  叶无诺知道自己这一去就不可能再回来了。郁林是林夕的儿子,林夕是郁林的父亲。

  这的确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句号。无诺明白,这个乍新的春天不会再有属于她的色彩。

  也许是生活根本不允许人们有太多的选择,一旦选择就注定付出相应的代价。

  爱的代价。

  和郁林的父亲相遇是在7年前的夏秋之交。

  当时叶无诺还是一名在杭城大学攻读新闻硕士的研究生;林夕则是一位出色的探险家。

  在一次专门为林夕而设的新闻发布会上,叶无诺遇到了这个比自己足足大一辈的男人。

  那时的叶无诺是那么年轻,年轻得令人忧伤。她对探险有着无限的神往,就像小男孩崇拜辛巴达,法国人崇拜拿破仑。她想尽一切办法去到那次新闻现场。

  翻开脑海深处的那一幕,林夕消瘦有形的脸庞轮廓清晰地呈现在无诺的眼前。他齐耳根的长发自然地垂落两边,大厅里空调风拂过,那缕缕发丝便参差地掩住他那双扑朔迷离的眼睛。一身米色的休闲棉质外套,一条米色的灯心绒长裤,脚上蹬着一双大头老皮靴。她终于明白自己第一次在飞机上遇到郁林,他那件盖在她身上的米色的厚棉布外罩为什么会那么眼熟,仿佛曾经见过似的。郁林、林夕——这两个相似的影子紧紧地融合在一起,像梦魇一样闪烁在叶无诺干涸的双目前。

  直到现在叶无诺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会和那个名叫“林夕”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当时无诺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她甚至觉得他不具备探险家雄伟的体魄,可是她却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无比坚毅的气质。那是莫名的力量。……

  镁光灯前的他坦然自若,南极探险路上的故事在他口中娓娓道来:企鹅、风雪暴、死亡、求生……温润的声音,温润的眼神。这一切是那么的令人神往。

  叶无诺从他的谈吐中发觉到他有着深厚的摄影摄像经验,这着实令她大吃一惊。她知道自己真的被眼前这位无法用年龄估量的神奇男人吸引住了。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群体中遇到过这样的异性。她的内心开始酝酿着一种极其神圣和纯粹的感情,这种感情渐渐的沸腾起来。她知道他会引导她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她热切地希望结识他。

  在新闻发布会结束之时,林夕为在场所有的人们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无诺有点激动,又有点遗憾。毕竟眼前的林夕是一位大手腕的名人。即使有他的联络方式,她想结识他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叶无诺知道,主动靠上门去总会使人猜疑有什么目的,但如果给他一个主动选择的机会也许就不一样了。

  叶无诺的脑海中瞬间滑过一个灵感:她用动人的文字描述了自己一次真实的经历,把自己塑造成一位热爱探险的姑娘形象。在那个简短却感人的故事末尾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有姓名。

  现场的激情很快就过去了,叶无诺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她知道有些人只能远距离地欣赏。再加上那时期末临近,学业非常繁忙,她的心思也顾不上那么多。

  新闻发布会结束的一个星期后,叶无诺的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叶无诺小姐在吗?”

  “我就是。您是哪位?”叶无诺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也许是自己失去联络的哪个同学,可她实在想不起是谁。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问:

  “你还记得林夕吗?”

  叶无诺心头一陈狂热,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林夕老师?是您?!”

  “是我。你那天给我的信我早就看了。因为近期比较忙,所以直到今天才给你打电话,真的很对不起。”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润。

  “哪里,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您。”叶无诺有点不太相信,他怎么会留意和在乎自己这样的小人物?

  “为什么呢?”

  “您是大人物嘛!”

  电话那头传来他善意的爽朗的笑声。

  “你的声音很动听。”叶无诺听到他轻轻地说。……

  也许就如林夕后来所说的,他在众多给他留下联络方式的人们中只主动给叶无诺一个人打了电话,这便是宿命。

  “是上天的安排呀,傻丫头……我喜欢你的文笔和字迹,喜欢你的名字。没有别的理由,就是这么相信感觉,相信简单。”

  从此,对电话铃声的期待成了无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和林夕之间的交流可以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时时涌动着新鲜的灵感。她非常喜欢林夕叫她“傻丫头”时候疼爱的语气。虽然林夕是一个有家庭有事业的男人,但叶无诺始终觉得在他们之间并没有伦理和年龄设置的障碍。她尊敬他,喜欢他。他的幽默,他的阅历,他的声音和那扑朔迷离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叶无诺的生活充满色彩,她从来不曾考虑过要破坏什么,也不曾想过要靠近他,她只想好好珍惜现时的感觉。

