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女雅痞苏画的爱情未完篇
第四章 吾爱,我需要一些干净的词语 (A) 林梧榆的大毛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好运气,那稿子不但得了当月的报社内部奖,老编还开了个拦目叫宠物宝贝,...
2024-03-24
A.析“半桶水阶级的半吊子诗选”
一.白鸦是个半吊子
曾经在去年,我曾借《诗选刊》论坛请白鸦做访谈之际,问过白鸦,其内容如下:
与诗人白鸦谈“可能”
白鸦,是我喜欢的诗人。一直放在客的圈子《江海诗潮》头版,重点推荐!这次,白鸦受邀在《诗选刊》论坛做访谈,点击火爆,达一万多次,我为他高兴。高兴之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即:白鸦像奥运冠军一样风光受欢迎!赢得一片掌声。可直觉是:白鸦没进入赛程跟谁竞技就摘得鲜花。这样的金牌含金量是否足?现在流行闹剧!我仔细点阅了一下,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可事实是:诗歌情况不好!无论是诗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还是诗歌在文学上的比重,简直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面对如此惨况,却都在违心的叫好,白鸦虽为客的朋友,可我还是不会这样去做,更不想错过一次难得与白鸦交流的机会。这不?问题来了:
一.“可能阵线”的可能,会不会没有可能?“可能”二字,是一不确切的语气,用在概念上是很模糊的。白鸦用这不确切的词去注册自己的诗歌阵线,是不是不够坚定吗?一个人的诗观,要像一个人的意志一样坚定,这种摇摆的词就是成为可能,我认为也是投机行为,它成功的前提建立在动摇的基础上!合理的解释是:白鸦在进行一次尝试!他的诗歌理念还欠成熟。倘若成熟了,白鸦又怎会用“可能”这两可的词呢?目前,可能阵线在诗界的影响远不及下半身流派,发展形势也不及垃圾诗歌的“繁荣”,作为这两种流派的反面出现的可能阵线,又可能坚守多久?我非常感兴趣听听:白鸦给予可能的回答。
二.可能阵线与神性写作,有没有“混为一谈”的可能?对白鸦最初的印象,我就是来之于三极之初,白鸦跟刘诚之间展开的有关神性写作的访谈.众所周知,现在诗歌形势并不乐观,可山头却众多,流派多得说不清。众多的山头还是淹没在口水之下,那又为什么不能联合形成一座高大的山峰呢?将诗歌做大做强成为一种可能呢?可能阵线的主张和神性写作的理念,并没有什么对立的冲突,分则互弱,合则互强!两种流派都没能形成主流当今诗歌之势。虽说都是积极向上的力量,可力量如同山头一样分散,形不成突出的高点,这种正面力量的高度的欠缺,是不是领头诗人有一种急功近利的可能?
三.可能阵线仍在原地踏步,下一步是不是有放弃的可能?从民间面上来看,可能阵线抵不住下半身流派和垃圾低诗歌洪水走兽式的冲击,防线呈现出可有可无的地步。白鸦作为可能阵线的主创人,萎缩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存在领导无方的可能?今日时髦语:不发展就是倒退。可能阵线只防不攻的做法,是否是白鸦低调为人的个性体现?按照说:可能阵线应属民间,可怎么看也觉披上了官方的外衣,采用着官方的模式,而主流诗歌中却从没提可能阵线的可能,被如此边缘化,是否与可能阵线缺少鲜明的旗帜,可能的有关呢?
四.可能阵线一但底线失守,会不会可能堕化为一个极端呢?当今诗界有两个明显的极端,一个极端是:白开水式的淡而无味的口水诗歌;另一个极端是:故作神秘的太平间诗歌。关于“太平间诗歌”这一命名的解释,我会附录在下面的。两个极端,一个是对诗歌的反面过度的负责任,另一个是对诗歌正面虚化极度不负责任!可能阵线面对诗歌上的责任,又主张一种什么样的可能呢?可能阵线包括白鸦本人有何具体可能的诗观吗?感觉可能阵线这一组织,尚不及白鸦本人名气响亮,是不是一个诗人成名了,就会去组织一个山头?这类大大小小的山头是否存在一种可能的企图?
五.面对诺贝尔奖,可能阵线中存在不存在被推荐的可能?前段时期,皖地诗人叶世斌,被《世界诗人》杂志推荐为诺贝尔奖人选,成为诗界一大争论的新闻。同为皖人的白鸦,不可能不知道,但一直在沉默中,这又是一种什么可能?皖地是当今中国出产诗人大省,白鸦.老巢.叶匡政等都是成功人士,而穷得要命的管党生及皮旦也是皖人,他俩死心踏地的搞了垃圾派,呈现这两极严重分化的可能又是什么?白鸦能不能突破地域观念,作为中国名诗人来谈“叶世斌成为诺贝尔奖人选,自己的看法呢”?据我的直觉:白鸦比叶世斌在诗界的名头更响亮!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白鸦也暗恋诺贝尔奖呢?皖地的诗人众多,可能阵线皖地的色彩并不浓,谁才是真正的皖地诗人领头羊呢!白鸦吗?这可能吗!
哈哈!国庆节了。白鸦到诗选刊论坛为期一个月的访谈,也快到喝庆功酒的时刻了。这不,客为白鸦准备了五瓶二锅头,就等着看白鸦兄的酒量了!是醉得一塌糊涂呢?还是剩着酒兴引吭高歌,引出对当今诗歌一笔浓墨出彩的可能呢?我等待着...
漂泊客.酒后临屏
附:白鸦的回答:
呵呵,问好漂泊客!刚从乡下老家回来,略答如下:
一、“可能阵线”将于年内宣布解散。该散的部分总会散,不该散的部分自然散不了。
二、“可能阵线”与神性写作的关系,就像可能阵线与其他“牛派”的关系一样。
三、你,以及任何人,如果一定要把“解散”理解为“放弃”,我都不会发表评论。
四、“极端”一如把戏,“山头”何需自立?
五、我也是安徽诗人,所谓“推荐安徽某某诗人获某某奖”之类的事,或者属于“家丑”,不再提了也罢。
六、对于一个文本多元并存的诗歌大省而言,谁也不是“真正的皖地诗人领头羊”。
七、有酒,高兴 !
以上,可以清晰的发现:白鸦放弃了自已诗学主张“可能阵线”。一个随便放弃自己诗学主张的人,不是“半吊子”又是什么吗?
二.中产阶级是半桶水
所谓中产阶级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阶层。正如:半桶水,满吗?没;空吗?有点水。正就是这样的半桶水,喜欢晃荡,以示自己有水平。真正有水平的人,就如大富豪,怕的就是露富,富得流油了,水溢出来了,就去搞慈善事业,并不会在一只桶里显摆。而空桶的,正如无产阶级,他们不会淌中产阶级的浑水,如果桶里有水的太炫耀了,他们就随时可将桶倒扣过来,因为他们桷里没有水,做这一切自然而无所畏!
现在有人搞中产阶级写作,那就是打着“小康”旗号下一群响应的跟屁虫,事实是有一部份人先富起来了,口袋里有了点银子,并不能代表在文化上有金属质感,富裕的背后是思想的颓废,如暴发户的心态,不是说话掷地有声,而是夹着屁股后面的尾巴躲躲藏藏,只有形象如白银一般的惨白!文化上的小资也一样,中产阶级的诗歌就是自慰的诗歌,打着中产阶级的旗号,说明他们离大众远了,离资本主义近了,可惜他们生在中国,这条尾巴既使没人割也晃不了几下,享乐吗?大环境并不允许,那只有自娱自乐,即文化上娱乐,在小圈子内自已娱乐的诗歌,那还不是自慰的诗歌吗?
心灵有残缺的人自慰,社会还是宽容的,可名目张胆的向公众推广,正如搞中产阶级的诗歌的一群人,从小圈子里跳出来四处招摇,那就病重了,躲在被窝的东东拉出来,足可见心灵由残缺变成丑恶了,受人们唾弃那是自然的事,正常的人们都会说:“看,这些人在出丑。”中产阶级的诗歌,正如他们身体上见不得人的一部份,虽用文字表达,其实质是一样的:“不成气候的群体,言不正名不顺的写作,里面有分行的专家伊沙,鼓吹三反却缩头自保的垃圾皮旦,再加上半吊子诗人白鸦,这群人除了恶搞,还是恶搞!”一如半桶水,跳出来一点,就少了一点,你们就尽情的跳吧!见底的一刻,也正是出丑的一刻。
三.注意:诗歌的资本操纵
众所周知:没有职业诗人。写诗之所以不能成为职业,是因为写诗糊不了口,相反会拖累诗人,诗人写出诗拿不到什么稿费,相反社会存在着“拿钱买发表的丑恶现象”。诗与金钱捆在一起,那还有什么真诗吗?事实上:真诗人都是穷人,他们因太衷爱诗歌,把诗歌当成主食而被诗歌拖得贫穷。一个对诗歌不衷爱的人,能写出什么真诗吗?但就是这些把诗歌当业余玩物的人,因为诗歌没影响到他们的正业,他们口袋里有钱,表面上附庸高雅,才露出一幕“自已出钱发诗的丑剧”。
现在是没钱办不了事的年代,你没钱就上不了网,你诗写了再好也没人知;你没钱就买不通编辑,你的诗再好也不能发表。再说出个人诗集,那是要花银子的,你没钱那捧着诗哭泣吧!中产阶级的诗歌就不一样,他们中产,他们口袋里当然有钱,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花钱去发表诗歌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可是,他们的烂诗滥发,造成的后果是:不具备诗人素质的,由于诗发表多了,也就渐渐成了诗人。诗歌,在中产阶级的眼里,就是可耻的沽名钓誉的工具。
在金钱的推动下,有钱人聚成一堆,你选我的,我选你的,你今天吹捧我,我明天吹捧你,中产阶级的诗歌正是这样:试图以金钱巩固在诗歌中地位,扩大影响来造成自已是诗人的事实。每出一本书,就是他们为自已立一次碑,妄想将名字刻在石头上。尽管他们活着,干的事非常可笑,可现实一点也不好笑,因为用金钱操纵诗歌的发表,大量的写在纸媒上,也会影响下一代人的阅读;而真实的诗人因没钱只能将诗束在手头,不能传播,今人都不能知,又何让下一代人去评论呢?由此可见,中产阶级诗歌的阴谋就是恶搞诗歌史,其丑恶的嘴脸下更可见用心的险恶!
四.危机时代,可预见“中产阶级立场的破产”
经济危机时代,美国的金融高管挂着牌出售自已,受深刻影响的正是这群中产阶级。古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桶水倒下来,还能剩半桶水,而半桶水呢?空桶的,他们怎么倒也没事,正是这些半桶水,他们倒霉了,要见底了。
中产阶级的诗歌,从一出场就没遇到好时机,破产就是他们的下场。为什么说中产阶级诗歌的下场是破产的下场呢?因为除了大环境的影响,更主要的是他们自身的立场有问题,他们没站好队伍,纯一支杂牌军,挂着于坚的狗头卖皮旦的垃圾,扯着伊沙的口水却吐白鸦的可能,根本就没诗观可言,一个阶级没统一的立场,这个阶级还能站在同一个台阶上吗?乌合之众,除了解体又能怎样呢?所以说:从中产阶诗歌推出的一天,也正是他们破产的一天。
所谓中产阶级,正是白鸦一撮为抬高自己打的幌子,白鸦提着半桶水是四处在晃,除了他那一班“可能”成为不可能的出场,又有谁提着桶去救火呢?没,只见白鸦自导自演,皮旦还是窝在垃圾场收拾残局,伊沙依然在江湖咽着口水,于坚呢?连屁都没放一个。这戏还叫戏吗?白鸦有能耐让皮旦和伊沙及于坚去写“可能”吗?这一切均不可能!
文章写到这里,我为白鸦悲哀!你的“可能”成为不可能,你该安份一点,手上的银子若花不完,你可以去赞助那些生存有困难的诗人。如果你没有善心,也不能在诗坛一遍穷人的时候,鼓吹什么“中产阶级诗歌”,你如此钓誉不成过衔的老鼠,又还会是谁呢?
就是你白鸦实在太贪图虚荣了,你也该纯洁自已的组织,而不是东扯西凑,将于坚.伊沙和皮旦等各自有独立诗观的人,拉到你的门下,这做法除了显示你的半吊子,对你半吊子主张“中产阶级诗歌”,也许他们正在冷笑中。
漂泊客.临屏
B.浮躁时代的泡沫包装------析“伪诗人”伊沙
伊沙成名的时代,正是一脱成名的时代。在这个年代里,出现了“追星族”,随之而生的包装公司,将没有价值的东西,通过外表的处理,泡沫的虚构,制造了一幕幕的闹剧。在外表的欺骗之下,人们忘记了打开,一味的众捧!当陈冠希不出“艳/照/门”事件前,多少少男少女为他痴狂,可他骨子底里是什么东西呢?“艳/照/门”事件一出,人们明白了当年崇拜的是一个脏东西,充满着无耻下流的嘴脸!同代流行的肥皂剧,不仅仅孤立在娱乐圈,文学也跟着发泡,尤其是诗歌开始了娱乐!诗人伊沙就是这个浮躁时代的娱乐泡沫,他代表了这个道德丧失思想麻木年代里如同开放初期泊来的文字垃圾。
一.伊沙是诗歌分行写作的先锋
口语诗不是从伊沙起,但从口语到口水的发展,是和伊沙紧紧的捆绑在一起的。伊沙的角色,就是一个把诗歌分行的角色。伊沙大量的诗歌是日记式的,零碎的散漫的毫无诗歌固有的语言之美,只见口水四溅泡沫横飞,回车键猛按诗就成了,诗歌原有的意境没了,但伊沙的名出来了。
车过黄河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做眉檐
眺望 像个伟人
至少像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1988)
这是伊沙最拿得出手的诗,这最拿得出手的意义何在吗?无非就是一篇游记分行了写,伟大的诗人伊沙,像黄河边不懂事的小牧童一样,向他伟大母亲的河流澈了把尿。如果说这是好诗的话,也就如同一疯子强奸了自已的母亲后显得满脸的兴奋,了不起啊:把人回到了畜牲!
整首诗有分行的必要吗?文字的哪行里有意境的跳跃?没有!居然很多人把这样的东东鼓吹成诗,历史上的诗人真该大跌眼镜:这啥玩意啊!的确不是啥玩意啊,这是伊沙最拿得出手的诗,等同一小丑最拿得出手的搞笑手法。这种搞笑手法被命名为一个名词“解构”,伊沙是在解构,把完整的文字解构成了分行,这就是发明吗?这就是先锋吗?这样的发明,这样的先锋,真的太搞笑了!把诗这样去写也真的很搞笑,现在会搞笑的很吃得开,舞台上尽是吹捧逗乐的,但用在诗上我认为是一幕悲剧,是诗歌的悲哀!
自古诗歌有严律的文字制约,是口水不能表述的。如此轻松的去搞诗,就如同一阔少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诗歌的尊严何在吗?伪诗人伊沙是丧失尊严的,他利用过去的诗歌太严肃,小丑一样跳出来,口水恶向诗歌,来满足部分低级趣味的人,并美名曰“先锋”。
再回到这首诗上,伊沙想向世人展现什么吗?是诗之美吗?我读不出来,只读到他一种轻浮的心态。伊沙了不起啊!看:“我就敢向黄河澈尿。我向黄河澈尿,我就是向中华文明的摇篮澈尿,向母亲澈尿,我多么了不起啊!我澈把尿就是名诗。”
写诗真的像澈尿一样轻松吗?我不知道:那些吹捧这首诗和伊沙的人,是不是喝了伊沙的尿。要不然怎会如此缺乏文字的判断力呢?只有一种解释:诗人是文学中至高的荣誉,那些想戴这顶帽子的伪诗人们,根本不知诗为何物,却图这项虚荣,制造了搞笑的分行,来互相吹捧“我是一个先锋诗人”。
二.道德虚构的伊沙解构了诗歌
伊沙的解构说,宋祖德的嘴,芙蓉姐姐的弄骚,都是时下流行的一景。这个浮躁的时代,满足了一批道德虚构的人成名欲,有人为成名甚至丧心病狂的去杀人,伊沙为成名就是疯狗一样的去咬人,伊沙出道是靠骂人成名的,这一点大家都公认的。恶搞吧!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恶搞的时代。盛名之下,谁又能理解这“盛”字的重量?伊沙的“佛山无影腿”事件就是一很好的注释,浮躁啊!
