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评书的一些回忆

玩物立志系列之一：

关于评书的一些回忆

　　阿飞

　　　　我一个做电台主持人的朋友对我说了她工作的一些经验：听广播的人大多是性格比较孤僻，不大爱与人交往，但爱幻想，所以喜欢在这种不见其面只闻其音的形式，她本人以前也是如此。前几天又在网上看到天津电台的一位姓周的老师，讲古典音乐，里面讲到她在下乡的时候，冒着被伙伴出卖的危险偷听“敌台”的情形，看到很感动。这些都让我想起我小的时候的事情，我记得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脏兮兮的，穿着不整齐的衣服，被很多人赞为聪明，但不爱说话，也不讨女同学的喜欢，每天晚上七点钟或九点钟的时候，都会准时趴在床上，像捧着真理一样捧着那台老式木匣收音机，听里面的声音，有时也会一边心不在焉地写一点诸如生字一百遍之类不用动脑子的作业。有一段时间收音机坏掉了，就天天跑到朋友那里去“蹭”听，听到的是一些故事，都是古代的，主角是王侯将相，还有剑侠捕快之类。我就可以坐在那里，随着故事的发展神游八极，想像他们都穿着什么样的衣裳，骑什么样的马拿什么样的兵器，那些武功招式是怎样出手的，帅哥美女又是什么样子的，等等等等。那些故事安慰我度过了一个不太理想的童年，也大大延缓了我成熟起来接受现实的年龄。我想我应该感谢这些故事，套用熊哥的一句话说，就是微斯书，童年一定更加难过。你知道的，所谓的“书”，就是评书。

　　　　我记得鲁迅好像说过一句话，说整天叼着烟卷的人难道不是最孤独的人吗。那么，一个整天捧着收音机的孩子，他从小时候就开始孤独了。

　　　　最早听到的是单田芳，听的最多的也是这个家伙，用夸金庸的话讲，这叫做大俗，用我少年时的偶像邹兴睿的话说，这是“民间智慧”，当然单田芳总是讲错话，前后矛盾，死了的人又活了过来，漏洞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多，对历史知识尤其是世界历史所知甚少，有时候还信口开河。不过没关系，这不碍单田芳的伟大，这就叫有缺点的大师还是大师。

　　　　最早的一套书大概是忘不掉了，巨经典的《隋唐演义》，演自《说唐》一书，《说唐》呢，还有可能是我看的最早的一本厚书，开始是听一个特神的同学口沫横飞地讲，什么李元霸，裴元庆，三鞭换两锏，神神刀刀的，急的我抓耳挠腮，喜不自胜跟吃了蟠桃的孙大圣似的。后来就看了书，也听到了评书，这套书得说是老单的代表作了，单田芳说书的特点是极其投入，可谓装猫像猫装狗像狗，他一个人在收音机里一说，就像舞台上唱了一场大戏一样，生旦净末丑全齐，听来如临其境。第二个优点是拟声词用的好，比如脑浆迸裂的声音，叫做“叭———”。你看王小波写《红拂夜奔》的时候，那些死在根号二和根号三下面的倒霉蛋，也是脑浆迸裂，却没有这样的配音，这也是评书比文字高明的地方；宝剑出鞘的声音，叫做“呛啷啷——”；兵器相击的声音，叫做“镗——”；万马奔腾呢，叫做“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不过，没听过的话是想象不出来的，后来在中视《曲苑杂谈》里面走红的邹德江在天气预报里就学了一次，那雨下的，跟下马蹄子似的。

　　　　现在想来，《隋唐演义》很适合小孩子和老百姓听，神奇，但不脱离群众，任你公候伯子男，没一个装蛋的，说的全是大白话，该发脾气发脾气，该发牢骚发牢骚，程咬金封了候还抠脚丫子，一个个活生生的。还有就是小孩子都比较相信真有“天下第一”这东西存在（很多人长大了还相信，只能说明他根本没长大），《隋唐演义》就给众英雄排了名，第一李元霸（还有一个民间英雄跟他一样厉害，就是罗世信，但大概是因为他出身不好，所以没进排名，只身列四猛之一），第二宇文成都，第三小将裴元庆。四五六是十八路诸候里的大将，叫伍云昭什么的。七是罗成，八是杨林，就是秦琼的干爹。一将出马，单老师就得先交待一下，此员将什么袍什么盔什么甲，跨下什么马掌中什么兵刃，什么颜色的脸（单老师似乎是借鉴了京戏，所以这里面的人物个个长得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what color都有），最后再补充一句：此将在这套书中排名多少多少，排名越少，本事就越大，听众也就越兴奋了。

　　　　说一下我对这些人物的印象，李元霸是个傻子，但武功最高，这充分体现了中国人传统的“大智若愚”的哲学。宇文成都长的最魁梧，手中金顶扫阳槊，端的是横扫千钧的气势。人称“天宝大将”，名号有两层意思，一是顶天立地，二是珠光宝气。又是朝中大将，名门之后，是惟一一个很贵族气的，所以不真实，总觉得面目模糊的，就不喜欢。裴元庆是个小白脸，还使锤，所以就比老七罗成差多了，同是小白脸，罗成兄那是英俊倜傥，身长玉立，绝无贾宝玉之嫌疑，不像裴元庆，白得像擦了粉，总让人联想到那个爱吃胭脂的小弟弟。白盔白甲，跨下白龙马，手中亮银枪，文武双全，放在现在不是博士后至少也是个研究生的学历，所以呢，像惑者妹妹说自己的那样，从那时起，我也把审美放在了那些文武全才，有点清瘦，清癯，清冷，清高味道的儒将身上。唉，说得远了。

　　　　至于秦琼，这套书的主角，那是“自古山东多响马”的代表人物，和武松武二郎一起，是我们老家山东不世出的两位英雄好汉，一张脸好像防冷涂的蜡，手中熟铜锏，虎头枪，座下黄骠马。秦琼卖马的故事，小时候就听过，长大了才这知道，这就叫英雄末路，不过当时是听不出悲凉的。至于他的好兄弟程咬 板斧那是和三个代表一起写进了教科书的，当年劫皇杠一段书，笑的年幼的我肚子痛了N天，现在好莱坞的娱乐片，动画片之类，英雄的主人公旁边，必然也跟着一两个这样的活宝，专职搞笑，和程咬金的功用是一致的。那时听得程咬金出场，都会不自觉地精神一振。后来程咬金娶的媳妇不错，再次证明了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的古训。

　　　　单老师还有一套《明英烈》，讲的是朱元璋赶走蒙古鞑子建立明朝的故事，几乎可以看做是《隋唐演义》的姊妹篇，在此不再多表。

　　　　单田芳的另一类书就是关于大侠江湖之类，窃以为以单老师的平民气质，更适合说这些书来听。像于长明兄就总爱念叨的什么“横推八百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于何于九莲，就是《七侠五义》这套书中的第一高手，地位相当于东方不败的。但是，是反派，单老师这里的第一高手就没有好人过。他手下还有个金灯剑客夏遂良，感觉是邪气很重，用的剑很长，招式常走偏锋，像辟邪剑法的那种。至于本书的主角，是“侠客的身份”的山西人徐良，大概是借鉴了《三国演义》所谓“白眉最良”的说法，所以这个徐良也长了一对白眉毛。这里我要补充一点说法，在单老师的这套书里，“剑客”和“侠客”是两种不同的身份，“剑客”要高于“侠客”，那时听的理所当然不可不戒的，现在可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了，大概侠客就是云游四方，就像鬼子那里的浪人，剑客多隐居避世，因为武功太高了嘛，像鬼子所谓的武士，手里拿把剑，代表着身份地位吧。不过别当真，开玩笑的。

　　　　徐良擅暗器，绝技那叫“锦背低头花装弩”，背上背着，一给人行礼，那箭就射出来了，这就叫笑里藏刀。再一个就是“糟子糕”，也不知道这糕是不是山西小吃，有机会一定尝他一尝。反正在他这儿就是碎石子，百步穿杨，跟小李他妈的飞刀似的。手里拿的是金丝大环刀（山贼啊？抢不抢脚底板啊老兄？），后来电视台把单老师这套书买了去，拍成了电视剧，前面就有一段独白，大致说“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人是什么样的人，美女爱英雄”云云，可谓当年的经典搞笑段子之一了。对了，徐良也有一个小跟班，就是没鼻子的房叔安。这也是一个搞笑人物，就像木法沙的那只鹦鹉。

　　　　还有一点要说，在单老师这里，是极尊老敬贤的。你看一人出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你就知道高手出来了。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我看到运动员的教练没法子替徒弟们上场比赛，还表示出些许疑问，这就是后话了。单老师的评书在当年是那样地影响了我们的生活，比如说我们会经常拉住一个人非要给他看相，然后说此人“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两耳垂肩，天生福相”。别人有事求到头上就会推托说：“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阿弥陀佛。甚至于我们这些同道中人见面打招呼经常是什么“无量寿佛”或者“无量天尊”，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则视此人对佛道两教的尊敬程度而定。

　　　　单老师的好话，我们就说这么多。

　　　　再一个印象颇好的是田连元，田老师的特点就是幽默，是个搞笑大王。田老师人长的很清癯，跟黄药师似的，不过多了点市井气。讲书的时候连说再比划，什么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啊，他都在舞台上给你表演出来，手里一把扇子权当单刀一柄，游走一番，好像内家高手绕桩练八卦掌。田老师说的最好的似乎是两套书，《施公案》跟《烈火金钢》，前者是古装戏，施公就是大汉奸施琅的后代（中视的同志要不干了，人家说了，施琅那是完成祖国统一的英雄！所以我也不打算争辩，只是希望他们不要下次把吴三桂也拍成英雄就好），大意是说一群江湖豪杰保护这个清官的故事，后者是八路游击队打鬼子的，那个猪头小队长当可谓脍灸人口了。

　　　　田老师人缘很好，可惜没留下太经典的段子。倒是他那些关于文革样板戏的笑话十分经典，比如说《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那个段子，还有《红灯记》中的“李玉和他招了！”还有那个鸡没打着把自个儿打死的鬼子，真是惟妙惟肖，为人间平添几多欢乐，端的是功不可没。对于田老师没有太多可说的，我最后把他的那段《智取威虎山》抄在最后，以资纪念。

　　　　文革时演样板戏，经常出错，这次演《智取威虎山》，杨子荣与座山雕大堂比枪法，本来应该是座山雕手起一枪，台后拉闸灭一盏灯，而后英雄人物杨子荣出场，手起枪响，台后拉闸，一下灭两盏。土匪们都叫好：“好，一枪打俩！”不料忙中出错，座山雕一开枪，后台的人一紧张，把两盏灯都拉灭了，土匪们只能硬着头皮喊：“好枪法，一枪打俩！”台下观众都懵了，杨子荣一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成了配角了？硬着头皮也只好举枪就打，后台一着急，把总电闸拉了，当时舞台上是漆黑一片。台下观众正茫然间，就听得黑暗中传来八大金刚中的比较聪明的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叫：“好枪法！一枪把保险丝都打断了！”

　　　　其实我听的评书并不多，比如刘兰芳的《岳飞传》据说是经典，我就不爱听，我当时不认为女人也能讲历史评书，嗓子再怎么狼外婆也不行，听了一点就不喜欢（当然这是没道理的偏见，我知道）。那个讲什么《童林传》的，干脆我连名字都没有记住，我印象中的说书人只有三个，单田芳是通俗大家，田连元是邪派高手，此外还有一个，那是一个浩气长存的人物，是真正意义上的说书人，艺术家，大师，学者，伟大的，表演艺术家。是谁呢？对了，他就是袁阔成。

　　　　一部《三国演义》就可以让他不朽。我的硬盘里就有此365回MP3，罗贯中写弥正平击鼓骂曹，说其声“音节殊妙，渊渊有金石声。坐客听之，莫不慷慨流涕”，窃以为，袁阔成之书，即当得起此断语。唐朝乐队有一首《演义》，曾引用了《三国演义》的开篇诗和结尾诗，即“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和“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历史的恢宏感如在目前。所谓演义，在我看来当是一场大戏，也是宿命，如唐朝《演义》一曲开头的一声清朗的拔剑，留下了记忆中的声音，至于是有是无，已难断定。袁阔成的《三国演义》结尾，念的也是那首“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诗，慨叹一番，大意是说：百姓们民不聊生，都盼望有人能够结束战乱（“一个人的痛苦与天下比就不再是痛苦”？呵呵，张艺谋的知己啊），刘备，孙权，曹操，诸葛亮，都是世之英雄，却没人能统一天下，到最后反倒是装死装活的司马氏先夺了曹家基业，而后平吴灭蜀，一统江山，跳梁小丑，反而最终得志，真是“后人凭吊空牢骚”，也像单田芳书中那样，天下第一的，未必得人敬重，他可能是个傻子，也可能是坏蛋，失败了的也许是真正的英雄，平凡的人也许才是真正离不开也忘不掉的人吧。

　　　　罗贯中书中有很多小细节，表现了他大文豪诙谐的一面，比如说诛杀十常侍一段，说“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很搞笑，袁阔成演说（似乎只有用“演说”这个词方才显得出气势，呵呵）这套书时，也加入了很多小细节，让人听起来更加真实可信，如见其人。比如说吕布到王允家致谢，见到貂蝉，王允将其许配给吕布时，袁阔成说吕布乐得屁颠屁颠地出了府门，上了赤兔马刚要走，他又下来了，怎么呢？骑倒了。短短的一句话，整个一个好色之徒喜不自胜的情景就出来了。再比如杀董卓一场，说董卓的脑袋砍了半天没砍下来，怎么呢？老贼的脖子太粗，得用剑往下锯。让人一听就想象得出董贼脑满肠肥的样子。还有衣带诏一场，曹操于宫门前拦住董承，从他身上扒下皇帝赐的锦袍，穿到自己身上，一边查看一边问手下：“我穿此锦袍可合身否？”手下人都连忙说，“丞相穿此袍，十分合体。”然后袁阔成补充说：其实呢？短半尺。这些都是书里没写的，但都是可以让人喷饭的段子，而偏又和人物的个性结合的如此之好，如此功力，真是，唉~~~~（口气可参考《食神》中的薛家燕评说超级无敌海底佛跳墙一段）

　　　　零曾经说过“曹植才高，曹操骨高”的话，这让我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一点孙尚香“非天下英雄吾不事之”的气慨（笑）。《三国演义》的魅力，在于写出了众多慷慨风流的人物，曹子建七步成诗，弥正平击鼓骂曹，甘兴霸百骑劫魏营，庞令明抬棺决死战，端的是千人千面，风骨各异。而袁老师的语言，即还原了书中荡气回肠的气魄与黄钟大吕般的文采，诸葛亮舌战群儒，难以想像的场面，袁阔成就是能够朗朗道来，于文人之口排演出纵横驰骋般的气势，而偏又能将此书讲的如此亲民，是真正如奥斯卡所标榜的雅俗共赏了。我想高贵化了的民间艺术，袁阔成的成就当可用此语评价。像前段时间重听五丈原一幕，诸葛亮病中巡营，想起自己六出祁山，好不容易有此局面，却又染此重病，想及此处又昏了过去。袁阔成的讲说悲而不痛，真让人做杜工部“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的联想，听得我也几欲下泪。曾和小木说，欢乐是很肤浅和虚华的东西，只有孤独和伤痛才真实地握得住，这也是最伟大的作品往往都是悲剧的缘故了。《三国演义》也是悲剧，任你怎样不凡，该去的也都去了，只有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生的真义，也许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真正找得到。

　　　　此正是：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及至长大，心肠愈来愈软，已觉得自己不像个男子汉，流泪的时候也不再像儿时一样感到惭愧。连《三国演义》也觉得太王权，太不尊重生命了，这大概是西方思想影响的结果。小时候的世界是没有残酷可言的，评书里打打杀杀，血流成河，在孩子听来只是种游戏，传奇的故事里的人物永远只活在声音里，永远不会走到凡世中的你身边。相比之下，无病无灾的生活反倒要难过的多，也不堪的多。评书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而只是一种回忆，于我而言，就像是艺术青年曾经的理想，小孩子曾经做过的梦，不谙世事的人曾幻想的简单未来，还有我和好多朋友们曾经爱过的网络世界，及至长大，也都要抛弃了吧。像小四说的，艺术与现实的关系，就像月亮与烧饼，一个看上去很美，一个吃起来很香。近来我越来越喜欢广播这种媒体，觉得它最最可能接近沉静也是最可能安慰别人的一种媒介。朋友的广播很成功，安慰和改变了很多人，可是她也说，那些人大多是无法选择，像出租车司机，或是长年住寝的大学生，等到热闹的诱惑太多时，大概也没有多少人会迟疑着不迈出这一步吧。这让我想起《海上钢琴师》中的一幕场景，一九零零为旅客弹琴，所有人都围着他鼓掌欢呼，及至轮船到岸，人们一哄而散，只留他一个人在角落里，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场梦，人生分分合合，这一幕就是写照。

　　　　祝福所有安静地爱过广播或者评书的朋友们。

一、刘亮程散文的生命意识

　　摩 罗

　　很高兴能到人民大学来跟朋友们做这样一次交流，一开始我跟讲座的主持人商量演讲主题时，就像他在海报中所说的是"文学的悲悯与信仰"。可是我在别的学校讲过类似的题目，后来经过整理已经编在书里出版了。再重复一遍恐怕讲不好。我就选了一个新的角度，来接近这个意旨。我选定了一个我喜欢的作家，拿他来说事。我们说的是他，表述的意思可能又超过他。这个人是新疆的一个散文家，叫刘亮程。你们对他了解得多吗?知道他名字的请举手示意我，哦，才三四个人。也难怪，他是突然之间名声大振的。我交待一下他的名字的写法，刘是文刀刘，亮是光亮的亮，漂亮的亮，程是前程远大的程。

　　我有一次谈到人们都在寻找大作家的问题，我说，跟那些频频得奖的作家比起来，大作家可能产生在不得奖的作家里面；跟那些著名作家比起来，大作家可能产生在不著名的作家里面；跟那些已经被我们所知道的作家比起来，大作家可能产生在某个角落里，那些默默无闻的写作者那里。

　　刘亮程就是那种默默无闻的人，大家都在找优秀作家、大作家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刘亮程。可是忽然之间，他就冒出来了。我不是说刘亮程已经是一个大作家，但刘亮程足够优秀，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以什么方式冒出来的呢?1998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薄薄的散文集，叫做《一个人的村庄》。现在一般的出版社出的书，一种书发行那么三五千册足矣，卖不了更多，也就不能引起更多读者的关注。可是，刘亮程的运气很不错，书没卖好，但是文坛一批著名的作家都看到了，有山西的李锐，湖北的方方，福建的南帆，北京的李陀以及《天涯》杂志的创办者韩少功和蒋子丹。

　　《天涯》是一个原创性杂志，一般不，但是却破例从《一个人的村庄》里选了一些篇章，把刘亮程隆重推出，请好几位作家写了推荐文章，刚才提到的那些著名作家都写了推荐文章。《天涯》的这一举措足够引人注目。我也是从《天涯》上第一次读到刘亮程的散文的。一读就非常喜欢。我在参与编选一套中学生读物《新语文读本》时，就编选了好几篇刘亮程的文章。去年，有一位出版商把《一个人的村庄》作了补充，重新出版了。还是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的，还叫《一个人的村庄》，做得好看一点，在宣传上又做了一点工作。于是了解刘亮程的人迅速多起来。从1999年9月份《天涯》发表他的文章，到现在大约两年半，网上和报刊媒体对刘亮程有大量的介绍，很多人写了文章，谈自己对刘亮程散文的看法。

　　刘亮程散文中最打动我的是生命意识。在中国作家中，要找到几位具有比较稳定、比较敏锐的生命意识的作家，不是太容易。特别是，1949年以后中国文学的基本氛围比较崇尚暴力，我们老是用战争时代的故事阐释共产党政权诞生的合理性，所以文学的暴力倾向比较明显。而暴力是有目的的，是有指向的，生命在这种暴力指向的要求下难免成为工具。在这种文学传统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要有很敏锐的生命意识是很难得的。刘亮程就是在这一点上，非常打动我。

　　五四新文学运动刚过十年的时候，人们认为散文比小说更有成就。后来的若干时期，散文是比较凋蔽的。尽管也有很多著名的散文大家，比如我们现在课堂上还老讲杨朔、刘白羽的散文，讲它们如何如何好。我实在不理解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怎么讲得出口。文革结束后的这20多年，跟小说的繁荣比起来，散文不只差了一个档次，散文的凋敝惨不忍睹。常常是那些弄虚作假的东西，那些矫揉造作的东西成为最跑红的散文。一个时代的文风败坏了，短时间之内是不容易恢复的。

　　当然，我讲凋敝的是指那种偏于美文的散文，不是指那种议论性的文体。如果讲论论性的文体，我们不能讲巴金的《随想录》不好。九十年代还出现了大量的思想随笔，其中也不乏佳作。但从美文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这20多年来是相当糟的。散文界对于美文的理解也非常迂腐。刘亮程的文字在20世纪末尾可谓散文界的奇峰突起，是突然出现的一个高峰。我想从几个方面来讲我对刘亮程散文的理解。

　　由于大家对他的作品不熟悉，我将尽可能地用他自己的文字让你感受他的散文。我敢保证，在座的每个人听了他的一些段子之后，都愿意看到他的比较完整的创作。

　　生命的整体性和关连性

　　第一，生命的来源--阳光

　　在刘亮程看来，世间万物虽各具名目，却并非孤立的存在。万物相互关联，构成一个和谐整体。泰山上的一颗石头，跟长白山上的一棵松树是息息相关的，一伤俱伤，一荣俱荣。每一个生命都以其他一切生命为背景，同时也与其他一切生命同体共悲。

　　刘亮程对于阳光极其敏感。阳光是万物之源，是生命之源。生命感强烈的人肯定会特别地喜欢阳光。我就用刘亮程自己的语言来让大家了解刘亮程怎样写村里人与阳光的关系，当然也可以看出他本人对阳光的感受--

　　"住在村东头的人，被早晨的第一缕光照醒了，这是一天的头一茬阳光，鲜嫩、洁净、充满生机。做早饭的女人，收拾农具的男人，沐浴在一片曙光中，这顿鲜美的阳光早餐，不是哪个地方的人都能随意享受的。阳光对于人的喂养，就象草对于牲畜。光线的质量直接决定着人的内心及前途的光亮程度"。（《一个人的村庄》93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他着意强调人跟阳光的关系，因为生命在阳光的笼罩之下才能展开。

　　刘亮程有一篇散文叫《春天的步调》。春天来了，一般人都很容易从鲜花写起，从人们的笑脸写起。刘亮程从哪儿写起呢?这篇文章的开头是这样的：

　　"刚发现那只虫子时，我以为他在仰面朝天晒太阳呢。我正好走累了，坐在它这边休息。其实我想仰面朝天和它并排躺下。我把铁锨插在地上。太阳正在头顶。春天刚刚开始，地还大片地裸露着。许多东西没有出来。包括草，只是星星点点地探了个头儿，一半儿还是种子埋藏着。那些小虫子也是一半儿在漫长冬眠的苏醒中。"（《一个人的村庄》109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你看，他写春天，是从虫子写起，从虫子与阳光的关系写起。

　　再看看那些我们熟悉的动物与阳光的关系。

　　"我注意到牛在春天喜欢屁股对着太阳吃草。驴和马也这样。狗爱坐着晒太阳。老鼠和猫也爱后腿叉开坐在地上晒太阳。它们和我一样会享受太阳普照在潮湿阴部的亢奋与舒坦劲儿。" （《一个人的村庄》113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刘亮程作为一个对生命特别敏感的人，他对阳光就特别敏感，他的文字处处闪现出这种阳光的明媚。他为什么能够发现动物、昆虫、植物跟自己一样喜欢阳光，就因为意识到它们跟自己一样也是生命。

　　刘亮程是新疆沙湾县人，我们知道，新疆的阳光也确实特别明媚，整个北方的阳光都比南方的要明媚的多，因为南方的阴雨天太多了。

　　第二，自然的生命眼光

　　自然，讲起来非常简单，但我们要用自然的眼光看问题，其实很不容易。我们的社会常常受到不自然的东西的制约。有一个红卫兵出身的作家回忆说，文革中一个少女受到批判，原因是她把一条红色的三角短裤晒在院子里。人家说她是资产阶级情调。其实，女性穿短裤是自然的，短裤做成三角也很自然，短裤是红色的同样很自然，都很自然。但是在有些人眼里，他觉得不自然。中国作家最喜欢把自然的事物弄成不自然的。比如一片香山红叶、一朵茶花、一丛荔枝花，人家杨朔非得赋予它们政治意义不可，不这样扭曲自然，他就不会写作啦。至今为止，中小学的作文课堂上还在天天教学生怎样像杨朔一样扭曲自然。

　　刘亮程有幸摆脱了这种眼光和习惯，他能够用比较自然比较本真的眼光看问题。

　　我们家乡有一句谚语，也可能全国都有，四个字：人畜一般，人和畜牲其实是一样的。人畜一般，是指把人作为自然的造物之一，做为动物系列中的一种，看得跟动物是一样的，跟畜牲是一样的。人畜一般，我觉得这句话就体现了中国民间的自然眼光，中国民间看问题是比较自然的。

　　刘亮程非常懂得人畜一般。在刘亮程的散文世界，他不是盯着人写，刘亮程写人的时候很少，他大多是写乡村的景物、写劳动、写畜牲、鸟和昆虫。人只是动物系列中的一种，是千万种生命中的一种。人可以成为文章的重心，其他生命也一样可以成为文章的重心，因为都是生命。他有篇文章写驴，一种北方用来劳动的基本牲畜：

　　"正是人播种的大忙季节，也是驴发情的季节。两件绝顶重要的事对在一起，人用驴时驴也正忙着自己的事，这事比拉车犁地还累驴。……我宁可自己多受点累，也绝不让我的驴精疲力尽，在母驴面前丢我的人(听众笑)。……我把省吃的精粮(注意，不是吃剩的精粮)拌给驴吃，我生怕他没精神。我和我妻子荒睡了几个晚上不要紧，人，一年四季都在发情，不在乎一夜半宿。驴可干的是面子上的事，驴是代表着我当着全村男人女人的面，耀威扬雄。……它连干七八头母驴剩下的劲都比我大得多。" （《一个人的村庄》13-17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我们在大学讲坛讲惯了文雅话，难免觉得这样写驴不登大雅之堂，听起来很土。其实这就是生命的眼光，是自然的造化和力量。他为什么把播种跟驴的发情放在一起讲?这不都是生机发动的事情吗?这个世界充满了生机，而播种与动物发情都是生机的体现，都是造化的体现。

　　他对于动物的看法还有一种更加基本的眼光，就是动物跟人相比活得更加本真，更加有力，甚至可能还更加自信。还有一段也是关于驴的描写，初一听也有点不登大雅之堂：

　　"有一次我小解，看见驴正用一只眼瞅我裆里的东西，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蔑视和嘲笑。我猛然羞愧自卑起来，驴一丝不挂，无丑可遮，他的每个部位都是优秀的。他的精美的不用穿鞋套袜的蹄子；浑圆的脊背和尻弹子；尤其两腿间粗大结实、伸缩自如的那一截子，黑而不脏，放荡却不下流。" （《一个人的村庄》15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他写驴的这种外表，写这么健康这么自然的一个生命，非常值得人喜欢。这不是农民在喜欢为他干活的牲口，完全不是这种态度。有人说刘亮程是个农民作家，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如果是农民作家，他所看中的应是驴的腿骨是多么的结实，肩膀拉犁是多么孔武有力。但刘亮程不是，他把驴看作一个自然的受造物，这个自然物是如何健壮，如何本真，如何地充满生机和生命，他看驴的眼光不是农民的眼光而是生命的眼光。

　　一般人写散文都不会直接地谈论自己的性生活，写性生活一般都是在小说中写，比如《金瓶梅》、《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等等。但刘亮程写散文，他就写性生活，而且很直接地写自己的性生活。那些段子很精彩，这里就不念了，念得太多可能时间不够(众笑)。

　　这里强调一点，他写性生活也是非常自然的!他为什么敢于这样写呢?他认为，在生命的眼光看来，人不也是自然的受造物吗?驴的交配是自然行为，人的作爱也是自然行为，犯不着用淫邪的眼光看待。

　　第三，众生平等，万物一体

　　世界上芸芸众生是一体的，每一个生物或非生物比如一块石头一棵树，他都可以同体共悲。我们如果面临患难，那是共同的悲哀；我们面临阳光时，那是共同享有生命的欢乐。刘亮程这种众生平等、万物一体的意识特别强烈。对于大多数中国作家来说，众生一体的感受只落实到人文这个层面，人跟人的这个层面，如荀子就说过： "察一人之心，知万人之心也"。他相信人与人都是一样的，我能理解我自己，我就肯定能理解别人。如果要用众生一体、万物一体的眼光来看待人文之外的生命世界，这样的作家确实非常少。刘亮程正是这样一个少见的作家，他把什么东西都看作跟自己是一体的。

　　"我是通驴性的人，而且我认为一个人只有通了驴性，方能一通百通，更通晓人性"。（《一个人的村庄》16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他说只有通了驴性方能一通百通，这个意思就是说，你通了驴性，当然也就通了万物之性。他还有一个意思，强调"我"这个生命跟外部世界一切生命的联系，强调这种一体性：

　　"也许我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驻足，在风中浅唱。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都是人的鸣叫"，（《一个人的村庄》53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些动物、植物、昆虫都跟人联系在一起，构成一个整体，万物共享自然。他有这样的眼光和胸怀。这样的意识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可以用遍地都是星星点点的小花来比喻他的文章中这种感触的闪现。我在这里念两段，只有在农村种过田的人，做过农民的人才有这样的经历，可他又不是农民的态度。这篇文章题目叫《与虫共眠》。

　　"我在草中睡着时，我的身体成了众多小虫子的温暖巢穴，那些形态各异的卑小动物，从我的袖口、领口和裤腿钻进去，在我身上爬来爬去，不时咬我两口，把它的小肚子灌得红红鼓鼓的。吃饱玩够了，便找一个隐密处酣然而睡--我身体上发生的这些事我一点也不知道。那天我翻了一下午地，又累又饿，本想在地头躺一会再走，地离村子还有好几里路，我干活时忘了留点回家的力气。……醒来时已是另一个早晨，我的身边爬满各种颜色的虫子，它们已先我而醒，忙它们的事了。这些勤快的小生命，在我身上留下很多又小又痒的小疙瘩，证明它们来过了。我想它们和我一样睡了美美的一觉，有几个小家伙竟在我的裤子里呆舒服了，不愿意出来。" （《一个人的村庄》28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种对虫子的描写，完全不是我们在乡下的日常感受，给虫子叮了，怎么的疼啊，起包啊，讨厌啊，或是要涂点什么药啊，抱怨乡下的环境恶劣啊等等，一般人只会这样写。在刘亮程看来，虫子是和他相处得非常和谐的生命。他还有篇文章非常仔细地写一只老蚊子怎么样在他的手上吸血，他几次想去打它又不忍心，结果让那老蚊子吸饱了，肚子灌得通红。之后呢，那个虫子飞起来，可是它已经老了，它的翅膀已经带不动这满肚子的血了，刚起飞就往下一栽，栽在地上很快就死掉了。他就写这么一个蚊子的死亡过程，他细细地观察蚊子的死亡。他不是一个研究生物或昆虫的人，不是用科学的眼光来观察，而是抱着生命的悲悯意识追踪那只文字的生死。

　　还有一段文字我觉得特别美。我们知道老鼠是中国很流行的四害之一，恐怕很多人都有打老鼠的经历。特别是从仓库保管员的角度来看，老鼠是世界上第一可恶的动物，它老是偷吃你的粮食，你整天追它可就是追不上。刘亮程作为一个农民，丰收后老鼠偷吃他的粮食，他是什么态度呢?