  也许时间可以磨砺一些东西:有的是归于平淡,有的却是走向浓烈。

  在叶无诺和林夕之间,岁月给予的是后者。

  当林夕发现这个几乎可以成为自己女儿的傻丫头在深深喜欢着自己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能力拒绝这份感情。

  他对无诺开着玩笑说:“要是我们相遇在十年前,我就娶你了。”

  “可那时我才13周岁,而你已经33周岁了。是上天安排我们现在相遇。”叶无诺狡黠地笑着,可是直到现在,只要她想到林夕说过的那句话,心里还甜蜜蜜的。

  她相信如果这一生她为爱而来,那么自己去到这个城市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和林夕相遇。

  很快,林夕又要离开杭城再一次去到南极探险。

  临行之前,他请求和叶无诺见面。

  当叶无诺真切地站在他面前露出灿烂的笑容,林夕知道自己的心被深深的打动了。

  她算不上是个漂亮的女孩,却有着不可抵挡的魅力——纯粹的对于他的魅力。

  “林夕,给!”

  林夕从她修长的双手中接过那个精心包装的礼盒。

  “是什么?”

  “你猜猜看。”

  “猜不着。”林夕一边说,一边极其粗鲁地将包装撕得粉碎。

  “哇,你干什么?!”叶无诺大呼小叫。

  “听人家说,拆礼物越粗鲁就代表你越喜欢它”,林夕浅浅地坏笑着,“真是个别致的地球仪。”

  “你看整个地球都由你主宰了。这算不算最棒的礼物?”

  “的确是。……那我是不是你的主宰?……我知道我应该拒绝,可不知为什么……”

  这是一种心跳的感觉。

  当叶无诺和林夕的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他们背叛了一切——因为精神上的背叛更彻底。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感情是没有错的……我会对你好……”林夕在叶无诺耳边反反复复地喃喃着这几句并不浪漫的话语。无诺知道林夕内心的矛盾和无助。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错过的人会永远背负着伦理的十字架。

  无诺知道没有爱的诺言才有永远。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

  她和林夕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种伤痛,可是他们无法拒绝。理智是冷眼旁观者的智慧。

  无诺记得曾经有人告诉过她,一个完整女人一生应该拥有三个男人:丈夫、知己、深藏在心中的人。她告诉林夕他就是那个永远深藏在她心中的人。

  现实是水,她是鱼,林夕是永远的氧气。……

  7年后的今天,所有的一切只是证明这样一个誓言。离开!选择的依然是离开。

  在无诺和郁林之间,林夕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

  叶无诺在郁林面前失踪了。她很清楚一点,只要自己还在北京呆着,郁林就一定会找寻到她。而这样只会让彼此受到更多地伤害。可是无诺没有想过她莫名的离开对于深爱着她的郁林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郁林是怎样地发了疯似地到处寻找她。在没有她的日子里,郁林惬意的创作灵感渐渐变得迟钝,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在慢慢枯萎——分分秒秒,不可遏制。……

  叶无诺再次获得有关于郁林的消息是在她离开北京三个月之后。

  那天,在新闻联播上她看到一条消息:获得第六届国际陶器展览会“永恒奖”的著名青年陶器艺术家夕子先生,在前往大阪的旅途中因飞机失事不幸遇难。据有关人士透露,夕子先生此次大阪之旅是为了寻找失踪多日的女友……

  叶无诺一路流着泪赶回北京。

  在市郊的那片林子里,叶无诺遇到了前来料理后事的林夕先生——一位和蔼可亲的白发老人——那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是叶小姐吧。你看,多好的姑娘,”老人抹抹噙在眼眶中的泪水说,“……几个月前,郁林写信给我,说是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姑娘。他是想带叶小姐回杭城见见我呢……可惜郁林没有这个福分……哎,这孩子命苦,从小没有爸妈,是我一手把他扯大……”

  叶无诺只是呆呆地看着老人蠕动的双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是的,安静下来了。

  大阪湾的涛声……滑过天际的流星……陶器,专访……宿命的感觉、奇迹……湖水般荡漾的眼神,米黄色的外罩……温暖的胸膛……这些就在眼前的记忆却是那样的模模糊糊,朦胧不清。宛如一块石头在流水底下闪烁不定,飘忽无形。

  重重叠叠的影子涌上来又退下去,可是总像是在梦中——深沉的梦魇。

  不久之后,叶无诺在香港遇到了7年没有见的林夕。

  “你还好吗?”依然是温润的眼神、温润的声音,这使叶无诺又想起了郁林,曾经活生生的郁林。

  “还好。……那个地球仪您还保存着吗?”

  “还在我的书桌上。”

  “您的家人怎么样?”

  “她患了严重的神经抑郁症;儿子在美国读书。”

  “对不起!”

  “没有什么,习惯了。”

  爱是冰的沸点火的冰点。

标签: #沸点 #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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