六十年代的伊沙,八十年代的丁成,可说是两代人,父与子,师与生都不为过。身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副教授伊沙就这德性,在大众场合脚踢晚辈丁成,事后还在论坛上给了个诗意的名称“佛山无影腿”,要脸吧!轻浮的嘴脸一腿可见:其道德的沦陷有勃于常人。
道德如此,诗歌呢?两个字:解构。伪道德之下也只能产生伪解构,伊沙的诗都是散文式的日记,写实的较多,跟他谈诗歌意境的虚设空间回味的无穷,如同对牛弹琴。那么“解构”二字从何而来,事实上伊沙的解构就是停留在:将大段的文字分解成行上。他的解构一说,停留在文字表面,如同分行一说。
伊沙的诗歌,同他轻浮的为人一样,他无法深入到做人的实质,同样他也无法将组合的文字产生质变。文字分了行,语言没有变,一首诗应当肆无忌惮地搅乱词类的界限,到伊沙这里行不通,流的是口水,行的是变态的心理,他根本就没有制造语言,而是在制造虚浮,解构一说是他伪诗的遮面具。
如果有人认同伊沙的解构一说,那是他看到了伊沙的分行。事实也如此,伊沙的确一直在搞分行写作,将大量的日记分成行,伪装成诗的模样贴上诗的标签,伊沙的成名作《车过黄河》就是这样,挂劣质散文之实卖“解构”的肉。
三.伊沙的口水高居庸诗榜首有理
07年搞了个庸诗榜,这的确是一记重拳砸向伪诗。伊沙的口水,他怎么出名也不能说成诗啊!口水就是口水,骂人的赃话,与高雅文学的诗歌怎能沾上边呢?就是用了诗歌的表述方式,也只能说成是伪诗歌。
伪人太多,一读错就成了“伟人”,伪人们常常以伟人自居,如:伪人老汉奸汪精卫,就是把事实出卖祖国说成是“曲线救国”。伊沙也一样,把出卖诗歌说成是“挽救诗歌”,并常常以李白自喻,伊沙的口水何处见李白的文彩吗?真是伪诗伪人不要脸。
伊沙伪造的烂诗太多,于其拿他不值一提的来析,还不如拿他沾沾自喜的《车过黄河》来说,这首诗就是一首伪诗,是最该上庸诗榜的诗。这首诗看似记实的游记,骨子里呢其实是一首假诗,向黄河大铁桥上阿屎澈尿,身为副教授的伊沙如此不讲卫生吗?如果是真的,再怎么脏也脏不到黄河,在铁桥上铁的事实是:伊沙心灵的腌脏。
伊沙的尿水,伊沙的口水如同一澈,能流出诗意的黄河吗?若伊沙的尿是黄的,说明他有病,事实上他就是一个病态的人,如同伪诗就是诗中的病态。庸诗榜可以说是治病态的一剂猛药!这种良方以后还要多开,因为伊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抱着病态的心理的人在用口水写作,将这一个出头的先锋药一下,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将伪诗排上庸诗榜,一点都不冤,简直是一种照顾,因为用上了一个“诗”字。事实上伊沙的伪诗根本就不能算诗,一首诗应当逍遥于语言诸法之外,伊沙没有语言只有口水,他逍遥在造假的口水唾沫中。
四.从伊沙的虚名可见伪诗的祸害
病态的伪诗祸害是无穷的。正如汉奸头子汪精卫,不是一个人出卖祖国,他带领了一大批伪汉奸出卖了祖国。写口水诗的也不是伊沙一个人,不要上半身只要下半身的病人沈浩波,以及心灵严重扭曲的徐江,等等是一批靠伪造诗歌梦想成为诗人的病人。
伊沙以病态的心理去描述车过黄河,他成名了。更多的人看到了甜头,如同造假钞的看到了发财的捷径,伊沙的徒子徒孙们一直在丧心病狂的恶搞诗歌,扭曲的虚名下,害人不浅啊!
自古有邪不压正一说,可历史上也有颠倒黑白的时期,如恶人当道,恶狗拦道一样,伊沙的伪诗《车过黄河》受时下诗坛的推崇,就是诗歌在矮檐下的低头。这首诗毫无语言之美,也无意境的过渡,更谈不上诗意的流畅,纯一杯白开水。若拿去向不理解诗坛的人去问,他们会说:“这是诗吗?”正如赵丽华的《谄儿饼》被天下网民嘲笑一样,伊沙的《车过黄河》也将是大大的笑料!
事件时,伊沙是挺赵丽华的,因为他的口水远远走在赵丽华的前面,再深挖一点,他就会露了出来,那时人民的刀就会砍向他的狗头,他正是挂诗歌的狗头卖散文的羊肉。“运/动”二字本是好词,“五四”运/动激励了一代代人,可运/动现在不能提了,因为贪污腐败的赃官们最怕“运/动”,在没有运/动的保护下,伪诗人们跟赃官一样可以在社会上寄生。
赃官在台上时,总衣冠楚楚的倡廉;伊沙成了诗人,他也口口声声的说是“解构”诗歌。由此可见,赃官员倒台的下场,也就是伪诗人的下场。清理诗坛病态的工程,同打击贪污腐败一样的艰巨。
一句十年得,可见写诗要下狠功夫。真东西都是精品少,难生产,而伊沙的伪诗用口水可大量的滥制,这种粗糙的诗歌毛坯大量的发表,给读者就像毒奶病了儿童,其危害可从伊沙长期窝居的《诗江湖》论坛窥见一斑,学生水果小白在《诗江湖》发贴说:“回家时点《诗江湖》网页,被父亲发现,以为是黄色网站。”呜呼!其诗其泡沫其病毒怎令百姓安心哦!
五.给伊沙定位
谈论伊沙算不算个诗人,这让很多写水诗的朋友不高兴。可伊沙结结巴巴的文字,事实上只能算是分行写作,不要说跨进诗歌的大门,事实伊沙连诗歌的大门在哪儿?都没摸清!那又为什么伊沙在国内和国外的诗界都有影响呢?造成这种状况的情形是很复杂的。先拿国外说,老外哪懂什么汉学?鹿特丹诗歌节的那班主委,连《非非》主编都拎不清,还能来谈中国诗歌吗?老外只能凭臆想:谁在中国诗界吵得凶的,谁就是中国诗界的主角。正如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伊沙吃了鹿特丹这口奶,通过接触和交流,国外其它诗歌节邀请伊沙,也就不足为怪了!再说:老外哪知汉字组合的奇妙?伊沙的顺口溜,与他们比较接近,老外的水平也就只能读懂中国的顺口溜,对中国博大精深的诗歌,能生成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国人对国内的诗歌尚在一知半解之间,何况老外呢?所以,老外谈中国诗歌那是儿童的水平,我们不能责怪童性的天真,但以一个儿童来判断中国诗歌文学的水准,除了凭添笑话,还能有什么吗?再说国内:伊沙的《车过黄河》,一直是他自己拿出炫耀和吹捧的,居说上了什么大学考题,这真是中国诗歌文学的不幸了!这东东的成名,跟当时中国文学的环境有关,由于当时文字的主宰是严肃的文字和朦胧的文字,这种轻松调侃的文字,正满足了当时人们心态放松的需要。正如曾经流行的肥皂剧,给人们带来一种新鲜的感觉,很多人痴迷进去,可过后呢?还是打入了糟粕!伊沙的《车过黄河》和赵丽华的谄儿饼是异曲同工,的确广为人知!但说有研究价值吗?也就是一泡尿的价值!轻松,当局为什么宣扬,因为当局需要宣扬一种轻松的心态,来证明一种开放。这种文字,仅是当局拿来利用的工具,寿命同文/革时期的诗歌一样,没什么不同。我们对当局认可的文学,已经有过教训了,这些教训难道还不深刻吗?
伊沙的文字,已由口语变成了口水,如果随便吐口水,都能成为诗歌,那诗歌就不叫文学了!文学的严肃性何在?大众文学,如果把大众文学中的小幽默、小故事、顺口溜都说成诗歌,那诗歌真的离灭亡就不远了!韩寒灭诗,虽说为笑话,但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它现实的存在,如果把伊沙定位为诗人,就正应了这句笑话,成为当今诗歌的悲哀!伊沙之所以出名,因为伊沙会投机,他正是迎合了大众对严肃文学的厌倦,当局对开放宣传的需要。加上伊沙脸皮厚,骂人凶,更会炒作自已,有了这三点,任何一个人都可成名!美国的学校杀人枪/手,世界闻名。三级片屡禁不止,大有人看。女选手一脱成星,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什么样的人物出名都可能!搞分行写作的伊沙,被某些人捧为大诗人,也就不足为怪了!稍有文学常识的人,都会看清这一点,但现在是看笑话的人多,制止闹剧的人少,把伊沙称为“诗人”,我们的文学界,我们的社会真的病了不轻了!
漂泊客.临屏
C.漂泊客答玄鸟-80后问卷:重塑中国诗歌,欢迎您的参予
问卷正文
1,你认为“80后”的概念需要重新命名吗?其本身存在哪些积极或消极的影响?
客认为:欢迎为活着的人立碑,中国土地资源紧张,早下葬节约钱,等墓位炒成房产的泡沫,你就不能入土为安了!一话说:80后该死了!
2,你认为中国适合不适合每年评选一个“桂冠诗人”?
客认为:中国适合搞庸诗榜。中国诗人穷,就是戴帽子也只能戴顶绿帽子,哪有钱脸上贴金哦!
3,关于“下半身”“垃圾派”“中产阶级立场写作”等诗歌流派,你有何看法,你是否认为它们对中国诗歌发展具有某些积极意义?
客认为:中国的污水处理厂都是做样子的。河流还是赃的,你如果不敢从大自然中喝一口水,那你最好别接触诗,这些诗就是其中的污流!
4,就诗歌阅读和写作来说,曾经或一直对你产生影响的诗人是谁?如果有人向你请教诗歌写作,你会首先拿哪个诗人来进行“模式”教育?
客认为:写诗是诗人的天才发挥!没有这份天才,最好别碰诗歌,碰了如同遇狗咬,请速去注射狂犬疫苗。
5,你认为中国现今的中小学教育里的现代诗教育状况如何?
客认为:诗人是教育不出来的。越教育越出庸才,庸诗第一的伊沙就是教育出来的,他和他的学生都只宜写庸诗。
6,在前辈(尚在人世的)诗人中,有没有一个有足够分量被称为“一代宗师”的诗人?是谁?
客认为:客死后会被封为一代宗师。活着的吗?就是名字刻在石碑上,名字也会比石头烂得更快!
7,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批评对你的写作有多大意义?你认为哪些批评家在你心目中比较有分量?
客认为:中国现在有批评家吗?如果有也只是客本人。诗歌批评那是隔靴抓痒,好诗自在人们心目中,无需评论。
8,你对中国传统诗词持一个什么态度?你认为李白、杜甫这样的权威级诗人对中国当代汉语诗歌有无指导意义?
客认为:古诗人活到今天会被气死。今诗人若活在古时,都将是两腿下跪之徒。
9,你认为在中国当代诗歌读者稀少的原因是什么?
客认为:诗人自作的孽!因为诗人没写出好诗,诗人自已随便写,读者当然也随便了。
10,你认为《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这三本诗歌刊物具有权威性吗?能真正地体现出中国目前诗歌的进程吗?
客认为:经济危机时代,该关的就关。打肿脸充胖子能行吗?大银行都拿不出银子了,这三家能拿出什么?
11,在这个中国诗歌遭遇网络的时代,你如何看待网络诗歌?你觉得网上诗歌写作和网下诗歌写作,哪个更能代表中国诗歌最高水平?
客认为:网络非常好。它打破了装逼现象和暗箱操纵,现在只上纸媒的诗人都将是过气的诗人,任何人都不能拒绝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和新事物的产生。
12,你怎样看待诗人自杀的现象?你会自杀吗?这些自杀的诗人当中有你觉得死得其所或是不得其所的吗?诸如?
客认为:中国一值以死者为大。谁想成名,谁就先写好了诗,然后去自杀。本来诗人就是理想主义者,活在绝望中,该死!
漂泊客09宣言:所有的诗人,你们都该/死/去
新的一天来了,新的一天该有新的气象
你们这些干尸,可以埋葬了
在我还没被诗彻底污染之前,我要为你们举行葬礼
请你们抱着碑,在坟墓前列队
请你们抱着你们的选读本,在墓前做上记号
请你们抱着诗,在坟墓里歌唱
你们早就准备死亡了,你们早把名字刻在石头上
你们放心,我会为你们一一送上祝福
祝你们早日成为:天堂里的诗人
08年你们活得够累的了,你们该倒下
你们其实已经倒下,倒在我的拳头下
倒在名誉里,倒在圈子里
倒在世俗里,倒在垃圾堆里
倒在下半身的肉体里,倒在口水里
倒在虚无里,倒在吹捧里
倒在自己作的茧里,倒在一切可以倒下的地方
你们不会醒来,你们早就死了
死之前你们没忘记带走诗歌,你们把诗捆绑了
你们在最后挣扎的一刻:把诗折磨死了
你们都是该死的人,所以才叫“尸人”
你们别以为文字不死,其实你们的文字比你们更腐朽
比你们腐烂得更快,当你们还挺着干尸
还在行尸走肉的时候,你们的文字早没了
你们的灵魂早没了,你们早被大众“唾弃”
你们只是自在自欺欺人,你们还以为自已是诗人
其实你们这些所谓的诗人,都是自封的
都是自吹的泡沫,在走向史历长河之前
早就被阳光击碎,渴死枯死在荒漠
我要为你们送葬,也不枉你们在人世走上一遭
也不枉你们的分行,制成死亡的表格
你们都已经填上了名字,这让我送葬很轻松
我可以一一念道:主啊!请宽恕这些疯子
这些活着比死还难受的人,这些等死的人
这些该死的人,这些早已死亡的人
主啊!请把这些一一带到天堂
无论信神的,还是不信神的
无论用心写的,还是嚼舌的
你要用你仁慈:给他们造生
他们把黑暗说成光明,他们把光明写成黑暗
他们是一群颠倒黑白的人,他们是一群黑心人
他们是一群空着心歌唱的人,他们是一群无病呻吟的人
他们歌唱着死亡,他们早不被人类认同
他们早该下地狱,他们这一群不安分的份子
主啊!我求你高抬贵手
放他们一马,让所有活在地狱的诗人进入天堂
用你的智慧和力量,来净化他们丑恶的心灵
用你的恩赐:让他们学会感恩吧
所有的诗人,你们都该死去
你们赶快死吧!你们不是喜欢成为历史吗
旧的一页很快被翻过去,08成为了历史
你们行动吧!你们欢呼吧
天堂的丧钟已经敲响,我在为你们祈祷
萧条远离你们,荣誉拥抱你们
死神等待你们,上帝欢迎你们
巨大的悬棺,巨大的火坑就在你们脚下
进去躺着吧!那是你们唯一坚挺的诗
你们唯一的退路,你们唯一的选择
漂泊客.临屏
14,你觉得北岛有无资格获诺贝尔文学奖?你相信诺贝尔文学奖吗?