　　"我曾在麦地中看见过一只当搬运工具的小老鼠，它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四肢紧抱着几只麦穗，另一只大老鼠用嘴咬住它的尾巴，当车一样拉着它走(众笑)。我走近时，拉的那只扔下它跑了(众笑)，这只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抱着麦穗躺在地上发愣(众笑)。我踢了它一脚，才反应过来，一轱辘爬起来，扔下麦穗便跑。我看见它的脊背上磨得红红的，没有了毛。跑起来一歪一斜，象是很疼的样子。" （《一个人的村庄》64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段文字是刘亮程最美丽的文字之一，实在太好了。前面的描写已经非常可爱，他这么喜欢这只老鼠，这只老鼠这么可爱，不亚于现在的一位独生的千金小姐(众笑)，他抱着这么大的同情心来写这只老鼠劳动的艰辛。老鼠也是按它的方式在劳动，对它来说，一棵麦穗上的麦子和一棵草上的草籽是一样的，它平时吃草籽，可是赶巧碰上麦子，他干嘛不吃麦子啊。老鼠没有那种道德上的羞愧感，他是问心无愧地在这里劳动，在这里搬运粮食。作者从它的一歪一斜的步态中感受到了它的疼痛，完全写出了一个弱小生命劳动的艰辛，这跟当初劳动累了倒在草堆上睡觉的那个"我"，不是一样的艰辛吗?老鼠的艰辛跟人是一样的，他的这篇文章就叫《老鼠应该有一个好收成》。他说秋高气爽我们去收粮食，成车成车地往村里拉，老鼠只要那么一点点，整个生活就能美满幸福。我们干嘛吝惜这么一点点呢?我们丰收了，老鼠也应该有一个好收成，它也该过上幸福的生活。在这里动物和人完全是一体的。

　　刘亮程为了更加鲜明地表述这种万物一体的感受，写了这样一句话："我们喜庆的日子，如果一只老鼠在哭泣，一只鸟在伤心流泪，我们的欢乐将是多么的孤独、尴尬。"这话说得特感人。他有一篇文章写植物，由植物又想到自己的生命态度，我觉得非常好，简直是绝妙了。这篇文章叫《对一朵花微笑》，你们感受一下一个作家怎么样在野外感受这片草地和这些花朵。

　　"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语，把一滩草惹笑了。" （《一个人的村庄》59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你看，蓦然回首之间，成片的绿草全开花了，遍地是花，连绵不绝。他用这么自然这么欢喜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觉得一回头，所有的草都开花了，而且象是被一个笑话所惹笑的。整个世界都以美丽和谐的方式，包容在作者心中。满地的花对我们笑，我们也应该对它微笑。所以，接下来他有一段表述，就是感悟生命跟这些自然物的关系，反思我们自己的生命状态，他说：

　　"我活得太严肃，呆板的脸似乎对生存已经麻木，忘了对一朵花微笑，为一片新叶欢欣激动。这不容易开一次的花朵，难得长出的一片叶子，在荒野中，我的微笑可能是对一个卑小生命的欢迎和鼓励。就象青青芳草让我看到一生中还未到来的美好前景。" （《一个人的村庄》60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他要求自己跟大自然进行这种交流，那朵花正在对我们整个世界微笑，那我也应该对整个世界微笑，对每一朵花微笑，用这种美丽善良的微笑欢迎一个一个生命的诞生，鼓励它们的生机发展。人作为一种受造物，可能长期没有自我意识。可是一旦从自然界中脱颖而出，拥有了自我意识，他就应该自觉地以最大的善意和最美的微笑，面对这个造就我们并养育我们的世界。

　　刘亮程是一个善意到家的人，他对世界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到处都充满了欢喜，他见什么都很欢喜，见什么都顺眼，哪怕是一只偷吃他麦穗的老鼠他也很顺眼，哪怕是一只吸了他血的蚊子，他也很顺眼，在他身上睡觉的虫子，他同样顺眼。这种顺眼正是源自他内心的善意。他以这种善意与世界相处。

　　刘亮程的文章之美，不是美在才华。尽管他的这些文章已经非常漂亮，但是他的宝贵不在于这些文章，而在于他的情感和灵魂所处的状态，在于他的情感和灵魂跟这个世界构成的关系之中。刘亮程用那种和谐的眼光、善意的眼光、爱惜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于是到处看见了阳光的灿烂，看见了鲜花的欢笑，看见了蚊子在认认真真地觅食，看见了老鼠在兢兢业业地劳动，看见了驴在生机饱满地交媾，总之，满世界都是令人欢喜的东西和气象。

　　这种态度，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不是每个作家都有的。看一个作家的作品好不好，你别去看那些格言警句，用格言警句写作的作家，说得不客气，多半是表演性的作家。他不真诚，他不敢面对自己，他在用一些俏皮话应付你，让你读得一愣一愣，愣过之后，还想抄在笔记本上(众笑)。其实，他跟世界的关系可能处于那种很不真实的状态，他对世界无非是一种利用，而不是全心全意地投身在这个世界生活。有的人虽然在地球上活着，但他不是带着善意和爱心踏踏实实地活着，他总在表演总在起哄，总在吸引别人对他微笑，然后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嬉皮笑脸地欣赏自己的收成和智慧。但是，刘亮程不是这样，他完全进入这种万物同体、共欢共悲的心理状态，他的情感他的灵魂进入了这种善与和谐的状态。

　　有人说刘亮程是乡村哲学家，我认为这个讲法也讲对了也讲错了。他比一般作家要深刻得多，你不能仅仅用文章学而必须用哲学的眼光来看他，来阐释他。但是，一个作家最大的成功肯定不是受到哲学家的赞扬。哲学靠着智慧就可以达到，而情感和灵魂完全是靠着你本真的生命才能达到的。一个作家他的最伟大的境界是，用情感和灵魂面对读者，读者读他，感到他的灵魂在这里，感到他的情感在文字之中流淌。这样的作家肯定是最好的作家。他可能不是什么划时代的伟大作家，但他肯定是最真诚的作家。毫无疑问，他能够给读者留下东西。刘亮程的情感是这么自然，这么真实，一点装模作样都没有，他的灵魂跟万物结合得这么紧，他是如此地爱万物，一点架子都没有，这些品质和这种境界证明，他的意义是超哲学的。

　　我们常常抱怨那些有地位的人高高在上，爱摆架子。其实我们整个人类在这个地球上都爱摆架子，我们老说自己是万物的灵长，这架子摆得足够大了。一头猪死了，一头牛死了，我们毫不怜惜。有个什么欢喜事，那就该当畜牲倒霉，比如什么"阿弟闻姊来"，干什么？(听众答"磨刀霍霍向猪羊")对，"磨刀霍霍向猪羊"。为了表示对阿姊的高兴，猪羊就该这样倒霉，该为你的高兴做牺牲，这说明人类是多么高高在上。那些官高权重的人用老百姓的生命做牺牲不也是摆了这么一点架子吗?

　　刘亮程特别不喜欢人类在万物面前尤其是在动物面前的骄傲心态。他甚至试图用动物的眼光来证明人类的平凡。马是被人类利用得最充分也控制得最彻底的动物，人类的骄傲在马面前也就体现得最突出。但是，马对于这种关系也许另有感想。

　　"在马的眼里，你不过是它驮运的一件东西。或许马早把你当成自己的一个器官，高高地安置在马背上，替它看看路、拉拉缰绳，有时下来给它喂草、疏毛、修理蹄子。" （《一个人的村庄》60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段文字回避了人类驾驭马残酷的一面，尽量用和谐的笔调处理人-马关系。当然不是写给马看的，作者显然是在提醒人类，在造化的眼光里，人和马不过是相互补充、相互利用、相互依存而已。所以，人应该懂得自己的渺小卑微。这是非常本真也非常谦卑的状态。这种状态的作家，实在难得。你找不到几个人是用万物同体的感受来写万物，来写我们跟世界的关系。正是这样，我才觉得刘亮程特别可贵。

　　这样说来，可能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好象刘亮程就是乡下常见的傻子。乡下的聪明人整天在那里绞尽脑汁想发财，那些傻子呢，他不懂得发财，他干什么?他整天站在路口和颜悦色地傻笑着。刘亮程在作家里面是不是那种没有欲望也没有智慧的傻子，就是看到这朵花笑一下，看到那朵花笑一下，就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作家？这样说起来好象是笑话，实际上有的人就是在这个层面理解刘亮程的。有人讲，刘亮程是作为农业文明的讴歌者，用那种乡村牧歌表示对工业文明的对抗，好象刘亮程就是一个乡巴佬，不懂得城市文明，只知道诅咒城市文明。他留恋乡下的花草树木，好象是故意要跟乡下的花草树木建立一个同盟，创造一个和谐的世界来对抗城市文明。其实，很难说刘亮程用了诗性的笔来刻意美化农村生活，刻意美化乡村生命，我觉得不是这样。如果你读他读得比较完整，你的理解肯定不会停留在这里。实际上刘亮程的笔下充满了人间沧桑，关于刘亮程我讲的第二个问题就是：生命的伤痛与荒凉。

　　生命的伤痛与荒凉

　　第一， 生命的脆弱与限制

　　我刚才只讲刘亮程对世界表示欢喜的那一面，可是，刘亮程表示伤痛的时候，也是很多的。他对于生命的脆弱和有限，感受特别强烈。写到生命的时候，他总是用那种有限的眼光打量生命。比如一头牲口，虽然它跟人相比力大无穷，实际上它依然很有限。他讲到驴啊马啊它们的力气的时候，就常常强调它们力气的限度，说它们干了什么事，忘了留一点力气再干什么。他讲到人也是这样，他说，我在田里干活，太卖命了，忘了留一点回家的力气。

　　文学其实不是针对人的强大说话的，而是针对人的弱小说话的，尽管我们在文学作品中也读到英雄人物，可是，英雄人物在文学作品中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那些非常脆弱的人，而且写得往往是他最脆弱的时刻。比如写恋爱，写得最多的是什么?不是恋爱告成，而是失恋，而失恋时恰好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最可怜的时候。你看，我喜欢的那个人，交往才一年，可他(她)不喜欢我了，我为此痛不欲生。

　　文学是针对人的弱小来作工作的，这是文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即使是写那些英雄，表面上写他强大，实际上也是写他弱小。比如你写战场上一个英雄用机枪扫射敌人，一扫倒下几十个。他为什么要用机枪扫射他们呀，他怕他们上来了要杀他呀。弱小就产生恐惧，是恐惧心理激发人类用征服的态度对待世界。人为什么想千古留名呢?因为人短暂，70年80年一过，他就没了。一想到这个，他恐惧啊。我死了怎么办呢?于是赶快干那，这里搞一个什么工程，那里搞一个什么工程，让千军万马去挑土，去浇铸，然后刻上"某某某工程 摩罗题" (众笑)你看，70年之后我没有啦，可是我的名字还在那大理石上，后人还知道是"摩罗题"呢，于是得到一点安慰。刘亮程他在乡下过日子，独自面对茫茫荒野，浩瀚苍穹，更容易体验到生命的弱小，这对于他养成谦卑的态度极为重要。

　　下面我列出人最弱小的几个时候。

　　一个刚出生的时候，人呱呱坠地肯定弱小，那是最无助的时候。

　　第二个就是饥饿的时候，人是铁饭是钢，人一饥饿就弱小。为了一口饭，你什么都可以付出。孟子说不吃嗟来之食，他这个说法错了。不吃嗟来之食是因为他没饿到极点。(众笑)饿到极点呢，别说嗟来之食，自己的粪便都吃，人肉都吃，你的父母你的儿子你都吃，还有什么嗟来之食之不能吃？

　　再一个，人做为动物，他在性欲发作时最弱小。

　　再一个，人在情感痛苦的时候最弱小。

　　还有，疲惫的时候弱小。坐那个闷罐子火车，挤得密不透风的火车容易出暴力事件，为什么?人在里面过度地疲惫，这个时候人弱小，无力控制自己，他就容易形成对外的反抗力。某个乘客带着刀本来是防身的，不是主动出击的，可是他突然之间抽出刀来杀人，因为他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疲惫。

　　再一个就是睡觉的时候，人最弱小。刘亮程甚至说人的每一次睡觉都是一次历险。前几天我见到一位道行很高的法师，他说人在睡觉的时候是这么弱小，一个蚊子向你袭来就像一架轰炸机一样，你对它无能为力。

　　当然还有生病的时候、衰老的时候、死亡的时候，这些时候人都弱小之极。根据这些提示，你再去观察一下文学，回味一下读文学作品的感受，看看文学作品是不是特别钟情于这些弱小的时刻。

　　一个对生命很敏感的人，他除了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之外，肯定还有更加丰富的关于生命弱小的感受，刘亮程作品中，这种感受随处可见，我就不列举太多的例子了。

　　第二，生命与时间

　　生命与时间的关系，是一个有深度的作家常常会涉及的。作家关注时间与生命的关系，也就是关注人的弱小。人最绝对的弱小是什么，是面对时间的弱小。时间如此漫长，无始无终，可是我们人呢，只有那么几十年的时间，几十年的存在，太微不足道啦。许多文学作品，其重心就是生命跟时间的关系，越是进入现代，这种倾向越是明显。

　　刘亮程写到乡下许多人喜欢骑快马，他说他喜欢骑牛，坐驴车或者牛车，牛和驴的慢动作正适合他的节奏。有的人骑快马狂奔而去，好像有非常伟大的事业在前面等着他，可是，

　　"许多年之后，你再看看，骑快马狂奔的人和坐在牛背上慢悠悠赶路的人，一样老态龙钟回到村庄里，他们衰老的速度是一样的，时间才不管谁跑得多快多慢呢。" （《一个人的村庄》21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两种动物的奔跑速度差别是多么大，人类社会里好动的人和好静的人差别也是那么大，大有作为的人有出息的人所过的一辈子，跟平平庸庸没出息的人相比，他们一辈子所做的功绩差别更是多么大。可是有一种东西忽略所有这些差别，轻而易举就把这一切差别抹平，这种东西就是时间。"时间才不管谁跑得多快多慢呢。"刘亮程有篇文章专门写马，他说看起来是我们骑着马，叫马去做事，可他觉得这马并不见得是被人驾驶着跑的，他觉得马肯定是自己要跑，马有自己的事情，有一个东西在追赶它。追它的东西是什么呢？肯定就是时间。在狂奔猛跑之中，马和骑马的人一起衰老。

　　他还有一段文字，写人所建立起来的生活痕迹，慢慢被造化去掉的过程。有一个院落，主人搬走以后，院落就交给自然了。交给自然之后，这个院落怎么样产生变化呢?关于这个变化过程，他写得很长，我念其中的几句：

　　"草，大概五年时间长满被人铲平踩实的院子，

　　蛀虫打算用八十七年，把这棵木梁蛀空，然后房顶塌下来。

　　风四十年吹尽一扇门上的红油漆，雨八十年吹掉墙上的一块泥皮。

　　大概要一千八百年，墙根就彻底毁了。

　　一根扎入土的钢筋，带给土地的将是永久的刺痛，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磨掉它。除了时间。" （《一个人的村庄》69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他对时间如此敏感。他谈论时间的时候，实际上表现了一个作家意识深处，对人生短暂的一种哀怜一种悲悯，对人的生命面对死亡时无可奈何的一种哀怜一种悲悯。

　　一个作家对于时间的恐惧不见得每时每刻都落在文字之中，他不可能天天写道："再过30年我就要死了，多可怜哪。"他不能这样表述，但是那种尖锐的恐惧感压在深处，他要用别的方式曲曲折折地表现出来。谈论时间可以说是作家的集体爱好，几乎所有的作家都喜欢面对时间百感交集。人类普遍地具有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对人生短暂的恐惧，作家呢，就老是在笔下出现这些东西，他其实是代表人类来表述内心的感受。

　　有一个现代作家，就是芦焚，他的一篇小说写他路过一个小城，去看一个大约20年没有见面的姑妈。他以前见姑妈时，姑妈是个中年人，可现在一见，姑妈是个老人。那个时候，有一个表姐正是青春勃发的少女，现在成为一个老处女，满脸皱纹在家里独守寂寞。面对姑妈和表姐的苍老，他感到很陌生，很尴尬，很悲凉。站了好久，不知怎样跟她们说话才不会伤害她们。正在这个时候，姑妈跟他讲话了，姑妈怜惜地说："孩子啊，你比上一次可是老多了。"--你感到姑妈老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也老了，而姑妈正在感受着你的苍老。时间对世间万物都是公平的，这种公平，实质上就是冷酷无情。

　　冬天是一年最后的季节，总容易让人生起末途感，末日感，用冬天来表现时间的冷酷无情是许多作家惯用的手法。刘亮程也不例外，而且有他的独特之处。他说：

　　"冬天总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个人，先是一条腿，一块骨头，一种心情……尔后，整个人生。" （《一个人的村庄》176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一个人的村庄》177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母亲斑白的双鬓分明让我感到她一个人的冬天已经来临，那些雪开始不退，冰霜开始不融化……"。（《一个人的村庄》179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时间已经让她的母亲进入了冬天、进入了最后的岁月。在时间面前，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失败。你再身价百倍，你用了再多的钱去美容，去抹平你的皱纹，用了全国的力气去给你炼仙丹，去给你喊万岁，可是最后，你终究还是要终结。到了七八十岁，你终究是挺不住了，终究是要面临生活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那个人类最恐惧的事，也是作家反反复复地写的那件事，那就是死亡。

　　并不是每一个作家都直接地写死亡，但他们一定会曲曲折折地写到死亡。像刚才我所念的刘亮程的这些文字，实际上他都是在写死亡。我们如果把刘亮程理解为乡村牧歌的吟咏者，那对他的理解就太单一。还有人认为刘亮程无原则地美化乡村生活，这更是对刘亮程的误解。

　　第三，劳动是荒凉的

　　刘亮程写乡村生活，涉及的最主要内容是什么呢?是劳动。因为一个农民最主要的生活内容就是劳动。他是不是美化了劳动呢?当然，一个人干活的时候，他肯定有特定的欢乐，特别是所干的农活跟你的收成有直接关系的时候，肯定会满心欢喜。

　　但是，在成年累月的艰苦劳动中，农民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体验干活的欢乐。只写劳动的欢乐，这肯定不诚实。劳动带给人们的，恐怕主要不是欢乐。如果主要是欢乐的话，那为什么这么多人"好逸恶劳"呢?如果主要是欢乐的话，那么大家都去劳动，那谁有特权谁就会抢着劳动去。

　　刘亮程只是在干具体的活时写了自己的欢乐。对劳动的整体评价，他没说过劳动是欢乐的。他倒是从反面说过劳动是什么样的，他有篇文章题目就叫"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你想荒凉跟欢乐能连得上吗?肯定连不上。"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马克思还讲劳动的异化问题，因为艰苦的体力劳动本身就是一种苦难。毛泽东时代为了鼓足大家的干劲，整天在那里说劳动是欢乐的，这是片面的、不诚实的。刘亮程没有这种不诚实。如果说刘亮程作为一个乡村的写作者，他为农民说过一点什么的话，我觉得他首先说出来的就是"劳动是一件荒凉的事情"，这是直面劳动对于农民生命的消耗和折磨。

　　"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在一个人的一生里，在一村庄人的一生里，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隐身劳动的人，成为荒野的一部分。"（《一个人的村庄》106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长期埋头在劳动中，人已不是人了，他完全融入自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成为荒野的一部分。我想这大概不能用"天人合一"的眼光来解说，说刘亮程完全在哲学上超越了，就像李白"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一样，刘亮程心中只有荒野啦。李白因为仅仅是"看"，而不是"劳"，所以"不厌"。刘亮程可不是"看"者，他在乡下是真正的劳者，是要靠劳动谋生的，所以，他不但"厌"，而且带着巨大的伤痛感。他说：

　　"劳动--这永远需要擦掉重做的习题，永远摆在面前。土地扣留了劳动者。……多少个早晨，我目睹田野上影影绰绰地荷锄者，他们真实得近乎虚无。他们没有声音，也没有其他声音唤醒他们。……我不敢相信他们是人。它们是从人那里回来的一个个肉身，是回来干活的。他们没有苏醒。" （《一个人的村庄》99-100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他透彻地发现人受到劳动的折磨以后，是如何丧失了起码的感知力，如何地麻木，如何地灵魂和肉体都变得很荒芜，变得没有人性。他说，这些没有名字的劳动者就像草一样，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荒凉下去。所谓荒凉下去，正是强调了劳动对人的无情摧残。所谓"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等于说劳动是一种催残人的东西。

　　你能把刘亮程的文章说成是农村牧歌，说成是田野牧歌、劳动欢歌吗?肯定不能。他还很具体地写了少年时期，到沙漠去打柴的一次经历，看看他这个经历说明劳动是欢乐的还是荒凉的。

　　"那个冬天我十四岁，赶着牛车去沙漠里拉柴火。……一野的寒风吹着我一个人。似乎寒冷把其他一切都收拾掉了，现在全部地对付我。我一动不动爬在牛车里，不敢大声吆喝牛，免得让更多的寒冷发现我。……我的一条腿被冻僵了，失去了知觉"（到了地头，他用没冻僵的另一条腿下了牛车，活动了几下之后）"腿上的一块骨头却生疼起来，是我从未体验过的一种疼，象一根根针刺在骨头上又狠命往骨髓里钻--这种疼感一直延续到以后所有的冬天，以及夏季里阴冷的日子。……隔着多少个季节。今夜的我，围抱火炉，再也暖不热那个遥远冬天的我。" （《一个人的村庄》174-176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一次劳动就给了他这么大的伤害，你想一个人终身的劳动，所承受的伤害是多么大。刘亮程作为一个劳动者，用文字表达了对于沉重劳动的抗议。这种抗议不只是以农民的名义，更是以生命的名义。

　　一个人有了这种劳动的体会，他会把乡村看作伊甸园吗?肯定不会。有人说刘亮程如何美化乡村，显然含有对他的误解，甚至有可能是强加给他的。"我的全部学识就是我对于一个村庄的见识。"有人据此认为，他因为拥有一个村庄而暗中感到骄傲。其实稍微留心一点就可以发现，作者对于那句话有一个详细的注解："生活单调得像篇翻不过去的枯涩课文，硬逼着我将它记熟、背会、印在脑海灵魂里。除了荒凉这唯一的读物，我的目光无处可栖。" （《一个人的村庄》197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乡村虽然紧紧依偎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可是，人性的发展仅仅拥有大自然是不够的，同时必须与更加广泛的生命体系建立密切的人文联系。刘亮程深深知道乡村偏僻闭塞的缺陷，不惜以"荒凉"一词描述因为闭塞和孤独所遭遇的煎熬和绝望。在刘亮程看来，这种闭塞和孤独就像艰辛的劳动一样，使生命残缺甚至凋谢。

　　一个人的村庄，其实是一个人独有的寂寞与荒凉。

　　生命的恐惧与焦虑

　　第一，存在的恐惧

　　刚才我已经说过，刘亮程体会万物一体，讴歌自然生命，这只是一面，另一面就是，刘亮程充分地体会到劳动的荒凉。现在我得补充另一个意思：他还同样充分地体会到了生命的恐惧与焦虑。他不但作为存在者意识到形而上的恐惧，作为一个世俗生存层面的人，刘亮程对生存本身也常常感到恐惧。

　　人一旦有了自我意识，意识到自己作为个体生命的存在，你肯定就会把自己从外部环境中抽离出来单独看待，单独审视。这种自觉和审视实际上就是发现自我与外部世界的对峙关系。用刘亮程的话说就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而它们--那些事物--成群的、连片的、成堆的对着我。"（《一个人的村庄》48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很显然，外部世界很强大，个体生命却很弱小。一个人生命意识觉醒得越早，他对于弱小感和恐惧感可能体验得越深。最恐惧的时期可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作为生物的人，男孩、女孩在这个时期慢慢进入成熟期，而作为生活在人类社会的人，他们充满了急于进入成人社会、却不被成人社会接纳的焦虑。所以，十三、四岁的人，情绪活动最强烈，内心生活最复杂，也最容易跟父母和老师形成对抗关系。为什么如此，就因为这个时候，一个人对生命的恐惧感最强。

　　宁静的乡村本来竞争性不强，可是在贫困的环境中争夺生活资料，常常会激发人们的竞争意识。刘亮程的文章中老出现竞争这样的词语，非常突兀地显示着作者内心的亏缺感。他有篇文章题目就是"少吃一顿饭"。少吃一顿饭的经历，很多人都有，比如大学生们某一次没赶上食堂的饭，到饭店去吃又不愿意，可能咬两块饼干就睡着了。这些事情过后就忘记了，不会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一个作家如果他写一篇文章叫"少吃一顿饭"，你就可以猜到他这一生中肯定不只是少吃了一顿饭。作家叙述的是事件，表达的是内心的情结。遭受过反反复复的饥饿折磨、经受过严重的饥饿恐惧的人，才会喋喋不休地讲述他某一次少吃一顿饭的故事。刘亮程说，少吃一顿饭，那就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一次亏欠，这一次亏欠，你一天之间补不回来，一年之间也补不回来，甚至一辈子都补不回来。这顿亏欠是永在的，永存的。就因为少吃这一顿饭，你的力气受一点影响，在某一次厄运来临的时候，你就可能跑得比别人慢了半步，你就来不及逃脱那次厄运。就因为少吃这一顿饭，你失去了一些精力和运气，在某几次竞争中，让别人抢先了。这种饥饿恐惧和生存的紧张感，是刘亮程乡村记忆的重要内容。

　　他有一次写他房子对面住进来两个女的，有时候，他不愿意做饭，就过去坐坐，聊聊天，边聊天边看着那两个女的做饭。这两个女的从来没说过一句："在我们这里吃饭不?"(众笑)，连讨便宜的话都没讲过一句。她们为什么这样认真呢?刘亮程说："也许她们生怕我吃掉一口，她们就会少吃一口，……第二天她们在生活和事业上与人竞争时，就少一点体力，缺一点智力。" （《一个人的村庄》301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那两位女性是如何理解这一口饭的，我们无法知道。刘亮程的理解方式，显示了他对于竞争的敏感，对于生存的恐惧。如果不是深知社会的险恶和人心的险恶，他的内心何必如此紧张，他谈论生活和生存何必如此沉重而又苍冷。他曾经深深感叹："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一句话就写尽了生命的沧桑。刘亮程接着说："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时候却连自己都看守不住。……稍一马虎便会被人剥了皮，炖了肉。" （《一个人的村庄》3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你看这生存的世界多么可怖啊?--不小心就给人家剥了皮炖了肉，这那是生活，分明每时每刻都是生死搏斗。