客认为:漂泊客宣告:俺若被提名诺贝尔奖,谁放屁俺日/死他/妈
诺贝尔奖是什么
对中国诗人来说
那是国际儿童游戏
俺客去参加游戏怎么了
诗死了,中国还有诗人吗
谁说谁是诗人,俺揍他妈
你下半身流脓就是诗人吗
你废话唠叨就是诗人吗
你口水唾沫飞就是诗人吗
你风花雪月就是诗人吗
你满嘴赃话的垃圾就是诗人吗
你打油唱梨花落就是诗人吗
你花钱买发表就是诗人吗
你们这些畜牲,人都不算还谈什么诗
俺客若去,就要以儿歌
感动世界
俺客去不图什么奖
俺去问问诺贝尔的炸/药还有没有了
俺若自己造炸/药,那是违法
俺若领回一大堆炸/药,那是英雄
俺要用这堆炸/药,炸/烂诗坛
把分行写作的嘴巴
炸成天真烂漫
俺说:中国狗日的诗人们
你们的分行写作连儿歌都不如
是一堆堆臭狗屎
玩着狗屎的游戏
谁去领奖都会被笑掉大牙
同样都是制造笑话
叶世斌为什么不能去
俺客又为什么不能去
这有规定吗?哪个有权威作出规定
都是玩俺说:俺客的诗中国第一
不服?标准又在哪里
诗歌的标准就是:俺日/死你/妈
你还得跪下谢俺
俺一值在网上说
俺是最牛的大诗人
吹牛!俺也有资本
俺的诗比分行写作更像诗样
当然,这有点悲哀
俺客一个外行骑在所谓的诗人们头上
谁让你们狗日的不争气
骂人骂不过俺
写诗写不过俺
胆也没俺大
俺就可以痛快的把诺贝尔奖
看成一堆玩具
俺客就是要玩死你们
这堆所谓的傻逼诗人们
你们若放屁
俺客立马日/死你/妈
将你们顶回到诗歌的子宫
想诺贝尔奖
你们重投胎吧
漂泊客.临屏.
15,一首诗的价值是用RMB还是用$计算好?
客认为:诗最好用一张白纸结算。真诗是无价的,白纸正好可写上任何数字。假诗也是无价的,白纸正好可用来擦屁股。可谓资源都不浪费也!
注:以上为漂泊客临屏
第十五章
一
水清浊昏昏沉沉地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古镇最豪华的“水墅宾馆”房间床上。屋外,已是黑沉沉的一片。
他打开台灯,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喝了一大杯凉茶,自觉清醒多了,便轻轻地带上门,信步向古镇的老街走去。
古镇以河为界,河的南岸是老街,河的北岸是新区,古老的石拱桥将它们连为一体。镇政府机关就座落在繁华的新区里。新区实际上原来也是古镇的一部分,九十年代初的一场大洪水将这里全部淹没。洪水过后,在有关部门的规划下,在海内外社会各界的支持下,短短几年,这里奇迹般地出现了一座新城镇。楼房林立,道路宽广,商场、超市、宾馆、酒店、舞厅、美容美发厅、浴场,应有尽有。近年来,省城的房地产商在这里投资,开发了好几个花园式的小区,将城市的生活模式搬到了古镇上。古镇的有钱人和镇上领导大多住在这一片,所以新区又被老街上的人称为“富人区”、“腐败区”,一河相隔,与破旧、贫穷的老街宛如两个世界。
今天是周末,此刻新区的街道两旁灯火辉煌,人声嘈杂,宾馆、酒家、舞厅的门口停着一辆辆水清浊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牌子的小轿车。他知道,这些车子的主人大多是从省城来的老板和当官的,他们为了避人耳目,常常在周末和节假日来到这里逍遥一番,潇洒走一回。听吴华才说,为了招商引资,发展古镇经济,镇政府和有关部门已经早有内部约定,凡是在新区开设的娱乐行业,受到特别保护。所以,在这个被人们称做“省城后花园”的小镇上,只要老板手里有钱,当官的有人埋单,谁都可以花天酒地,恣情欢乐,重温昔日“小南京”的春梦。
果然,在离镇招待所不远处一家装饰豪华叫“梦金陵”的舞厅门口,水清浊看到了白天酒席桌上的一班人正在鱼贯而入,他们一个个脸上喝得红扑扑的,正处于亢奋状态。一个穿着考究、体态丰满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正笑容可掬地迎接他们。水清浊听到有人大声地热情地喊她“戴老板”。他借着灯光一看,竟然是已多年未见的戴丽丽!
水清浊没有发现吴华才,引领这帮人的似乎是一个副镇长。但是,他意外地在人群中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许长鸣、杜上原、田丹、龚法惠、阚国安和包容,还有两个他很熟悉但一时叫不出名字的南方大学教授。这几个人似乎和白天那帮人已经熟悉了,他们有说有笑地向闪烁着朦胧的彩色灯光的舞厅二楼走去。
水清浊知道这帮人都是接受游海邀请,来参加明天在古镇召开的所谓“旅游文化笔会”的。游海的公司一个多月前就在策划、组织这次会议,想要水清浊来负责,被他谢绝了,但是他答应参加会议,这也是他此次回古镇的一个原因。不过,他不想在此时此刻和这些人搭讪。便加快步伐,绕过舞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石拱桥上,心底顿时一热。
石拱桥位于古镇原先的东西南北四条街的中心位置,一条大河蜿蜒穿过。如今虽然河道已经很狭窄,但经过人工整治,毕竟有了一些河水,衬托出古石桥又恢复了往日的雄姿。
“吴华才总算为家乡做了件好事。”水清浊想。
一轮玉盘似的月亮升起在石拱桥的上空,河面上泻满了银光,弯弯的桥拱在水里摇曳着曲长的倒影。新区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石拱桥上懒散地走动着三三两两的行人,桥头停放着卖汤圆的木担,木担上跳动着忽闪忽灭的灯火。深秋的风透着一阵阵凉意,吹在水清浊身上,他感到分外惬意。来到古石桥上,他仿佛才是真正回到了家乡。他抚摩着桥上那一块块已经斑驳破损但依然光滑晶莹的青石,往事历历在目: ;
夏天的古石桥是他儿时的乐园,他和小伙伴们在这里洗澡、跳水……
中学时代,无数个夜晚,他和几位爱好文学的同学在石桥上海阔天空地谈论着社会、人生和文学,有时,他们谈得累了,便静静地眺望着璀璨星空下故乡的河。远处,月光与水气交织成一片朦胧,仿佛是少年的梦……
古石桥上铭刻着他青春的狂热和愚昧。是他和游海率领一帮“红卫兵”,在“扫四旧”中,一马当先,砸烂了古石桥上的石狮……
古石桥上洒下了他离乡背井的热泪。他奔赴偏僻的皖西南山区,奔赴遥远的海防边疆,都是在这里与家人、同学和朋友告别的。他不是“壮士”,却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伤感……
古石桥上写下了他的初恋。在那短暂而甜蜜的时光,他和戴丽丽一次次地在这里相约。就在这一座石墩下,他第一次大胆地亲吻了戴丽丽,全身颤栗的戴丽丽情不自禁地将他的手放到自己刚刚发育成熟的丰满的乳房上,他好象走进一个新世界,沉睡的性意识开始苏醒……
“老板,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孤单?是不是等相好的?”沉湎在遐想中的水清浊,忽然被惊醒,只见一个穿得很露、皮肤黝黑、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夸张的年轻女子走到他的身边,挑逗地望着他。一看就是那种来自乡下的刚入道不久的坐台小姐,大概是从下面的新区过来,到桥上招徕客人的。和她同来的还有两个女子,也正在桥对面和人搭讪。似乎有一个已经谈好了,挽着客人的手臂忸捏地向桥下新区方向走去……
水请浊一下子仿佛置身于都市的红灯区,心里充满了悲凉:石桥还是那个石桥,故乡早已不是那个故乡!石桥带给他的对故乡最后一点诗意的、温馨的、纯朴的回忆,顿时丧失殆尽。
他想,难道这就是一些人所鼓吹的乡村走向现代化的蜕变?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你是古镇人吗?”
女子摇摇头。
他接着又问:“ 你知道这座石拱桥的来历吗?”
女子又使劲摇摇头,她显然不耐烦了,但又不愿意放弃眼前的猎物。
“那我就来给你说说吧。这座石拱桥建于清朝乾隆年间,距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建桥的就是出生于古镇上的一位和尚。他看到家乡两岸的父老乡亲长期靠过渡船来往,就想在古镇造一座石桥。为了筹集造桥的银两,这位和尚乞讨、化缘三年,受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终于使石桥得以开工。在建桥过程中,和尚吃在工地,睡在工地,最后累得吐血死在工地。你看看,这一块块上等的青石板都是用船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青石板之间的缝都是用熬出来的黏米粘结的,非常坚固,日本鬼子攻入古镇时,用炮弹都没能炸开。你知道吗?这桥原先叫‘和尚桥’,就是古镇老百姓为了纪念这位和尚的功德……”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没上过学,不想听你上历史课!你到底去不去下面?”女子终于忍耐不住了,粗暴地打断水清浊的叙说。
水清浊一楞,随即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很迂腐,很可笑:是呀,我和她说这些干什么?我是要用那位和尚的品德来教育她,要她改邪归正?可对她来说,首先考虑的是生计,是今天挣了多少钱。我是要她了解古镇的历史,要她热爱古镇?可这块土地对于她,除了金钱、耻辱、享乐和罪恶,她还能看到什么?
水清浊忽然想到一个故事:一位大学生来到美容厅,禁不住小姐的诱惑,便同她亲热起来。事毕,小姐要他付钱,他傻了,从口袋里半天也掏不出钱来。急得满头大汗的大学生忽然灵机一动,对小姐说:“我没带钱,我喜欢写诗,我现在就写一首诗送给你,是爱情诗!”小姐听了,感到又可笑又可气,大喝一声:“把手表押在这里,回去拿钱!不然的话,老板叫你诗写不成,嘴里吃屎!”
水清浊觉得自己现在就有点像那位大学生一样可笑、可悲。他想,这么多年,自己遇到这样的人,经历这样的场合也不是第一次了,按说不会大惊小怪的,今天是怎么啦?莫非是我一回到故乡,另一个真实的自我便复活了?
恍惚之间,水清浊发现,那个女子已经从他身边离开,缠住了站在桥对面的一位中年男人。只听到从中年男人口中大声说出几句顺口溜:
二十岁男人是废品,三十岁男人是次品,四十岁男人是精品,五十岁男人是极品。
女人结婚是清仓,女人当老板二奶是批发,女人当坐台小姐是零售。
那女子听了咯吱咯吱笑了起来,周围也爆发出一阵荡笑……
水清浊无心再在桥上逗留了,便朝老街走去。
二
下了石拱桥上的台阶,便走到了老街。老街由两部分组成,沿河而筑的多是民居,傍桥而延伸的则是茶楼、酒馆与民居杂处,居住的大多是个体小商小贩。此刻,整个老街上黑沉沉一片,街道上行人稀少,鸦雀无声,人们早已进入梦乡了。偶尔从小巷深处传出几声狗吠和小孩的啼哭,更显得老街夜晚的空旷。
水清浊看了看手表,九点还未到。他想,灯火辉煌的新区“夜生活”大概才刚刚开始吧,同在一块土地上,这里却是另一个世界。
在月光的照耀下,水清浊看到沿河的街区到处堆满了瓦砾,一些民房已经被拆除,在一座座断壁残垣下,临时搭起了一顶顶帐篷。河面上的风吹过,帐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水清浊的老家也在这一带。自从母亲瘫痪随姐姐到县城后,老房子便让给了别人居住。如今这里已是一片空地,房屋的主人不知去向。空地上残留的垃圾,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水清浊站在废墟上,百感交集。往事如潮水般在心头撞击,眼前一片迷蒙。他想到死去的父亲和弟弟,想到劳苦一生如今却终日躺在床上的母亲,想到儿时的伙伴们……
“哎呀!这不是水大妈家的清浊吗?你怎么回来啦?”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声,水清浊看到原先住在隔壁的方二嫂站在自己面前。
家乡的河水养人,古镇女人生来长得美,方二嫂更是老街上出名的美人,她生得高大、丰满,全身透出一股泼辣、干练。可惜,美女嫁孬汉,她的丈夫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搬运公司职工,家里的事全由方二嫂撑持。母亲在老街上也算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她却常常夸奖方二嫂的聪明能干。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到方二嫂家串门,夏天的晚上,正好碰上方二嫂在院子里洗澡,母亲就叫他走开,方二嫂大咧咧地说:“就让老小在这里玩吧,有啥关系!小时候他不还吃过我的奶?”于是,方二嫂在木盆里一边洗着澡一边和母亲拉家常,水清浊便在院子里玩耍。在他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中,常常闪现的画面就是方二嫂那丰腴、白净的裸体、一对他曾经吮吸过的饱满圆润的乳房,他的心中便充满了对故乡、女人、母亲的感动。后来,他读到白先勇的小说《玉卿嫂》,不知怎么,又要联想到方二嫂。
眼前的方二嫂苍老而憔悴。她的头发蓬乱,身上布满灰尘,手里握着一把扫帚,看样子是正在收拾打扫临时搭建的帐篷房子。她看到水清浊,眼圈就红了,啜泣着说:“水老小啊,你回家来了,可家却没有了。你看看,我们住的就像狗窝,马上就是寒冬腊月,你方二哥又生着病,全家就靠几百块钱退休工资,这日子怎么过呀……”说罢,她恨恨地跺着脚,用手指着河对岸,扯着嗓子大声骂道:“吴华才这兔崽子忘了本,黑了心,烂了肺,他只想着自己头上乌纱帽,不管我们老百姓死活!”
一些人被方二嫂的骂声惊醒,纷纷走出帐篷。他们中有许多水清浊从小就熟悉的面孔,如今一个个都像方二嫂一样苍老、憔悴和无助。他们很快地认出了水清浊,纷纷热情和他招呼,询问他的母亲情况,接着便都诉起了苦,有的人低声哭了起来……
面对这些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父老乡亲,水清浊的鼻子一阵阵发酸,他的喉咙哽咽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虽然拆迁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大人面前。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人们知道他是所谓的大学教授,知道他和吴华才的关系,期待他能够帮他们说说话。可是,我真的能够改变现状吗?我又如何才能改变权力的决定呢?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无能,感到自己读过的那些书和写过的那些文章的苍白。
水清浊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默默地塞到方二嫂手里,又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像是拥抱自己的母亲。然后,在大家的蔟拥下,来到了一顶搭在河边一堆碎砖上的破帐篷前,帐篷里闪烁着微弱的油灯光。
这是他今天晚上一定要见到的人。乡亲们也料定水清浊到老街上必定要看望这个人。
掀开门帘,水清浊顿时闻到帐篷里一股呛人的土霉气,借着微弱的蜡烛光,他看到一个人正坐在由一堆砖头垒起的桌子旁,一边口里哼着京戏,一边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桌子上放着两个咸鸭蛋、一碟花生米、一盘腌萝卜和一瓶散装白酒。周围堆满了烂絮被和其它破旧的家什,连迈脚的地方也没有。河面的风吹得帐篷摇摇晃晃,不时有一些沙尘钻进来,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水清浊心头一阵辛酸,眼泪便流了下来。他动情地叫了一声:“胡大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位被称为胡大哥的饮者,正陶醉在自斟自饮的境界里,对水清浊的到来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更没有觉察他的表情,他将杯中的酒喝完之后,抹了一下嘴,才慢吞吞地说:“大教授回家了!我知道你回古镇了,我知道你会来我这里的。再拿只杯子吧,我俩接着喝。菜不多,酒不好,你和游海在一起吃惯了山珍海味,不会喝不下去吧?”