　　这是写狗的命运，同时每一句都在说人的命运，也是在说大自然的其他受造物的命运。狗的命历来卑贱，活起来方便些，人活着更加艰难。有一个美国作家说，一个人如果能够侥幸走过童年，成长为一个成年人，他一辈子就有写不完的文学作品。那个作家的话其实跟刘亮程的话是一个意思：一个人的成长过程是一个非常令人恐惧的历险过程，你能够完成这个历险，你就有写不完辛酸和痛苦。

　　第二，生命意义的焦虑

　　只有短暂的生命，才会渴望永恒。人的肉体没法永恒，可是人类总是妄想着在另一个层面能够永恒。这就必须在精神层面寻找人生意义，寻找信仰。通过信仰认同获得人生意义归属，这种文化现象叫做宗教。人类创造的文化中，直接为生存服务的，可以叫它文明，凡是给人类设立生命意义的努力，就叫做文化。我们说人类是文化动物，等于说人类是意义动物。

　　刘亮程的文章中，充满了这种对于人生意义的焦虑。他从来没有像有些评论者认为的那样，安守于一个封闭村庄的日常生活。他希望自己的存在比肉体更加广大，比日常生活更加深远，比寿命更加长久，比村庄更加丰富。他渴望看见自己在世界留下痕迹，对世界产生影响。他常常拿着铁锨在村头东挖西铲，让一棵草、一抔土因为他的力量而改变。他把这个叫做"找个理由活下去"。这个理由是什么？就是与世界广泛而又深远的联系，就是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他常常努力寻找这个世界跟自己有关的东西，甚至老是想到自己村庄上面的那片天空是自家的炊烟熏过的，所以那片天空是属于我的，我不论走到哪儿，都能看到那片天空，那里留有我生命的痕迹，企图通过那片永恒的天空实现生命的永恒。

　　刘亮程的文章中多次出现一个意象，他写他的小学老师有一个怪癖，老是喜欢爬到屋顶上去远眺，他像一根烟囱一样站在屋顶上朝外看。他说，我们到学校之前，远远地看见屋顶上有个烟囱，走近一看是老师。所有的学生都到齐了，他从房顶上爬下来说："同学们，上课了。"放学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回家，他们离开学校回头一看，老师又站在屋顶上，看着大家走。我们知道，登高望远，老师老是把头伸到村庄之上，是希望看到更加广大的世界。刘亮程还写他的父亲也有站在屋顶上远眺的习惯，还谈到他自己也老是想站在屋顶上眺望远方。远方可能是东边的森林、西边的沙漠、南边的高山、北边的冰川，但更可能是超越于一切具体事物的抽象的东西，属于精神和意义的东西。

　　他虽然一贯用自然的眼光看待人畜草木、生老病死、斗转星移、冬去春来，甚至说出过人死不过是一次搬家这样豁达的话，可他还是禁不住念叨"死亡以后的事情" （《一个人的村庄》48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念叨灵魂的归属问题。他曾经悲天悯人地守候过一只虫子死亡的全部过程，发现在业已死亡的虫子的感知里，大地只是永恒的黑暗。（参见《一个人的村庄》116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他把没有意义的自然生命看作黑暗的生命。哀叹"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 （《一个人的村庄》61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他把世俗的荣华富贵也看作自然生命一样荒凉寒冷，这一发现使得他像鲁迅笔下的狂人一样辗转不安、承受着绝望的折磨。"我知道内心的寒冷与荒凉。日复一日我面对着自己的孤独，沉默无余。" （《一个人的村庄》254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沉默中的内心痛苦和折磨，体现了一个作家的精神深度。他在人文这个层面已经走到了顶点。他走到人文的顶点是为了亲自触摸世界的最高存在，带着热望拥抱终极信仰。如果终极信仰拒绝接待，那就毫不回避地直接面对虚无。虚于不是社会层面的东西，也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层面的。虚无是一种哲学的存在，是与最高存在相对应的精神意识层面的事物。所以，一个人面对虚无的时候，要找的就不是人文意义上的一般价值，而是终极的价值，就是要寻找信仰这种东西。

　　刘亮程是内心早熟的作家，他对于虚无的恐惧和触摸至少从12岁那年就开始了，这比我说的情绪最活跃的十三、四岁略微早一些。他有一篇文章叫《天边大火》（《一个人的村庄》182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比较准确地表现了一个少年的存在恐惧和意义焦虑。这个12岁的孩子在夜深人静中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的黑暗，他由此而对世界、对存在产生恐惧和怀疑。他甚至担心村庄在黑暗之中不知不觉地消失。他为此彻夜难眠，非得找到一个答案不可。整个世界都在沉睡中懵里懵懂地、不由自主地向未来行进，他们在无始无终的时间原野上疯狂地奔跑，永远看不到希望之光。只有这个孩子不愿意懵里懵懂地本相他不信任的未来，他知道没有赋予意义的未来就像此时此刻的村庄一样一片黑暗。与其无望地奔跑，不如自己创造一点光明和希望。于是他摸黑起床，找到火柴，到村外的原野放了一把火。这片火海终于把他的村庄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打捞出来，天地因此而分明，世界因此而光亮。这个少年终于看见了自己和自己的村庄。

　　这个少年的禀赋奠定了刘亮程成为作家的基础，同时昭示了他进一步成为优秀作家的潜力。完整地考察刘亮程的乡村散文，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表达生命意义的焦虑已经成为他写作的基本视角之一。很长时间以来，他没有自觉地追求这种表达，但是一种精神气息总是透过各种文章向读者调皮地眨着眼睛。他非常热情地邀请村庄内外的枯草、木桩、风沙、炊烟、老鼠、驴子、牛、狗、虫子登堂入室，成为他的文章的主角，本意可能是暂时回避虚无的重压。可是正是这些脆弱而又渺小的事物使他日益明确地意识到生命本身的脆弱和渺小，给生命赋予意义的愿望由此日益强烈地呈现出来。

　　在当下中国的散文界和文学界，刘亮程是走得比较远的一个人。

　　第三，只有故土，没有天堂

　　刘亮程找到信仰没有呢?

　　按我的理解，他还没有找到。他只是不断地用文字表达这种寻找的努力，不断地表述他对于虚无的恐惧感，表述他对生命意义的焦虑。

　　他对于自己的这种走向，甚至可能没有明确的自觉意识。他不是很明白自己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有一句话较好地说明了他的精神状态。"没有天堂，只有故土。"他这样说时好像因为没有天堂而遗憾，又好像因为拥有故土而满足。这种既遗憾又满足的矛盾，正是他此时的心态。

　　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一，他对业已拥有的世俗生活感到残缺，这种残缺使得他感到寒冷和荒凉，有时甚至为此彻夜不眠。第二，他对作为过去与现在的自然延伸的未来非常不信任，甚至怀着厌恶和恐惧。所以他一到30岁就不想往前走，而是急不可耐地往回走，夺路而逃逃回过去。他的文章为什么写得如此细腻，都是因为他一边逃回过去一边重温旧事。对于那些花草虫鱼、鸡猫狗鼠，没有一个人仅仅经历一次就如此情真意切、纤细温润，只有久别重逢的第二次握手才会这么珍惜、这么明察秋毫。人的第一次成长只会站在屋顶上眺望远方，远方的荣华富贵或者天堂才是心中的向往。脚下的故土和身边的家禽驯兽都是自己漫不经心地忽略甚至放弃的。只有在荣华富贵和天堂都不幸落空或者主动放弃以后，人们才会如此珍惜鄙陋的故土，才会重新发现小花的微笑、小鸟的问候、老鼠的艰辛、牛马的善良。

　　在看透人生的虚无之后，艺术家喜欢往回走，政治家喜欢往前走，宗教家喜欢往上走。往回走是走向经验，往前走是走向理想，往上走是走向终极信仰。走向经验让人感到亲切温馨，但是天长日久难免资源穷尽从而显得单调枯瘦；走向理想让人感到热情奔放，但是一不小心就会酿成灭顶之灾并给人带来深重的绝望；走向信仰让人感到超迈永恒，但是如果把握不好可能会丧失大地万物的斑斓色彩和世俗生活的丰富与喜乐。

　　比较好的情况是，一个人同时具有这三种特征。我认为出色的作家艺术家多半是三者兼而有之。一般是青年时代是政治家，带着热情走向未来，中年时代是艺术家，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满心的伤感逃回童年，老年时代是宗教家，带着对经验世界的绝望、宽容和悲悯寻找永恒的救赎之路。这三种素质或者说三种精神体验是完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统一起来的。举个例子，托尔斯泰在四十岁的时候，达到了这种统一。他在青少年时代前两种素质一直非常突出，到了四十岁，他写作《忏悔录》，不是在文化环境中接受一种信仰，而是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理解，重新寻找一种属于自己的信仰。完成这个寻找以后，他的精神和文学都进入了一个更加完美的境界。

　　当然，作为一个写作者，不一定非要在信仰的层面写作。文学跟信仰是两个层面的东西，仅管一个有信仰的作家可能写得非常好，但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作家也可能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作家。我们不能根据一个作家有没有信仰或者属于哪一种信仰来判断他的作品的优劣。

　　但是，一个有深度的作家即使没有信仰，也多半是处于信仰的边缘。比如，一般都会具有比较明显的生命意识，懂得用生命意识来看待人生，看待我们这个人文环境，看待我们整个的自然界和宇宙。否则的话，你的作品就难免显得浅薄或者荒凉。如果你拥有生命意识，虽然可能没有信仰，可能笔下常常出现那种荒凉感，但是，你的文字的缝隙之间一定会不经意地生出那种灿烂的东西，装点或者抵消那些荒凉。就像刘亮程，他的文字虽然处处显示出那种内心的荒凉，可是同时也处处闪现出那种鲜花的微笑，那种阳光的朗照，让卑微渺小的生命时时处于鲜花和阳光的关爱之中，处于叙事人的关爱之中，处于抒情主体我的关爱之中。这样你就能够写出真正有深度、真正能够打动人滋润人的文学作品。

　　刘亮程虽然没有信仰，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作家。刘亮程是我们这个时候最优秀的散文家，也是整个文坛最优秀的作家之一。

　　最后再谈一点，就是刘亮程有没有可能往上走，走向信仰。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一个人走向信仰，除了我上面谈到的对于人生和世界的虚无体验、对于世俗价值和未来前景的不信任之外，还必须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对人本身内在缺陷的体验和绝望。

　　对人的绝望是走向终极信仰的最主要的前提。人有一点跟所有其它受造物不一样，人在面对外部世界的恐惧的同时，还必须面对人性内部的罪性所带给我们的伤害。由于人性的罪恶，人与人之间的友爱常常比狗与狗之间的友爱少得多，人与人之间的算计和掠夺则常常比狗与狗之间更加严重。刘亮程说：

　　"我们挥锄舞镰在阳光明媚的田野上劳动时，多少人还在遥远的梦中，干着比种地更辉煌更轻松也更荒唐的事情。在那些梦中我们一个个莫名其妙地都死了，消失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归属了他们，我们漂亮的房子、妻子和女儿留给了他们，还有钱、粮食……梦中他们制造了这样的结局，大白天见到我们，暗怀心事，神情异样莫测。而当我们昏昏欲睡时，又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干着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人的村庄》101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段文字简直有点神经质的意味，或者说有点像鲁迅笔下的狂人，患有被迫害狂的臆想症。这种不经意之间流露在文字之中的臆想，更加证明作者这方面的体验已经深入到了下意识之中，成为了他的记忆模式和理解模式。不幸的是，他对人类的担忧是有道理的，那些在梦中干着坏事的人，正是需要到天堂去洗涤罪性的人。当他说自己"没有天堂"时，实际上是隐讳地表达了下意识中对于天堂的需求与向往。他还说：

　　"人的灵魂中，其实还有一大群惊世的巨兽被禁锢着，如藏龙如伏虎。它们从未像狗一样咬脱锁链，跑出人的心宅肺院。偶尔跑出来，也会被人当疯狗打了，消灭了。在人心中活着的，必是些巨蟒大禽。" （《一个人的村庄》89页，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出版）

　　这一段文字所表达的认识，说明他对于人性的罪性的体验、理解和思考，已经十分通透，这是打通了经验、理性和下意识等等多个层面的通透。这样的人即使没有皈依某种既成的终极信仰，也必定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与最高存在取得联系和对话。

　　--好啦，我就说这么些吧，可能说的不是很好，加上大家对他的文章比较陌生，也会影响交流的效果。如果我今天晚上的演讲能够成为朋友们了解刘亮程的开端，那我感到我很光荣，我把当代最好的散文介绍给朋友们，这是很令人愉快的、令人欢喜的一件事。下面的时间，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和我做些交流，谈论刘亮程当然可以，谈论文学的一般性问题也可以。如果哪位朋友读过我的文章，有什么问题需要跟我讨论，也是我所乐意的。

　　问答

　　问：今天是4月11号，也就是王小波先生逝世5周年，想听听您对王小波及其作品的看法。

　　答：刚才我说我喜欢的散文作家中没有列王小波，我认为的散文是通过意象、形像来表达感情的文体，王小波的散文在我个人的分类中属于思想随笔。王小波是1949年以后写随笔唯一一个写得具有文体意义的作家。一般的随笔只是谈论一些事，比如评论一些时事，一些文化现象，这个事情过去了，文章也就过时了，不值得阅读了。但是王小波把随笔写成了美文，所谈论的事情过去之后，他的文章还是值得读的。另外，王小波作为小说家，也是很出色的。

　　问：我感觉刘亮程的文章更像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娓娓道来的形式，或者象是自己和自己对话。他就好像能够穿过很远很远的距离，在对你说话一样，传到你的耳朵里或传到你内心的耳朵里。此外，我还想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你的书我基本上都看过，从《耻辱者手记》、《自由的歌谣》到刚刚出版的《不死的火焰》、《因幸福而哭泣》，我觉得你的文风有很大的转变，从悲愤的感觉变得比较温和了，讲求光明啊爱啊。我认为一个人思想的转变是与他的人生经历或情感体验有关系的，有时候与宗教的因素关系也很大，所以我看你的变化，觉得宗教的介入也许特别多，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答：刘亮程的文章中有一个说法，他活到30岁的时候--刘亮程今年大约40岁--，觉得从今以后时间是倒着过的，就是一年一年往回过。这就是他在30岁时对时间对生命有了特殊的感悟。有了这种感悟之后，对世界的看法可能就有所不一样。他所直接面对的东西，跟原先相比，更加空虚一点，更加超越一点。我本人也有这种感受，就是30几岁以后比较容易摆脱眼前的、比较实在的、比较具体的事情，而想到遥远一点的，超越一点的问题。我的体验是，30几岁以后，自己是直接面对虚无活着，也就是所谓向死而生。虚无呈现得太多，对信仰的需要也就慢慢滋长起来。我这几年渐渐进入寻找信仰的过程中，所以我这几年的文字就表达了这种寻找过程中的焦虑。有时候感觉到自己长进了一步，往前走了一步，文字上也会表现出欣慰和喜悦。我原先的文字激愤的色彩浓一点，而现在的文字比较平和，比较温厚。而这种平和温厚的东西正是我在寻找信仰的过程中所留下的。

　　问：摩罗老师，刚才我听您说刘亮程文字中经常出现那种焦虑和对生命意义的寻求，你认为这样是有深度的。在贾平凹的《废都》里，我觉得这种意味更浓，庄之蝶的焦虑充斥了整个文本，您认为庄之蝶这个形象，是不是也有对生命意义的追求？

　　答：《废都》我看得不是很仔细，只是有个大致的了解。我想庄之蝶对人生虚无的感受应该是真实的，我相信每个人的这种感受都很真实，因为人生本身确实是虚无的，所以我相信每个人感受到的虚无都是很真实的。但是感受到虚无之后，每个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虚无之后下一步做什么？大家的选择各不相同。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讲人面对虚无时，有的人用那种剧烈的社会行动和运动来填充这种虚无。比如象那些大政治家，他们都知道人生在世是没有意义的，秦始皇十几岁继位，继位的那一年就动手为自己修建陵墓，一直到他五十多岁死去，修了38年。你想一个人十三四岁继位时就动手给自己修陵墓，这个人还不知道人生的终点是什么吗?他知道人生是虚无的，他就用剧烈的社会运动、用建功立业的方式让自己看到"有"，企图用这些伟大的"有"把"虚无"填充起来，或者叫遮蔽起来。这是政治家惯用的手法。你看那许多大政治家，包括20世纪的希特勒、斯大林、毛泽东这些人，他们都是用外部行动对这个世界进行翻天覆地的影响，以期留下永恒的纪念。这个过程很象刘亮程拿着一把锨在野地里这里铲几下那里铲几下，刘亮程他没当领袖，他只能铲地，砸死几个蚂蚁。政治家用另一种方式铲社会、铲历史，他铲着铲着就把人都砸死了，这里几十万，那里几百万，全给你砸死。等到人都死光了或者死得差不多了，这个世界肯定会产生很大变化，政治家就觉得这是他加给世界的改造性影响，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有成就感，很充实。虚无就暂时看不到了。

　　而艺术家的方式有所不一样，刘亮程他要倒着走以便背对虚无，他只是比较平淡地表述他的焦虑，同时又不失时机地也礼赞童年时代那些美好的东西。艺术家总是喜欢回到童年。很多诗啊，小说散文啊，包括许多流行歌曲的歌词，都是在回忆童年。童年是浑朴无知的，对存在与虚无没有自觉意识，生命处于自然和快乐状态。通过回到童年，作家暂时摆脱了虚无对他的重压。大多数艺术家都是受着这种心理愿望的驱动而创作的。

　　像庄之蝶，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他是比较多地跟异性交往，沉溺在性的活动之中。这种方式也是回避虚无的一种方式。性的活动无论怎么说是一种非常直接非常剧烈也非常本真的生命活动，通过这种实实在在的生命活动，获得真实具体的生命感，来回避那种很抽象的意义的追问。

　　(提问的同学插话：我觉得他在这里不仅仅是回避，实际上他有一种佛教式的情怀，他是苦的，但他要拯救比他更苦的人，特别是那些女性。他跟那些女人做爱的时候，他对那些女人是非常非常怜悯的，而不仅仅是性的享受。)

　　即使这样，你说的也只是他跟那些性对象的关系，但他跟自己、跟存在的关系还是回避虚无。

　　问：我记得您以前的文字很关心知识分子问题，请问您认为当今中国知识分子是否有独立性?

　　答：我在90年代前期谈论知识分子问题比较多，《耻辱者手记》中就有很多这样的文字。现在我的看法有所改变。我原先对知识分子总是有很多要求，认为知识分子是有文化的人，比别人学的知识多，研究的问题多，应该承担世界上更多的东西，有责任让自己更加优秀，承担患难，主持公义。但现在我觉得，知识分子这个阶层可能是不存在的，知识分子这个词也可能是不太需要的。原来我总觉得社会上某一些阶层因为文化上的优势可能在道德上、人格上也有某种优势。比如我们有时骂一个读书人很卑劣，就说即使是一个村夫野老也不会像你这样的如何如何。这句话的价值观的背景是，你认为村夫野老是卑下一点的，知识分子是高尚一点的。我现在认为这种看法是错误的。我觉得中国没有哪一个群体可以说比其他群体更加优秀更加出色。

　　既然我有这种感觉，那我就没法把知识分子作为一个问题来讨论，前提已经被我自己消解了，也就不再用那样的眼光研究那样的问题了。

　　问：您在一篇文章中谈到王朔、王小波、刘震云的作品具有喜剧特征，并批评喜剧态度对现实的介入不够有力。请问您是不是偏爱悲剧作品？是不是认为作家越投入越好？

　　答：我自己的文学欣赏趣味偏向于悲剧，我是喜欢悲剧作品的。至于谈到作家和作品的关系，我是这么看的，作为一种创作态度，作家是应该投入。但是作为写作上需要操作的层面来说，作家应该超脱、应该摆脱，不能把自己陷在文本之中。那些成功的作家，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他在态度上是比较投入的，在技术上是比较超脱的。如果做不到这两点，一个作家很难写出比较出色的作品。

　　(同学插话：我觉得路遥就特别投入，他好像没有从自己叙述的故事中摆脱出来。)

　　对，路遥是这样。所以路遥的文本就受局限比较大。

　　(同学插话：但他的作品很感人，很多人都喜欢看。)

　　当然，因为他很真实，态度很投入，具有原汁原味的真情，所以也很容易打动人。但是，如果在艺术上对他的文本提出更高更好的要求的话，他的作品就显得不是很有分量，因为沉淀得不够，提炼得不够。

　　问：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是生活的感受重要，还是知识的积累重要？您认为应该如何理解二者的关系？

　　答：我觉得作家对于生活的独特感悟是一个必须的东西，绝对不能少的东西，如果少了这一点，你就成不了一个比较好的作家。而比较丰富的知识储备，在一般情况下应该说也是必须的。但如果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如果在两者之间必须判断谁更重要的话，我认为肯定是对生活的独特而深刻的感悟更加重要，而知识储备是比较次要的。

　　另外，知识储备究竟丰富到哪一个程度才叫丰富，才叫有深度，这也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比如刘亮程这个人，如果跟一般的人相比，他当然有比较好的知识储备，因此才能写出这么有深度又这么美的散文。但是如果跟那些学院出身的作家相比，他又不是一个知识储备很丰厚的人。他自己受教育的经历很少，他只念过初中，以后靠自学阅读了很多东西，进而具备了写作能力，再在写作上一步一步往上发展。他的成就主要来自他对于生活的独特感悟。

　　问：我们读您的《耻辱者手记》的时候，注意到钱理群先生为这本书写的序对您评价特别高，称您为"精神界战士"传统的继承者，请问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您认为一个学者或者作家应该介入现实吗？

　　答：常常有朋友问到这个问题。钱理群先生是鲁迅研究专家，他总是希望看到鲁迅精神在当代文化界和文化人身上产生影响。如果发现一个人某一点受到鲁迅的影响，跟鲁迅的命题和精神具有某种相关性，他就感到振奋并给予鼓励，甚至可能不自觉地给予放大，说这就是在鲁迅的影响之下形成的什么什么。他心中可能暗中希望这种东西在他的鼓励之下会发扬光大起来。

　　对于他这种主观努力和鼓励后进的用心，我是很感谢很敬重的。他给我的《耻辱者手记》写的序，寄到我手里之后，一看那么长的篇幅我就很受感动。读过文字之后，我确实是很战战兢兢的，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他的夸奖和期望。我在看世界的眼光和文章风格上确实受鲁迅很多影响，但是拿个人和时代的关系来说，我跟鲁迅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看了那个序以后，除了虚荣心感到高兴，其他层面的意识都是感到惶恐、感到不安。我战战兢兢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给钱先生打电话，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鲁迅在中国文化语境中太特殊了，你把我放到他的命题中来谈，我感到很荣幸，但是承当不起。我要求他作些修改。他说，文章是一气呵成写出来的，哪里随便改得动，你也是写文章的，你说这改文章多不容易。我说那你把这个面铺得宽一点，不要说我一个人，你把笔指向一批人。那时候我们有过几次交流，文化界有一批人，有写小说的、有写散文的、有写随笔的、还有从事文学评论和学术研究的，有那么一批人让我们隐隐约约看见鲁迅风骨的影子，受到我们共同的欣赏和敬重。他说，实际上他在序言中谈论鲁迅精神的延续问题时，心里想的也是那一批人，但是不想随便点出那么多人名，结果好像只是在谈我一个人。我说你心里想的是那一批人，一定要在文字上有体现，你回避写出名字就用别的方式体现出来，这样才能减轻我的压力。他答应再斟酌一下，尽量按照我的要求将所指称的面铺开一点。后来他确实有改动，强调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都有那么一批年轻人，在痛苦与绝望中坚持寻找精神解放之路，使得鲁迅所开创的精神界战士传统有所传续。这算是铺得比较开啦。但他又接着说，在这样的背景下，我的写作超越了个人的表达，成为这些人之中的一个代表。这样一说所指又更集中了，结果他这句话老被媒体引用。

　　后来许多关于我的评论文字，都强调我跟鲁迅的关系，都一定程度地受到钱先生序言的影响。有一位朋友甚至给他的文章加了一个副标题--"从鲁迅到摩罗"。去年冬天，有一位报纸记者问我是不是比鲁迅走得更远，我是这样会回答她的："一个人只有承担得跟鲁迅一样多，才有可能比他走得更远。可在今天的文化界，有谁敢于像鲁迅那样承担呢？我觉得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一个文化人，只有当他在现实中跟鲁迅承担得一样多的时候，才能考虑他跟鲁迅可不可比，才能考虑他是不是可能超越鲁迅。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这句话就不要谈。很显然，在个人所承担的责任、苦难、痛苦、绝望以及反抗的猛烈与沉勇上，当代没有谁能跟鲁迅相比。

　　我这样急于从鲁迅的名字旁边逃开，是因为知道自己不配站在那里。鲁迅不只是一个思想者，还是一个践履者。能够跟那个名字构成一个系列的是胡风、顾准、张中晓、林昭、遇罗克等等这些悲烈人士。这些名字不见得每个都有鲁迅那么伟大，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像鲁迅那样践履着自己的信念，承担着时代的愚昧和黑暗，付出的也许比鲁迅更多。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像对鲁迅的了解那么多，但是我对他们的尊敬常常跟对鲁迅的尊敬一样多。

　　当然，我也不能说钱老师对我的文字的判断完全没有根据，我无法隐瞒自己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向鲁迅先生学习的愿望和事实，更无法隐瞒我从他那里受到的深刻启迪和巨大影响。只是，一个学习者和一个践履者不可同日而语。从思想到言论有一段距离，从言论到践履则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据我所知，钱先生正在写一本书，介绍1949年以来的民间思潮，我相信一定可以从中梳理出一条鲁迅精神的脉络，因为鲁迅确实一直活在一条历史长河之中。

　　关于第二个问题，如果是针对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说话，我还是那个意思，在写作态度上，绝对应该介入。中国作家在写作态度上不是介入太多，而是介入太少。介入太少就产生不了非常震撼的作品。那些跟世界保持距离的写作者，仅管你的文本本身很有阅读价值，但它在文化上、精神上不见得有很高的价值。

　　问：我想知道，在你的阅读范围中，有没有遇到过超越刘亮程的作家？你刚才讲到刘亮程拥有很开阔的眼界比如地球人的眼界，是否有人用更高的宇宙人的眼界来写作?

　　答：我觉得哲学思考跟审美层面的写作、艺术文本的写作有所不一样，一个人很有宇宙意识，但你在写作艺术文本的时候，不见得有能力写出具有宇宙意识的东西，因为你对地球之外的东西还了解很少，缺乏基本经验作为依托。体现宇宙意识的东西，可能科普作品、科幻作品涉及得多一点。在美文意义上的散文里面，目前还是涉及很少的。象刘亮程这种文章，在我的阅读范围之内，是独此一家。当代散文中只有少数人的某一些单篇文章能跟刘亮程相比，比如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就非常出色。但史铁生主要成就在小说上而不在散文上。作为一个创作整体如此优秀的散文家，我认为刘亮程目前是唯一的，是中国散文家中走得最好的最远的。

　　问：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名的文学评论家，但我对你的印象最深的还是《耻辱者手记》里那些自传性的文字，比如表现你在江西老家生活和你在海南打工经历的文字。请问你近期有没有进行原创性的小说创作。

　　答：我最近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随笔没怎么写，文学评论也几乎没写。长篇小说哪天能写出来，现在还不知道。

　　问：摩罗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你对俄罗斯文学和文化的看法，因为你的笔下会经常出现俄罗斯的文学作品和作家。

　　答：我对俄罗斯文化谈不上很多了解，我接触俄罗斯文化主要是从文学这个层面，读他们的文学作品形成的印象。我认为在俄斯文学中，如果要找一种最发达的东西，就是生命意识。这个生命意识不象刘亮程的万物同体的生命意识，而是人类内部的生命意识，非常注重人的生命。他们非常关注人的两种东西，一个是人的尊严，第二个是对尊严构成否定的苦难。俄罗斯文学给我的印象是苦难感特别强，不但那些大作家如此，即使是那些影响不算太大的作家，比如迦尔洵、安德烈耶夫等等，他们的作品都是苦难感非常强非常有深度的。而且，由于他们这么看重人的尊严，他们对人的生命充满了热爱、对苦难充满了悲悯。用高尔基和别尔嘉耶夫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是为了爱人类而发疯的"的这种人。迦尔洵和安德烈耶夫最后都发神经病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长期处于这种发疯状态。他们这些东西给我印象特别深。我为什么老是对当代中国文坛说一些批评的话，因为我老是拿俄罗斯文学作为参照系来对比。中国作品总让人觉得还差一口气。

　　（根据2002年4月11日在人民大学演讲录音整理，感谢陆易为整理录音所付出的艰辛劳动。）

二、三国尽是儿戏

三国尽是儿戏

　　序

　　三国的故事家喻户晓，那分明是一段个性最为张扬的时代，皇权衰微，一统残缺；群雄并起，霸主林立，庶子皆可成名。追寻历史的细节，金戈铁马，原来掩藏着无数的忍俊不禁。

　　 时光匆匆，昔日的刀枪剑戟争锋，变成了今日的金钱利益哄抢，商战代替了枪战，神出鬼没的巧取取代了明火执仗的杀伐。九州风雨，不见停歇。

　　 一部《三国》，各样人物粉墨登场，白手起家转眼成一方诸侯，家财万贯瞬间便人头落地，雄性、雌性，人性、兽性，江湖上的事儿，这里边全有。只是读罢别像我一样，全误作了小孩过家家。

　　1、董老汉死得不明不白

　　要篡汉而自立的话，董卓最有条件。这老贼太笨了，费好大劲，废了少帝（皇子辩），杀了何皇后，把战战兢兢、哭哭啼啼的陈留王（皇子协）扶持登基，自己争得一个“相国”的位子，势头本来挺猛的。谁知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给办得一塌糊涂，惹得群怨四起，杀声阵阵。当然，叫骂声固然很大，可面对强大的董老大，连人多势众的袁绍，也只是个干打雷不下雨。

　　人家司徒王允就不瞎咋呼，因为人家找准了董卓的软肋；人家悄悄从董的养子吕布身上下手，漂亮的丫鬟貂蝉这回派上了大用场。这吕布自打被董卓收为养子，表面上感恩戴德的，暗地里连养父身边的女人都敢搞。对此，王司徒一清二楚。于是先请吕布到府上，将美艳的貂蝉姑娘许之于吕，吕布自然喜不自禁；转过脸，王司徒又把貂蝉送到董府，董老大意外得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小老婆，老牛吃上嫩草，兴奋得三天三夜合不上眼。

　　局已设好，王司徒开始启动玄机，火上泼油，直把个愣头青吕布煽忽得火冒三丈。虽念及义父养育之恩，无奈眼见到手的尤物投了别人的怀抱，哪顾得了许多？宫城北门，设下埋伏，先令手下李肃动手。这李肃看来是个吃干饭的家伙，七八下要不了老贼的命，只砍得董卓臂膀流血，手拽不住缰绳，滚下马来。吕布见状，一把拨开李肃，挥长矛上前。董卓见吕布来了，暗自庆幸，大喊：布呀，有人害父！吕布应声说我来了，却没忘赶紧从怀里掏出献帝的诏书，念开了：大大呀，诏书下来了，让我干掉你。一矛刺去，老贼毙命。

　　魂游西天的路上，董老汉还在纳闷：这咋回事嘛？为啥嘛？布儿莫非醉酒认错人了？

　　2、难怪老说血脂偏高

　　董卓被王允、吕布杀死，长安城军民奔走相告，齐呼万岁。老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载歌载舞，万人拥堵了道路；家家酒肆饭馆食客盈门，人们置酒畅饮相庆。董卓的尸首被扔到街市，臃肿肥厚的肚腹翻露出白花花的油脂，流了一地。入夜，看守尸体的小吏冷寂无聊，找来一根灯芯，插在董卓的肚脐上，点燃，灯火亮起，一直陪伴吏兵到天明，仍灼灼不灭。

　　3、土财主都这么想

　　董卓把汉献帝迁到长安，安顿进未央宫，一把火烧了洛阳城。一朝权倾天下，董卓开始琢磨自己的未来。可土鳖就是土鳖，寻思了半天，董卓实施他的布局。他下令在长安城东修了一座堡垒，取名“郿坞”，城墙厚七丈高七丈，与长安城比肩相等。乍看起来，确实是威严壮丽、固若金汤。要不能叫“万岁坞”？比皇帝待的地方气派多了。然后，董卓把他从洛阳等地搜掠来的金银财宝、稻米食粮，统统储藏在坞中，怡然自得地过上了“大佬”的幸福生活。叼空儿酒足饭饱时，董卓会对身边人不无得意地念叨：老夫有了这豪宅，安心多了，如果窃取江山的大事能成功，我就可以在此雄据天下；即便不成，咱守着这郿坞。也可以消消停停过一辈子了。

　　4、王司徒高兴了个半截

　　 王允借刀要了老贼董卓的命，趁热打铁，戳弄吕布：吕壮士呀，你得赶紧带上人去陕县，老贼的女婿牛辅还有一帮人在那块儿呢，不斩草除根的话，后患无穷呀！吕布点头称是：王大人想得真周全，布这就去。吕布到陕县，三下五除二灭了牛辅。王司徒捻须正自得意，班师回城的吕布贴耳说了：牛辅麾下的三个校尉李jue、郭汜、张济，他妈的事儿还不少，说让求求你赦免了他们。王司徒听完顿时拉下脸来：不行，他们当年把我山西老乡杀了多少人！吕布见王大人不允，忙传令手下：快去，杀了那几个凉州人。

　　 吕布手下率众人马尚未到达陕县，消息却不知怎么早早传到李jue、郭汜耳朵。一听说王允要赶尽杀绝，哥几个血脉贲张，反正是个死，不如跟他拼了！说话间纠集人马杀向长安。吕布出城，见对方真的红眼了，来势汹汹，苗头不对，敷衍了几下，丢下王司徒，掉转马朝南阳方向去投奔袁术。——哥们不和你们玩了。

　　 吕布这一釜底抽薪的损招，可害苦了王司徒，笑意刚挂上眉梢，就被李jue、郭汜削掉了脑袋。

　　前边不远处，董卓回头朝他招手：“来来来，王大人，西天路远，正好咱俩搭个伴。”

　　5、脱了给你看看

　　何进、袁绍计划好了，请董卓带兵进京，然后杀了宦官，清楚异己。不料消息走漏，太监们先动了手。宦官张让骗何进来开会，殿外埋伏下刀斧手，何进毫无戒备，惊见刀光，瞬间毙命。袁绍闻听大怒，聚集人马，四处捉拿张让。同时下了一道命令：洛阳城内，凡未留胡须的男子，格杀勿论！一时之间，只要让袁绍的兵撞见，没有胡子的男人都成了刀下鬼。多少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家人叫苦不迭，申冤无门。眼睁睁让砍了头，这也不是个办法呀？于是后来，洛阳城出现了一道景观，街上男人只要远远见袁兵过来，赶紧脱下裤子，手持裆下玩意儿，摇晃给丘八们看；更有甚者，将那家伙什拨拉得燥热勃起，生怕当兵的误会了自己是太监，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

　　6、小皇帝只能看兄弟打架

　　杀了王允，李jue、郭汜俩哥们设宴欢庆。酒喝着喝着俩人给喝躁了，郭汜红着脸拂袖而去，李jue带着汉献帝，安顿到自家营帐里住下。兄弟翻脸，昔日的战友转眼刀戈相向。长安城里，哥俩当着献帝的面厮打了一年，直打得“城空四十余日，强者四散，羸者相食。”小皇帝刘协边上直叹气：这哪里还像个首都嘛！你两个这狗咬狗一嘴毛的，算了算了，都甭打了，给你两个都升升官，提提级别。

　　按说哥俩这下该消停了吧？不，谁都别拦着。

　　小皇帝无奈，传出话去：你们再这么打来打去，我就走呀，不在你们这待了。杀红眼的哥俩这回意见倒一致，回话给皇帝：你爱待不待呢，我俩还没玩够呢！献帝一听，人家这明显给咱吊脸子呢，走吧走吧，省得人家看着心烦。小皇帝率近侍出关中，奔陕县，往旧都洛阳而去。走的那天，李jue、郭汜不谋而合，休兵一日，送送皇帝。

　　献帝的车马才走到华阴，这郭汜就后悔了，光顾着跟李jue这货纠缠，正事都给忘了，这皇帝走了，咱打个屁呢。想到这，郭汜朝李jue挥挥手：哥们，你先喝口水歇会儿，我去把皇帝追回来咱再较量。郭汜率部疾驰向东追赶。斜刺里杀出杨定、杨奉来，拦住郭汜，一顿砍杀，郭汜败下阵来。投机不成反蚀把米，夹尾巴逃回长安。

　　李jue见郭汜回来，号令将士准备迎战。郭汜急急举起白旗，跪到李jue面前：兄弟，再不跟你较劲了，从今往后，全听你的。

　　哥俩复又坐下喝酒，酒桌上商量，咱把张济约来，一块儿去收拾杨定杨奉。

　　小皇帝这会儿正走在灵宝的路上。

　　7、说谁是混混子呢！

　　吕布杀了董卓，跑南阳投了袁术。没想到袁术是个小心眼，还吝啬得不成，不待见他。吕布一气之下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率人马渡黄河又跑到山西张杨这儿来了。张杨倒是对他不错，可张杨手下的那几个坏song，天天嚷嚷着要杀了吕布，送朝廷领赏。弄得吕布如惊弓之鸟，坐卧不安的。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吕布一拍屁股又跑到袁绍这。袁绍这会儿可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为一帮“黑山贼”造反闹心呢，吕布就送上门来。袁绍一番热情款待，喝得吕布五迷三倒。袁绍这才说话：兄弟呀，你英雄盖世，给咱帮忙把那帮黑山贼收拾了，咋样？也不全是酒精的作用，吕布拍胸膛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哥放心，几个毛贼，小菜一碟，包在兄弟身上！吕布率众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黑山贼”。这一役之后，吕布心里踏实了一些，心想帮你这么大个忙，你该不会像前两位那么对我吧？他哪知道，袁绍比那两位脸变得还快、变得还阴。袁绍拟了个假圣旨，安排三千兵士，护送吕布去洛阳高就。走了好一程，吕布才看出不对劲，这哪里是护送，这是押送我嘛。凶多吉少，吕布留了个心眼，入夜，吕布假装弹琴，弹了一阵子，交给一个手下继续弹，打起行囊，独自开溜了。等袁绍的人听到琴声歇息，刀枪棍棒地杀将进来，哪里还有吕布的影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吕布思来想去，相比之下，矮子里拔将军，觉得张杨多少还靠谱，腆着脸就又跑来找张杨。无头苍蝇也罢，这回吕布总算选定个落脚处。此后靠一身蛮肉、三尺长枪，渐渐也经营得有些模样。他这边刚喘口气，曹操又跟他较上劲，几番交手，吕布哪能玩得过鬼灵精的操阿瞒？最后弃甲逃遁，寻思来寻思去，改道跑往徐州，找刘备。

　　刘备待吕布倒是若上宾，还把小沛这个地方给他屯兵驻扎。吕奉先呀吕奉先，有意思的就在这儿，他一点不感念刘备，暗中跟袁术勾搭，趁刘备忙着应付袁术的时候，他来个渔人取利，把刘备的大本营下邳给连窝端了，顺手带走了人家夫人。

　　刘备肠子都要悔青，吃了袁术的败仗不说，又让吕布给端了老窝，无奈先找了个海西的地方安身。这海西他妈的穷得光剩石头，刘备人马饿得没办法，倒过来，厚着脸皮去求吕布。吕布既已喧宾夺主，就装得满像主人，学早先的刘备，把下邳给刘备屯兵驻扎。——瞧人家这兄弟当的，多仗义！

　　吕布继续鼓捣。一是听说曹操把献帝从洛阳接到了许县，他赶紧讨好曹操，说你就以献帝的名义，给咱封个徐州牧干呗？曹操不拿正眼瞧他，鼻子里哼出几个字：一边去！二是听说袁术在安徽自立，吕布也赶紧表示拥护，还把亲生女儿托人带去安徽，许嫁给袁术的儿子。——这事儿不一会儿吕布就反悔了，急派人把女儿半路上截回。

　　吕布被曹操生擒时，刘备也在场。吕布挤出几滴眼泪，求刘备：你现在是座上宾，给说说话把这绳子松松呗。曹操还真想给松松绑，一旁的刘备亟不可待了：曹公，这绳子可千万不敢松，你忘了这货杀顶头上司丁原，杀他义父董老汉。六亲不认的主，混混子，怎么敢轻信呢！曹操一听言之有理，扭头走了。吕布一看刘备不但见死不救，还使劲火上浇油，骂开了：你个大耳朵的货，你他妈才是个混混子呢！

　　8、成功男人的背后得站这么个女人

　　曹操刺杀董卓未遂，乔装改扮狼狈逃窜。

　　不久，洛阳这边的曹府得到个不幸的消息，说曹操半道上已经让人给杀了，死了。曹家接着这样的消息，顿时乱作一团，人人惊慌失措。特别是跟随曹操多年的旧将仆从，树倒猢狲散，纷纷收拾行囊，准备打道回府另寻出路。这时候，曹夫人卞氏站了出来，劝慰诸位说：曹先生是死是活眼下还没个准信，你们都是陪伴他多年的哥们，先生待各位向来情同手足，现在你们见势头不对，就拍屁股走人，万一先生并未被害，过几天回来，你们咋好意思面对他？话说回来，江湖上讲“义气”二字，就算是先生真的丧命，跟他一起去死，也不过是砍头留下碗大个疤！卞氏的这一番数落劝阻，直叫一个个七尺男儿羞愧不已，哑口无言，扔下手里的行李，表示誓死跟著曹公。

　　曹操回来后自然听说了这事，连连为卞氏竖起大拇指。

　　曹操眼看自己行将不久于世，为保曹家江山后继有人，赶紧立曹丕为太子。众人都前来向卞氏祝贺，吆喝着要她请客。卞氏却表现得一脸平静，说：魏王立丕儿，不过是因为他年龄大罢了，我这里也只是庆幸没犯教子无方的过失，哪还敢忘乎所以摆酒设宴呢！

　　曹操听到卞氏这一番话，不禁赞叹道：女人，生气时不露声色，高兴了不张狂无度，这是最难得的。

　　9、小子鬼点子真多

　　曹操跟袁绍算是发小，两个人常在一起游戏玩耍、打架斗殴。有天他俩见一家人结婚，小小年纪眼睛盯着粉脸丰胸的新娘子，动了歪心思，合计着弄到自个儿怀里。天一黑，曹操带袁绍偷偷钻进人家院子，大伙正闹新房，曹操一声大喊：有贼！人们纷纷前去抓贼。俩人趁这工夫溜进新房，拔出刀子，威逼新娘跟他们走。曹操肩扛上新娘，袁绍紧跟在屁股后撒丫子往外跑。天黑加上惊慌吧，也可能是俩人都太激动，跑着跑着迷路了，袁绍不慎还给掉进枣刺丛里，手脚动弹不得。曹操这边扛着新娘，那边见袁绍缩做一团，急了，突然朝他喊道：小偷在这儿！袁绍吓得一个蹦子跳出刺丛。接着跑，袁绍揉揉被刺扎疼的屁股，斜眼看看哼哧哼哧的曹操，说：你小子鬼点子真多。

　　曹操喘声道：这……这算什么，下回哥们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望梅止渴”。

　　10、你忽悠谁呢？

　　众军阀联手讨董那会儿，渤海太守袁绍和冀州牧韩馥，商量着想立幽州牧刘虞当皇帝。二人来征求曹操的意见，曹操知道这俩人弄不成事，就没赞成。袁绍却仍不甘心。

　　后来袁绍不知从哪儿得到一块玉印，找个机会拿到曹操眼跟前晃来晃去，显示他好像已玉玺到手，借以诱惑曹操入伙。曹操是什么人呀？这点小把戏能哄得了他么？见袁绍手持玉印搁那儿直晃，曹操一边嘴角讥笑，一边心里说：你拿那么个破玩意忽悠谁呢？我曹孟德是三岁小孩吗？一看你就成不了大事。

　　11、先捞块儿地再说

　　刘备是被吕布赶出小沛后才投的曹操。

　　曹操杀了吕布，刘备心里有了盼头。可曹操呢，却没把到手的徐州交还给刘备去管，而让一个叫车胄的做了徐州牧。刘备一看这情况，一时也只好忍着，又跟上曹操回到许县。建安四年的时候，袁术从安徽出来，要去投靠此前多有得罪的哥哥袁绍。曹操认为这是抓住袁术的一个机会，就派刘备去办这事。刘备军马一到，袁术早吓得掉头朝南溜了。刘备见这出工了没干成活，空手跑一趟算什么呢？闲着也是闲着，当下掉转枪口，朝那个窝囊废车胄开上了火，一举赶走了车胄，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徐州。——管他曹阿瞒怎么想呢，先占块地盘再说。

　　曹操得到信息，在许县大骂：刘备他妈的办事一点不讲究！

　　12、时尚青少年的典范

　　刘备从十几岁开始，就对国家教育体制十分不满，常常直言不讳地说他痛恨死了当前的应试教育模式，负担太重了，一点不利于我们青少年的健康成长。所以刘备打小学起，就厌恶书本，不喜欢念书学习。平日里，玩狗遛马，头戴耳机，痴迷于流行音乐；家虽穷，但哭闹着从妈妈那儿要钱，购买时髦服饰，烫染怪异发型；整天身边围着一帮趣味相投的小哥们，招摇过市。

　　遗憾的是，备早生了一千八百多年，没能赶上“超级男声”、“疯狂街舞”和“网络大战”，不然，我们定会多一个当代娱乐界的明星大腕。

　　13、将军本是古惑仔

　　找个工作真难，连大学生都揣着文凭满街流浪呢。张飞游手好闲可有些日子了，前不久好歹靠亲戚朋友凑钱，在涿州县城饮食一条街开了家小饭馆。饭馆上午营业，下午休息。上午没卖完的大鱼大肉怎么办呢？张飞为了保鲜不变质，把肉拴上绳子吊在店门口的水井里，井口压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除了张飞谁也搬不动，绝对安全。这天半下午，杀人外逃的关羽路过涿州，也是饿急了，看见张飞的饭馆，上前就咣咣砸门要吃饭。伙计开开门说：没饭了。关羽不解，饭馆哪有不卖饭的？伙计指指门口的井：肉全冷藏在井里，要吃也得把肉拿出来现做，可你能搬动那石头？关羽一听，怪事，两步迈到井口，猫腰伸臂，呼地就将那石头挪到一边，拽住绳子提出肉来扭身边走边啃上了。伙计连忙回店告知张飞，张飞心说哪来的小子这么狂，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抬脚冲了出来，沿街追上前去。一把揪住关羽肩头，俩人二话不说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你来我往三四个回合，分不出胜负。正巧刘备路过这儿，上前劝开急赤白脸的两个人，一起回到张飞的饭馆。刘备说两位兄弟给个面子，大哥我今儿做东，来来来快摆上酒菜。转眼，刘、关、张就推杯换盏喝上了。酒一下肚，气也消了，三个人当场结拜为兄弟。

　　14、这仨弟兄倒满像回事

　　刘备顺手牵羊夺了徐州，曹操哪能咽下这口气？他带大队人马把刘备赶出了徐州，掳走了刘备的老婆和大将关羽。刘备逃到袁绍那里，张飞跑到汝南，三兄弟天各一方。

　　待在冀州，刘备发现袁绍是个不着调的主，心里常常惦记二位弟弟。找了个机会说服袁绍，答应他前往汝南。刘备昼夜兼程，到了汝南，与张飞重逢，兄弟执手，泪水涟涟。屈身于许县的关羽，得到刘、张二位汝南重逢的消息，连夜挽起主公的两位夫人，飞马奔向汝南。曹操闻信，派人追杀，关羽一路左冲右突，历尽艰难，赶到汝南。三兄弟终于在古城得以团聚。

　　15、你小子敢跟我叫板！

　　刘备和刘璋在涪县会面，张裕陪坐在刘璋身边。张裕满嘴留着大胡子，刘备就跟他开玩笑：早先我在涿县时，那里姓毛的人挺多，东西南北一溜圈的都有，县令就老说“诸毛绕涿”（猪毛绕嘴）啊。张裕一听刘备这是拿他开涮呢，当即回敬道：从前，上党郡潞县有位县长，后来调到涿县当县长，离职回家后，有人要给他写信，称呼他潞县吧就漏了涿县，称呼他涿县吧又漏了潞县，索性信上就直呼他“潞涿君”（露出猪嘴巴先生）。刘备满嘴没毛，可不就是“露嘴”嘛，张裕这分明是跟他叫上板了。刘备不再言声，把这笔帐暗暗记在了心里。后来过了好长时间，刘备找了个岔，把张裕给杀了，诸葛亮要拦都没拦住。

　　16、谁惯你这毛病？

　　刘备刚当上安喜县尉没多久，市委组织部派人来考查干部。用现在的话说，人家级别虽然不高，可手里捏着你的命脉，回头给上边随便撂几句难听的，你的仕途恐怕就该亮红灯了。官场上，大家都清楚这个，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所以下面一般都对这类人毕恭毕敬，高规格接待，烟酒桑拿招呼，临走再送上“一点意思”，图个“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刘备入道时间短，没亲自远道迎接悉心安排不说，明知人已到，去见面时竟两手空空的，自然吃了个闭门羹。他还不识相，不赶紧认错赔礼，反而气哼哼扭身拜拜了。这还不算，回来路上都有人提醒他了，得那个那个，他不当回事，夜里自个儿躺那儿越想越气，起身抄起一根木棒，直奔人家下榻的宾馆，上楼一脚踹开房门，——人家正搂着小姐耍呢！刘备挥棒就打，边打边骂：臭小子，谁给你惯的毛病？可怜地上那一副白净文弱的光身子，吃惯拿惯让人伺候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待遇？十几棒子打得皮开肉绽。刘备解气了，丢下木棒，脸凑到呻吟不止的人家面前：不送礼就不能当官吗？那老子不当了成吗？啊！吼完，丢下官印，扬长而去。

　　17、人家就好这一口

　　王忠何许人也？就是刘备杀了车胄抢了徐州地盘后，曹操派去收拾刘备的刘岱、王忠二将里面的王忠。这王忠是陕西武功人，李jue跟郭汜在长安城火并的时候，因为饥荒，王忠拿人肉填肚子，还吃得津津有味。后来曹操老拿王忠这个事捉弄他，闲下来没事了，就派人到荒郊野外土坟那块找个骷髅，拿回来挂在王忠脖子上。

　　18、男人的心思你不要猜

　　兵荒马乱的，刀光剑影之中，眼看曹操的兵将至，糜夫人把阿斗交给赵云，一头囊到井里。赵云呢，见这场面，不仅没有拦住夫人，还眼看着她跳下去，然后使出牛劲把一堵墙推倒，把井给填瓷实了。

　　大丈夫就是这么处事的；可女人的那一跳，赵云不惊诧不汗颜么？勇士倒是成全了自己，——拖个夫人再带个孩子，兴许连自己性命都难保，何来一世英名？这夫人一自行解决，落个轻装上阵，到头来又换得刘主公感激涕零。

　　19、有个皇帝在手里可真好玩

　　官渡一战，强大的袁绍拉稀了，醒悟过来时也迟了。袁绍的悔恨就是眼看着让曹操把汉献帝接到了许县，给了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这事能怪别人吗？本来他袁绍比曹操更有这机会。当时有人就提醒过他，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先把小皇帝从洛阳弄到邺县来。袁绍想了想没同意，说这你把那婆婆弄到身边，听他的吧，咱还有啥说话的权力；不听他的吧，又好像是目无尊长。算了算了，太麻烦。

　　20、这么说袁本初还是个大丈夫呢

　　曹操收拾徐州刘备的时候，田丰给袁绍建议：主公，这可是个机会，能跟你争天下的也就是曹操了，趁眼下他去东边忙刘备那一滩子事，咱举兵乘虚而入，肯定能成。袁绍听完这话，说：我娃这几天有病呢，我老婆是个甩手掌柜的，家里一时离不开呀。

　　等曹操赶跑刘备，袁绍却来劲了，要跟曹操叫板。田丰这会儿又劝上了：主公呀，不敢轻举妄动，咱只管招贤纳士、垦田屯粮、养精蓄锐就行。再派一小股人马，渡过黄河去，隔三差五骚扰骚扰曹操，不让他安安静静种田练兵，过上三年，保证灭了曹贼。

　　袁绍牛眼瞪着田丰：你这人咋这样呢？人家忙别的事时，你叫我打，人家有工夫跟咱切磋了，你又拦着不让出手。去去去，戴上镣铐牢里闲待着去。

　　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袁绍还叫他的秘书长陈琳起草了一篇讨曹檄文，发往各邻邦，完全按照国际法准则行事，宣而战之。结果——败了。

　　21、不给面子就拆你台

　　袁绍跟曹操正打得不可开交，曹操总使阴招劫烧袁军的粮草车，袁绍派淳于琼带一万人马，前去迎接护送粮草车。

　　袁绍身边有个文官叫许攸，这几天得信说家里有人惹了点事，就找人去疏通。心想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拉倒得了，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没承想，人家油盐不进，一点面子都不给，照判不误。许攸这个气呀，私下骂开了：去你妈的，谁怕谁呀，咱走着瞧！骂完乘夜色跑到曹营，来个滚瓜倒豆，把袁绍安排迎接粮草车的人马、路线，一五一十全透露给曹操。

　　曹操大喜，拍拍许攸肩膀：小伙子不错。转身带领精兵强将，追到乌巢镇，手起刀落，先砍了淳于琼，接着一把火烧了袁绍补给前线的粮草车。

　　22、阿瞒防身术之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曹操深谙此道。何况长年处在战乱之中，杀首领、投敌营的例子比比皆是，谁晓得你身边的哪个家伙冷不丁会算计你呢！因此，曹操常对身边的人说：如果有人想谋害我，他一动心思，我这儿就有感应，心跳得很快。单这样说说还不行，有一天曹操授意他的一位侍从说：你别着刀，悄悄到我身边，我肯定会说心跳得厉害，然后叫人把你抓起来。没事的，咱俩就是演出戏，你呢只要别说是我指使你这么干的就行，我保证设法再放你出来，完了还会重赏你。侍从挺配合，按照曹操吩咐的一一去做。曹操装睡，突然起身当众厉目怒斥这个侍从：这小子要害我！众一拥而上，果然从其身上搜出腰刀。曹操喝令：拖下去斩了！那小侍从稀里糊涂把命丢了，曹操身边的人从此坚信，他确实有心灵感应，那些对他图谋不轨的人，一个个泄气收手。

　　23、阿瞒防身术之二

　　曹操平时老对他身边的人强调：我睡觉的时候，别人不能随便靠近我，一靠近，我就会把他杀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杀了人，你们可都给我小心着点。开始听他这样说，大家都将信将疑的。曹操也知道他们不会全信，有天他就假装睡着了，一个近身侍奉的人轻轻给他拿过被子要盖，曹操翻身抽出枕下钢刀，手起刀落砍了这位的脑袋。自此以后，只要他睡觉，没人敢再靠近他。

　　卞氏偏不信这邪，瞅着曹操刚躺下，非要进去，守门的侍卫极力劝阻，卞氏不听，一边朝床前走，一边宽衣解带，侍卫们都替她捏把汗。不料卞氏撩开曹操被窝，阿瞒正要抽刀，眼前的丰乳晃得他一下子浑身酥软，扔下刀，一把将娇娃揽到怀里去了。

　　24、不听话谁花那冤枉钱包养你？

　　曹操包养了一位二奶，这女子不光有一副魔鬼身材，更迷人的是那清丽明快的嗓音，常常让阿瞒陶醉。但她有一样，叫曹操头疼不已，就是脾气特别大，好使小性子。曹操有时气头上来，真恨不得杀了她。但转念又心软了，一旦杀了这娼妇，可再也听不到那美妙的歌声了；忍气留下吧，这熊脾气，真他妈让人闹心。

　　曹操是谁呀，曹操才不会让尿把自己憋死，曹操有的是办法。——全国发布广告，海选。经过七八轮淘汰，剩下三十名超女，集中起来，进行了三个月专门培训，然后隆重邀请来几位歌坛大腕作评委，灯光音响齐备，女子们一一上台亮相，一展歌喉。嘿，果然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小丫头，声音跟那位糙脾气的二奶不相上下，清脆动人赛过黄鹂。

　　谢过各位，曹操回头就杀了任性不听话的那位，眉目乖顺青葱似的小丫头，取而代之。

　　25、养只猫玩玩

　　丁斐是曹操的老乡，字文侯。这个人没多大的能耐，平时还喜欢占小便宜。曹操看在同乡的份上，就给找了个事做，安排丁斐去看管一群牛羊。丁斐利用放牧牛羊的机会，偷偷牵上自家的瘦牛，来换走公家的肥牛。不小心事情败露了，有人告给了曹操，丁斐被罢官闲待着去了。有一天曹操在路上碰见丁斐，跟他开玩笑说：文侯啊，你的官印跑哪儿去了？丁斐知道这是丞相揶揄他，故意答道：官印我拿去换大饼了。逗得曹操哈哈大笑。回头对身边的人说：丁斐啊，就像家里养的一只会抓耗子的猫，即使公家财产难免拿点沾点，可他也能给你看住粮食不被偷吃呀！有人几次建议我杀了他，我偏不杀；家里有只猫，不也有它的用处么！