胡大哥与几年前水清浊看到他时衰老了许多,六十岁不到的人,头发差不多全白了,背也有点驼了,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像年轻时在舞台上道白那样铿锵有力,充满男人的磁性。这声音曾经使水清浊着迷,此刻,又仿佛将他带回到过去的岁月,心头涌起一阵阵暖意。他对胡大哥说:“你稍等等,我到孙拐子卤鸭店再斩点菜回来,今晚我俩喝它个一醉方休。”说罢,就走出了帐篷。
三
繁星满天,河面上升起一阵阵雾气,在大街小巷飘散着。雾气中忽闪着零碎的灯火,夹杂着嘶哑的吆喝声。那都是老街上卖小吃的个体小摊子,守着寒夜想多卖几个钱度生。水清浊仿佛闻到了孙拐子卤鸭的香味。孙拐子卤鸭是古镇历史最悠久的地方菜之一,古镇人豪饮,孙拐子卤鸭是饮者最理想的下酒菜。水清浊知道胡大哥最喜欢吃的就是孙拐子家用祖传秘方制作的卤鸭,他曾经和游海无数次地在胡大哥家就着卤鸭喝酒。
水清浊走过两条巷子,仍没看到他熟悉的卤鸭店,拆迁后的卤鸭店已不知去向。接连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已经搬到老街最南边的一座木桥旁,他便顺着河沿朝卤鸭店走去,一路上想着的都是胡大哥的事。
胡大哥叫胡万庆,祖父做过清朝道台,父亲当过国民党政府驻某国公使,后去了台湾,母亲据说和李鸿章家族有亲戚关系。总之,在古镇上,胡家早年属于远近皆知的名门旺族。出生在这样家庭,胡万庆小时候也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养成了公子哥儿的派头。可惜好景不长,当他刚刚跨进金陵中学的大门,江山易主,留在大陆的全家老小被从南京遣返原籍古镇,成为街道居委会严密控制的“台属”。金陵春梦,如烟飘散。
胡万庆生性洒脱不羁,成为“下等人”后,依然故我。他读完初中后,知道像他这种出身上大学无望,便没再上学,而是呆在家里闲读杂书。他家的藏书非常丰富,又和水清浊住在一条街上,刚上小学、比胡万庆小十来岁的水清浊便经常邀游海去他家借书看,他们亲切地喊他为“胡大哥”。胡大哥不仅什么书都愿意借给他们,还常常留他们吃饭,和他们谈古论今。胡大哥读过很多书,悟性又好,博闻强记,求知欲极强的水清浊听得如醉如痴,对胡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胡大哥爱好诗歌,常常向他们朗诵古今中外的名诗,有时也把自己写的诗读给他们听。水清浊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从此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小学和中学的语文教师很多已经忘了,在他心中,胡大哥才是他的文学启蒙老师。
胡万才风趣幽默,诗也以“打油”为主,并喜欢编一些顺口溜,取材多是古镇的人和事,属于典型的古镇民间诗人和业余评论家。水清浊至今还记得他编的介绍古镇民俗、小吃的顺口溜“十大舍不得”:
一舍不得古镇花花世界美人来;二舍不得清清大河水淘米洗菜;三舍不得‘中和祥’的焦切玉带;四舍不得‘林宝泰’雨前茶越喝人越帅,五舍不得‘刘恒隆’虾米干子,香到门外;六舍不得和尚桥下大鲫鱼,摇尾鼓腮;七舍不得和尚桥上谈情说爱,拉拉拽拽;八舍不得‘天轩楼’油炸烧卖;九舍不得‘吴宏兴’瓜子,一嗑两开,十舍不得孙拐子家卤鸭,连撕带拽的下酒菜。
胡万庆对家乡“舍不得”,可家乡似乎并不青睐他。上世纪五十年代,工作好找,况且他还是一个能说会写的初中生,但由于家庭出身问题,被好多单位拒之门外。后来,看他会打一手好算盘,被镇上建筑公司聘为会计。干了两年,便辞职了。原因是镇上有些领导经常拿一些不明不白的发票去他那里报销,他既非常反感,又不敢得罪他们,他受不了“敢怒不敢言”的憋屈,便来个“惹不起躲得起”。
其时,恰逢古镇要成立地方戏剧团,他第一个报名。胡万庆的母亲和水清浊的母亲都是老街上有名的戏迷,胡万庆受母亲影响,从小不仅喜欢看戏,还喜欢自己唱戏。他生的面目清朗,身材匀称,声带极富男性磁力,每次镇上业余演出他都是主角。这样,他便又成为古镇上的一名戏曲演员。虽说叫剧团,实际上一无编制,二无经费,主要靠各个街道居委会支持,演员们常常不能按月领到工资。胡万庆祖上的家底早已花光,除了母亲,还有一个傻子哥哥要他养活,生活日益拮据。他平时穿得破破烂烂,拖拉着一双露出脚指头的破布鞋,在街道居委会门前焉头搭脑地晃来晃去,吵着要救济,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像个济公。
那个年代,开始批判赫鲁晓夫修正主义。如果谁家的饭桌上稍微有点油荤,平时吃得好一些,居委会开会时,领导就会说这是“修正主义的享受思想”,救济人员从此就没有他的份。常年吃救济的胡万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在领到救济款之后,总是要手里拿着一只从孙拐子家买的卤鸭腿,在居委会门口溜达,一边大口啃着鸭腿,一边带着夸张的表情冲着院子里大喊:“我修了!我成为修正主义啦!”路人大笑。这时候,他忽然认真起来,冲着人们问:“你们说说看,究竟什么是修正主义?你们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吗?我读过……”
于是,古镇上都知道有个读过《资本论》、现在经常靠政府救济的“胡秀才”、“胡疯子”。
令包括水清浊在内的许多人惊讶的是,生活中的胡万庆一旦走上舞台,扮演“男一号”正面人物,则马上像换了一个人,演得那样进入状态,那样慷慨激昂、光彩照人,令人回肠荡气。所以,在那个重视群众业余演出的年代,居委会领导对他是既讨厌又不敢得罪。
有一次,好象是演一个现代戏,而且要参加县里会演,镇上和街道居委会都很重视,安排胡万庆演一号英雄人物,家里已快揭不开锅的他觉得要救济的机会来了。正式公演的前一刻,在后台上,他忽然脱下已穿好的戏装,唉声叹气而又一本正经地对分管剧团的副镇长说,他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不演了,因为他家已经断炊了,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如何去借债,哪能演好戏?如果演砸了,那可是政治问题,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副镇长没想到他来这一招,又气又急,眼看大幕就要升起,第一排坐着的都是县里领导,便答应事后叫居委会再救济他二百块钱。胡万庆不依不饶,一定要副镇长当场写好条子给他,才肯上台,副镇长无奈,只得答应。
戏,这才开场了,胡万庆精神非常饱满,演得比前几次彩排时更加到位,博得台下一阵阵热烈掌声。
这出戏有一场情节是:英雄由于叛徒告密被捕,敌军官严刑拷打审问英雄,要英雄在自首书上签字,遭到英雄严辞拒绝。说来凑巧,扮演敌军官的就是新上任的街道居委会主任,也是个戏曲爱好者。当他把自首书递到胡万庆面前,按照剧情安排,胡万庆应该愤怒地将其撕掉。然而,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胡万庆接过自首书,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张副镇长已经批准救济我二百元,如果你们居委会不照办,我马上在台上叛变!”然后大义凛然地递给扮演敌军官的居委会主任。对方看后,吓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胡万庆什么事都做得出,便在条子上写道:“我们完全同意。”并签了自己的名。胡万庆又顺手拿过所谓的“自首书”,临时编了一句台词:“你写的这些人名单,我一个也不认识,认识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要杀要剐由你!”算是为刚才主任的写字动作作出了合理解释。说罢,胡万庆作愤怒状撕扯着自首书,乘机将主任写的那片字塞到自己口袋里,然后,高唱《国际歌》,从容走向刑场,台下掌声雷动……
这场戏中戏是事后胡万庆和邻居们聊天时自己说出来的,在场人听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荬卤鸭的孙拐子一颠一颠地走到胡万庆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干得好,胡秀才!就冲你这一招,我今天请你喝酒吃卤鸭。这些当官的,两眼朝上,从不把我们平头百姓放在眼里,两手朝内,有好处往家里拿,你也算是教训教训他们,为我们出一口气。”
九十年代,一些人由于痛恨现实贪污腐败成风,便分外怀念五、六十年代,似乎那个时候干部一个个都是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事实根本不是那回事。从大炼钢铁、办大食堂开始,镇上和街道的一些干部就纷纷学会了中饱私囊。胡万庆整天睁大着眼,看着这一切,经常和水清浊、游海说这方面的事。不过,那时候权力还无法和市场接轨,干部多是小贪小占而已,老百姓也不敢像今天这样发牢骚和举报。所以,街道上出个像胡万庆这样虽然出身不好,但本人没有劣迹,虽然爱和领导找麻烦,但宣传活动又少不了的人,确实使老百姓心里暗暗称快。
而用胡万庆自己的话来说,我既无正式职业,家庭成分又不好,又无老婆孩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坏能坏到哪里去,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在这条街上,我不当刁民谁当刁民?
水清浊后来看到王朔小说中的“我是流氓我怕谁?”就自然想到了胡万庆说的话,觉得两者有惊人的相似。胡万庆就是古镇上昔日的“顽主”。可惜,生不逢时,要是在今天,被媒体一炒作,说不准还会成为青年人时尚追逐的“另类”、“新新人类”、“宝贝”、“姐姐”、“乌鸦”之类的新闻人物?
到了六十年代,古镇剧团解散,“顽主”胡万庆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其时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他带着傻哥哥,开了个小水炉艰难度日。昔日舞台上风流倜傥的公子,现在终日穿着草鞋,腰上扎着两道麻绳,一趟又一趟地从河里往水炉上挑水。水清浊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胡大哥在雪地里挑水时双脚冻得通红,嘴里还哼着戏曲的情形。
胡万庆白天挑水、烧水,晚上就在家里读书、写诗,有时和街坊在一起喝酒聊天。他的幽默风趣,给人们乏味的生带来一丝乐趣。水清浊和游海虽然年龄小,也常常乐在其中。其时水清浊已经迷上文学,经常写一些散文和短诗拿给胡万庆看,请他指点。他在一家少年报上刊登的第一篇散文就是经过胡万庆修改后发表的。
打这以后,水清浊更加痴迷文学,在学校里上数学课时也抱着小说看,所幸那时候没有高考压力,老师看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和胡万庆来往也更密切了,有时候干脆就吃住在他家。在胡万庆那间破旧、狭窄的屋子里,古镇上一位正做着文学梦的中学生和一位人生梦已破灭的失业青年,常常海阔天空地长谈到深夜。在街道当书记的水清浊大哥虽然竭力反对他们的来往,但得到母亲的支持,却也无可奈何。母亲为了感谢胡大哥对儿子的帮助,经常给这个没有女人的家庭洗洗缝缝,烧点好吃的送去。胡大哥过意不去,隔几天就要给水清浊家的水缸挑满水。水清浊的父亲出殡,胡大哥像儿子一样头扎白布跟随着……
想到这里,水清浊眼睛发酸,泪水夺眶而出。他回首眺望着在黑暗中巍然耸立的石拱桥,心中十分感慨:当他们这帮古镇上第一批“红卫兵”穿着黄军装、扎着腰带、佩带红袖章、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古石桥上,用榔头砸碎了石狮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也砸碎了古镇人生活在先辈传统人际关系中的梦想,包括砸碎了他家和胡大哥的关系!
“文革”一开始,胡万庆就料到形势不好,便关了水炉房,带着傻哥哥,躲到乡下亲戚家了。大约半年之后,街道“革委会”派人将他从乡下抓了回来,据说已经查清他是“台湾特务”,作为重点批斗对象,家里的书也被付之一炬。其时,当过街道书记的水清浊大哥已经重新被“三结合”到领导班子,他为了表示划清界线,带头揭发胡万庆长期用反动言论腐蚀、教唆他弟弟——贫民后代,革命的红卫兵!胡万庆罪加一等,被押到镇上的看守所里关了起来,有几个平时看他不顺眼和他得罪过的街道干部,如今都成了造反派,便整天折磨他。
这件事被水清浊知道后,站在家门口,当着许多街坊的面,将大哥骂了个狗血喷头,发誓从此与他一刀两断。母亲也一边哭着一边数落大哥,街坊邻居也都纷纷指责水清浊大哥,同时惦记着胡万庆。
一个黑漆漆的晚上,水清浊和游海来到了镇上看守所。他们身穿黄军装,头戴黄军帽,将帽檐压得很低,向看守人员亮出县“红革司”开的介绍信,说是要将胡万庆押解到“红革司”司令部提审,他与省“红革司”掌握的一个重大敌特案件有关。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游海手里拿着钢丝鞭挥舞着,嘴里咆哮着:“动作快点!耽误了红革司的革命大业,吃不了兜着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当时正是红卫兵的天下,“红革司”更是得到中央文革首长赞扬的红卫兵组织,在省里炙手可热。看守人员不敢得罪红卫兵,一时放松了警惕,便将已经被折磨得骨瘦如柴、胡子拉喳的胡万庆交给他们。
水清浊看到昔日神清气朗的胡大哥如今形销骨立,不禁黯然伤神。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趁着夜幕,以最快的速度将胡万庆搀到石拱桥下。那儿,一只木帆船正在等着他们,要将胡万庆送到他母亲的老家、一个十分偏远的皖南山区村庄去,以躲过这场风暴。船老大就是和他们住在一条街上的曹老伯。当年的曹老伯五十不到,身强力壮,虎背熊腰。他的手上拿着一只长撸,虎视眈眈地站立在船头,黑暗中像一尊铁塔。
曹老伯早年当过船工,一次在运货至南京下关码头时,其他船只失火,烧了他的货物和船,从火海里逃出来的曹老伯本来想投江一死了之,猛然想到胡万庆的父亲在南京,便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这位身份显赫的古镇老乡。胡万庆的父亲不仅帮他处理了善后赔偿事宜,还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回到古镇上另谋生路。曹老伯回到家乡后,便和水清浊父亲合伙开了个小杂货店。解放后,杂货店收归集体,他们就成了厂里的工人。为了报答胡万庆父亲的大恩,许多年来,曹老伯默默地呵护着胡万庆一家人。几天前,他找来水清浊和游海,商量如何营救胡万庆,三人一拍即合,便演出了古镇深夜劫人这一幕,其中的诸多细节安排,水清浊的母亲考虑得都很周到,她说是从戏里面学的。
水清浊后来想,在那样一个红色恐怖的年代,他们的确是在古镇上演一出惊心动魄的戏,不同的是,一向在舞台上担任主角的胡万庆由于在看守所里绝食几天,已经说不出话来,而他们几个人却成了主角。
船驶离古镇不久,便来到了浩淼无际的巢湖水面上,解除了危险感的水清浊和游海充满了神秘、兴奋和成就感。他们有说有笑,觉得做了生平最刺激、最有价值的一件事。他们唤起了渐渐恢复精神的胡万庆,拿出了酒和卤鸭,在一阵阵的波涛声中畅怀痛饮。曹老伯一边划着浆,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吼起了家乡戏……
船快要行驶到省城码头时,一直闷着头喝酒的胡大哥开始说话了。他虽然面容十分憔悴,但说话声音仍然充满了使水清浊着迷的磁性。
“啊 ,快到省城了,皖南那边的人就要接我走了,我们就要分别了。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真是生死两茫茫啊!所以,我有几句话要说给你们两位老弟听,就算是临别赠言吧。
我不想说感谢的话,我知道,你们冒着很大的风险来做这件事,决不是我一句感谢的话能补偿的。实际上,你们大可不必为我这样做,我也不值得你们冒这个险。此时此刻,普天之下,有多少人被无辜关押、折磨,又有多少人蒙冤而死,许多人比我的生命有价值得多,你们救得过来吗?
所以,你们虽然救了我,我还是要说,这场亘古未有的全国性大迫害,你们红卫兵一开始就充当了帮凶!你们从小来我家玩,喜欢看书,我时常和人说起,这条街上就你们两个读书种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当看到你们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在镇上抄家、砸东西、批斗人,我很痛心,也很失望。你们读了那么多书,难道都白读了?你们口口声声关心政治,关心国家大事,在这方面,我说不过你们,也不想和你们辩论,可你们不也读过《论语》、《史记》、《离骚》、李白、杜甫的诗、鲁迅的文章、孟德斯鸠的书信、托尔斯泰的小说吗?你们应该听一听另一种声音,人类的声音,众生的声音,灵魂的声音!听一句老大哥的话吧,不要再跟着折腾了,亡,百姓苦;兴,百姓苦。睁大眼睛看看,在政治狂热的背后,古镇上的老百姓过的什么生活吧,你们的家庭又过的是什么生活吧。‘天不变,道亦不变’,我坚信目前 这样一种天下大乱的局面不会太久,乱世出英雄,可翻开一部二十四史,有几个乱世英雄有好下场?狡兔死,走狗烹,我预感到有一天红卫兵也是这个下场。你们倘若能听我的话,从此沉潜下来,趁机多读点书,为将来做准备,也不枉我们交往一场。我此生已经成为政治牺牲品,只能苟活于人世,已经无所谓了,你们来日方长,我即使有什么不测,在天之灵也会祝福你们的!”
胡万庆说罢,已经是气喘嘘嘘,泪流满面。水清浊和游海如醍醐灌顶,呆坐在船舱里,一言不发,陷入沉思。水面上浪花飞溅,曙色初现。
忽然,胡万庆满满地喝完一大杯酒,走上船头,面对滔滔湖水,用他那在舞台上极富磁性的道白腔,声情并茂地朗诵起苏东坡的《念奴娇#8226;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在水清浊的记忆里,这是胡大哥最后一次演出,一个人的演出,也是最精彩的一次演出。在人生舞台上,他是个牺牲品、失败者,此刻,八百里巢湖才是他的大舞台,天地间响着他自由而又孤独的灵魂声音……
送走了胡大哥后,水清浊和游海也躲到了乡下亲戚家。一是怕事情败露,追查到他们身上,二是听了胡大哥的话后,他们决心金盆洗手,退出“红革司”,当个逍遥派。在乡下呆了一段时间,水清浊母亲托人带信来,说已经没事了,镇上革委会查了一阵子没查出名堂,加上胡万庆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他们正投入斗“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如火如荼的新的战斗中,便无暇顾及此事了。
当水清浊和游海回到古镇老街时,一条街上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大家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们,把他们当作古戏里面的义士。孙拐子还特地给每人送来一只卤鸭。
水清浊啃着卤鸭,又想到了远在他乡的胡大哥。
水清浊重新见到胡大哥,已经是八十年代,他正在南方大学读研究生。胡大哥在皖南乡下一住十多年,当年的风流倜傥丧失殆尽,已成为一个地道的小老头农民。“台属”政策的落实,不仅使他又成为古镇上的一位居民,还将他家的几栋祖屋归还了他。
随着招商引资政策的出台,昔日被打入另册、在古镇上夹着尾巴做人的台属子女,如今成为政府的座上客,纷纷被授予各种政治头衔。胡万庆的父亲虽然在台湾已经去世,但影响较大,有关部门打过招呼,要胡万庆参加政协,并给他在单位安排正式工作,被他一口回绝。他在自家门口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万庆不死,睡个香觉;一生无业,胡说八道;谁提‘政协’,我就上吊。”当年的徉狂劲又上来了。他虽然年过四十,仍然孓身一人,便将自家的几间祖屋无偿让给曹老伯和街道上几家困难户居住,自己则用两间房开了个私人书店。
书店取名为“水海书店”。据他解释,书是大海,人只有在书中才能获得像在大海中遨游那般自由;书是流水,人只有多读书、读通书,人生才能像流水那般聚大道于无形。另一层意思,他没有说,但许多人都知道,他是用了水清浊和游海的姓和名,这两个从小在他家里看书的读书种子如今果然学业有成,成为古镇的骄傲,他感到莫大的欣慰,仿佛是圆了自己的梦。
于是,在相隔许多年后,水清浊再次成为胡大哥家的座上客。寒暑假回古镇后,他就一头扎到胡大哥的书店里,看书、聊天、喝酒,其乐融融。这里书的数量虽然远不能和学校图书馆相比,但那种书与人生融为一体的氛围,是在一群书呆子枯坐的图书馆里永远没有的;胡大哥虽然不大懂他学的专业,但和他的聊天谈话,要远胜于听南方大学那些学究们的高头讲章。当然,他也不遗余力地帮助胡大哥在北京、上海等地联系购买各种新书,还以书店名义组织成立了一个古镇读书会,他和游海经常来进行读书辅导,有时候还从大学里请一些教师来办讲座。一时间,“水海书店”名声大噪,一帮对生活感到乏味而又好学的年轻人仿佛在家乡发现了一片精神的绿洲,一帮出身书香门弟的老人额手相庆:古镇文化余脉得以继承。
然而,好景不长。八九年后,“水海书店”被查封。胡万庆便将两件房屋租给别人开商店,自己则在家里办起了私塾,免费教几个街道上学龄前儿童识字作文。一段时间下来,效果很好,大人们都想将小孩送来。只要房间坐得下,胡万庆来者不拒,但有一条规定:干部子女不收。镇上一些领导对他很恼火,却又奈何不得,有人忽然想起早在几十年前,此人就被叫做“胡疯子”。
没想到这次拆迁,首先就是拆胡大哥家。他们是乘机报复?胡大哥这样性格的人,为什么不阻拦?游海知道这件事吗?他是古镇二期工程主要投资商,我明天就要好好和他说说这件事。
“水清浊,你往哪儿走?要吃卤鸭还是要投河呀!”神色恍惚的水清浊猛地被一声叫喊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木桥,差点迈到河坎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中学同学、孙拐子儿子孙成。
四
水清浊回到帐篷时,胡万庆正就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在看书。河面上的风穿进帐篷,吹得油灯忽闪忽闪地跳跃着,映照出胡万庆老僧入定般的身影。看来他已经完全沉入到书中,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连水清浊进来也没有发觉.
水清浊想,一个人能在这种环境下如此痴迷于书中,也算是达到一种境界了,而我为什么心中却充满了不安、躁动与焦虑?倘若胡大哥当初求学有门,他肯定比我更适合做学问,整个人生将是另一番情形.可是,谁又敢说,那些在重楼深院里的大学教授活得就比胡大哥幸福,或是有意义、有价值呢?
水清浊轻轻地走到胡大哥身边,看到他正在读的是自己刚才送给他的《老三届中年人生》,不觉心头一热.胡大哥这才发现水清浊进来,将书在手上拍了拍,赞赏道:“老弟,这书写得好哇!比你那几本学术著作有价值多了,我一定要向别人推荐这本书。尼采说,有人以墨写书,有人以血写书,我看这本书就是你们老三届的血书。”
一席话说得水清浊心里充满了感动。这本费了几年周折才得以出版的书,在高校里,在学术圈里,至今受到冷落,被视为“另类”,古冷甚至借此攻击他“不做学问”、“不务正业”。他虽然对此不以为然,却也生出许多寂寞。听到一生读书无数的胡大哥的称赞,他仿佛遇到知音般喜悦,赶忙将买来的卤鸭和其它菜摊开,又将孙成送的一瓶好酒打开,给胡大哥和自己的杯子湛满酒,然后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望着胡万庆苍老的面容,刚说了句:“胡大哥,你遭罪了……”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正沉浸在书中的胡万庆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摆满的菜,摇摇头,对水清浊说:“你大可不必如此铺张,你的心意我理解,但你是知道我的,一生唯书酒二字,书要好书,酒可孬酒,至于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青菜豆腐,住的是高楼大厦 ,还是茅棚草屋,于我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过眼烟云。”说罢,将满满的一杯酒喝尽,靠在被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水清浊看着两眼有点潮红的胡大哥,想到他从住高楼大厦、吃山珍海味的高官子弟到成为社会贱民的一生,心中不胜感慨:这也许就是对于“荣华富贵如浮云”的最好诠释?
水清浊记起母亲曾经给他讲过胡大哥小时候的事。胡大哥小时候长得十分可爱,是他父亲的掌上明珠。别人宴请胡父,他常常要携儿子同往。南京城的幕僚们都了解他的习惯,为了讨好他,每次宴请他时,不仅在请柬上特地加上他爱子的大名,还专门在宴会场合准备了一个小桌子,按照大桌上的美味佳肴如数配备,让胡大哥独自享用。那些年,随着其父地位的日益显贵,胡大哥可以说享尽了人间的口福。胡大哥自己也承认小时候的确有这等事,他曾多次对水清浊说:上帝是公平的,我已经享过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的福,现在就该吃吃苦。子享父福,父债子还,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些人世间的大道在我的身上都得到了验证,我只有顺道行事。
水清浊想到了刚才在孙成那儿了解的胡大哥的一些近况。老街开始拆迁动员后 ,居民们都认为胡万庆会带头站出来抵制,然而,这一回他却一直保持沉默。更令人费解的是,当吴华才拎着礼物来过胡万庆家的第二天,他就让出了两间屋子,住进了帐篷。
孙成自小也经常和水清浊去胡万庆家,后来在供销社上班,供销社解散后,他就蹬三轮车在镇上载客,常给胡万庆送他最喜欢的下酒菜。几天前,他当面问胡万庆何故如此,令街坊们失望。胡万庆向他道出了苦衷: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傻哥哥,自从他被落实政策后,就被安置在古镇敬老院,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他为此也确实感谢吴华才。但这一回镇上发出话来:如果胡万庆带头闹事,他的哥哥政府就不管了。胡万庆说他自己再受罪都无所谓,可傻哥哥回来谁照顾?他只有屈服。
讲到这里,孙成显得十分激动,他将双手攥成拳头,在院子里挂的沙袋上狠狠地砸着,愤怒地说:“拆迁,拆迁,简直不让老百姓过日子了!老同学,你们知识分子在大学里空发牢骚,大谈什么民主、自由、人权,哪里知道基层情况,当官的是一手遮天哪!有权就有了一切,穷人越来越多,下面黑暗的很哪!我们不要说人权,现在连起码的生存权也得不到保障!你是搞意识形态的,这次回来,要好好看看听听,有种的,就把这都写出来,反映上去。”
想到孙成的话,水清浊苦笑着问自己:吴华才认为你能帮他们走上层路线,孙成希望你能替家乡老百姓说话,仍把你当作为民请命的英雄,你在古镇到底要扮演什么角色?你又能扮演什么角色?你究竟是谁啊?
但是,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帮助胡大哥。
这样想着,水清浊对胡万庆说道:“胡大哥,这次古镇建设项目,游海公司是主要投资方,明天他就要来古镇主持旅游笔会,我一定要他马上解决你的住房问题.”
“你不必找游海,要找我自己早直接找他了.我的哥哥已经安置好了,别的不存在什么问题.我现在状态很好,用佛家的话说: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胡万庆平静地说着,两眼透过帐篷的缝隙,凝视着河面上空的星斗,接着说道:
“要说这次拆迁,我和其他拆迁户看法有所不同,从长远观点看,发展旅游,的确有可能会给古镇居民带来好处,既然如此,个人暂时受点罪,不值得大叫大闹的.吴华才虽然方法简单了点,内心还是想为家乡做些好事的.我有一种预感:旅游建镇这部好经,很有可能被一心搞政绩工程的县、市领导和想一夜暴发的商人们这些歪嘴和尚给念歪了!倘若如此,古镇可真的从此万劫不复了!所以,你给我向游海带句话:我个人不要他一点照顾,希望他不要赚钱赚到家乡父老乡亲头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游海这个人啊!他的情况我早有所闻,他有股闯劲,勇于行动,这是你我所不及的,所以他得其时,成了当代英雄.看来我当年也看走了眼,把他看作是读书种子,不过我还是为他而自豪.古人讲‘三不朽’,首推立功立德,最后才是立言!但是,清浊老弟,我对他很担心,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东西正在膨胀.你还记得那次在船上我和你们说过的话吗?乱世英雄总是来的快,去得快,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游海文革中没有当成英雄,他想在商场圆自己的英雄梦,这我理解,可是他忘记了,欲望能造就一个人,欲望更会毁灭一个人。就将我的这句话也捎给他吧……”
他们边聊边喝酒,周围万籁俱寂,下弦月将一片银色的光泻进帐篷,更增添了他们的酒兴,一瓶酒差不多快喝完了。酒酣耳热的胡万庆忽然站了起来,走出帐篷,面对着在夜色中缓缓流淌的河水,低声但激越有力地朗诵着: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
为了在审判之前,
宣读那被判决了的声音: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做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新的转机和闪闪的星斗,
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水清浊听得热血沸腾。他仿佛回到了八十年代那充满启蒙激情的岁月,仿佛又看到胡大哥站在船头,面对滔滔湖水放声高颂的情景。令他惊讶的是,在胡大哥那苍老的外貌下,在他那随遇而安、安贫乐道的人生态度背后,还有着如此一颗热情似火的灵魂!
更令他悲哀的是,已经有许多年了,在他所生活的圈子里,没有再听到有人朗诵过北岛的《回答》,甚至没有人提起它。有一次,他曾经在课堂上读过这首诗,他读得满腔激情,学生们却毫无反应,互相小声打听着“北岛”是谁。
当他在一次文学研讨会上提起这件事,企图引起共鸣时,得到的也是一片调侃。那些带着各种头衔的所谓知名作家和学者、教授,一个个仿佛不认识似地看着水清浊,不理解时至今日,他何以还会对这种现象如此愤激?
没想到,在古镇的一个简陋的帐篷里,水清浊又一次听到了这八十年代的黄钟大吕,而朗诵者却是学术文化圈中人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的一介草民!莫非,知识分子真的已经死亡,诗活在民间……
胡思乱想间,水清浊又听到胡大哥对他说道:“清浊老弟,难得一见,我也有几句话要送给你。我从你这两年写给我的信中看出,你活得很累,你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冲突、躁动、不安、焦虑,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在这一切重新洗牌的时代,要么当神,要么做鬼,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要么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要么遗世独立、明哲保身,就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了吗?也许在你那样的环境里,这二者的确是难以调和的,可如果你在我这样的环境里,就完全可以做到‘像上帝那样思考,像凡人那样生活’,何来冲突与躁动?……”
见水清浊始终不吭声,胡万庆也打住了话,他们默默地在河边走着,彼此觉得那么亲近,又分明感到了相互之间的距离。
他们走到了石拱桥上,凝视着在夜色阑珊中沉睡的古镇,彼此都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周围一片寂静,他们清晰地听见桥下河水有节奏的流淌声,仿佛在诉说着他们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还是胡万庆打破了沉默:“清浊,我看过你写的那些关于古镇的文章,我能够理解你对家乡的那种复杂的感情,因为我了解你的历史。没有共同度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此刻,当我们共同站在这石桥上,就好象在互相见证着各自的人生。可是,你我毕竟不同。石桥对你来说只是历史,而却是我的现在和未来,我这一生基本上没有走出石桥,而你却早就走出去了,却偏偏又割舍不下!我不知道,对你我来说,究竟哪一个更值得庆幸?不过,有一点你不说我也是清楚的,你有你的世界,在你的世界里,你遇到了麻烦,有了病。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可我要告诉你,你的病,是家乡无法医治的。如同你也无法真正走进古镇人的世界,更无法改变他们的人生。古镇早已不是一首可以抚慰你的心灵的田园诗了,你在家乡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匆匆而过的看客。唉!人生大抵如此,每个人都命定了活在自己的生活世界里,谁也救不了谁,人注定是孤独的……”
从新区的舞厅里传来一阵阵亢奋的音乐,在石拱桥的上空回响着,水清浊仿佛感觉到了班驳破旧的桥面的震荡。几个头发染成彩色、喝得东倒西歪的青年男女,互相勾肩搭背地从灯火阑珊处走向桥头,口中哼着水清浊根本听不懂的流行歌曲。有人站在桥墩上朝河里撒尿,身旁的女友哈哈大笑,手舞足蹈。浑浊的尿线击碎了水中的一湾新月,也击碎了水清浊心中的故乡镜像。
胡万庆对眼前的一切似乎浑然不觉,他眺望着灯火辉煌的新区,忽然拉开了嗓子,用一种纯正的京剧老生道白腔悠悠地念道:
“我站在桥头看风景,满目皆是灯火阑珊梦中人;古镇清韵今何在?唯听新区歌舞声!金陵春梦化为烟,留我金陵梦醒人。和尚桥上思和尚,明月流水知我心!”
水清浊默默地听着,仿佛听到了一曲古镇的挽歌,颇为伤感。他想,胡大哥也许是古镇历史和文化的最后坚守者,民间到处都有着这样的坚守者。然而,在铺天盖地的欲望的喧嚣声中,有谁在聆听?