　　26、一场游戏一场梦

　　蓝田人刘雄鸣，年轻时在山上以采药打猎为生，每天早出晚归，穿云破雾、披荆斩棘从不会迷路。人们就觉得他很神，甚而传说开他还会吞云吐雾。战乱年代，许多人就依附他。有一阵子他去投曹操，曹操听说过刘雄鸣，于是见面时就拉着他的手说：我刚进关中的时候，梦见一个神人，原来恐怕就是你了！刘雄鸣笑笑，不置可否。曹操对他以礼相待，还给封了个将军，然后命他回去把部属们带来。谁知一回到自己的地盘，部属们都不愿意随他归属曹操，有的还要逼着他一起反曹。刘雄鸣没办法，只好接受大家的意见，组织起几千人，守在武关道口跟曹操对着干。曹操派夏侯渊去打，刘雄鸣兵败，逃往汉中；曹操平定汉中，刘雄鸣无处可逃了，就又来找曹操投降。曹操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上前揪住刘雄鸣的胡子，说：老东西，这回可把你捉住了。刘雄鸣只管傻笑，无半句言词。曹操望着，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憨厚可爱。所以不仅没杀刘雄鸣，还给在渤海安排了个工作去做。

　　27、你索性禁欲算了

　　曹操一度出于作战的需要，为了节约粮食，加强储备，下令禁酒。孔融这家伙特别喜欢喝酒，禁酒令刚下，他头一个唱开了反调，四处叫唤：天上有酒星，地上有酒泉，人间有酒德，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禁止呢！要说因为酒消耗粮食影响打仗，坏了你一统江山的事，那我看索性禁欲得了，古往今来多少战败国亡，不都是因为女人吗！

　　话传到曹操耳朵，曹操无言，但账给孔融记着呢。

　　28、谁都甭想跟老娘争第一

　　袁绍的大老婆刘氏，不光平时家里是个甩手掌柜的，还凶悍蛮横，醋劲挺大。袁绍死了，这位刘氏串通小儿子袁尚，把五个姨太太全给杀了，安排去殉葬。出殡走到半路，刘氏一想又不对，这五个狐狸精，万一到了阴间再去献媚邀宠，将来等我去了，不是连个位子都没有了吗？刘氏让灵车停下，吩咐人把五具女尸搬下来，一一给她们毁了容，这才放心地随袁绍给埋到地下。

　　29、这哥俩都是属鸡的

　　袁绍一死，丢下袁谭、袁尚兄弟俩，苦苦撑着。曹操本打算一举斩草除根，有人给出主意：这哥俩，只要有人欺负，立马抱得紧紧的像一个人；一旦没了外敌，哥俩自个儿就会在家里掐起来。不信你试试。

　　曹操接受了建议。果不其然，曹操这边刚班师南撤，谭、尚两个人就开始窝里斗。袁谭被弟弟袁尚撵打得狼狈逃窜，无路可去。曹操见时机成熟，回头笑脸迎接落难的袁谭，还拿袁谭的女儿作了儿媳妇。然后带兵北上去找袁尚，临行时还不忘给袁谭壮胆：去，跟袁尚闹，别怕，有我呢！

　　30、一会儿就不凉了

　　袁尚和袁熙兄弟俩走投无路之际，谋算着抢夺下公孙康的地盘，自立为王，没想到人家公孙康早有他的打算。兄弟俩一来，公孙康挺客气，好烟好酒好吃好喝地招待，俩人正暗自高兴，只听公孙康一声令下，当场捆猪似的把两兄弟五花大绑起来，扔到了冰冷的地上。袁家两位贵公子何曾受过这洋罪？央求公孙康：哎，给个椅子坐嘛，地板凉得人挺难受。公孙康笑了：不要紧，保证两位一会儿就不难受了，脑袋一搬家，浑身就舒坦了！话音刚落，尚、熙两兄弟身首异处，可不是咋地，屁股这会儿哪知道凉呀！

　　31、量量自己的身材看

　　孙权长相很有特点，上身长两腿短。这种身材平常是个什么行状呢？就是站着看并不高大，坐在那儿可就显得十分伟岸了。于是乎有人说了：看看人家，天生就不是站那儿伺候人的，生来就是让人伺候的，要不，十五岁能当上县长！

　　武大郎后来卖烧饼就经常坐着，可最终连个村长也没捞着。那位又说了：武大郎用的尺子不对。

　　32、老夫是个倔脾气

　　孙策临咽气的时候，把幼弟孙权托付给了老臣张昭。

　　这个张昭呢很有个性，事事都要显摆自己。孙权打算派人到辽东，封公孙渊个燕王，以便拉拢他一块对付曹操。事儿其实都定下来了，出于尊重，孙权让人把张昭叫来，听听老夫子的意见。张昭可当了回事，听完事因，连忙摆手：别别别，这么干，万一公孙渊害怕曹操，杀了咱派去的人，天下人还不笑死你孙将军？兜头给了孙权一盆凉水。孙权见这位给个棒槌当了真，气不打一处来。他抽出大刀，“咵”地撂到办公桌上：我看你是过分了吧，事事在人面前逞能驳我面子，咱丑化说前头，你可别让我啥时候气昏了头，做出傻事来！

　　张昭听得出这话音，“做傻事”不就是砍了我么，老夫子却压根不往心里去。知道说你你也不会听，但我不能不说。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辽东的公孙渊果然把孙权派去的张弥、许晏给砍了头。孙权这回里外都没了面子，整天恼羞成怒的。张昭您这时候就别再得理不饶人了呗，不，他却假装生病，不见孙权，——让你自个儿想去！孙权越想越气，气上加气，叫人点把火，把张昭家大门给烧了。

　　33、敢情“吃个饭”是有光荣传统的？

　　顾雍给孙权当丞相可是年头最长的。

　　在人事任免和干部选拔上，这老爷子挺有特点。重要岗位的人选，孙权看上了，一般会派个人去征求一下顾的看法。顾要是赞成，就会留来人吃顿饭；要是有不同意见，他也不直说，不管到不到饭时，打发来人快走，不会留你吃饭。渐渐的，孙权跟这位相爷默契的很。凡派去的人回来时酒足饭饱的，孙权就知道老爷子赞成我的看法；凡传话的人饥肠辘辘地回来，孙权则明白老爷子还有其他想法。

　　34、俩美女咱一人抱一个

　　为报杀父之仇，孙策起兵攻打黄祖，任命周瑜为“中护军”，一举拿下了皖城。此役不但打赢了，还有个意外收获，遇见了两个美女，——大乔和小乔，一对美若天仙的同胞姐妹。四双眼睛对上，孙策的余光见周瑜也在激动，周瑜早发现主公的不自然了。周郎仗义，再说了自己又是下级，哪能跟领导争食呢？就赶紧说：主公，先紧你来吧；孙策还有江山社稷的事要仰仗周瑜呢，也不好光管自己快活，独吞了俩姐妹去，笑笑，说：天赐良缘，天赐良缘，周朗，你看这么办行不，我娶大乔，你娶小乔，咱哥俩做挑担吧。

　　35、河南人就有这两把刷子

　　刘备一到，平日耕田种地的诸葛亮，一下子就换了个人，滔滔不绝，鞭辟入里，直叫江湖上打拼了多年的刘玄德如醍醐灌顶，刮目相看。听着，诸葛亮说开了，自打讨董以来，群雄逐鹿，豪杰并起。曹操是最厉害的一个，你不要去惹；孙权也不是瓤茬子，你也不能去捅他那个马蜂窝；你现在要一门心思琢磨刘表。刘表占据着荆州这块风水宝地，这是老天爷给你的。刘表好欺负，先把荆州弄到手，你就有了根据地。然后还有一块地盘，跨着川、陕、云、贵，对了，就是益州。那刘璋更是个软蛋，你放心去打，保准他见了你吓得屁滚尿流。荆州、益州一到你名下，站稳脚跟，先跟孙权搞好关系，再考虑以后的发展。跟曹操、孙权成鼎力之势，那时候，你就是想恢复韩式都不是没有可能。

　　刘备听罢，连说：有这两块地就成，汉室不汉室的再说。诸葛先生真高人呀！往后，我挂名个董事长，总经理你来干，按你的思路放开手脚去干，一切听你的。

　　36、看高人如何谈横向联营

　　赤壁之战前夕，刘备已危在旦夕，诸葛孔明总经理给刘主公描绘的三分天下的蓝图，即将化为泡影。刘备忧心忡忡，绝望至极。诸葛亮上前请示刘备：刘董，眼下没别的办法，让我去找找孙权吧。刘备一时也别无良方，死马当活马医吧，点头说：快去快去，这阵子还请示个啥呢！

　　诸葛亮见到孙权，孙权知道他的来意，却抢先问诸葛：先生你说我怎么办好？

　　诸葛脸上平静得像一张白纸，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嘛，需要将军您自己拿主意。您呢掂量一下，如果以您江东六郡的力量，能抵挡住曹操的八个州一个部的人马，那我看就就跟曹操撕破脸，对着干；如果您觉得难跟曹操抗衡，那干脆束手就擒，投降曹阿瞒得了。我觉得左右摇摆可能会害了您，表面上尊曹，暗地里不服曹，那恐怕麻烦就大了。

　　孙权听到这已气鼓鼓的，强忍着瞪眼问道：你家主公刘备怎么不投降曹操？

　　诸葛先生仰天长望，语调深沉：我家主公跟您的情况不同，他是汉室的血统，怀抱复兴大业之志，又英才绝伦，声明盖世，人品和志向决定了他打得赢打不赢，都要和曹贼血拼到底，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苟全性命于敌。

　　孙权再也难以忍下去了：你这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主公不能投降，我就能投降吗！我孙权的雄才大略谁人不晓？父兄留下的江山岂能在我的这儿拱手送给曹贼！打，你主公配合不配合我都要跟曹操拼一场！

　　联吴抗曹、名垂青史的赤壁大捷，人家诸葛亮三句话就给办妥了。

　　37、大家不都这么玩嘛

　　赤壁战后，刘备占住荆州，又深得民心。孙权想，有啥办法把这个为刘大人再拉拢一下，想来想去，刘备眼下缺个夫人，——玄德老兄有个习惯，老丢老婆，糜夫人、甘夫人都让他给没了。主意已定，孙权就把自己的妹妹给了刘备做夫人。刘备见孙将军送这样的大礼给自己，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回访舅子哥，怀里揣上他给汉献帝写好的“表”，“表”上拟就向汉献帝推荐孙权做徐州牧，算是给舅子哥的回赠。

　　天下人都知道，那汉献帝在哪儿呢？在曹操的许县呢；这张“表”献帝能看到吗？即使能看到，还不是转手交给曹丞相拍板？刘备这是开空头支票吗？——那阵子，不光孙权、刘备，大家都这么玩，于是管他献帝有没有回话，孙权痛快地接受妹夫的厚礼，高高兴兴当上了徐州牧。

　　38、我的苦衷给谁说去？——孙尚香自述

　　二哥把我许给刘玄德，原想着英雄美人，成就一段良缘。不承想，日夜跟我在一起，他像揣了颗定时炸弹，整天心神不宁的，哪还能让人踏实亲近起来！表面上看他好像是怕我，实则是躲我、放着我。这样子，弄得人人都指责我强悍不温柔，后来啥难听话都出来了，说连给丈夫一男半女也没生下。我打碎牙往肚里咽，委屈谁又能知？夫妻十天半月难得同床共枕一次，我一个人即便有天大的本事，能生出个娃娃来吗！

　　做事越来越过分，这回去益州，连个招呼也不打，说走就走丢下我和阿斗拍屁股就不见人影了。阿斗面前，我一个做后妈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个人独守空房，这算哪门子事？我也是出身名门，自小母兄呵护备至，啥时候受过这冷遇。因此上，旁人你谁也别怪我二哥，二哥听到他丢下不管的消息，生气派人来接我回去，于情于礼哪点说不过去？节骨眼上，我为啥选择回二哥身边？我就是想不明白，人都说你刘玄德是个重情义的人，为啥在这夫妻情分上，就一点没了人性？前面的夫人，随手就丢，轮到我这儿，还是这样，你们说，这样的男人不决绝地离开他，能靠得住吗！

　　39、厚道人不适宜干谈判的差使

　　为荆州的事，孙、刘两家已经纠缠了许多时日，曹操在北边偷着笑。孙权乘刘备图谋益州的时候，派兵攻占荆州诸地，刘备原有的四个郡，让孙权抢过去三个。刘备得到消息，这还了得？急急返回到荆州地盘的武陵郡公安城。孙权也不示弱，亲自从镇江赶到陆口。两人分别令关羽和鲁肃前往益阳。

　　关羽和鲁肃行前都得到各自主公的指令，先礼后兵，先说说看，谈不拢再动手。于是二人阵前先行谈判。在这步棋上，刘备未交手就已经输了。此话怎讲？想想看，人家孙权派来的这位鲁肃，那是何等巧舌如簧、能说会道？又是何等的机智狡黠？而刘备安排的关羽，一向为人厚道，侠义心肠，谈判桌上，他哪是鲁肃的对手？来前儿鲁肃早谋划好了，打？还不把我这小命丢到你关将军的丈八长矛下？咱拿舌头办事：

　　鲁肃：关将军，长沙、桂阳、零陵这三个地方，是你们主公朝我们借的，你应当清楚这事吧？

　　关羽：（沉默。暗想：确实是借人家的）

　　鲁肃：关将军，在下第一次见你家主公刘备时，兵无几人，身无分文，逃亡一时都找不到方向。我家主公仗义之人，同情心重，大大方方赠与粮草兵马和栖息之地。没想到，你家主公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拉完磨杀驴、翻脸不认人。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们不是有了益州了嘛，咋还不想归还我们荆州呢！大家都是圈里混的，这样做事，将军你觉得合适吗？

　　关羽：（脸红到脖根，欲说，不知说啥好）

　　旁边的一位军校见鲁肃把自家的关将军弄得无言以对，忍不住冒了句：这天下的地盘，谁能耐大就是谁的，咋能一直就算你们的？

　　本来这位军校的反击噎得鲁肃够呛，可没等鲁肃想好反驳之词，关羽这会儿说话了，还气哼哼的：我这儿跟鲁大人谈正经事呢，乱插的什么嘴？一点礼貌都不懂，下去！

　　军校见关将军真生气了，只好灰溜溜退出帐。

　　于是结果后来人都知道了，——荆州乖乖回到孙权手中。

　　40、“小人”可不能小看

　　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兵从许县出发，挥军南下征讨刘表。益州的刘璋闻信，赶紧派一个叫张松的人，前去向曹操示好，意思是支持曹操的行动。这已经是刘璋第三次向曹操献媚了。第一回，得了个曹操拜他为“振威将军”的甜头；第二回，刘璋给曹操送去三百多个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舞蹈同胞，让曹操有了一种威仪天下的感觉，这一高兴，给刘璋派去的使者封了个广汉郡太守的官。

　　张松这趟挺辛苦的，跋山涉水，饥肠辘辘。路上，张松不停地琢磨呢：这回，曹丞相怎么也得给咱封个比太守大的官做做吧？人困马乏地总算到了江陵，好不容易见着了曹操。曹操这会儿正忙，瞟了一眼张松，丑拉吧唧的，心生厌恶，应付一声谢谢，没了下文。这张松呢傻站那儿不动，曹操似乎想起点什么，随即吩咐手下：哦，去，怪辛苦的，给安排个县令的职位吧。说罢再不理张松了。张松一听，这太看不起人了呀，咱早就是益州班子的三把手了，到你这不但没给升，还给降了一级。张松将满肚子火气憋着，好歹凑合了几日，寻个机会跑回他的益州去了。见到刘璋，别的啥话没有，把曹操说成个人渣：主公，你咋还把结曹阿瞒这种人？这一去才知道，军营乱七八糟，手下歪瓜裂枣，一看就难成大器，快别再跟这种人来往了。咱跟你本家兄弟刘备搭伙才对，肯定能收拾掉曹贼。

　　刘备做梦都没想到，因为张松，他意外得了个便宜。

　　41、阋于墙盖源于利

　　刘备急着要去驰援孙权，另外他的二弟关羽荆州那块也吃紧，他得赶紧赶过去。来向刘璋说明情况并辞行，顺便请刘璋借给他一万的兵士和粮草。刘璋一脸不高兴，心想，你这会儿走了，打汉中张鲁的事就搁下不管了？一时却又难说出口。踱了踱步，抬头说只能给刘备四千兵士及军需。刘备一见刘璋这态度，不好意思嫌少，又不能说不走了，犹豫起来。

　　张松呢趁机给刘备写了封信，信的内容挺暧昧，大意是劝刘备别走，咱一块成就大事，眼看机会就到……。信还没到刘备手上，被张松的哥哥张肃发现。这张肃一方面忠于刘璋，一方面又主张亲曹灭刘。拿到弟弟这封信，立马交到刘璋那儿，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弟弟串通刘备如何如何的不少坏话。刘璋立即下令把张松抓来，当下就砍了头。张此后倒是随心了，果然挑拨得刘璋跟刘备掐了起来；但结果恐怕是令他失望的，最终是刘备拥有了益州，既非昔日的刘璋，也非他盼望的曹操。——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42、凡事不一定都按套路办

　　张飞俘获了刘璋的巴郡太守严颜，临砍头前气得大骂：你小子，眼睁睁看见我大军压境，还他妈负隅顽抗，为啥不早早乖乖投降？严颜见死到临头，暗想：若按套路出牌，肯定性命难保。于是，面对张飞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昂首挺胸回敬道：益州只有掉脑袋的大将，没有屈膝投降的大将！张飞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这时候了你小子还不服，张飞扯开嗓子喝令左右：把——这——货拉出帐去给我斩——了！严颜见把张飞已气得够呛，索性继续不依不饶：斩就斩呗，看把你气成那样，有必要吗！不料这话挠到了张飞痒痒处，猛张飞的气一下给泄了，陡然对眼前这位还生出几分怜爱和敬佩。当即就收回成命，让手下解开严颜身上的绳子。从此，严颜一直留在张飞身边，做了张飞的高参。

　　43、无毒哪得江山坐？

　　马超一投靠刘备，刘璋就打算交出益州投降了。

　　身边的人劝刘璋：主公，咱城里还有精兵三万，粮食怎么也两年不愁，为什么要投降刘备呢？咱成都的根基多扎实呀，您和您的父亲两代的益州牧，勤于公务，宽以待民，文武百官及全成老少爷们，都愿跟着你齐心御敌，百姓们表示，不惜为你去赴死呀！

　　刘璋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和先父前后掌管益州二十多年，惭愧呀，没有给百姓创造多大的福祉，反而在进三年里，跟刘备刀兵相见、打来打去的，家园毁败，田地荒芜，黎民无辜死伤，我咋能再忍心看着他们为我去赴汤蹈火呢！不就这么一块地盘嘛！

　　言罢，刘璋令人打开城门，迎接刘玄德入城。

　　44、四面楚歌话凯旋

　　曹操带兵到汉中解决张鲁，张鲁早做好了投降的打算。他弟弟张卫却不干，说凭啥不动一刀一枪就便宜了他老贼。张鲁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带上些人去，跟曹操玩玩看看。张卫选定阳平关作防御之地，修建了十几里小长城，集中数万兵士把守，静待曹军来犯。

　　曹军攻了三天，没想到这块骨头还挺硬。又过了三天，忽然张卫的阵地转眼就到了曹操手中。——咋回事呢？

　　本来曹操看一时拿不下，都准备撤军了，结果几千只麋鹿闯进了张卫的营地，横冲直撞把张卫的军营搞得乱成一锅粥；最出奇的是，曹军的一哨人马走错了路，误入了张卫的军营，慌乱中想把部队重新集合起来，一时顾不了许多，就擂响战鼓，吹起牛角号。张卫的人一听这响动，都以为曹操大军杀到，心想完了，丢盔弃甲四逃，不问三七二十一举手缴械投降了曹军。

　　45、做不成儿女亲家就灭你

　　孙权想娶关羽的女儿做儿媳妇，——孙将军做刘玄德的舅子哥做得不够理想，这会儿想，跟关将军做个儿女亲家也满不错。孙权大丈夫，偏就好这一口。托人把话传过去，关羽呢平生义气耿直不爱玩猫腻，面对来人，一口回绝，末了还傲慢地放话：一个狗仔，怎么能配得上我虎门骄女！

　　孙权听了信使回报，这个气呀，好好好，你关羽厉害，过了初一还有十五，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果然，当关羽被曹操的大将徐晃打败，慌不择路走到麦城，误入了孙权部下朱然、潘璋的手里，被一个小司马马忠给捉住，千古忠义之士，死于宵小之手。这还不算完，孙权还把关羽的头送到洛阳以求功。——您瞧孙权对关羽憋的这口气有多深！

　　46、再碾米的时候想起被杀的驴

　　曹操死于偏头疼。

　　曹操的偏头疼由来已久，早先是把名医华佗搁他身边，犯病时，华佗就手给扎一两针，就缓解了。有一阵子，华佗借口老婆有病，请假回去。这曹操呢一向疑心重，就派人暗中去了解，果然发现华佗老婆精精神神在家。曹操生气了，回来就把华佗送进大牢，最后处死。

　　你说你曹孟德，自个儿整天嫔妃如云、夜夜得欢，就不兴人家华大夫寻个空儿，回家跟老婆亲热亲热？

　　杀了华佗，曹丞相的偏头疼有一阵子又犯了，这回还比哪回都严重。弥留之际，曹操喃喃求救：快……快去……去叫华……大夫！

　　身边的人面面相觑：哪儿给您找华大夫去？华大夫搁阎王爷那头等你呢！

　　47、把话先给你搁这儿

　　刘备找孙权复仇不成，退到白帝城，不小心得了痢疾，三泡稀甚于千军万马刀枪剑戟，愣把玄德兄给整趴下了。眼看自己大势已去，命将归西，急令人叫来诸葛亮，病床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阿斗不成器，丞相啊，你看着办，能辅佐呢辅佐辅佐他，实在要是不行，你就自己把蜀汉的江山拿去自己干。

　　后人有说刘备此话不妥，多亏了诸葛亮不计较。岂不知，肚子拉得再成了皮包骨头，人家刘玄德的脑子清楚着呢，献帝的例子在那摆着呢，能不防一手嘛。——丑话给你诸葛先生说到前头，你要欺负我娃小，学董卓曹操那一路货色，背那千古篡窃的骂名，你就背吧，反正……我是先走了。

　　48、茅草丛中岂无大虫？

　　刘备一死，诸葛亮主持工作。诸葛一向主张联吴抗曹，这下子，更能够一心按自己的“汉吴战略伙伴关系”的思路，来开展外交工作。充当实施诸葛孔明外交方略的人是谁呢？是一个叫邓芝的人；这位邓芝何许人也？何以能当此大任？

　　邓芝在刘璋时期，是青城山上管理“抬滑竿”的头头。刘备占了益州后，一日率众到青城山游玩，这邓芝呢，一见益州新主子来了，那可是使出浑身解数，不光把刘备一行的滑竿安排得周到舒服，而且围在刘备、诸葛身前身后，一路徒步，陪伴左右，晚餐自掏腰包，山珍野味美美让刘主公的人喝了一顿，加之，一得空就伶牙俐齿把自己关于滑竿队伍管理的新思路、新举措，详细汇报给新主子。刘主公听得直竖大拇指，众人也都夸邓芝是个人才。游玩过去没几天，来了调令，任命邓芝做了县令。很快又提升为广汉太守，紧接着赶上干部年轻化，一下子当上了部长。

　　49、咱先说好利益分成再合伙干

　　孙权终于壮着胆子自己称帝，吴、汉同盟条约也得以签订。

　　签订条约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消灭眼下曹操的孙子曹睿掌权的魏国。这可是笔大买卖，于是乎，孙刘两家一兵一卒尚未开拔，双方先协商收入分配的比例，一起约定：豫州、青州、徐州、幽州归孙权，兖州、冀州、并州、凉州归蜀汉。此协议一式两份，双方签字后生效。违者，遭天打五雷轰。——一张白纸上，孙、刘就把全中国给分了。

　　50、《失空斩》不愧是经典

　　守街亭马谡把兵马屯聚在山上，让人家魏军围困住，断了水，口干舌燥心发慌，军心一散，乖乖交出阵地；

　　诸葛亮见司马懿来势汹汹，一时难以抵挡，索性下令把城内的百姓和粮食牲口统统搬出去，留下座空城。然后他自己悠然坐于城头，弹琴喝茶摇扇子。司马懿兵临城下，惊诧地张望着，愣是不敢出手，结果灰溜溜退兵；

　　马谡犯了那么大的错，军法从事理所当然，人家诸葛偏把一场正法弄得悲悲切切、依依不舍的。——治理三军，俺就靠柔肠！

　　由以上而演绎成三出戏，《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中国老百姓爱看，百看不厌，于是造就了经典的传统名剧《失空斩》。

　　——硝烟散尽一场戏，玩来玩去玩自己。

　　51、没事，别急

　　蒋琬追随刘备到益州，刘备给任命了个广都县的县长干。刘备来广都视察，蒋琬呢，正事不管，不是呼朋唤友喝酒，就是蒙着被子睡觉。刘备气坏了，就地免了他的职，又给送进大牢。按说，蒋琬这辈子也就交待了。

　　人所不知的是，人家身后有诸葛亮呢。

　　诸葛丞相闻信，立马找到刘主公：这小子还是能力的。刘备一时当然不好拨丞相的面子，不仅没砍蒋琬的头，还给保留了个级别待遇。蒋琬算是烧了高香了，自此反而青云直上，先低调待在诸葛的丞相府，主管人事；后又做秘书长；直至诸葛逝世，蒋琬接了丞相的班。想不到吧？现在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人物。

　　52、这男女的事你老问我做啥呢

　　后主刘禅对美女一向有兴趣。虽然娶了张叔叔（张飞）的女儿，而且还有几位嫔妃陪伴左右，这阿斗偏老想着啥时候采采山花、尝尝野味，一直踅摸着到民间百姓家，弄几个天然未凿的清纯女子玩玩。

　　这不，趁诸葛亮去汉中的机会，他给董允提起这事。——诸葛临行前有交代，凡事让征求董允的意见。董允见后主来问他这事，抓耳挠腮转了一圈，回来说：老板，要说呢，古时候天子的后宫里至多也就十二个女人，刚才粗算了一下，您这儿都超过这个数了。

　　董允这是明显饶武子，他清楚诸葛亮早就回绝了后主，这会儿后主想钻他的空子，可他哪敢答应呀。再说了，董允想，这种事你问我做啥呢，想弄你就去弄呗！

　　不料阿斗可真够执着，缠上了董允：董公，你就通融通融吧，整天鱼翅燕窝的，人都吃腻了。董允见后主来这一套，赶紧找个借口出门躲开了。——这事你千万别缠我，张皇后那脾气！

　　53、拿去给你当墓砖去

　　献帝的伏皇后被杀以后，曹操让献帝在他的已作了贵人的三个女儿里，选一个人做皇后。汉献帝无奈，选了曹节。曹操这就又成了皇帝的老丈人，曹丕自然就是皇帝的大舅哥。

　　不过五六年的工夫，这称谓就变了，死去的曹操虽然还是老丈人，可献帝变成了人家魏文帝曹丕的妹夫，昔日的国舅曹丕摇身一变做了皇帝。曹家人可都有个性，曹丕篡汉自立的时候，派了几拨人到许县索要传国的玉玺，献帝倒是无可无不可，妹妹曹节——昔日的曹皇后护着玉玺就是不给。临了，眼看哥哥逼得紧，留是留不住了，气得把玉玺摔到楼下，跳蹦子骂开了：天杀的，拿去，拿去给你当墓砖使！

　　54、谁让你不相信梦呢？

　　曹操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三匹马在一个槽里吃草。解梦者告诉他，这叫做“三马吃一曹”，暗示曹家的天下，将会被三个姓“司马”的人吞掉。起初，曹操因此还挺防范司马懿的，甚至还叮嘱过儿子曹丕，让防着司马懿。

　　司马懿当然也听到了风声，司马懿不去自我表白，他认为那会越描越黑，闹不好还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结果。司马懿用行动说话，他废寝忘食，加班加点，勤勤恳恳；特别是工作不分分内分外、业务不论大事小事，争先恐后，积极主动抢着干。典型的例子是，连曹操骑的马他都亲自去喂。这家伙，把曹丞相感动得一塌糊涂。渐渐的，弄得曹操开始怀疑那梦的可信度，一天天地欣赏起司马一家人来。

　　“太爷爷你真该信梦！”这话是曹奂将玉玺、绶带和典册交给司马炎后私下嘀咕的。

　　55、意思有了就行

　　兖州牧刘岱冒然与黄巾军交战，丧命。鲍信等人这时候赶紧 把曹操请来做兖州牧。鲍信跟着曹操去攻打黄巾军。看来鲍信对曹操满崇拜和信任，请曹来又一切听曹指挥，而且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结果倒是勉强打败了黄巾，但鲍信却落得死无遗骨。仗打罢曹操去寻鲍信的尸首，没有找到。那怎么给这位忠诚勇敢的战将开追悼会呢？曹操有办法，派人用木头刻了个鲍信出来，众人便围着这具木质鲍信，哭了个稀里糊涂。