是的,胡大哥说的是对的,家乡是治不了我的病的,我也治不了家乡的病。但我要明知不可而强为之,尽我所能,去为老街父老乡亲鼓与呼,去帮助胡大哥。水清浊在心里对自己说。
“失火了!梦金陵舞厅失火了!”从新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这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凄厉。水清浊和胡万庆赶紧向桥下跑去,只见一团团浓烟和火光在新区上空升起,周围一片哭喊声。
“天作孽,犹可训;人作孽,自遭殃!”水清浊听到胡万庆在喃喃自语。
第十六章
一
当水清浊走进“水墅宾馆”那宽敞气派的会议大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热烈欢迎我省著名作家、学者参加古镇旅游文化笔会”的大幅横标,接着发现里面已经济济一堂,他又看到了前天夜晚看到的那些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有的表情矜持,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作沉思状;有许多人在看报。当日的省城一家早报在“本省新闻”栏里登载了关于古镇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古镇“梦金陵”舞厅失火,原因语焉不详;另一条标题是“旅游文化笔会在古镇隆重召开,八方精英共谋古镇旅游发展大计。”另外还专门有一篇对游海的专访,旁边配发了他的照片。照片上的游海站在古石桥上,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他的身后,是当年被他和水清浊带头砸掉的石狮的底坐。
会还未开,消息和专访却已经见报了,水清浊感到很滑稽。这两篇稿子,游海曾经要他写,说是王涛点的名,被他婉言拒绝了,游海便找了包容和杜上原。游海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不要自作清高,这年头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文人,满大街乱窜找不到主儿!”看来所言不虚。
此刻,这些被游海称为“满大街乱窜找不到主儿”的文人们似乎还沉浸在昨晚“夜生活”带来的兴奋里,互相之间有说有笑,谈论着酒、舞会、麻将和女人。他们品着茶,磕着瓜子,隔着座位大声地、旁若无人地相互调侃着,会场上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镇上的几位干部则穿梭在他们之间,殷勤地给他们散着烟,谦恭地、似懂非懂地听着他们之间充满隐喻的调侃,也跟着笑了起来。轻柔的乐曲在周围飘荡着,穿着红色旗袍、身材苗条、相貌娇好的女服务员就侍立在他们身边,近得可以闻到她们身上的香味。
一切是这般美妙、惬意、融洽,好象有一只善解人意的手正在给大家搔痒,人人浑身上下无比舒坦,一天前由“梦金陵”失火带来的的不快、尴尬、狼狈,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水清浊讨厌这些人的嘴脸。每当看到这些人,他便想起那句话:“一为文人,便无足观”。若干年前,正当他以加入“作协”(古镇一些居民听成“做鞋”。)、以成为“文人”为荣时,读到瞿秋白《多余的话》中的一段话:“‘文人’是中世纪的残余和‘遗产’——一份很坏的遗产。我相信,再过十年八年,没有这一种知识分子。”很不以为然。如今却常常要痛切地想到这段话。
“不幸,我自己已成为这样的‘文人’。”水清浊自嘲地默念着瞿秋白的话。他还不能够否认的是,他又离不开由这些人所组成的“圈子”。本来他今天是不想来开会的,打算再到老街转转,和拆迁户们聊聊,结果神差鬼使般的却又来到了会场。
水清浊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又一次问自己:你究竟是谁?
二
前天夜晚,水清浊和胡大哥在着了火的“梦金陵”舞厅门口,目睹了这些人的另一面:
他们一个个从舞厅的各个包厢房间里破门而出,在浓烟和火光中杀猪般嚎叫着东奔西窜。阚国安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只套着一件短裤跑到街上。
龚法惠刚跑了几步,就被后面撵上来的小姐拽住衣服,大声喊着“还没给小费!”龚法惠涨红着脸斥骂道:“什么时候了,你要钱不要命啦?!”小姐不甘示弱地答道:“钱就是命,命是狗屎!”于是,两人撕扯起来。
夺路而逃的杜上原一边骂着,一边从他俩身边跨了过去。许长鸣拖着披头散发的徐梅妮,刚跑下楼梯,便双双跌坐在地上。被烟呛得喘不过起来的田丹,满脸满手黑灰,边跑边骂着:“我操这些男人们,大难临头就不管老娘啦!”一位水清浊叫不出名字的南方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大概丢了眼镜,脸色发白,双腿哆嗦,刚跌跌撞撞地跑到舞厅门口,便一头栽在灯箱上……
这些人在明处,水清浊和胡万庆站在舞厅对面一家商店屋檐下的暗处,所以对他们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胡万庆一边看着,一边不无讥讽地问水清浊:“这些人大概都是你的同类吧?”
水清浊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前几年经常在胡大哥面前提到这些人,推荐过他们的著作和文章,有的还曾经经他介绍,来“水海书店”搞过讲座,和胡大哥有一面之缘,没想到让胡大哥此刻在这种场合又一次看到他们,水清浊感到无地自容。他想,此一时彼一时也,知识分子一旦摘下面具,脱掉伪装,就一定是如此丑陋不堪吗?
倒是胡大哥对眼前的景象不以为然,他反过来开导着水清浊:“你不要觉得让我看了到这一切,会有损这些人的光辉形象,会使我失望,进而影响我对你的看法,压根儿没有这回事。实话告诉你,我自己虽然不是知识分子,可我从来对知识分子就不迷信,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作偶像顶礼膜拜过,从来就没有因为看了他们写的文章就也崇拜他这个人。要是文与人都一致,我们这个世界不早就进入理想王国了?知识分子也是人,马克思不是也说过,人所具有我无不有?我只是感到纳闷:怎么到了今天,知识分子文章越写越含蓄,行为却越来越直露?你看,这些人连一层伪装都不要了,一个个都在赤裸裸地表达欲望。难道真是应了‘上帝要叫他灭亡,首先要他疯狂!’那句话?”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火势越来越小了。等到吴华才和县里消防部门的人赶到时,火基本上已经被扑灭了,只有舞厅大院子里还未燃尽的火星,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时冒出零碎而耀眼的残火,像是夜的眼。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热闹的周围居民渐渐散去,一个个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新区复归平静,不远处从另外一家舞厅又传出了一阵阵嗲声嗲气的舞曲……
吴华才在人群中发现了水清浊和胡万庆,显得很惊喜。他先是埋怨水清浊这一晚上都没和他联系,让他担心,后来估计是去了胡大哥处,果然不出所料。接着,他告知他们:“梦金陵”失火原因已经初步查明,今晚来的一位客人在包厢不知做了什么,没有给小姐小费,说是有人埋单,小姐不依不饶,说到这种场合,小费是要自付的,那位客人坚持不付,俩人争执撕打起来,小姐打翻了桌子上的蜡烛,火便烧了起来,幸亏发现及时,火势很快被控制了,只是那间包厢受了点损失,可谓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
对吴华才的解释,水清浊将信将疑,不置可否。通过这一天多的接触,他已很难搞清楚这位老同学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又是假话。但看样子火的确没有烧起来,舞厅损失不大,从正在向他们走来的戴丽丽脸上似乎也看不出多么沮丧的表情。
虽然路灯昏暗,戴丽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水清浊,她大声和他打着招呼,带着惊喜和嗔怪:“哎呀!水大教授啥时回来啦,多年不见,回家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也不来玩,你现在是光宗耀祖,树大招风,老同学都不放在眼里了,我们这小庙供不起你这大菩萨啦……”戴丽丽说话很快,像古镇上许多能干、泼辣的家庭妇女一样。不同的是,也许由于她是舞厅老板,说话时常常下意识地扭动着她那仍然显得苗条的腰肌。她的乳房比过去更加丰满,当她扭动腰肌时,它们便在薄薄的红羊毛衫内活泼地跳动着。要不是有人在场,水清浊真想再一次抚摩这对将他第一次带进伊甸园的尤物。
大概是在夜色中和灯光下,水清浊似乎看不出戴丽丽年龄上有多少变化,她还是那样白净、丰盈、俏丽,只是在穿着打扮上比过去时尚多了,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艳美。特别是她那双大眼睛,仍像过去那样明亮,水清浊望一眼,就仿佛看到了昔日古镇的河水。
当初,正是这双明眸,深深地吸引了刚穿上军装、在别人看来前途无量的水清浊,使他不顾家人反对,与家庭成分不好、本人还在农村的戴丽丽建立了恋爱关系。所以,当后来他退伍回到古镇上当工人,戴丽丽弃他而去,不啻是对他的一次最沉重的打击,那段时间,他甚至想到自杀,被胡大哥一顿臭骂,才从沉湎中清醒过来,觉得这个念头很好笑,纯粹是爱情小说看多了。自从生活给他上了这堂人生爱情第一课,他对所谓爱情便不再迷信了。
当他考上大学后,刚刚招工到百货商店的戴丽丽企图和他重新恢复关系,不仅托人带口信、自己写信,而且还亲自跑到南方大学,向他展开一轮轮爱的进攻。水清浊自己也不明白当时他为什么那么坚定,毫不为戴丽丽美色所动,简直到了“坐怀不乱”的程度。是对爱情的大彻大悟?是报复?是出于男人的自尊?是志存高远,心不在此?总之,他坚决拒绝了戴丽丽。满腹哀怨的戴丽丽很快地就结了婚,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供销社主任。不久他们又离了婚,戴丽丽也早就离开了百货商店,在商场上闯荡,也算是古镇上颇有名气的“女强人”了,只是至今仍然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水清浊一边回想着往事,一边忍不住又仔细地凝视着同样在仔细注视他的戴丽丽。他从戴丽丽那虽然写满疲倦但仍然光洁照人的脸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初恋情人的风采,一股暖流流入心底。他在心里感叹着:家乡真是出美人哪!戴丽丽真是经老呀!他问自己:如果是现在,他会像过去那样拒绝戴丽丽吗?假如他和戴丽丽结合,彼此后来的生活又会怎样呢?生活的好坏又如何去评价呢?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掌握着我们的生活呢?
这样想着,水清浊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和戴丽丽说什么。还是吴华才给他解了围:“你这个戴老板呀,一遇到同学,嘴就没遮拦,你没邀请人家,人家这不来看你了吗?清浊和胡大哥在喝酒,听说‘梦金陵’失火了,就赶紧跑过来啦。一场虚惊,咳!一场虚惊……”
胡万庆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跑到旁边一家摆火锅的大排档前,和摊主聊起天了。
戴丽丽并不在意,接过话茬说:“这么说,我得谢谢老同学了,改天我一定隆重邀请水大教授来舞厅参观指导。哎,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说到这里,他转向吴华才,忿忿地说:“今晚的客人中有的也太不像话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一到这种场合就那么贱!一个个猴急似的要找小姐,各种项目都想尝试,又舍不得掏钱,小姐都喝西北风?吴镇长,我倒要问问你,她们的小费是不是镇上也给埋单?……”
吴华才看戴丽丽又说走嘴了,急忙打断她的话:“别的事明天再说,折腾到现在,也该补充一下了,你看哪里好,我们去吃点宵夜。”
戴丽丽一口应承,水清浊正在犹豫,胡万庆却以刚才酒喝多了头疼为由坚决回绝了,吴华才和戴丽丽不敢和紧绷着脸的胡万庆多说,互相望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告别时,吴华才告诉水清浊:由于今晚的事,旅游笔会推迟到后天上午举行,游海打电话来说了,你是作家、学者,又是古镇人,一定要参加,并且准备作重点发言。
离开“梦金陵”,在水清浊的执意邀请下,胡万庆陪他来到“水墅宾馆”。两人毫无倦意,继续长谈,直到鸡叫时分,才都昏昏入睡。
水清浊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胡大哥早已离开了房间。桌子上压着一张便条,是他十分熟悉的那一笔娟秀的钢笔字:
清浊:
我走了。你不要再来看我,更不要管我的事了。
我很好。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等着你去做,你去
忙你的事吧。你这次回来看望我,作深夜长谈,
我已足矣。
不过,想到在这里住了一晚,总觉得有点滑稽。我该不是那个叫高晓声的作家笔下写的陈奂生吧?
是的,我们虽然是至友,但毕竟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人与人之间不能只生活在回忆里,我们谁也帮不了谁。我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活着而已。虽然活着也不容易,但始终生活在社会边缘的我,原本对人生就没有什么奢望,正所谓“天下事了也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而你则不然。你从小志存高远,是古镇有名的读书种子,后来又读了研究生,闯荡过市场,可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现在正是你充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期。没有谁能够给你指出你的人生价值,没有谁能够告诉你该怎么做,我们都是孤独的,在自己的存在里,都只是独语者。所以,我理解你内心有那么多的困惑、迷惘、矛盾、冲突。但是,你之所以如此,我想,是否与太在乎外部生活有关?与始终不能割舍许多身外之物有关?而在我看来,一个大成功者,首先要坦然接受自己,安于自己的内部生活。也许我可以赠送你一句话:“世界上最大的成功,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昨夜长谈,使我夜不能寐,我没想到你的内心竟然是如此的痛苦!遗憾的是我无法进入你的世界,更无法消除你的痛苦。村夫野老,偏居一隅,我与变化的世界,更遑论各种新思潮、新观念,已经很隔膜了。(这或许是一种幸运?)但出于对你的关注,我忍不住还是说了几句。老调重弹,也许只是隔靴搔痒,仅供你参考。不过,我仍然认为,无论社会、时代如何变化,人生问题依旧。开启天堂之门的钥匙仍然是自己的内心,在通向彼岸的路上,是常常需要回归的。
看,和你在一起,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谈玄论道,摆起“哲学”谱来,曹大伯、方二嫂、孙拐子他们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你以为你是谁呀?好,就此打住,我要回到我的世界中去了。那里,虽然也有许多痛苦和丑陋,但人生却简单多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
希望你好自为之。
你的胡大哥
于深秋清晨
水清浊反复地读着这张便条,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对胡大哥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一会儿觉得其实根本不了解胡大哥;他一会儿觉得和胡大哥离得更近了,一会儿又觉得在他和胡大哥之间,原来横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他一会儿觉得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胡大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一会儿又觉得胡大哥其实并不了解自己;他从胡大哥的话中一会儿仿佛认清了自己,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会儿更加不相信地问自己:你究竟是谁?水清浊、水清浊,你到底是清还是浊?……
水清浊想,也许正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胡大哥身边,我才变得如此不认识自己了,精神上才真正无家可归了。
他像一个人驾着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遇到没顶的潮水一样恐慌。
“王部长来了!李县长来了!游总来了!曹总来了!陆总来了!大家鼓掌欢迎!”会场上有人大声喊着,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沉思中的水清浊回过神来,朝门口看去,只见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王涛、县长李家为和游海、陆虹、黎娜、还有曾经见过的淮海市的曹老板,在省、县、镇一干人的蔟拥下,面带微笑,向 台走来。省、县电视台记者将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们……
水清浊想,今天这出戏真正的主角们终于登场了。那只善解人意的搔痒的手,就是权力和金钱的结合。
三
闹哄哄的会场总算安静下来,游海宣布开会。
游海由于昨夜没睡好,显得很疲倦,心不在焉。他首先请王涛指示,王涛笑笑说,他今天主要是戴着耳朵来听专家们高论的,没有什么话说。游海也没坚持,便让与会者围绕着“古镇与文化”、“古镇与旅游”、“文化与旅游”之类题目自由漫谈。他望了望台下大多数是他门客、食客的面孔,忽然来了精神,大咧咧地说:大家随便谈,反正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你们把台搭起来了,下面我和曹老板开发的戏就好唱了!哈哈!
坐在 台上的曹老板和陆虹也附和地笑了起来。
陆虹用眼神和坐在最后一排的水清浊打招呼,看到的是一张嘴角挂着嘲讽的脸。
水清浊在心里冷笑:谈这类大而无当的题目,可算又搔到这帮近年来以“文化热”而得名的知识分子痒处了!