　　56、啥时候都得拿捏住对手

　　张济死后，他的侄子张绣统领了他的部众。建安二年正月里，曹操人马到了宛县，张绣就投降了曹操。不久，这张绣又后悔了，于是又反了曹操。曹操气愤不过，想你这样的小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双方交战，出乎曹操预料的是，张绣还挺凶的，几个回合倒把曹操打得丢盔弃甲。要命的是，曹阿瞒中了一箭，儿子曹昂和侄儿曹安民阵前丧命。无奈之下，曹操率残兵退回到舞阴县。张绣见曹操退让，不依不饶，追了上来。曹操只好奋力还击，张绣这才扭头跑了。

　　事后曹操咬牙总结：当初接受张绣这鳖孙子，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把他老婆孩子弄来当人质，让这小子出尔反尔的。从今往后，你们看着，我对谁都不再轻信，非拿捏住他们点什么不可，谁也别想在我这随意胡跳腾。

　　57、家里有事你就说嘛

　　曹操任兖州牧的时候，毕谌是他的秘书长。张邈背叛曹操，劫持了毕谌的母亲、弟弟跟妻子儿女。曹操作为领导，以体谅的口吻对毕谌说：你的老娘在张邈那儿，一家子都在他那儿，你不行就去他那儿吧，没关系的伙计。毕谌闻言，感激涕零，连连叩头表示绝无二心。这一来反过来又感动得曹操直掉眼泪。曹操这边眼角的泪尚未擦干，毕谌告辞出来，就悄悄跑到张邈那儿找他母亲和老婆孩子去了。

　　后来，曹操打败吕布时，生擒了毕谌。大家都认为这回毕谌凶多吉少，恐怕要玩完了。曹操却让人将毕谌带来，拍拍肩膀说：家里有事你就说嘛，像你这么孝顺的人，肯定是忠君之臣，也正是我所需要的人。家里人都安排好了吗？那就好，没事，去吧，继续好好干。

　　58、不信离间不了你俩

　　马超、韩遂的人马与曹军对垒于渭河岸边，相持不下。马超请求双方讲和，曹操不答应。贾诩这时候给曹操出主意了：你可以假装答应马超，然后如此如此。曹操依计行事，马超、韩遂这边便松缓下来。韩遂因为跟曹操同庚，父辈那里又有些老关系，想见见曹操，当然也存着代马超跟曹操沟通沟通的意思。曹操接到韩的请求，自然满口答应。二人相约阵前见面，倚马交谈了许多时间，曹操有意把话题停留在叙旧上，忆及往事，二人难免间或喜笑颜开，气氛看上去甚是融洽。韩遂返回后，马超问谈得怎么样、曹操怎么说的？因为一番长谈，确实是曹操引着韩遂竟谝了闲传，韩遂这会儿只能说：曹操没说什么大事。马超一听这话，心想你俩聊那么长时间，聊得那么欢，怎么可能一句不提正事呢？顿时对韩遂起了疑心。过了几天，曹操又给韩遂写了封信，信上有意作出涂改的痕迹，别人看见，很像是韩遂看后自己改动的。果然，马超看到这封信，记起此前韩操会面之事，联想现在你又把曹操给你的信涂改得闪烁其词，对韩遂的怀疑又增加了几分。

　　事后，曹操对贾诩直竖大拇指。

　　59、曹公关于干部问题的重要讲话

　　当前，一说德才兼备，有些地方和部门，就把干部的品德操行放在了唯一和至上的位置，这种错误的认识是万万要不得的。有德行的人，不一定能干出骄人的成绩；敢闯敢干的人，不一定非要讲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在选拔任用干部问题上，不要拘泥于小节，不要盯着人家的生活细节，诸如什么二奶呀、豪宅呀、歌舞酒宴呀，人不都要玩玩的吗？你们只有明白了这个道理，选人用人的渠道才会畅通，真正优秀的人才才不会被埋没，各级政府部门的工作效率才会提高，我们的各项事业也才能不断开创新的局面。

　　60、不说你家毒深！

　　曹操的孙子、魏明帝曹叡青龙三年的时候，寿春有个农民的婆姨，自称她是天神下凡，仙名登女，并号称，她是上天派下来，专门保护皇帝安全，降服妖魔鬼怪、驱除疾病灾害的。曹叡见她言之凿凿，想试试这神婆，令她给那些身患毒疮的人治治。登女手捧一碗所谓神水，一一为患者擦洗，没过多久，这帮人果然痊愈了。于是曹叡下令，在宫里建起专门供其起居和行医的馆舍，平时很体重她，而且下令全国，要求向这位救死扶伤的天使学习。后来曹叡一病不起，登女捧上的神水喝了有两大缸也不见好转，躺在病床上的曹叡急眼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拖出去给我斩了。

　　刑场上，登女跪地，嘴里嘀咕：怪我的药没疗效，咋不说你家身上的毒太深呢！

　　61、美女险些让给了别人

　　曹操准备攻打下邳的吕布。出发前，关羽找到曹操，羞答答站了半天无语。曹操见状，寻思这关将军厚道之人，一定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事。于是说：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讲。这话一下子触到关羽的心上，没法再不好意思下去，遂道：曹公，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老婆不能生育，所以至今没个子嗣。这回想着攻下下邳后，听说吕布手下的秦宜禄，他老婆挺漂亮的，你看，能不能……。不等关羽说完，曹操当即答应：小事一桩，拿下下邳，人你就领回家。关羽长舒一口气，高兴地行礼退出大帐。

　　前脚走了关羽，回头曹操就琢磨上了：这姓秦的媳妇真漂亮吗？万一真是个绝代佳人呢？老夫正馋这一口呢，岂不遗憾可惜！于是，仗一打胜，曹操惦记着这事，先背着关羽安排手下带姓秦的媳妇来见。这一见不要紧，曹操仰天长叹，惊出一身冷汗，——险些让关羽尝了鲜！眼前站着的女人，果然闭月羞花、娇媚温婉。曹操当下扭头悄悄吩咐手下：去，带到我卧房。

　　关羽还骑在马上等好消息呢。

　　62、为个女人连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了

　　曹操统领大军讨伐张绣，一举攻下宛城。战罢，大摆庆功宴，得意忘形，酩酊大醉。酒劲上来一时亢奋难熬，低头问贴身卫士：嗨，宛城这儿有三陪没有？小卫士跟随曹操多年，机灵得了得，悄声回曹大人：主公，找三陪多没劲，张绣现在全家都投降咱了，他爹张济有个二奶，听说长得丰满又亮豁，直接弄过来不就得了？曹操听罢，眨巴迷离的醉眼，说：快去，快去，叫过来！小卫士得令撒丫子跑去，不一会儿带上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曹操见着口水直流，迫不及待一把将之搂在怀里。一连数日，二人夜夜缱绻。

　　张绣听说这事，自觉颜面扫地，气愤不已，嚷嚷了半天就又反了曹操，张济决计，跟曹老淫棍拼个你死我活。随即调集人马准备战斗。曹操的喽啰赶紧将这一动向报告给曹操。曹操呢正跟张济的二奶云翻浪卷，将至浪巅，气得一声大吼：滚！小喽啰吓得退出。张绣趁此偷袭曹营，曹操裤子来不急提，仓惶逃跑。儿子曹昂和侄儿被张绣砍死。

　　心肝儿子被张绣所杀，丁夫人哭天抹泪，一声声地怨恨曹操：你八辈子没X过吗？为个女人连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了！

　　63、老子就是为她才打的这仗

　　曹操早就听说袁绍的儿子袁熙媳妇甄氏，长得如花似玉美艳无比，是个罕见的尤物。亲率大军攻下邺城，打败袁绍占领城池后，曹操立即下令：把甄氏给我带来。只见身边的几位迟迟不动，曹操刚想发火，一个手下贴耳禀报：公子曹丕方才已将甄氏带往他帐中。原来，交战刚刚偃旗息鼓，曹丕就抢先跑进袁府，甄氏吓得头伏在婆婆刘氏的膝盖上，瑟瑟发抖。曹丕见状，温言软语道：别怕，这位小妇人把头抬起来。甄氏乖乖抬起头来，晶圆玉润、梨花带雨的一个美妇，怯生生望着曹丕。曹丕顿时骨头都软了，牵起甄氏的手离开袁府。

　　曹操听罢详情汇报，咬牙切齿，气哼哼道：靠，老子就是为她才打的这一仗，龟儿子给抢了先！

　　64、一顿饭的事

　　纪灵按照袁术的命令，率三万人准备向刘备发起进攻。刘备自知无力抵挡，赶紧来找吕布帮忙。吕布笑了笑，安慰刘备道：刘经理别急，没事没事，我老吕给你协调协调。吕布吩咐手下订了一桌酒席，晚上把纪灵和刘备约到了一块。酒过三巡，吕布说话了：玄德老弟是我的哥们，袁老板派你纪先生来找我兄弟的事，我不能不管。我这人向来主张冤家宜解不宜结，也爱管闲事。纪灵听到这话，脸上并未露出罢休的意思。吕布起身让人把他的长戟拿过来，手指着说：两位看我来射这戟上的小支，如果射中，你们各自罢兵，射不种，你俩爱咋办咋办。言毕，张弓搭箭，一箭命中。站在边上的刘备、纪灵和吕布的手下们目瞪口呆，末了才齐声欢呼：将军真是神手呀！第二天，纪灵撤并回营。

　　65、投鼠千万不能忌器

　　曹操征讨陶谦，安排夏侯惇留守濮阳。中间赶上张邈叛变投靠吕布，曹操身在甄城，夏侯惇闻信前往保护曹操，途中遭遇吕布，交战不久，吕布乘机占领了濮阳，掠取了军备物资。接着，用诈降的手段，里应外合活捉了夏侯惇，夏侯惇诚惶诚恐。他手下的韩浩这会儿却显得十分镇静，从容部署兵马，号令诸位将士坚守岗位，莫得妄动。然后勒马来到扣押夏侯惇的敌人面前，大声斥责道：你们这些毛贼，竟然敢绑架夏将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明话告诉你们，我受命讨伐反贼张邈，绝不会因了一个夏将军而迁就退让你们。韩浩转眼望着呗五花大绑的夏侯惇：夏将军呀，不是在下不顾忌您的死活，眼下只能以大局为重了。话音一落，便挥手示意，身后的兵将奋勇杀了过去。劫匪见状，个个吓得磕头作揖：韩将军且慢且慢，我们只是想弄点军需粮草。韩浩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乱砍，劫匪顽抗终难抵挡，丢下夏侯惇仓惶逃窜。韩浩飞身下马，上前解下绳索，欲待跟夏将军来个拥抱。夏侯惇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

　　夏侯惇痛恨韩浩这种拿他性命作赌注的做法，告给曹操。曹大人却大加赞赏韩浩，亲热地拍拍韩浩肩膀，说：危机时刻，你的处置方法，后世当永远效仿！回头又吩咐秘书长：明天就发文件，要求今后凡再有此类案件，一律采取玉石俱焚的策略，万勿投鼠忌器，影响大局。

　　66、你看着办

　　曹丕的堂叔曹洪，家财万贯却格外吝啬。丕小的时候跟这位叔叔想借点东西，曹洪抠门不给，曹丕咬牙心里记上了这笔帐。后来曹丕当了皇上，逮着个堂叔的门客犯法的机会，把曹洪关进大牢，准备处死以解心头之怨。群臣念及毕竟是长辈，纷纷到曹丕面前替曹洪求情，曹丕说啥也不答应。这时候，卞皇太后找到曹丕的媳妇郭皇后，不愠不怒地放话：曹洪真要被处死了，我当下就让丕儿废了你皇后的身份另立新人！郭皇后一听，赶紧去找丈夫，连哭带闹一遍一遍缠着曹丕，求他别杀堂叔。曹丕让媳妇给纠缠的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不杀曹洪，免去官职，取消爵位，打发回家了事。

　　67、我家亲戚在朝里做大官

　　贾诩回乡路过千阳县，一群氐族叛匪手持刀枪团团围了上来。贾诩一时无奈，一块儿十几个人被抓到氐族村庄。路上，贾诩低头暗自琢磨，可不能把命丢到这帮人手里呀！进了村，叛匪轰赶贾诩他们统统到一间黑屋子。贾诩磨磨蹭蹭有意落在最后头。其他人都进去了，贾诩扭身面对氐族叛匪，气宇轩昂地说道：我是段颖的外孙，你们得给我安排个单独的房间，我家人得到消息后，肯定会付给你们重金来赎我回去。氐人一听，那段大人，不就是早先在我们这儿做将军的段太尉吗！那家伙可是个厉害角色，咱别去捅这马蜂窝吧？低头商量了一会儿，纷纷上前拉住贾诩的手，客气地把他当作上宾，有几个，还要跟贾诩拜把兄弟呢，然后四散去牵马套车，把贾诩送上返乡的路。其他人，全被杀了头。

　　68、瞧人家这一对正副搭档

　　梁习和王思一块儿担任西曹令史，王思是正职，梁习为副将。有一天，曹操召集开会，王思回报工作，偏偏漏掉了有关曹操讲话精神传达落实的内容。会都散了，曹操才发现这个问题，喝令把西曹主管给我叫来，打算重刑伺候，杀一儆百。这时候，其实王思离开会场并没多远，但梁习正巧站在大发雷霆的曹操旁边，梁习赶紧上前急忙认错：曹大人，这个责任完全在我。曹操命立即羁押入狱。半路上王思得到了消息，回身就往会场赶。拨开梁习，详细向曹操解释事情原委，并说这个疏忽过错应当由自己承担。曹操望着眼前这一对搭档，一个是勇于替正职分忧解难，一个是自觉不诿过于下级，怒气一下消了，不仅没再批评他俩，相反，夸赞起来：真没想到呀，我的麾下竟藏着这样两个处事亮豁的人！不久，梁习和王思都被提拔重用。

　　69、羞死你

　　阴雨连绵的秋天，汉水泛滥，平地水深几丈，于禁被关羽军围困，七军快被水给淹没了。于禁找了个略高的地方去瞭望，四野茫茫，一片汪洋，关羽站在舰船上虎视眈眈。雨水加上惊恐，于禁打了个寒颤，看来无路可走了！慌忙叫手下举起白旗——投降。让他没想到的是，部将庞德充大辣子，不愿投降，私自率一干人与关羽拼死肉搏，直到悉数捐躯。

　　曹操得到战况汇报，仰天长叹道：我跟于禁相处了三十多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还不如庞德对我忠诚。

　　于禁被俘，转了一圈，又被交回给新皇帝曹丕手里。于禁一见曹丕，眼泪汪汪，又是磕头又是赔罪。曹丕不动声色，末了说：你别太自责了，你给咱出使一趟孙吴，走前呢先到邺城高陵给武帝烧根香，先父临终可惦念你了。于禁遵命前往曹操墓。事先曹丕让人在墓壁上画上庞德宁死不屈、于禁束手就擒的图画。于禁一看壁画，顿觉羞愧不已，大病发作，没几天就呜呼哀哉了。

　　70、爸看您这话说的

　　曹操二十五个儿子，曹冲是最聪明的，据说五六岁时的水平，比成年人还强出许多倍。举个例子：孙权给曹大人送来一头大象，曹操看着这么个庞然大物，生了好奇心：这大象有多重呢？按说他身边那么多足智多谋的名士能人，这会儿，却只见一个个抓耳挠腮，就是想不出个称大象的办法，——到哪弄那么大份量的秤去？曹冲见大臣们傻眼，从父亲膝盖边站起来，说这有何难，把大象放到空船上去，船一下沉，在船舷水面那块儿划个记号，然后放下大象，搬些石头瓦块上去，船浮沉至记号处为止，回头称称石头瓦块有多重不就得了？大臣们听罢，还将信将疑没倒过棱子，曹操早就高兴得一把将冲儿搂进怀里，耸腮翘须亲了又亲。随之起身率群臣不出大殿，来到湖边，众人按照曹冲的办法一做，大象的重量自然一清二楚了。

　　因为聪明过人，曹操就格外喜欢这个儿子，时常在大臣们面前夸奖，甚至暗示要把王位传给曹冲。曹丕、曹彰、曹植……们听说后，都心凉了半截。可惜的是，曹冲短命，十三岁患病，早早就归天了。曹冲死时，曹操那个心痛呀，哭得一塌糊涂。曹丕兄弟们这时候兔死狐悲地陪悲伤至极的父亲，面对入殓的弟弟抽泣抹泪。难过罢了，曹丕止住声，上前劝慰曹操：爹的，生死在命，富贵由天，您也别太伤着了身子。曹操抹一把老泪，环视几位公子一圈儿，道：失去冲儿，是我最大的不幸啊！曹丕正欲再次安抚老爸，不料曹操接着说道：冲儿一死，可是你们弟兄几个的称心快事呀！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的心思。

　　71、求您给支个招嘛

　　刘表平时不待见大儿子刘琦，偏爱小儿子刘琮，刘琦的日子就过得惊恐不安，十分不自在。这心病又没法给身边的人透漏，煎熬多日，想起诸葛亮来。对，找孔明先生给支个招。头一回刘琦找到诸葛亮讨教，诸葛亮沉吟半晌，岔开话题不作答。刘琦不气馁，没过多久又寻诸葛主意，诸葛亮不好再装听不见，就说：你们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瞎参合呢？刘琦见诸葛还是拒绝，待要继续纠缠下去，又觉得欠妥。但让诸葛亮指点迷津的愿望却更加强烈，苦思冥想后刘琦耍了个小手段，——这天，他约孔明先生游后花园，俩人一起登上楼顶饮酒赏景，刘琦悄悄叫佣人撤走梯子，坐下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杯才开口：先生，您看现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咱俩人，您就给我支个招呗！诸葛亮想下楼不见了梯子，推诿不说吧又难拂情面，实在扛不住刘琦这死缠烂打，贴刘琦耳边说：分家另过嘛！

　　72、酒桌上没大小

　　刘备杀了杨怀、高沛，在涪城大摆筵席，犒赏三军。庞统坐刘主公这一桌，刘备喝高兴了，举杯对庞统说：今日官兵齐乐，真是开心啊！庞统胀红个脸，凑到主公脸前：拿杀人掠地作乐，不太仁义吧？刘备虽微醉，但还是听出了这话不那么顺耳，立马瞪眼反问庞统：武王罚纣，前歌后舞的，你能说不是仁义之师吗？！你在这胡说什么，出去！庞统讨个没趣，起身晃晃悠悠退席。过了会儿，刘备忽然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了，兄弟们一块喝酒嘛，何必那么认真？于是又让人把庞统给叫回来。庞统回到原位，满脸不高兴地坐下，自己掂起酒壶，自斟自饮，眼睛不看刘备，没事儿人似的。刘备沉不住气，开口问庞统：你说，刚才咱俩争论，谁错了？庞统“吱”嘬口酒，答：君臣都不对，各打五十大板。刘备哈哈哈哈大笑：对对对，酒桌上没大小，咱俩不输不赢！打个平手，来来来，喝酒喝酒。

　　73、一看就知道是我爹的手艺

　　华佗在街上遛弯，看见一个人吃东西，食物搁嘴里嚼了半天咽不下肚去，不停在呻唤。旁边的家人正准备扶他去医院，华佗伸手拦住。华佗走到病人跟前瞧了瞧，对他家人说：前边不远，我刚才路过有家卖烧饼的铺子，那儿有醋拌蒜泥，赶紧去买三碗喝上，保证就没事了。家人听了将信将疑，死马当活马医吧，急匆匆奔烧饼铺。弄到醋拌蒜泥，咕嘟咕嘟当下喝了，不一会儿，病人嘴里吐出一条青蛇。病好了，一家人都挺高兴，开车要去感谢华佗，还把那青蛇挂在车前头。华佗这会儿还没到家，二字跟几个小孩在门前玩，看见一辆车停下，车上挂一条蛇，华佗的儿子洋洋得意地对小伙伴们说：瞧，来谢我爹的，我一看见蛇就知道是我爹的手艺。病人早下车站他身后，问：你怎么肯定就是你爹给我治好的？小儿不语，带众人进屋，只见华佗家北墙上挂着十几条青蛇。

　　74、白天黑夜单算

　　朱建平是曹魏时相面的高手，常在街头巷尾给人看相，而且预测得特别准。曹丕做五官将的时候，有一天，邀三四十个朋友聚会，朱建平也在。大家酒喝得高兴，曹丕来了兴致，就让朱建平看看自己能活多少岁。朱建平端详了一会儿曹丕，挺深沉地对大伙说：大人寿命应当在八十岁。

　　公元226年，也就是魏黄初七年，曹丕刚刚四十岁，皇帝做了六年，春风正待得意，却一病不起，不久殒命。临咽气时，突然想起朱建平给他相面时说过的话，颇带几分自嘲地对围在他身边的大臣们说：朱建平说我能能活八十，肯定是把白天和黑夜分开单算的，二四得八嘛，我到寿数了。哈。

　　75、杯酒斩侬首

　　讨董（卓）事起，孙坚起兵北上，所向披靡，直抵南阳城下。南阳太守张咨早听说了这事，但他悠然自在，装作跟没事人似的。孙坚得报后，没有用兵攻取，先给张咨送上酒肉礼品。第二天，张咨也带上礼物回访孙坚，孙坚笑纳并设宴款待张咨。酒喝得正兴，长沙主簿推门进来，上前禀报孙坚：将军，我军进驻南阳，但沿途道路坑洼不整，军用物资也不给准备，请求逮捕南阳主簿问罪。作为南阳的第一负责人，张咨听出话音不对，心里发毛，想赶紧放下酒杯溜之大吉。抬眼见宴会厅布满孙坚的兵将，插翅难飞。刚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禀报：孙将军，南阳太守的人阻挡我军前进，这直接会导致贻误战机，影响到讨伐董贼的行动，应当把南阳太守军法处置。孙坚一口喝干杯中酒，目不视咨，道：你们依法办事，我没意见。孙坚手下一拥而上，将喝得满脸胀红的张咨拖出大厅，就地斩首。

　　76、飘忽的红头巾

　　孙坚遭到董卓大军的追击，不得不突围逃命。平时孙坚总喜欢戴个红头巾，军中自然显得醒目而鹤立鸡群。这会儿奔命，红头巾就十分害事了，那不让董卓的人一眼就发现他了吗？祖茂一直跟在孙坚身边，这时候灵机一动，从孙将军头上扯下红头巾，裹在自己头上。董卓的骑兵瞄着红头巾，死命地追赶，孙坚趁机抄小路跑了。祖茂见孙坚已脱险，贼军又追得急，瞅个空儿，摘下头巾绑在了坟头的烧纸棍上，自己隐蔽到旁边的草丛里。转眼，董卓的人拍马杀到，将红头巾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赶上这抢头功的机会，谁不争先恐后？争抢了半天，最先冲到烧纸棍跟前的这位壮汉，举起抢到手的红头巾，骂上了：靠，假的，咱让人糊弄了，一帮傻X！走。

　　77、这时候你跟我套近乎

　　董卓见孙坚勇猛善战，明显不是个穰岔子，私下赶紧派李傕去疏通。董卓开出的条件是，先跟孙坚结儿女亲家，然后请孙坚详细列个单子，叔伯、兄弟、儿女还有七姑八姨的都想做什么官，一一写明。老夫一概满足。董卓说。

　　孙坚一听，笑了：这时候你跟我来套近乎，早干啥去了？没门！

　　78、大人物别独自出行

　　孙坚属于平民起家，靠着刚毅顽强成了大气候。但不幸英年早逝，年仅三十六岁；

　　儿子孙策更是豪迈超群，威武盖世，志在鸿鹄，却仅仅活了二十六岁即不慎丧命。

　　孙坚是因为独自去巡视岘山的时候，中了黄祖兵的箭；孙策同样因为擅自孤身骑马外出，被仇人许贡的门客击伤而不治身亡。

　　依上父子两例，后人诫之曰：大人物千万别独自出行！

　　79、周郎的粉丝

　　周瑜英俊潇洒，文武全才。但他赢得成千上万粉丝拥戴的，是娴熟于流行音乐。绝非妄言，周郎即使醉眼迷离，你弹奏的曲目音节有误，他乍耳便能听得出来。要不粉丝们常喊：曲有误、周郎顾！就凭这个，周郎成为无数妙龄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多少美眉为他的帅气而倾慕，为他的才华而心驰，若能得到周郎那双深邃目光一瞥，贱妾将心醉痴狂。有诗为证：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80、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华歆和管宁田间锄地，发现一块金子，管宁照锄不误，华歆猫腰捡起金子扔到一边。俩人坐在一起读书，门前有人坐着豪华车经过，管宁仍读他的书，华歆却放下书跑出去观望。

　　大概就因为这么两件事，管宁就疑心华歆品行不好，提出断交，对华歆说：咱俩不是一路人。

　　华歆嘴上没辩解，心想了：锄地不就是松土和清理石头瓦片吗？眼见土里的金块，不把它捡起来扔了，咱不白干了？！再说，你只顾读书不见见世面，做个书呆子能成大气候吗？！就你这样的，不交就不交呗。

　　81、做好人就别打折

　　华歆和王朗一起坐船避难，出发时，有个人来说想搭他们的船。华歆环视一下小船，犹豫着不想答应，王朗却说：咱船上还有点空地儿，为啥不给人个方便呢？就让那人坐了上来。没多久，贼兵追了上来，王朗见小船因负重而太慢，又想把那位搭船的人撵下去。华歆这时候来气了：刚才，我之所以迟疑不想让他上，就是考虑这个因素，你既然让人家坐上，怎么能一看情况不好又要赶人家走呢？好人当就当到底，做个半途而废的好人，算好人吗？

　　82、攀亲戚有诀窍

　　李元礼很有名望，当时也只有才子名流和自家近亲才能进他家。孔融才十岁，想见李元礼，怎么办呢？孔融有招。他到李元礼家门口，管家拦住了他，孔融不动声色说：我是李先生的亲戚。管家只好去通报，李元礼一时想不起这十岁的孩子是自家哪门子的后生，就答应来吧。待宾主一落座，李元礼就问：小家伙，你跟我家是什么亲戚呀？孔融从容答道：我家先祖孔子跟你家先祖老子（李耳）师生情谊很深，咱俩自然就是世代亲戚了吧？

　　李元礼不由得笑了，一时还真没理由反驳他，而且很为孔融的机智惊讶。

　　83、盗亦有“道”

　　孔融正睡午觉，他的两个儿子玩得无聊，大儿子六岁，小儿子五岁，哥俩想着干点啥呢？弟弟就蹑手蹑脚爬到床头柜那儿，偷着喝爸爸剩下一半的酒。大儿子见弟弟这样，就说：你怎么不行礼就喝上了？小儿子回答道：偷东西本来就不合乎礼，还行的什么礼呢？

　　84、我也紧张呀

　　钟繇的两个儿子钟毓、钟会，从小就聪明伶俐，远近闻名。十三岁的时候，魏文帝曹丕听说了这两个小家伙，就对钟繇说：带上你那两个神童儿子来见我。兄弟俩入宫，见到皇帝，钟毓脸上汗水直冒。曹丕就问他：你脸上怎么出汗了？钟毓答：见到天子，战战兢兢，所以汗流如浆。钟会脸上却一滴汗没有，曹丕就又问钟会：那你脸上怎么没出汗呀？钟会略一沉思，答：见到天子，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85、便宜不是好占的

　　七岁的王戎，跟小伙伴们一起在外面玩，看见路边一棵李子树，结满了李子，累累的果实把枝条都压弯了。这时候，那些伙伴们如获至宝，争先恐后跑了过去，你挣我抢摘开了李子，只有王戎独自一人站在路牙上，静静地观望。同伴里有人一手忙着采摘，一边扭头问王戎：你怎么不来摘呀？王戎慢慢地说道：这么一棵长在路边的李子树，又结满了这么多的果子，为什么此前没人来摘呢？你们想想，肯定是李子的味道太苦没人愿吃。问话的小伙伴当下就尝了一口，果然又苦又涩，呲牙咧嘴直皱眉头。

　　86、洒家就这习性

　　王戎家富得远近闻名，豪宅、肥田、厂矿、仆俑，应有尽有，人都知道王家是洛阳城的首富，没人能跟他比。穷人想象有钱人，往往想象成拿钱不当钱，慷慨大方遍地施舍。那纯属一厢情愿，起码王戎就不是这样。王戎呢，天天晚上跟他的美妇人不干别的，灯下俩人一遍遍数钱玩，——享受！王戎家庄园里种着大片的良种李子树，销售李子是王家的产业之一，可王家卖李子有绝招，他生怕别人得到他家的种子，拿回去栽种，因此对销售人员有一条铁的纪律：凡外卖的李子，李子核上都穿个孔，——拿去他们也甭想种成。

　　人说王老板，你钱多得花都花不完，咋还那么抠？

　　王戎说了：本董事长就这习惯，碍你啥事了！？

　　87、朕喜欢野鸡

　　孙休替代弟弟孙亮做了东吴的皇帝，有点忘乎所以。最明显的是，特别喜欢打野鸡。一到射猎的季节，孙休是早出晚归，率领大小臣子，漫山遍野围着野鸡转。大臣们私下议论：皇上这一天把精力全耗在野鸡身上咋行呢？江山社稷的正事不管了吗？有那胆大的就上前劝阻，说皇上啊，野鸡那么个小东西，哪值得您这么废寝忘食沉溺其中呢？孙休顿时瞪开了眼睛：小东西？比你们率真好玩，朕就喜欢野鸡！

　　88、这么办他没话说

　　陕西人杨修，直杠杠老跟曹操那儿耍小聪明，弄得丞相没脾气。杨修那会儿做主簿，赶上正建造丞相府的大门，都已经架好了门楼屋椽。这天，曹操来工地视察，转了一圈，临了一句话没说，只叫人在门上写了一个“活”字，就离开了。众人如坠云雾，一时弄不懂丞相是什么意思。杨修过来了，马上命令工匠们：拆，快把门楼拆了。三下五除二就给拆了。拆是拆了，大伙儿心里却不安稳，这对吗，杨主簿？杨修自信地笑笑：你们还不明白吗？“门”里头搁一个“活”字，不就是个“阔”字嘛，丞相嫌门修得太大了，赶紧重弄往小里整。

　　后来曹操进出丞相府，一经过那窄狭小门，气就上来，又不好道出：“阔”，不就是让你们再整大点嘛，好你个杨修！

　　89、丞相请客你们还客气什么？

　　有人送给曹操一杯奶酪，曹操吃了一点，盖上盖子，又在盖子上写了一个“合”字，然后传给大家观看。身边的人一时弄不明白曹操什么意思，瞄上一眼就都走开了。最后轮到杨修，曹操递给杨修看时，杨修双手接过去，一口气就把奶酪给吃完了。不光众人目瞪口呆，连曹操也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杨修却抹抹嘴角的奶渍，喜滋滋对大家说：丞相请客，你们这还都客气得不成，只好我一个人包圆了。

　　出门来，有人问杨修：你凭啥说丞相请客？

　　杨修不屑一顾道：丞相写得清清楚楚，“合”，不就是让一人尝一口嘛。

　　90、其实哪止三十里？

　　曹操带杨修外出，路上看见“曹娥碑”，曹操一生好文，于是两个人住脚研究起碑上的文字。碑的背面写着“黄绢幼妇，外孙齏臼”八个字，曹操就问杨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杨修说：知道知道。曹操暗想你小子还狂得不行，等会儿，你先别说出来，容我想想。杨修便不再吱声，默默跟在曹操后边。俩人走了三十里路，这时候曹操才开口说话：我已经弄明白那八个字了，你把你理解的意思写下来，待会儿咱俩对对，看谁的正确。杨修一边写：“黄绢”指的是有颜色的丝，有颜色的丝，那就是个“绝”字；“幼妇”，是少女，“少”跟“女”合一块儿就是个“妙”；“外孙”是女儿生的儿子，“女”“子”加起来就是“好”；“齏臼”又称作“受辛”，“受”“辛”组成个“辞”字。连起来念，就成了“绝妙好辞”。曹操拿过来看了看，杨修写的，竟然跟自己琢磨了三十里路才得出的结果，一模一样。他拍拍杨修的肩膀，禁不住感叹道：看来我的才智比不上你呀，差着三十里地呢。杨修心笑：岂止三十里！

　　91、你那点小九九

　　曹操率军要攻打袁绍，三军正准备出发，他发现院里堆放着几十斛竹片，每片也就几寸长短。兵士们见这些竹片没什么用处，正要点火给烧了，曹操大声制止了他们。一堆烂竹片子有啥不让烧的？兵士们纳闷。曹操心里有主意，他要拿这些竹片做成椭圆形的盾牌，不是可以废物利用嘛。不过，他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派人去问主簿杨修，想看看杨修能不能想到他会用这竹片做什么。

　　来人话音未落，杨修马上回话：做盾牌呗。

　　众人这下子都很佩服杨主簿真聪明。杨修那儿正乐呢：阿瞒你那点小九九，考我？！

　　92、小子眼睛真尖

　　远方的匈奴派人前来拜会曹操，曹操感觉自己的相貌不太好，恐怕很难让这些边远地方的异族，感受到那种威风凛凛的中原霸气。怎么办呢？曹操绞尽脑汁想出个办法。反正匈奴人也不认识他，曹操就让崔琰装成他，端坐在龙椅上，而他自己呢，则扮作武士，提刀站立于崔琰一旁。会见总算结束了，曹操派遣个密探到宾馆，去问匈奴来人：你们觉得魏王这个人怎么样？匈奴使者毫无戒备，说：魏王儒雅的风采确实非同寻常，不过，站在他身边那个手提大刀的人，看起来更像个非凡人物。

　　曹操听了密探的报告，暗想：蛮小子眼睛还真尖，给认出来了。立马派人到宾馆，杀了那个匈奴人。

　　93、嫉妒也不能这么干呀

　　何晏长得容貌俊美，曹操娶了他妈妈，想收他做干儿子，他都有些不屑。何晏脸特别白，即使平时看着他，就像满脸傅着脂粉，所以人们都称他“傅粉何郎”。魏明帝曹睿很嫉妒何晏的漂亮，甚至怀疑他脸上是否真的搽了粉。正赶上个大夏天，本来天气热得就跟蒸笼一样，曹睿叫人给何晏端上一碗热汤面，让他当众吃下去。圣旨哪敢违抗，何晏硬着头皮吃完，直吃到大汗淋淋，禁不住撩起衣袖擦脸上的汗。没想到这一擦，脸蛋更显洁白光滑。曹睿暗自气不过：靠，小子还真是天生的白。

　　94、不带这么寒碜人的

　　毛曾是魏明帝曹睿的皇后毛氏的弟弟，虽然贵为皇帝的小舅子，但由于长相粗陋，举止下作，常常遭到众人的奚落耻笑，毛曾平时自然难免挺自卑的。偏偏姐夫也要拿他开涮，有一天，曹睿让毛曾跟相貌堂堂的夏侯玄站一块儿，看上去，就像是一根芦苇耷拉在伟岸的玉树旁边。毛曾这个难受呀，却又不敢吱声，只有事后在姐姐跟前发牢骚：还姐夫呢，没有这么寒碜人的。

　　95、帮过哥们的都不会亏待

　　曹操早就有把汉献帝弄到手的想法，那会儿，陶谦、孔融等人也都在思谋着能扯上献帝这面大旗。公元192年，曹操派王必出使长安，探探虚实，公关公关。途中经过河内太守张扬的地盘，张扬拦住不让过。王必肩负重大使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巧董昭在张扬身边，董昭私下就劝张扬：张将军啊，曹操这人迟早会成大气候，本来你就应当找机会跟他结交，眼下机会送上门，我看应当好好地利用利用，帮着曹操跟皇帝接上头，再在皇帝那儿给他美言几句，冲这个，曹操将来若真成大事，他能亏待你吗？张扬见董昭说得有道理，立马放过王必。董昭更賊，又假借曹操的名义，给长安城里皇帝身边的李傕、郭汜写信，并一人一份礼物。

　　事后曹操得知了这事，对张扬、董昭感激不尽，专门派人送去了犬马金帛一大堆厚礼。

　　96、给皇帝挪个窝

　　曹操“录尚书事”总揽朝政后，深感朝中众位各怀心事，不会对他心悦诚服，留在洛阳处处掣肘。但若离开洛阳，把皇帝搁这儿，那无异于将到手的宝贝拱手奉送给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迁都呢？又不方便，这才刚刚稍稍安静，一提迁都，肯动会惹大麻烦。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皇帝跟自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想法确实不错，可难办的是，带上皇帝走，驻守在梁县的杨奉这小子肯定会阻挠。董昭一边里告诉曹操：主公不必发愁，您依我说的如此这般去办，指定成功……

　　曹操借口自己升职拜侯的喜事，杨奉从中出力不少，派人给杨奉送去金银大礼作为答谢，顺便在杨奉耳边念叨：洛阳的粮食短缺，皇上连口可口饭菜也吃不上，为臣的有愧呀。想来想去，暂时得让皇上住到鲁阳去，那儿方便从许县运输粮食，杨将军你看……。杨奉听罢，心想不就是那傀儡皇帝吃饭的事嘛，随即道：行行行，这事曹大人还给我说啥呢！就这样，曹操顺利地把皇帝由洛阳转移到了许县，据为己有。等明白过来，杨奉捶胸顿足大呼上当，立马联络韩暹，一起带兵想抢回皇帝。曹操早料定了他这一手，山谷设下埋伏，杨奉、韩暹的人马被打得丢盔弃甲缩了回去。

　　97、连老丈人都不认了

　　曹操西征马超，杀了马超、韩遂的亲人家眷，单单把韩遂手下阎行的爹给留下没杀。曹操的用意，是想以此来争取阎行，瓦解韩遂。韩遂不是傻瓜，看出了曹操的用心，他打算反其道而行之，设法促使曹操杀了阎行他爹，好使阎行死心塌地跟自己干。于是，韩遂找到阎行，很赏识与器重的样子，接着就提出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做妻。上司给脸，阎行当然无法拒绝。韩遂这招还真管用，果然使曹操对阎行不再抱太大希望。曹操那边正举棋不定，韩遂派阎行去驻守西平郡，阎行拉起自己的人马，乘夜色突然对韩遂发起偷袭。阎行气打哪儿来的？娶了个丑妻是次要的，主要是你韩遂拿个臭丫头想要我爹的命！何况，眼看韩遂也大势已去，阎行想不如杀了老贼去投靠曹操呢。

　　见阎行竟然倒戈扑向自己，韩遂那个伤心呀，仰天长叹：人走了背字，女婿连老丈人都不认了呀！

　　98、往心上做事

　　曹操准备带兵出征，按照惯例，百官和诸子都要到城外送行。面对即将远征的父亲，曹植发挥他的文采，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在场的人都很为他的才华所吸引，曹操听完自然也很为儿子骄傲，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一边站着的曹丕眼看弟弟抢了头彩，心里可不得劲。这时候吴质凑近他耳边，悄声说：待会儿大王动身的时候，你什么话也别说，只管流泪痛哭就是了。

　　曹操飞身上马，正待扬鞭启程，只见曹丕突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泪如雨下，悲痛欲绝。这一幅生离死别、父子难舍的动人场面，感染得曹操和周围的人，禁不住都跟着流下了热泪。骑坐在马上的曹操，此刻心头纠结着悲壮与痛楚，望着跪地的儿子，万般情愫无以言说，暗想：植儿不过是花言巧语，真正懂得骨肉亲情的，还是我的丕儿呀！

　　在争宠的较量中，曹丕又抢到一分。

　　99、看我怎么收拾那小子

　　曹丕听说丁仪兄弟正在四处活动，积极推举曹植为嗣，心里十分着急，想找吴质商量一下，看有什么好的对策。不巧的是，吴质这时候人虽在邺城，但已被任命为朝歌长，属于外官，按规定，曹丕是不能私通外官的。这可怎么办呢？不见不行呀？又没个电话、手机、伊妹儿的。情急之下，曹丕派人用车装上废竹箱，把吴质藏在竹箱中偷偷带进宫里。偏偏这事让杨修知道了，杨修马上就报告给曹操。曹操很生气，但一时还腾不出时间去调查落实。曹丕得知私通吴质的事败露，紧张得坐卧不安，生怕父王降罪，就又赶紧指使手下去吴质那儿讨个主意。吴质听完情况，笑了笑，说：怕什么？我知道这事肯定是杨修捣得鬼，小子就爱耍个小聪明，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他。明天你们再拉一车竹箱进宫，箱子里装上绢帛，有意从杨修面前经过，他看见肯定又会到魏王那儿告密，魏王一查，不见我人，看他杨修怎么收场。

　　曹丕依照吴质说的来办，过程跟吴质预测的一模一样。曹操叫人翻腾了半天，除了丝绸布料，根本不见吴质的影子，抬头直瞅杨修，杨修羞得满脸通红，手脚无处抓挠。此事之后，曹操就不再信任杨修了。

　　100、送君一声驴叫

　　王粲有个怪癖，特别喜欢听驴叫。王粲去世，大家刚刚给他料理完后事，准备撤了歇息，回头见曹丕到坟地里来了。众人不知他有何公干，静静等着。曹丕绕着王粲的墓转了一圈，突然对在场的人说：王仲宣生前不是很喜欢驴叫嘛，来，你们就每人给他学声驴叫，以寄托我们的哀思，多别致！送葬的人谁敢不听话？于是你就听王粲的墓旁，呃儿呃儿回响起一声声的驴叫，远处一棵歪柳树上的乌鸦怔怔地瞧着，半天不干出声。

　　101、活该死到温柔乡

　　文皇帝曹丕报病危了，母亲卞太后前来探望。卞氏一进门，发现这儿里里外外的贵人丫鬟，怎么一个个面都挺熟？原来不都是武帝——我老公曹大人那儿的人嘛！卞氏禁不住问道：你们啥时候来这儿的？宫女回太后话：武帝一死就都让过这边来了。卞氏听罢，停下脚步，打消了探视的念头，转过身边走边骂上了：禽兽不如的东西，父王用过的你也稀罕，死了活该！

　　102、不信你不跟我入洞房

　　许允的老婆奇丑。结婚那天，夫妻对拜后，该入洞房了，许允扭捏着不想进去，家人和亲朋都为这一对新人着急。这时，正好家丁通报来了位客人要见许允，红盖头里的新娘先说话了：小翠，去看看客人是谁。奴婢小翠片刻即回，告诉娘子：是桓郎。新娘这才示意许允去见，低头对小翠道：不用担心他会溜了，桓郎肯定会劝他。果不其然，桓范就是为这事来的，担心好友闹笑话，因此两人一照面，他就劝许允：阮家既然把这么丑的闺女嫁给你，肯定有他们的用意，你还是先应付着观察观察。许允没精打采回到洞房，抬头看见丑惺惺的新娘，忍不住又要往外跑。新娘这下子急了，料定夫君这回若真走了，可就不会回头了，情急之下，她一把扯住许允的衣襟，求他留下。许允不知咋办，顺口问道：人常说女子须有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你说你占了几项？新娘羞涩低言：我除了模样长得丑点，其他全都具备。妾倒要问郎君，人说读书人应有百行，您又占了几项？许允不客气，答道：我一样不落！新娘接着问：好，百行以德居第一，你分明是光好美色而不好妇德，怎么能说你一样不差呢？许允无言以对，面露愧色，伸手揽新妇入怀，此后俩人一直相敬如宾。

　　103、先看看你自己

　　王公渊娶诸葛诞的女儿作老婆。俩人入了洞房，新娘等着丈夫的甜蜜拥抱，老公却冷不丁问她：你也号称是名门之女，畏畏缩缩，气质低俗，怎么一点都不像你爸爸？这一盆冷水浇得新娘火气上来，横眉冷目回敬道：你作为个大男人，浑身上下一点不见你爸爸王彦云的气派，还有脸让自己的老婆跟英雄豪杰比！？王公渊闻言，梗脖红脸自己一头钻被窝去了。

　　104、只有文化人才这么阴损

　　嵇康跟吕安交情很深，每当想念他这位老朋友的时候，宁愿不远千里驾着马车前去探望。有一天吕安来回访嵇康，赶上嵇康不在家，他哥哥嵇喜出门迎接。吕安一听嵇康不在，连门也懒得进了，看了嵇喜一眼，抬手在门上写了个“鳳”字，转身走了。嵇喜不明白吕安什么意思，揣摩可能是人家尊敬赞美他吧。回来问弟弟，嵇康笑不欲言，嵇喜偏要他解释，嵇康只好说：“鳳”字拆开来不就是“凡鸟”嘛。嵇喜脸一下子变紫，对弟弟吼上了：什么狗屁朋友，只有你们这些酸腐文人才会使这种阴招！嵇康却忍不住跑一边偷着乐去了。

　　105、我的明白

　　在争夺魏王接班人的交手中，曹丕、曹植哥俩各展拳脚、相持不下。曹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去问贾诩：伙计，你说这两个儿子我是立谁合适呢？曹操连问了两声，贾诩那儿只管仰脖凝望窗外，好像心不在焉别有心事似的。曹操急了，说我这儿问你话呢，你搁那儿爱搭不理地想啥呢？！贾诩这才缓过神来，歉意地笑笑说：我刚才想起了袁绍和刘表两家的事儿（袁绍和刘表都是因为立幼而未立长导致身后兄弟纷争、家道败落的）。曹操一听，拍拍贾诩的肩膀：伙计，我的明白。曹丕作为接班人就是这么定下来的。

　　106、小女子慧眼独具

　　曹丕被立为太子，情不自禁地搂着辛毗的脖子，洋洋得意地说：老辛呀老辛，我今儿个真高兴，真呀真高兴！辛毗回到家，就把这事说给女儿宪英听。宪英听了长叹一声，对父亲说：太子怎么能这样！啥叫太子？太子就是接替老爸治理国家，接替老爸应当悲痛——老爸要死了；治理国家应当感到庄严——责任多大呀！这会儿本应悲痛和严肃，他却兴高采烈、得意忘形，那能干成事吗？魏国，怕难长久！

　　曹魏的命运，不幸被一个小女子言中。

　　107、溜一圈看他能咋地！

　　曹操亲率四十万大军征讨孙权，人马一到，才发现孙权的濡须坞可真叫坚不可摧。一时奈何不得，曹操只好命令部队驻扎下来，坚守不出。孙权见曹操缩着不动，想你不敢动手，本将军去拜会拜会你。于是乘坐上一条船，大摇大摆开进了曹操的水兵营。曹操得知孙权来了，下令都别乱动，不要放箭，看看孙权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这下好玩了，只见曹操的数千水军列队站立，目送孙权，孙权则像个阅兵的海军司令，军乐声中，把曹军检阅了一圈，然后飘然离去。曹操看罢，这边还直夸：生儿子就得生个像孙仲谋这样的！孙权回到濡须坞也没含糊，立马给曹操写信：春雨快来了，魏公赶紧回吧，别在这丢了老命！曹操看了信，挺感动，对左右说：这小子没骗我，走，收拾收拾咱赶紧回。

　　108、给给人家算了吧

　　蜀汉末期，谯周是力主投降曹魏的主要发起者，当时刘禅身边有几种意见，一说主张“奔吴”，找过去的盟友暂且安身；一说“奔南”，往南边更为偏僻的地方躲一躲；第三个主张就是谯周的“投魏”。谯周说了：反正是个投降，你们老盯着那小门小户干吗？咱要投就找个大户人家投嘛。刘禅和一帮文武大臣听了，虽觉有些道理，尚在犹豫之中，谯周又鼓动上了：先主和圣上您的名字早就把路指明了，先主名“备”，“备”什么意思？“具备”、就是“够了”嘛；圣上您不是讳字“禅”吗，“禅”就是“让出去”嘛，所以说，给给人家算了，这样大家都有口饭吃。

　　后主决定，就这么办吧，给邓艾打电话，我去投降。

　　109、逗你玩，傻X们

　　后主刘禅降魏后到了洛阳，被封为“安乐公”。大将军司马昭设宴招待他，席间特地安排演奏蜀地的乐舞，一段凄凉的巴蜀曲调在魏宫里飘荡，亡国的臣子们听着万般哀伤，刘禅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嘻嘻哈哈。司马昭看到他这副样子，对手下人说：江山都丢了，这草包只顾吃喝说笑，真是少见。得空，司马昭问刘禅：你想回蜀地吧？刘禅赶紧接话：不想不想，这儿挺好玩的嘛！跟随他来降的人觉得后主一点骨气都没有，太丢人了，老臣郤正悄悄提醒他：下回人家再问，你就说先人的坟在那块儿，哪能不想呢，然后闭上眼睛作沉痛状。刘禅说好的没问题。改天，司马昭又问后主思不思蜀，刘禅就一板一眼按照郤正教的回答。司马昭听罢，说这话怎么像是郤正的口气呀？刘禅当即睁开眼，傻笑笑，说：你猜对了，就是郤正教我的。话音未落，在场的人忍不住都笑，暗骂他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刘禅那儿独自窃喜，——傻X们，逗你们玩儿呢！谁不想呀？敢说吗？不要脑袋了？

　　110、见义勇为王老汉

　　曹髦取代曹芳做魏帝时，玄菟郡高显县官民造反，冲进县衙，杀了县长郑熙，抛尸街头。翌日凌晨，农民王简背着郑熙的遗体，一路跋涉，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州衙门，朝廷命官总算得以全尸而葬。这事经媒体一炒，皇帝曹髦下诏：王简一介村夫，见义勇为，其爱国节操值得嘉奖。现特别授予王简忠义都尉，以表彰他勇敢的行为。

　　王老汉还没到家，家里已挤满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围了个水泄不通，王简的老婆不知进城收破烂的丈夫惹了什么祸，躲在灶间不敢露头。王简远远看见门口的阵势，转头悄悄绕后山树林去了。夜里炕头上，低声告诉老婆：哪曾想闹这么大，说啥都不能接受采访，要不那个给钱让我背尸首的人，还不再把钱要回去？老婆接过话：那都次要，捡了个官当，留神可别弄丢了才是。

　　111、瞧这辈分乱的

　　曹操把女儿曹宪、曹节和曹华，嫁给了汉献帝，曹操作了老丈人，曹丕那作了舅子哥了，献帝自然是女婿加妹夫，关系挺清楚。黄初元年，这关系可就另说了，献帝这时候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魏文帝曹丕，先前的舅子哥变成了女婿，先前的女婿献帝跟老丈人曹操，这会儿平起平坐，成了一对儿女亲家；关键是曹节姊妹仨，这回都做了哥哥曹丕的丈母娘；更关键的是这姊妹仨再见老父曹操，那可就是亲家母见亲家公了。你看看这辈分乱的，相聚如何称呼呢?

　　112、你少那几条鱼吗？

　　魏黄初六年，文帝曹丕亲率大军前往广陵征讨孙权，郭皇后留在谯县行宫，堂兄郭表负责行宫一干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前方打他们的，郭表待在行宫守着一帮娘们，实在闲得无聊，踅摸着在河里筑坝，蓄水钓鱼玩。有人将此事报告给郭皇后，郭皇后马上把堂兄郭表叫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数落开了：河道留着畅通无阻才好保证前方军需运输，眼下又缺少木料，你的奴仆、门客也都不在这，拦坝还不得动用公家的人力和材料？你现在是个有身份的人，难道缺那么几条鱼？！

　　郭表一时羞得满脸通红，出门来，骂：靠，谁他妈嘴这么长！

　　113、男人玩玩你也管！

　　为明帝曹睿最初喜欢毛皇后，心肝似的，出入如影随形。后来慢慢地淡了，开始喜欢年轻漂亮的郭夫人。有一天曹睿携郭夫人，领着一大群姑娘小姐，在后花园宴饮游乐嬉戏。明帝左拥右抱，众美女勾肩搭背投怀送抱，快了如仙。郭氏瞅空悄声耳边提醒：是不是把皇后毛姐也叫来？曹睿说叫她干吗？咱玩咱的。随即叮嘱身边的艳女娇娃：不过咱玩的事你们可别告诉那老醋坛子。一夜没过，毛皇后就知道了老公在外面的花花事，第二天俩人一见面，毛氏酸溜溜问道：昨天后花园跟那一帮小妖精玩得开心呀！曹睿一时语塞，心想这帮小丫头嘴上真是没门。转身回殿立即下令处死了十几个小姐；感觉尚不解气，想想有毛皇后这醋坛子整天盯着，日后还能潇洒得了吗？索性一道圣旨，赐毛皇后死！——你也一块去得了，省得我闹心不自在。

　　临死郭夫人搀着毛皇后，含泪道：咱在帝王身边，睁只眼闭只眼任他花去呗，男人不都一个样？何必搭上自个儿的性命弄那办不成的事？毛皇后脸上却不见悔意与愧色，冷冷地回道：你比姐有出息，好自为之吧。

　　114、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

　　荀攸从小就死了父亲。爷爷荀昙去世刚下葬，有个叫张权的喽啰，这时候主动提出要给荀昙看守墓地，荀家一屋的人都挺感动。唯独十三岁的荀攸静静站在一边，观望着张权，感觉不是那么回事。等众人散去，荀攸悄悄对叔叔荀衢说：张权这家伙神色不太正常，侄儿怀疑他主动看墓这事里有猫腻。荀衢笑笑，想这小侄子自幼丧父，疑虑过重了些。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派人去调查了解，回来得报，果然张权是个杀人在逃犯。

　　事情传开，十里八街的人都知道了荀家有个孙子，那可是个小神仙。

　　115、终场哨响过了去打他，准赢

　　贾诩作张绣的谋士，曹操连番攻打张绣，突然罢兵撤退，张绣这阵子被欺负得够呛，见翻身的机会来了，扬鞭催马就要率众去追。贾诩赶忙拦住说：这会儿不能追打，追打肯定会吃亏。张绣瞪了他一眼，心想：你跟谁一拨的？他逃我追，岂有不胜的道理？拍马顾自追去。结果，遭曹操迎头痛击，大败而回。见着贾诩，正不好意思，贾诩迎上前说：张帅，赶快去追击，保证能赢。张绣恼怒了：你逗我玩呢？刚才乘他逃跑我都没打过，这会儿我败兵残部，怎么能赢了人家！贾诩胸有成竹地说给张绣：刚才是正规比赛，从实力上讲你确实不是曹操的对手，可现在终场哨响过了，曹操的队伍肯定万事大吉毫不设防往回走呢，你带人马上去，指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面对优哉游哉退场的曹军，张绣如入无人之境，自然美美地占了一回便宜，凯旋而归。快到营帐，张绣骑在马上，老远的，就朝贾诩竖起了大拇指。

　　116、大丈夫的腿不是马屁精的枕头

　　苏则是个西北耿直的汉子，董昭世人皆知脑瓜灵活、点子贼多。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提议到运作，董昭就当授头功；及至后来劝曹篡汉自立，董昭又是进此言的第一人；要不人家董公能事奉曹魏三帝，官至司徒，活了八十一岁？——老天分明眷顾聪明伶俐之人！苏则就扛竹竿过门——直来直去，起初，他一听说曹魏要代汉，自个儿竟穿上丧服为亡汉而哭泣；曹丕得到有人对篡汉一事颇有微辞的信息，当众质问，苏则就以为是冲他而来，胡须竖起，怒目圆睁，要不是旁边的人提醒：说的不是你。苏则差点跑上去当面反驳。

　　这两个品行迥异的人，有幸在朝里做了同僚。有一天，董昭想跟苏则套近乎，故意装困，歪脑袋要枕着苏则的膝盖睡觉，苏则见状浑身顿起鸡皮疙瘩，挥手一把拨开董昭，高喉咙大嗓门道：咱苏则的膝盖，可不是阿谀奉承之徒的枕头！

　　117、这头“猪”实在是难留一命呀

　　昌豨无心抵抗张辽，张辽看得明白，于是就下马去拜会昌豨，哄他说：曹公神武英明，德播四方，谁先归顺谁先受益。昌豨一听还有这优惠，当即投降，跟着张辽就去见曹操。不料，曹操好言劝他回去，还把张辽狠狠骂了一顿：你作为个大将军，怎么能玩哄人的小把戏！

　　后来，于禁又率兵跟昌豨交上了手，团团包围了昌豨。因为俩人有老交情，昌豨冲这个表示愿意投降。缴了兵械，众将领都以为于禁该把昌豨交给曹操处置，于禁说话了：各位忘了曹公的交代了吗？——被包围以后才说投降的人一律杀掉！众将哑然，于禁又低头对昌豨说：哥们，咱俩过去关系确实不错，但……这事不好迁就。说罢，拱手抱憾，含泪挥刀。

　　曹操听后叹息道：昌豨呀，你这头小猪（豨意猪），怎么不来亲自找我投降呢？一直想留你一条命，谁叫你偏撞到我那死心眼的悍将张辽手里？看来，天意难违啊！

　　118、露一手“蛮牛功“

　　许褚人称“虎痴”，力拔千斤，寡言少语，是曹操的贴身侍卫长。

　　年轻的时候，天下大乱，盗寇四起，许褚聚集同龄伙伴和本族青壮，坚壁清野抵抗贼寇。强盗有一万多人，许褚人少，箭也射光，又人困马乏，眼看要坏菜，他赶紧吆喝堡垒里的男男女女，把石头成堆垒在墙头，然后带头扔石头袭击敌人，砸得乱贼东倒西歪、骨折皮破，抱头不敢再前，双方僵持下来。硬扛了三天，堡垒里快没粮食了，许褚假装跟对方讲和，提出用牛换他们的粮食。贼寇说行，上来就要牵牛，那牛见强盗过来，扭头就跑，许褚跳到阵前，一把拽住牛的尾巴，生生把牛拖着倒退了百十步，交给贼首。乱贼们一个个早看傻眼了，哪还敢伸手接牛，掉头全撒丫子跑了。

　　119、朝廷发展第三产业

　　汉灵帝刘宏做皇帝显然是才非所用，灵帝是当企业家的材料，特别是做无成本生意，堪称古今第一高手。

　　眼见人人敛财致富，家家忙着挣钱，寂寞于朝中的灵帝坐不住了，咱也不能一天光知道坐朝论事，也得想想办法搞搞第三产业呀。大臣们一时疑惑，朝廷这块儿咋开展第三产业呢？灵帝启发道：依托自身优势嘛。见一个个尚不开窍，灵帝索性自己亲自拟定方案，命人在皇宫西园收拾出几间门脸房，修葺一新，开办官职交易所，挂牌营业。业务范围设定除皇帝一职不得经营买卖外，上至三公下到县令，均明码标价，敞开销售，童叟无欺。价格高低以级别论，副县级标价四百万，正省部级两千万，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在正省部级之上外加一千万，即三千万即可购得。为了积极开拓市场，实施薄利多销策略，各级官位均设不同折扣的优惠价（当然，你若朝里有人，还可以再行优惠）。同时，为方便消费者，安排人事、组织等有关部门现场办公，凡一手交钱者，当场颁发正式任命文件。官职交易所甫一开张，皇宫西园门庭若市，不数日，朝廷银两滚滚而来。