你想呀,在座的都是作家、学者、教授、评论家,本身就是“文化”的干活,谈起文化谁没有两把刷子?他们一身从内到外都是文化,随便拔下一根毛,也够今天受用了。况且会场上来了这么多省里、县里有权的、有名的、有钱的人,还有媒体,谁不想在这种场合即兴表现一番,露一下脸,借此宣传和推销自己,而又不需要任何成本,不要任何准备呢?再说了,又是宴会,又是娱乐活动,接下来还有游山玩水,总该说几句,表示对古镇政府和人民的感谢吧。“一回生,两回熟”,下次再来古镇就方便多了。人同此心,心同此情,大家都这么想,于是,会场上便出现了争先恐后发言的热烈场面。一个人发言还未结束,就有几个人报名等着发言,就像去医院挂号排队一样。有的人生怕错过发言机会,所谓“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开始“塞杠”,发言者发言还未结束,就将话筒抢到自己手中,然后不顾对方还在说话,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二重奏。
起初一段时间,与会者还比较注意听别人的发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更关注的是自己有没有机会发言,开始心不在焉,开始心急火燎,会场上乱哄哄一片。偏偏有的发言者很自恋,说话欲、表现欲都很强,他们一旦有了“话语权”,认为自己的发言才是最精彩,最有新意,道人所未言之言,便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天南海北地大侃特侃起来,好象会场上坐的都是他的学生和弟子。于是,有人发出嘘声,有人甚至敲击桌子,示意这位正沉浸在说话快感中的发言者:该结束了!
他们甚至对许长鸣这样著名的文化专家也不放过。许长鸣开始故意谦让了几个人,放在后面发言,充满了“好戏在后头”的自信与矜持。会议过半,欲发言者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话筒,他不敢再掉以轻心了,便站起来提出要发言。于是,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许长鸣开始了他的关于文化的高谈阔论,足足说了半个小时,似乎还没有任何结束的意思。开始,大家出于对名人的尊重,耐心地听着,一些慕名前来旁听的古镇文学青年一边听一边在认真地记,脸上露出对许长鸣崇敬的表情。可是与会者大多数人毕竟经常和许长鸣在一起参加这类会议,听了几句后,发现他翻来覆去的还是在重复自己已经说了许多次的时髦的陈词滥调,有人开始坐不住了,失去耐心了,但谁也不好意思公开打断,大家就这么干熬着。有人退出了会场,有人开始找身边的人聊天。但这一切似乎并不影响许长鸣的即兴发挥,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扯到他最引为得意的“知识分子中产阶级化”的话题上了。
实在是忍无可忍,田丹扯着嗓子喊道:“许大教授,你行行好,不要再‘化’下去了,我人都快坐得化掉了!”
会场上一阵哄笑声,算是对田丹的声援。
一直没来得及发言的包容趁机对游海说:“我提议主持人要控制发言时间,每人不得超过十分钟!”
一直在和王涛、李家为、吴华才、曹老板等人热烈交谈的游海仿佛被提醒了似的,回过头来,打了个哈欠,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问包容:“你说什么?”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包容涨红着脸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游海看了看表,然后挥了挥手,有点不耐烦地说:“不必了,时间差不多了,我看笔会就到此结束,下面吃饭喝酒,有什么话餐桌上接着说!”
黎娜扭了扭腰,带头鼓起掌来。
四
听到宣布散会,会场上开始骚动起来。那些已经发过言的人一个个像中了六合彩似的兴奋,有的大概觉得自己有了资本,走下座位,主动去和王涛一干人打招呼;还没有来得及发言者神色大都怏怏的,显得十分失落,有的走过正在和领导们交谈的同类身边,从鼻子里恨恨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水清浊觉得这一切很可笑。他知道,对于王涛、游海等人来说,所谓谈“文化”不过是一种形式、一种铺垫、一种对气氛的营造,一种媒体炒作的需要,他们压根儿对大家谈什么就不感兴趣,当然对谁发言谁没发言就更不会在意。消息不都已经见报了吗?他们要的就是这种争先恐后热烈发言的场面、效果,只要把气氛造足了,把文化的台搭好了,下面真正的经济戏是由他们几位主角悄悄上演的。眼前的这些人,虽然都是作家、学者、教授,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和头衔,但既然依附他们,由他们来管吃管住管玩管发礼品,在他们眼里,就不过是一堆道具、一群观众。舞台上的主角谁会在乎道具和观众之间的争风吃醋呢?
水清浊看了看窗外,果然已日近正午。昨天下了一场小雨,雨过天晴,天高云淡,一轮深秋的艳阳正高高地悬挂在古镇的上空。宾馆四周的绿树、花坛、草坪在阳光的沐浴下,格外苍翠欲滴。
水清浊想,这真是个开笔会、游山玩水的好季节啊!可是,阳光何时才能照到胡大哥、方二嫂、曹老伯的帐篷里、说了一上午的“文化”,与他们的生活有何相干?
水清浊忽然想到了最近来找过他的康无为。康无为从北京回到家乡以后,在姚萍介绍的工厂没干多久,工厂就被当地一家背后有保护伞的“黑老大”开的公司弄垮台了,他只好回到了乡下,重新当起了农民。祸不单行,他的小儿子去年得上了白血病,需要几十万元的治疗费。康无为卖掉了家里的几间瓦房,带着儿子来到省城,一边自己要饭,一边给儿子治病。姚萍给他寄来过一笔钱,并且在报纸上报道了他的情况,引起了社会的关注,许多人给他寄来了钱,儿子通过水清浊的帮助,现在已经在省城一家大医院接受手术治疗。水清浊想,这一切与“文化”有何相干?“文化”能够拯救康无为儿子的生命吗?“文化”能够使千千万万个康无为摆脱贫困,摆脱“小病熬、大病等死”的命运吗?
他又想到了桑小芹。桑小芹回家乡后,给他来过两封信。信上说,在她们那个小县城找个事做太难了,加上母亲生病,她便又回到了乡下,重新当起了庄稼人。她说她不怕做田,不怕风吹日晒,谁叫她就是这个命呢。但是,家里太穷了,根本没法供养弟弟上学,她只好又和村里几个姐妹们到深圳一家私人化工厂去打工。听说许多人在那个厂里都得了职业病,但是她没办法,还得去。
水清浊一想到没有能够帮上这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那样信赖自己的女子的忙,就感到很内疚。每当春运期间,他从电视上看到成千上万的民工像乞丐一样绻缩在火车的过道上,他就想,这里面会有桑小芹吗?每当他看到媒体报道深圳老板虐待女工的消息时,他就问自己:如果这里面有桑小芹,你会挺身而出吗?即使你挺身而出,你又能够改变她的命运吗?
眼前的现实是,康无为、桑小芹他们正在受苦,千千万万的人正在社会底层痛苦地挣扎着,而他们这些所谓文化人却在这里享受着体制和市场的双重好处,轻松地、高雅地谈着“文化”……
想到这里,水清浊实在忍不住了,他走到 台前,对正在纷纷向外走的人群喊道:“请大家留步,我想说几句话!”
人们顿时停住了脚步,诧异地望着水清浊,不知道他此刻要说什么话。
游海也是一楞。在会议中途,游海几次点名要水清浊发言,王涛也在旁边帮腔:水教授既是文化学者,又是古镇人,写过许多关于古镇的文章,最有发言权,但都被水清浊谢绝了。此刻,他怎么又要发言呢?
游海示意大家回到座位上,并带头鼓掌欢迎水清浊发言。
水清浊感激地看了游海一眼,在心里说:老朋友,对不住了!便拿起话筒,将这两天他在故乡的所见所闻一古脑儿说了出来,说到动情处,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 台上的几个人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大厅里回荡着水清浊越来越激昂的声音:
“……你们如果到古镇老街拆迁户住的帐篷里去看看,你们如果了解了曹老伯、方二嫂、孙成、胡大哥们的生活,你们如果走进胡大哥的历史和内心,你们如果了解了古镇的历史和现在,你们如果看到了前夜在‘梦金陵’的一幕,你们就会像我一样,觉得今天会上的那些发言是那样的轻飘、苍白、空洞、虚伪、可笑!‘文化’是什么?文化是伴随着个体人生体验的活生生的历史,是由无数普通人构成的日常生活,是斑驳陆离的现实,是孤独的自我的生存状态,是‘淋漓的鲜血,惨淡的人生’,是情,是义,是坚守,是弱者无助的呼喊,是卑微者灵魂的躁动和挣扎……
古镇的文化是什么?是和尚桥、是躺在古城墙边沐浴着夕阳的算命先生,是胡大哥,是藏在一户户瓦房里冷眼笑看人生的民间评论家,是孙拐子的卤鸭,是大饥荒,是父亲的墓,是万人焚书,是被砸烂的石狮,被推倒的牌坊,是“梦金陵”,是三陪小姐,是酒书记、酒镇长、是染着黄头发的古镇新一代在古石桥上撒尿……而在今天的会议上,恕我直言,‘文化’不过是引经据典的知识,是评职称的论文,是附庸风雅的学问,是粉饰现实的标签,是有闲阶层的摆设,是帮忙和帮闲的工具。清谈误国,“文化”误民,此刻,我是多么想回到胡大哥的帐篷里,和他长谈啊!我知道,胡大哥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会议室的,他是属于‘沉默的大多数’,但是他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将令在场所有所谓掌握‘话语权’的人谙然失色!他那‘卑微的伟大、无言的崇高’让我又一次反思知识和知识分子,反思自己的人生……”
会场上人们的脸色开始变得惊讶、不屑和愤怒。水清浊的话音一落,人们就像开了锅似地议论起来。坐在 台上的王涛气得拂袖而去,差点碰倒了桌上的茶杯,其他人也尾随而去。游海虽然还端坐在座位上,但是脸色显得很难看。他的眼里透着伤心,看着水清浊,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别人在帮我搭台,你却要拆我的台?
陆虹走过水清浊身边,哀怨地说了一句:“你呀,永远长不大!”
水清浊知道,他这下子不仅得罪了“圈子”里的人,也得罪了一帮官员和老板,游海自然更是恼火。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性格就是命运,如果他此刻不说出这番话,他这几天会日夜不得安宁的。他心里自然也清楚,这番话不过像一阵风,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在今天的饭桌上成为人们的谈资之外,既不能改变、阻止正在进行的古镇旅游开发工程,也不能帮助那些住在棚户里的父老乡亲们解决什么实际问题。一切如常,正如胡大哥所言,各人都要回到各自的世界中去,谁也救不了谁……
水清浊想到这里,顿时感到很沮丧,自己很可笑,刚才的痛快淋漓消失殆尽。他看到偌大的会议厅已经空空荡荡,人们都到隔壁餐厅就餐去了,没有人来喊他。从一个个包厢里传出说笑声、划拳声,女人的叫声,刚才的一切似乎就根本没发生。
水清浊忽又觉得自己很孤独、很可怜,一种被抛弃感像尖锐的刀锋一样刺疼着他的心。他想,我这是怎么啦?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和一点,游戏一点,融入“圈子”之中,却偏要像堂#8226;吉珂德一样要和风车作战呢?你凭什么认为“众人皆醉你独醒,举世皆浊你独清”呢?你究竟是醉还是醒,是清还是浊呢?
水清浊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是孙成打来的。他在电话上说,古镇上几个老同学在“天轩楼”为他接风,要他散了会赶快过去。
“游海我们是请不动喽,你这个大教授没有什么为难吧?你如果也要陪领导和老板们共进午餐,不愿和我们下等人搀和到一起,那就算了。”孙成在电话上有点阴阳怪气地说。
水清浊却毫不介意,像是听到福音一般,连忙说:“我马上来。”
当游海和陆虹等人从餐厅出来请水清浊去就餐时,他已经站在宾馆门口的台阶上,长长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眯着眼,仰望着秋日故乡的太阳,一股带着苦涩的温馨流入心底……
1.两个女人的友谊
每一次,当柳絮说起“爱情只是一场游戏”,我就是气得火冒三丈,可是柳絮的确是把爱情当游戏的,因为她的美丽,因为她的风情万种,她在一场场游戏中无往不胜,她指着我的脸蛋说:“燕子,如果你能长得有我一半美貌,你也会把爱情当游戏的。”
我全身汗毛倒立,不示弱的回道:“你只不过是一个花瓶,没有男人会对你认真,你永远得不到真爱。”
“哈哈哈,真爱能拿来称斤论量卖吗?如果不能,我要真爱做什么。”
“你个恶女人,你实在不可理喻。”
“你个丑女人,你永远无法出嫁。”
每次谈到爱情和美貌,我们都会恶狠狠的中伤彼此,然后各自转头不欢而散,然,只要过几天,我们又会和好如初,一起逛街,一起喝茶,我与柳絮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仇人,是最佳的搭档,也是最恶的对头。
在广告公司,我和柳絮被分配在同一个部门,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对她看不顺眼,因为这女人太妖致了,她的美丽是尖锐的,就如她涂的鲜红的指甲,夺目的让人感到刺眼,而她说话的声音,又甜腻的如化开的巧克力,这种女人,我实在无法想象要与之长期相处。当然,她看我也是不顺眼的,我这人的确长得太普通,不,这应该是客气的说法,如果不客气一点,第一眼见我的人是一定会觉得我难看的,我非常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后天非常努力,想用智慧遮盖缺点。
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就火星四溅。
柳絮不可思义的看着我说:“你是刘燕?呵呵,公司领导瞎眼了,怎么会让你和我一组,难不成他们都想看丑小鸭和白天鹅的鲜明对比!”
我气的直吐血,这世上竟有人这么刻薄,说话恶毒的可以杀死一头牛,当然,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料,当机回道:“别以为长了一副好皮囊就可呱呱乱叫,再叫小心成田鸡。”
“你,你……”
“我怎么了?你最好少惹我。”
“你个丑女人,不但人丑,而且嘴臭,谁娶了你谁倒霉。”
“娶了你更糟,你准让他戴绿帽。”
我与她吵得不可开交,还好我们办公室是隔音的,不然肯定引来全公司人的观望,我们用尽了生平所知道的所有骂人的语言,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才各自坐到一角喘气。
“喂,你还挺能骂的。”
“你也不赖呀。”
“我们讲和吧。”
“好,我们把力气留着骂别人。”
我必须得承认,自己与她都是怪人,我们的友谊从这一场吵架开始,我们使劲把对方踩成一块地毯,然后两块地毯才开始心平气和的相处,到后来,我在亦舒的小说里看到了这句话,她说:若要生活愉快非得把自己先踩成一块地毯不可,否则总有人来替天行道,挫你的锐气,与其待别人动手,不如自己先打嘴巴,总之将本身毁谤得一钱不值,别人的气也就平了,也不妒忌了。
我与她不是会自己打自己嘴巴子的人,所以我们彼此替天行道。
2.公司领导英明
事实证明,公司领导非常有远见,自从我和柳絮分为一组后,我们俩的业绩飞迅提升,公司别的业务员感到非常不可思异,我们俩忽然成了公司的宝贝,当然我们依久在互相嘲笑,这好像成了我与她之间特有的交谈方式。
我斜着眼不屑的说:“用色相换取业绩,可耻。”
柳絮蛮不在乎的说:“没有我,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你这女人实在是烂。”
“不是我烂,是天下男人都贱。”
“你是个女鬼,男人永远想占你便宜却不会娶你。”
“放心,我一定会比你早出嫁,我善心的提醒你,人长得差不是你的错,但是千万别再做个母夜叉。”
每一次吵架,我们都恨不得剥了对方一层皮,因为我们是善妒的两个女人,我们总看到对方的优点,然后自卑的想要打击对方,我羡慕她的美丽,她想要我的智慧,只是老天爷很公平,他不会让一个人得到太多,鱼和熊掌,我们所拥有的只有一样。
在客户面前,我们当然又是另一个样子。
她施展媚功,嗲声嗲气在饭桌与客户斗智斗勇,我发挥特长,胸有成竹的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
我们彼此运用自己的特长,把一桩桩业务搞定,我们在人前欢声笑语,情同姐妹,我们的友谊如七月夏花,缤纷绚丽。我们互抱着肩头对客户说:“放心,我们是智慧与美貌的结合,有我们在,你们可以放一百个心。”客户被我们的幽默征服,顺利的在合同上签了字。
公司领导英明,我和柳絮是当今世上最佳的搭档,每签成一个单子,我们都会到饭店慰劳自己。我的头发永远乱如鸡窝,柳絮的却犹如海草,我端着酒杯愤愤然:“明明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两个女人,差别怎么会这么大。你妈生你时一定给神仙烧了高香。”
“哈哈哈,那你妈一定是忘了替你烧高香,所以你的脸如被铁拐李的小毛驴踏了一脚。”
我把杯中酒尽数向她泼去,竟有男人伸出袖子帮她来挡。我“啪”一声拍桌子站起:“你什么人?多管什么闲事?”