　　运作了一段时间，下面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去请示灵帝：对那极个别确有真才实学而应升官进爵的人，怎么办？收钱不收？灵帝生气了：怎么能不收呢？朝廷做事，能一碗水不端平吗！有个叫司马直的清官，品学兼优，能力非凡，被提拔任命为太守，这边宣读完委任状，那边就让他交钱。司马先生一向清廉，哪来那么多钱，实在交不起。人家体谅他，说那就再给你优惠三百万，交五百万得了。他还是交不起，提出说不行我不当这个官成吗？回答是：那不行，哪有卖出去了退货的事儿！司马左右为难，回到家里，给妻儿留下一封遗书，上吊自杀了。

　　崔烈本来还算个清官，先前靠自己的努力已经干到九卿的位子上，最近眼看其他人凭着手里的票子，一个个下三滥都超过了自己，心里很不平衡；何况咱距三公也仅半步之遥，花点钱就花点钱吧，圆个做三公的梦。老头想买官，又不想出大价钱，这事被灵帝家的保姆知道了，主动找到他。小女子说崔大人，听说你想升到三公的位子，我能帮你争取个五折优惠价，不过，你另得拿出七个点来。崔烈一时不明白“七个点”是怎么回事，小女子笑道：大人真是孤陋寡闻，就是你得按百分之七给奴家点辛苦费呀。崔烈双手奉上银钱，三天不到，便当上了梦寐以求的三公之一，——司徒。

　　改天灵帝刘宏大宴群臣，看见崔烈得意忘形地说说笑笑，后悔当时给这老家伙太优惠了，要少了，就指着崔烈说：崔大人啊，你这司徒我可卖得太便宜了。不料灵帝话音刚落，一旁的保姆接过话：皇叔叔，崔大人是个清官，他怎么会花钱买官呢！那是我帮他推荐成的。举座闻言惊讶不已，——崔司徒呀，看不出来啊，不光花钱，还会动用小姐帮忙，佩服、佩服！

　　120、闹点声势出来

　　董卓受何进召唤带兵来洛阳城的时候，其实兵马只有区区的三千人。董卓怕被人小瞧，镇不住那些家伙，就安排手下这三千人马，每天天一黑着便装出城，第二天天亮再列队大张旗鼓地进城，连着三五天，如此反复。洛阳城内外见过这阵势的，便都以为董卓手握千军万马。期间，这三千人夜里出城，第二天路经一个村镇，人们正赶庙会，男男女女人头攒动好不热闹。董卓的士兵们冲上去滥杀乱抢，把男人的头砍下来挂在车辕上，抢来的妇女和财物装上马车，然后浩浩荡荡返回洛阳城，沿途高呼“尽杀乱贼、大胜而归”。一街两行的人惊讶于他们又打了胜仗，谁还敢说个不字。

　　121、男女怀揣家伙什就会干坏事

　　简雍跟刘备算发小，所以平时行为散漫，不拘礼节，即使在刘备跟前，也常常叉腿斜着身子歪坐，衣帽不整；除诸葛亮外，跟其他人在一起，从来是独占一张坐榻，头枕胳膊，躺着和你说话。有一段时间，由于旱灾，粮食短缺，蜀汉朝廷颁布禁酒令，凡酿酒者均重刑。有个官吏在一户人家中发现了酿酒的工具，就认定这家人私自偷着酿酒，非要治罪。简雍知道了这事，约刘备外出散步，路上走过来一对男女，简雍停下脚步对刘备说：这两个人想干淫乱的事，快叫人把他们抓起来。刘备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干苟且之事？简雍说：那不明摆着嘛，一男一女各自裆下都有行淫的工具，肯定是去干那事，就像人家里藏着酿酒器具，肯定私自酿酒一样。刘备听了大笑，明白了简雍的意思，心想你老兄有话就直说呗。

　　回朝，刘备下令放了那个家藏酒具的人。

　　122、勤务员不能干打老婆的差使

　　刘琰风流倜傥、能言善辩，平时衣食讲究、出入排场，一直是刘备身边公关的能手。正因为此，他也给人们留下个华而不实的印象。加上他不会领兵打仗，又常常喝酒失态，好发议论，刘备一死，他就赋闲在家，无职无权，享受个待遇呆着了。正月里，刘琰的老婆胡氏入宫去给太后贺喜。这胡氏长得非常漂亮，惹人疼爱，太后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就留下她在宫中多住了些日子，大概一个多月才回家。如花似玉的老婆，一走就是个把月，刘琰疑心她可能在宫里跟后主刘禅勾搭上了。胡氏前脚进门，刘琰就叫来自己的几个勤务员，拳脚拷打，胡氏只是个不吭声，后来又用鞋底抽打她的脸，最后一气之下，一纸休书打发胡氏回了娘家。胡氏咽不下这口气，跑到刘禅那儿告了丈夫，刘琰被抓进监狱。这本是一桩家庭私事，有司衙门的官员很头疼，给刘琰定个什么罪呢？挖空心思想了许久，终于列出以下两条罪状：一是勤务员不应干打老婆的差使，二是人的脸不是鞋底子踩踏的地方。罪名成立，当日宣判，就地正法，刘琰被处死，胡氏扬眉吐气。

　　123、不干不行呀

　　曹操征讨荆州，到达宛城，张绣归降。曹操高兴，吩咐手下的人，晚上摆几桌，设宴款待张绣和他那帮降将们。酒宴一开始，曹操端起酒杯，依次挨桌来给张绣他们敬酒。张绣手下有那么几位，平时是滴酒不沾的，曹操举杯说干，却都乖乖地仰脖子蹙眉干掉了一大杯酒。同僚悄声劝：不能喝就意思意思呗。几位耸耸下巴，眉眼示意道：你往那儿瞧，敢不干吗？原来，曹操这边敬酒，大将典韦手持大斧跟在他身后，每敬到一位降将面前，典韦举着大斧，瞪圆眼睛直视对方。

　　124、告诉你什么叫“喝倒才算喝好”

　　孙权好酒，一日在武昌钓台携众饮酒，大醉后，让人用水泼洒群臣，又醉醺醺地喝令道：今天，都要给我痛痛快快地喝，喝倒了才算喝好。张昭看着孙权一副醉相，脸绷了起来，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到外面车里自个儿呆着去了。孙权发现不见了老先生张昭，就派人去找，把张昭拉回到酒桌，埋怨道：今儿个大家一块高兴高兴，看你脸拉那么长？张昭憋不住了，说道：主公，喝倒才算喝好，让老夫告诉你吧，当年殷纣王酒糟对成山、美酒装满池，通宵畅饮，喝掉了江山，这就是人所谓“喝倒才算喝好”呀！孙权不吱声了，满脸羞愧命令散席。

　　125、杀猪刀还是有一把的

　　魏文帝曹丕封孙权为吴王，派邢贞带着诏书到江东面授。路上，邢贞想：咱是大魏的钦差大臣，到你小小的吴地，可得摆足了谱才是。车马到了孙权的王宫大门，邢贞端坐在车上，非但不下车，要打算长驱直入，门吏竟一时愣在那儿不敢拦。院子站着迎接的张昭早看见了这情形，上前伸手，怒目示意车子停下，眼盯着一脸傲慢的邢贞说：邢大人，礼节人人都要遵守，刑法该用就得用，老夫可听说过没有不尊重人的礼节，更没有刑法放着不用的道理；大人目中无人，不讲规矩，我江东即使再人少势弱，但一把杀猪刀还是置办得起的！邢贞听罢，赶忙下车，拱手施礼，与张昭相携去拜见孙权。

　　126、何必惹他

　　吴氏父母早亡，跟弟弟吴景相依为命。孙坚听说吴氏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慧才智过人，就想娶她为妻，央人前去提亲。弄清了来意，吴家人不想接受这门亲事。来人探问原因，吴家人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孙家小子性情暴烈，我家女将来还不净受欺负？提亲的人带回了吴家拒亲的话，孙坚听了又羞又恼，提刀要亲自去质问。刚出门，却见吴家一人正站在门外，连说孙先生别生气，我们同意这门亲事。原来，孙坚提亲的人一离开，吴家这边因驳了孙坚的面子，全家坐卧不安，生怕惹得他犯了二毬脾气骚扰滋事。吴氏见家人因她而焦虑煎熬，思谋半晌，咬咬牙说：何必惹他，弄得一家人为我担惊受怕的，我愿意嫁给他！若是俩人真的合不来，挨打受罪，我认命了！

　　后来孙坚虽是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家里，让吴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127、阿瞒玩“创意”

　　江东大将太史慈，骁勇善战，尤擅射箭，且为人仗义守信。曹操久闻其名，欲招之帐下。想想这等人物，还是由他亲自写封信恐怕才行。信写好，封在一个匣子里，送达太史慈。太史慈收到后，打开匣子，却不见一纸半字，匣中红绸裹着一味草药，俗名叫“当归”。

　　128、谁跑得快谁有理

　　太史慈在郡府做小文书，赶上郡守和州牧两家闹矛盾，整天当面锣对面鼓的，总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大凡这种情况，就看谁先跑到朝廷告状，一般情况下，谁先告，上边就认定谁对。当时，州牧的状子已经差人送出，郡守担心自己的信落到后头，就叫来太史慈，说你想尽一切办法，要赶在他们前面把咱的状子先递上去。太史慈接过信，日夜兼程直奔洛阳，气喘吁吁到了皇宫门口，正巧见州牧的信差下车准备进去递信。他三步并作两步撵上去，装模作样地问：你是准备送信吧？信差说是呀。太史慈又问：信呢？信差说在车上。太史慈眉头一皱，笑笑，说：你没检查一下抬头不会有错吧？咱帮你看看。信差想你看看又能咋的，从车上取下州牧的状子拿给太史慈。太史慈接过信掏出腰刀给割了稀巴烂。信差跳起来大叫开了：有人损毁我的奏章！太史慈一把捂住这位的嘴，哄着进到车里，推心置腹地说：你看，刚才你要不把信给我，信也不会被毁了，你也有责任吧？头儿们知道了，咱俩谁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受处罚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老兄，不如咱俩现在一起跑了算了，别傻啦吧唧回去挨尅。信差迟疑，问太史慈：你不是来给郡守送信吗？毁了我的你目的达到了，你跑什么？太史慈亲热地拍拍信差的肩膀，说：兄弟有所不知，人家让我来送信，顺便看看你递上去没有，可没让我毁你的信呀，私毁官员奏章，这不给他惹大麻烦了嘛！他不照样回去收拾我？因此才想跟你一起逃之夭夭算了。信差信以为真，两人扭头就跑。出了城，太史慈目送信差走远，悄悄转过身再次奔皇宫，把怀里揣着的信递了进去。结果，郡守得到肯定，州牧受到朝廷严厉的批评。

　　129、瞎闯闯没准能成大事

　　吕蒙小时候随母亲南渡长江，寄居在姐姐姐夫家。姐夫邓当是孙策的部将，多次讨伐山越。有一天，姐夫带兵去打强盗，十五六岁的吕蒙偷着跟上队伍。交战正猛的时候，姐夫邓当才发现了他，立马喝叱他快回去。小吕蒙不理姐夫的岔，自顾跟山贼搏斗。小舅子这样，邓当可担心，万一有个差错，怎么给老婆和丈母娘交代？所以回来就赶紧告诉了岳母。吕蒙的母亲一听说，非常生气，训斥吕蒙不要胡来，小命不要了吗！吕蒙却凑到母亲跟前，说：这穷日子我过得无聊又难受，娘你别看我现在是瞎闯，等有了功劳，荣华富贵就都来了。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闯一闯，富贵能从天上掉下来？面对这个犟种，母亲一时也没办法。队伍里有人看不起吕蒙，讥笑他说：你小子也想干大事？这不是拿着肉头去喂老虎吗！吕蒙没理他。过了几天，这位又来嘲笑他，吕蒙一气之下举刀便砍，要了他的命，然后跑到一个老乡那儿去了。

　　后来吕蒙跟随了孙权，果然屡立战功，又是升官进爵，又是赏赐黄金白银的，而且千古留名，让他那个姐夫也望尘莫及。

　　130、教你如何对付机构精简

　　姐夫邓当去世后，吕蒙受张昭的推荐，接替了姐夫的人马。孙权统领江东军政，考虑到一些少年将领兵少费用又不足，机构重叠不便管理，打算关停并转一部分，实施精简。吕蒙得到这个消息，心想，这不是要被人兼并了吗？不行。他暗中朝朋友借钱，给兵士们置办来大红色的衣服和绑腿，然后连续昼夜操练。孙权来检阅的那天，吕蒙早早集合队伍，整齐列队，挺胸昂首威武雄壮地站立，一起高呼口号，声震四野；接着分兵演练，技法娴熟，杀声阵阵。孙权早被感染，当即指示：这支队伍人虽少，但军容整齐、练兵有方，抓紧把别处的兵员补充给他们。吕蒙从此壮大起来。

　　131、酒桌上常见的事

　　凌统和陈勤都是孙权的部将，陈勤威猛但是个糙脾气。有一回两边的人一块喝酒，陈勤借着他是酒会的主持，欺侮凌统的手下。行酒令不按规矩来，想叫谁喝就叫谁喝。凌统气愤不过，就不听他指挥，偏不喝。陈勤见凌统不服，就用脏话骂开了，骂着骂着骂到凌统的爹凌操。凌统坐那儿一直忍着没吭声，直到席罢人散。凌统起身就走，陈勤又不依不饶地追到路上，指着鼻子还骂个不停。凌统再也难忍，拔刀砍向陈勤。没几天，陈勤因伤过重，死了。凌统想这下坏了，擅自杀了主公的部将，那孙权能饶我吗！他让部下捆绑关押了自己，然后去禀报孙权，任由处置。不料一会儿传回话来，孙权说了：喝酒吵嘴打架，是酒桌上的常事，凌统不必放在心上，好好领兵打仗去吧。

　　132、此一时彼一时

　　孙策主政江东的时候，吕范替他掌管钱粮财物。孙权那会儿小，常常私下找到吕范，想多吃多占点，吕范不给面子，凡孙权开口，吕范都要前去给孙策汇报过以后再说。为此，孙权耿耿于怀很不高兴，想起自己在阳羡当县长时，私用个财物、报销点吃吃喝喝，身边的钱粮官周谷说一不二，替他把账面做得天衣无缝，孙策每次审查，一点漏洞没有，所以他非常赏识周谷。哪像现在这个吕范。

　　 孙权一掌江东大权，大家都认为吕范这回没戏了，肯定要被周谷取而代之，周谷自然也偷着在那儿乐呢。谁知孙权不仅继续让吕范掌管钱粮财物，还一句话把周谷给开了。

　　133、酒后的指示你们可以不执行

　　孙权设宴聚会，即将结束时，他再次起身给大家斟酒。虞翻不想喝了，就爬在地上装醉，不接酒。孙权刚从他身边过去，他一个蹦子翻身站起，孙权回头看见了，非常生气，拔出剑来就要刺他。众人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大司农刘基大着胆子从身后抱住孙权，说：主公，您这是酒喝多了杀贤士，即使虞翻有罪，可天下人谁知他的罪呢？天下人只会说您大王借酒杀人，这不毁了您爱才如命的好名声了吗？孙权反问：曹操能杀孔融，我就不能杀他虞翻？刘基争辩道：曹操轻率杀士，人人都在责备他；何况主公您自比尧舜，曹阿瞒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孙权剑入鞘笑了，赞扬刘基有见识，不仅免了虞翻不恭之罪，还当即告诫左右：今后，凡是我酒后下的命令，你们可以不执行。

　　134、怨不得人家尖酸刻薄

　　蜀将糜芳投降孙吴，江东的人都瞧不起他，时常挖苦讽刺他。虞翻乘船出行，河道上遇见糜芳的船对面开来。糜芳船上的人想叫虞翻的船让开，就喊道：回避糜将军的船！虞翻听见，厉声呵道：失去忠诚，凭什么侍奉君主？丢了人家两座城池，还有脸号称将军！糜芳在舱内一声不敢吭，示意手下赶紧给虞翻让道。又有一次虞翻乘车出行，经过糜芳军营的大门，营官关闭了大门，虞翻的车过不去，虞翻大声吼开了：该关门的时候却打开（讥糜开门投降），该开门的时候却关上，连这点棱子都倒不清！糜芳羞得满脸通红，头都没露。

　　135、轮到你坐庄了

　　汉献帝眼看大势已去，不让位是不行了，于是说：魏王啊，早先唐尧禅位给虞舜，虞舜用同样的办法把位子让给夏禹，看来上天的旨意也是变来变去的。我家祖先坐庄已经很久了，特别是到我这儿，把国家弄得乱七八糟的，要没你爸爸曹操的文功武卫和雄才大略，刘家的宗庙兴许都让人给刨了。所以，我好好地想了想，就让我恭恭敬敬地把位子让你吧，说实话，按照顺序，也该轮到你们曹家坐庄了。你可要遵从天意，千万别跟我再客气。

　　曹丕暗笑：谁跟你客气！

　　136、这事得交代清楚

　　临死前，曹丕的脑子里没有了江山社稷、没有了黎民百姓，有的只是：

　　我死之后，找个山堆埋了，利用自然的形状，别再起坟填土，别种树，千万别修寝殿和什么陵园。“葬”是什么意思你们懂吗？“葬”就是把我“藏”起来，让日后改朝换代的人找不到我的墓穴。再就是，我的墓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别放，棺椁刷几遍漆就成，切记不要镶金砌玉，那都是傻子的做法。你们应当永远记住，汉文帝的陵墓没被挖开，是因为埋的没啥值钱的东西；光武帝的陵寝被刨得乱七八糟，就是当时弄得又是种树又是修殿，轰轰烈烈地厚葬。

　　你们要不按我的吩咐照办，我死后都不会保佑你们！

　　有功夫您看看曹操的《遗令》，爷俩一个脾气，都格外担心这事。

　　137、别光说我家，都一个样

　　司马懿大权在握之后，先设法灭了与碍手碍脚的曹爽，接着又杀了潜藏夺权隐患的王凌、曹彪，然后下令让所有曹家的王公子孙都给我住到洛阳来，省得你们相互串通，蓄意谋反。

　　司马师接过父亲的棒，借皇太后的刀，废了曹芳，给上下来个威慑；司马昭比哥哥还能干，仿效当年的曹操，让少帝曹髦也封他为晋公，弄盘地立个晋国。但司马昭比曹操做得更圆乎，帝封他，他屡不受，杀罢曹髦又假模假式地再换个曹奂。这时候，天下早就是司马家的了，曹奂比谁都清楚。或者是天意，或者爷爷爹哋就是存心给儿孙谋福利，待一切水到渠成，洪福齐天的司马炎不费吹灰之力，接过曹奂手中的玉玺，改朝换代，天下归于晋。

　　后人说了：为了你们篡魏自立，干得也太没人性了吧？

　　司马家人说了：咱把曹魏的祖先从坟里叫出来，问问当年他们是怎么干的？怎么到我家人身上就不行了！

三、我靠捡钱过日子

　　我每天的工作是坐着公交车到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去捡钱，它们数目不详，但位置清楚标注在我手机的地图上，就像一颗颗蘑菇，等着我去采摘。我每天有两次采摘机会，上午下午各一次，每次捡到的钱必须在12点钟之前花完，不然它们会在我手中消失。这事说起来象魔术，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我只是个普通人，之所以拥有如此奇妙的工作，是因为我认识了一只鬼。

　　我与鬼之间的缘分说起来就话长了。

　　大概在三个月前，我和同居两年的女友分手了，说起来原因很多，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缺钱。”

　　生活的压力，日常的屑事，就像是坚硬的岩石终究压不住炙热的岩浆，终有一天会因不知是何小事做了导火索，来场彻底大爆发，说出埋藏已久的心里话：“分手”。

　　我并不怨恨她，如果是我，可能早在两年前就走了，也许是爱情蒙蔽了她的双眼，也许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了她，所以让她迟迟下不了决心，这天，她终于清醒了。

　　我收拾起不多的行囊，悄悄的滚蛋，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我总不能让她主动离开这租金便宜，交通方便的出租屋。

　　我搬到了镇海区，找了份新工作，又找了间租价便宜的出奇的出租房(几乎比同类房子便宜一半)，但房东很认真严肃跟我说：“预交一年，如果提前退租不退钱”，我毫不犹豫租下来，我猜这房子是有故事的，但对于刚刚失恋痛不欲生的人来说，却是无所畏惧的。

　　我决定一切重新开始，很快投入到新工作中，每天劳动十二小时，下班回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翻身都没有一个。这样干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我病了，起初只是鼻塞，不久，咳嗽，嗓子干哑，浑身火烧火燎跟着来，到早晨起不了床，被抽筋了一样，看着角落里的冷锅冷灶，昔日恋人相伴的温馨已是过眼云烟，突然悲从心来，我不明白每天这样累死累活辛苦工作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把这痛苦的人生无限期往后延长？我决定放弃这痛苦的人生。

　　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没死成，却被饥饿折磨的死去活来，我觉得死不应该这么难受，拖着虚弱的躯壳走遍了小镇的大小药店，买了尽可能多的安眠药，回到出租屋吞下，心想这下能死成了吧？

　　等我再一次睁开沉重的眼睛，却发现旁边蹲着一只怪物：浑身漆黑，罩着一团雾气，只有眼珠黑白分明，像人类的眼睛，我吓了一跳，但随即镇静下来，心想这是地狱了。

　　那怪物发现我醒了，纤长的黑手指轻拂了一下我额头，带来冰凉的触觉，他眨巴眼，口吐人话：“你不怕我？”

　　“你是鬼差吧？”

　　“是。”

　　“死了见到鬼差不是很正常吗？”

　　他愣了一下：“你不怕死?”

　　“怕死我会自杀？”

　　“为啥要自杀？”

　　“鬼不是都希望人死，然后投胎吗，你问这么多？”

　　“哈哈哈！”怪物狂笑起来:“你真不怕死。”

　　我没搭话，看着他。

　　“你还没死，”怪物说。

　　“没死？”

　　“我救的。”

　　“你不是鬼吗？会救我？”

　　“说说你为啥自杀？”

　　我一时百感交集无法言说。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自杀是不想过苦日子是不是？”他问。

　　我没说话。

　　“以后跟着我，一起过好日子。”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不用劳动了，跟着我过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我很困惑，但有件事很清楚，我自杀绝不是喜欢死亡，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难道我自杀了一次就脱胎换骨命运从此大不同了？我只想知道老鬼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马上就证明了他拥有神奇的能力，足以让我过上游手好闲的生活。

　　“在楼下，小区花园里，靠近河道的那个秋千架下，有人掉钱了，你去看看有没有。”

　　我犹疑的望着他。

　　“你去看看，我有找钱的本领，钞票有特殊的味道，以后我负责找钱，你负责捡钱，我们搭伙过日子”。

　　我下楼，满脑子无法置信走向那个秋千架，远远的，绿藤下，只见上面坐着个姑娘，穿着花裙子，雪白的大腿露出了一大截，坐在上面晃荡，一圈又一圈，笑声悦耳，就像一朵云彩在风中飘。

　　太美了！我有种恍惚如梦的感觉。

　　我慢慢走过去，目光往下移，秋千架下的草地上，果然有张红通通百元大钞躺在那里。

　　老鬼真神了！

　　但这时候我犹豫了......美若天仙，是不是该提醒姑娘钱掉了？

　　姑娘后来注意到我，她用裙子遮住自己的大腿，收敛笑容，沉默下来，然后跳下秋千架，低头时刚好看到那张绿草间的百元大钞，然后......

　　我回到楼上。

　　“钱捡了吗？”

　　“没捡，上面有个姑娘，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还挺会怜香惜玉的，下午还有一次机会。”

　　“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

　　“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要等，”老鬼说：“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每天上午，下午只有一次捡钱机会，捡到的钱在12点之前要花完，不然会化掉。”

　　“像雪一样融化？”

　　“对，过期作废”。

　　我想了想，这不能难倒我，不会挣钱，还不会花钱吗？那不成笑话了。

　　他又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包括亲生父母也不行。”

　　“没问题。”

　　“还有，我们要保持清贫的状态，钱多了要送掉花掉，不能过于奢华。”

　　“那我们捡钱干嘛？”

　　“吃饭穿衣，保证生活所需，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可成为累赘。”

　　“什么累赘！那还不是穷光蛋？”

　　“我只是让你过舒心的日子，不想让你成为好吃懒做的废物。”

　　“我愿意成为废物。”

　　“我法术有限，只能做到这程度”。

　　那我就没话了，但我还有个问题：“你为啥找上我？这么好的事，不会像书上说的那样要我用灵魂来交换吧？”

　　“你书看多了，我只想交个朋友，希望有人陪我聊天。”

　　“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我以前找过住这间屋子的许多客人，他们看到我不是吓死就是吓跑，我根本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人，所以你才有这份差事”。

　　在人们眼里你不就是鬼嘛！我在心里想，我也不是胆大的人，如果放在以前正常的情况下，我也肯定不是吓死就是吓跑，这次是抱着必死之心才有这种结果的，不然哪能这么镇静。

　　当天下午，根据老鬼指示，在离小区两公里远的公路边，在街心花园里我捡到两百元钱，钱装在一个皱巴巴香烟盒里，里面有几根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钱包在打火机外，脏兮兮的，躺在杜鹃花丛上，很醒目，但没人捡，我想是工人师傅掉的，我很愿意还给失主，但我东看看没人，西看看没人，我就拿着钱回来了。

　　我拿着钱买了大米，方便面，肉，鱼，蔬菜，还有饮料，没怎么花，钱就没了，现在的钱真不经花。

　　晚上好好做了几个菜，鸡鸭鱼肉都有，摆满一桌，还买了酒，对我来说算是大餐了，和老鬼一起细细品尝，他挟起青菜，放在鼻子下一闻就放在碗里，连声说“好吃！好吃！”但菜看起来还是好好的，完整无缺，他又挟起一块鱼肉，闻了闻说，盐放多了，舀起一勺蛋汤闻闻说，淡了点，凉拌青瓜又香又脆，味道刚好，人家碗里的菜是越吃越少，而他碗里的东西是越吃越多。

　　我出于好奇，把他吃过的凤爪再放进我嘴里嚼嚼，呸的一声吐出来，啃泥巴一样，没一点味道。

　　老鬼哈哈大笑。

　　据老鬼自己介绍，他出生在唐朝，名叫刘公豹，与当年的唐伯虎齐名，是个大才子，想不到流传到现代，世人只知有唐伯虎而不知有刘公豹，唏嘘不已。我这人历史不行，只模模糊糊记得历史人物里有个申公豹的，真不知有刘公豹其人，而且唐伯虎是不是唐朝的人物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画家，《唐伯虎点秋香》嘛。

　　老鬼说自己出生富贵之家，从小文才出众，智慧超群，但在十几岁时，家遭大难，死伤贻尽，只剩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但也结交了许多奇人异士，临老才大红大紫，大富大贵，在大限来临之际散尽百万家财，却是再也不愿承受轮回转世之苦，苦苦哀求一奇人保留他的意念在人间，永世留转，游历红尘。奇人把他的魂魄封存于一颗雕刻好的核桃里，送进了帝王宫里，跟奇珍异宝放在一起。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从此他在里面掌管天地，自成一统，倒也其乐融融。

　　那曾想岁月流逝，时代变迁，核桃历经战火洗礼，流落民间，辗转红尘，跌落尘埃，到了当代，全国各处拆迁搞建设，它被铲车从废墟里挖了出来，倒进工程车送进了新建小区填花园，然后，机缘巧合，它被喜欢种花的房东连同泥土一起装进了花盆，搬进了房间，从此浇水施肥，日晒雨淋，种子膨胀发芽，蚁叮虫咬，冬寒夏热，核桃防腐处理过的坚硬的外壳也终于吃不消渐渐腐烂了，吹进了现代的风。

　　老鬼从自己的天地里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已经完全不认识外面的世界了，奇怪的房屋建筑，奇怪的服饰，街上没有车马，却跑着四个轮子的汽车，只有语言依稀能懂，他想找人打听，但每一个看见他的人不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就是吓疯吓傻，他前后把住在这房子里的租客赶走不下十几批，才遇上我这个不怕死的现代人。

　　这时候，我才明白房东为什么出这么低的房租了，据老鬼说，房东也曾找过和尚道士作法驱鬼，不曾想那些都是骗钱的假和尚假道士，当老鬼真的出现，想跟他们聊聊，把他们吓的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来了。

　　“我怕寂寞，只想有人和我聊天，没曾想遇见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让我孤单的很”，老鬼说。

　　就你这形象，看到你的人不疯才怪，我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