对方看也不看我一眼,拧拧滴水的袖子,掏出面片对柳絮说:“我叫付鑫,能交个朋友吗?”
“扑”我和柳絮同时喷口大笑,“负心”哈哈哈,这世上竟有男人叫“负心”,看他浓眉薄唇,头发梳得精光,倒的确长得一脸负心公子相。
我向柳絮挤挤眼,她挂上妖媚笑脸接过名片说:“多谢公子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小女子在此不胜感激。”
我鸡皮疙瘩掉满地,看他却无比受用在邀请柳絮共进晚餐,我拎起包转身离去,再看下去,难不保我会把中午刚吃下的饭全都吐出来。
3.爱情是场游戏
还没下班,柳絮就开始打扮,她把自己的脸当调色板,脸蛋雪白,眼圈墨黑,眼盖艳蓝,鲜红的嘴巴如偷喝了鸡血,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美丽,美丽的让我妒红双眼。
我坐在一边冷笑:“哟,还真要和那负心公子玩游戏呀。”
“是呀,他人长得不错,家里又有钱,自己开了个公司,以后我们还可以上他那里拉广告。”
女人都现实的可以让人吐血,我看着她扭着腰肢出门,不由大声叹气。
情人节,柳絮收到的玫瑰足够她开个花店,我气呼呼把办公桌擦得发亮,连苍蝇站上面都可以打滑。与漂亮女人同事,你会得内伤,这话实在一点也不错。她的电话从早上就一直没有断过,行程从中午开始一直排到晚上十二点,末了还感叹一句:节日真烦人,约会太多,一个小时换一个人,实在没有喘气的余地。
我胃中泛酸,没有心情理她,一个人趴在桌上睡大觉。
下午五点,柳絮打来电话,明显受了什么打击。
我笑嘻嘻问:“那个不识相的得罪了你?我马上去狠狠揍他。”
她说:“我在**茶楼,你快来,见面了再和你细说。”
我正无聊,没处可去,所以马上到了茶楼。
刚进门,就见她在对服务员发火,说水太凉了茶太淡了,空调的暖气不够足,我把她拉到一边,告诉服务员可以下去了,一切我们会自己动手。
我坐下,看着她,等她先开口。
她猛灌两口茶水,然后忽然“扑”一声笑了。
“小姐,现在才五点,你起码还有七个约会要赴,把我叫出来为的是哪一般?”
“推了,我全部推了,谁愿意陪一堆臭男人吃饭。”
我伸手摸摸柳絮的额头,这不会是发高烧了吧。她一把挡开我的手说:
“你干嘛呢,我没病,也没说糊话。”
“告诉我,你怎么会忽然醒悟。”
柳絮拿一个桔子在手中把玩,然后理一理情绪开口说:
“下午一点我赴付鑫的约,我们一起打球,一起游泳,我浪费了宝贵的两小时,他约我一起共进晚餐,我没有答应,三点后我们分手,我去赴下一个约,谁知五点到富丽堂酒店,却看到他与别一女子欢声笑语吃着西餐。”
“你既然拒绝了他的约,他与别的女人见面你又气什么。”
“我……我气他不该用情不专,三心二意。”
“三心二意,那你可有专情,你的约会决不会比他少,”
“我可以,他不可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看不得他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
“小姐,你这次不会来真的了吧。”我吃惊的看着柳絮。
“真什么?我每一次的感情都是真的。爱情是场游戏,想要胜利,必须全情投入。我对每一次爱情都是全情投入的,只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罢了。”
我大放白眼,谁说柳絮没智慧,我跟谁急,在爱情上,她的智商绝对有180,这世上没有必然,一切都得下苦功,我深切明白了这一点。
4.我的玫瑰花
柳絮真的和那付鑫开始恋爱了,他俩如两块沾在一起的象皮糖,一下班,付鑫就开着的他的宝马车来接她,他还在我们公司投了几十万的广告,有钱人就是好,钞票可以整叠拿出来砸,当然我乐得坐享其成。
周末,付鑫家办酒会,我托柳絮的福也接到了邀请。可是,我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一件像样的衣服,算了,不找了,我又不是要去钓金龟婿,我看中的不过是付家的美味佳肴罢了。
T恤牛仔裤鸡窝头,我的胆子一向够大,我的脸皮也一向够厚,所以我理直气壮的到了付家。
付家住在郊外,我这样的人,当然没人开车来接啦,打“的士”花了我25元,心痛呀。
下车,门卫硬是不让我进,我给了请贴他还在怀疑,还好看到柳絮出来打电话,我忙拉住她说:
“快告诉这个混蛋,我是今天的客人。”
柳絮指着我的鸡窝头尖叫:“你好意思这么着就来了?再怎么说也得整整你的稻草吧。”
“好姑娘,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这都到门口了,你快带我进去吧。”我拉着柳絮的手往里闯,这回门卫没敢拦我了。
“放手,快放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的朋友,省得丢我的脸。”
“行,知道,我们是陌路,我们互不相识。”这个没人性的家伙,我放开柳絮的手,独自往里逛。
酒会放在院子中,来了大约有30多人,一个个穿得人模人样的,我才不管他们是谁,先端了盘子挑一堆好吃的再说。
好东西真是多,我把盘子上的食物竖成了尖,然后放眼寻找个隐闭点的地方,准备开怀大吃。呵呵,有了。我看到角落的大树后露出半张石桌,忙端着盘子跑过去。
谁知,那桌上已坐了一个男人,管他呢,反正我又不认识,见了这次决没有下次,不必在乎形象。肚子也实在是饿了,我吃得飞快,很快盘中的小山被挖了一半,抬头,却见同桌上那人正在吃惊的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笑说:“嘿嘿,我今天刚从非洲回来,半个月没吃东西了,所以你不要太吃惊。”
对方收回惊掉下来的下巴,拿起桌上的一杯橙汁说:“你不会噎着吗?要不要来杯饮料?”
“谢谢,我的确需要。”我不客气的拿过橙汁喝了个干净。
“这……这是我的,我说的不是让你喝这杯。”
“太迟了,我已经喝完了。”我无所谓的抬抬肩。
呵呵,这男人长得真不赖,只是年龄应该比我轻很多,吃饱喝足,我开始发挥特长高谈阔论。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付健。你呢?”
付健,福建,我的联想能力一向很好。
“我叫贵州。贵州的贵,贵州的州。”我笑嘻嘻回答。
他竟然没生气,也没大笑,而且非常正经的回答我:
“你一定是贵州人吧?”
“不,不,我是本地人。”
这人如果不是幽默细胞比我强,就是笨蛋。这时佣人新拿了大虾上来,我忙不理他,飞似的端了盘子过去拿,再回来,他已不在桌边,我坐的凳子上放一枝玫瑰。
我看了看远处的玫瑰丛,想来他一定是从那里摘的。我理所当然觉得这是送给我的,这人实在太幽默了,我抓抓鸡窝头笑。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枝玫瑰。
我把玫瑰放到身旁,然后开始边吃边看向人群,柳絮在酒会中如鱼得水,扭着小蛮腰一会儿和这个碰碰杯,一会儿又和别一个交谈,我相信这些人之前她都不认识,当然,过了今天,她就都熟悉了,她天生就有这种交际能力,这是我佩服的。
“你怎么躲在这里呀。”付鑫过来打招呼。
“我有得吃就行了,在哪还不是一样。”
“你的头发……”
“有点乱是吧?昨天刚用它孵了一窝小鸡,所以就这样了。”我头发有这么糟糙吗?
“哈哈哈,原来这样呀,那你坐这多吃点。”
“好,我不会客气的。”
付鑫向柳絮走去,两块象皮糖又沾在了一起。
晚会结束,柳絮总算不是太没良心,还记得我的存在,付鑫因为要善后,所以让司机送我们回家,呵呵,如果没有人送,在这郊外,我还真是车都打不到的耶。
车上,柳絮看到了我包中露出的玫瑰。
“天哪,你还吃不了兜走,偷了院里的玫瑰。”
“谁偷了呀,这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送的,谁呀?那个人瞎了眼?”
“狗眼看人低,就是别人送的怎么着,还是个英俊少年呢。”
“哈哈哈,笑掉人大牙。”
这女人实在是过火,就许她在情人节收大堆的玫瑰,我连收一枝也不行呀,我气呼呼把头转一边不理她。
5.晴天霹雳
星期一,公司里忙得晕头转向,有客户对我们做的广告片不满意,电视台不让上我们刚送去的医疗广告,我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用。
“喂,你在干嘛呢?…刚开完会?…我好无聊,陪我聊天呀……”全公司也只有柳絮在喊无聊,她姑奶奶占着会拉业务,别的万事不管,我真想抢过她的手机甩地上再狠狠踩两脚。无聊,我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她好意思给我喊无聊,这是什么世界呀。
“起来,起来,没事做去帮我把电视台的那帮子人摆平,什么医疗广告不能上,这满电视飞的还不都是医疗广告,没我们死命拉来业务,他们早喝西北风了。”我脾气不好,事情一多,心中就发无明火。
“你自己去搞定,我要打电话呢。”
“谈恋说爱不在于这一时,你好意思看着我一个人忙?再说你美女出马,事情会好办的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柳絮终于挂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主任吗?…我柳絮呀,好久不见了,忙吗?…哦,我找你当然有急事…是这样的…”她的声言甜的如涂了蜜,我不由打个冷颤离开办公室。
买了午饭回来,柳絮说已经一切搞定,我抱住她,在她脸上猛亲一口说:
“爱死你了,看,我给你买了大排饭。”
“呵呵,你自个吃吧,我减肥。”
嘿,有些人真不知道享福,我快乐的吃着大排饭,至于体重会否增长,我根本不在乎。
吃完饭,和柳絮闲聊,她忽然说到付鑫的弟弟:
“你知道吗?付鑫的弟弟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现在成了弱智?”
“哇,太可怜了。”我事不关己的大叫。
“他弟弟叫付健,你说这名字怎么取都是一样的,叫付健,不照没能健康成长。……”
柳絮还在大说特说,我的脑袋开了花,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那英俊少年竟然会是个弱智,我的玫瑰花呀,打死我也不能告诉柳絮那付健就是送我玫瑰花的人,她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
一整天,我都因为这事闷闷不乐,愿来只有弱智的人才会对我表示好感,这个事实让人无法接受。
6. 我们都不是天使
家里母亲忽然生病住院,我到处借医疗费。柳絮的父亲找到公司来问她要钱赌搏。我们都没有幸福富裕的家庭。
我从老总那里预支了三千元,老总是个好人,他一句都没多问就把钱给了我,我把钱寄回了家。
柳絮的父亲拿走了她包里所有的现金,现在我与她都身无分文,我们坐在办公室发呆,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
沉默了很久后,柳絮忽然说:“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然后,她开始哭泣,从我们认识,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哭,以前,她也常常眼含泪花,但那只是对付男人的武器,只是这一次,我看到了她最真的伤痛。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每个人都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力,一切都由天命,她的父亲是个赌徒,但是她别无选择。我去牵她的手,她如抓住了浮木,我忽然很想回家,看我多病的妈妈。
付鑫来接她时,她的眼睛肿如核桃,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满满的一桌海鲜,我们食不知味。
我没听到柳絮的报怨,其实她从不报怨,也从不提以前的事。我可以猜到她的童年很苦,我可以想到她的少年很惨,但是她从容应对。
付鑫见气氛不对,关心的询问:“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我们都在生理期,心情不好是必然的。”
没必要把自己的疤痕给别人看,我们不需要同情。
光鲜亮丽的衣服下面,谁没有些疤痕。
为了生活,我们拼命工作,我们不再相互刻薄,因为再也不用妒忌对方的一切。
我们都不是天使,看不到光明的前途。
7.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转眼七月,天气很热,我的皮肤晒得漆黑,全身上下,只剩牙齿雪白。
柳絮爱美,决不在这种天气出门,在太阳下晒两小时,再漂亮的美女也不能见人,柳絮非常明白这一点。
我们的业务并没有因为天气炎热而受影响,柳絮说,天气热,夜晚长,把老板约出来吃宵夜,一样可以把事情搞定。
我很佩服她在饭桌的智慧,有她在,气氛总能很好,感情总会很暧昧,最厉害的是她可以小心周旋不让任何人吃自己豆腐,这等功力,不是人人可以练会的,必得有些先天因素。
我跟在她身边,如同一个小秘书,只需在适当时候介绍业务提上合同就行了。她的酒量很好,永远只喝白酒,我没见她喝醉过。
付鑫和柳絮吵架了,因为柳絮见到他又与另一女子在一起。
柳絮对我说:“我没想到自己会真爱上这个负心公子。现在,我进退两难。”
我问:“你是爱他什么?”
“不知道。以前,我爱一个男人,不外乎爱他的钱,或是爱他的貌,可是对付鑫,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爱上了他的什么。”
我没谈过恋爱,却也明白柳絮这次是真陷下去了。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柳絮遇到了付鑫这只鬼。从前,爱柳絮的那些男人,都被柳絮玩在股掌之间,付鑫是她掌握不了的男人,所以她爱上了他。
我们都知道付鑫是个薄情的男人,但是女人却很难不被他吸引,他出手大方,风度十佳,又懂得照顾女性,只是太博爱,他的爱,永远不会只给一个女人,他永远舍不得放弃大森林。
8.缘份是场意外
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我也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他叫许为民,一个长得并不好看的男人,但是在事业上却颇有成绩。我们俩走一起绝对是蛤蟆配青蛙,一点都不养眼。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茶楼,地面很平整,我走过他的身边却忽然摔倒,我敢发誓,自己决不是故意的,真是见鬼了。他看我一眼,却没有来扶我,我瞪着这个难看男人,真想用刀子捅了他,他以为他是谁呀,用那种眼神看我,本姑娘长的虽然不好,但还没花痴的故意要引起男人的注意。
第二次见面是在他的公司,我们去谈业务,推开门才知道他竟然就是总经理,我狠不得转身出来,但是不知情的柳絮却一直拉着我,我无奈只好一起坐在沙发上。他起身到柜前拿以前的广告资料给我们看,忽然,意外发生了,他竟也在自己的办公室无缘无故摔倒,我捧腹大笑,柳絮忙上前去扶,丢了大丑,他那难看的人变得通红。
“许总,我知道你决对不是故意的。”终于报一箭之仇,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第三次见面是他约我的,他说,我是个特别的女孩,我问他哪里特别?他说是特别的难看,如果不是隔着电话,我一定会把他掐死。当然,恨归恨,我们还是见面了,他是我的客户,我得靠业务吃饭,在钱面前,我一向没什么原则,谁会跟钞票过不去呀。这一回,我们忽然变得投缘,他大讲特讲自己的创业史,我第一次学会当个好听众。分开时他问:
“我们能当朋友吗?”
“只要你在我们公司投广告就能。”
“你这人一点也可爱。”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我们岂不是刚好一对?”
那一刻,莫明的,我忽然脸红,他过来握我的手,我竟然也没有甩开。
缘份是场意外,从古自今,这是不变的真理。
9. 付家兄弟
付鑫发挥了他负心人的本色,他要求和柳絮分手,柳絮甩了他巴掌,说:
“滚,分手也轮不到你先开口,我身边无钱无物,就是男人多。”
付鑫没有说话,毫不忧豫的转身离去。
回办公室后,柳絮却哭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她把天下的男人通通大骂了一顿,然后拍桌子说:
“燕子,你个乌鸦嘴,都是你,是你说我永远得不到真爱的。”
“我…我,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的嘴没那么灵,你还说我永远嫁不出去呢。”
女人最善长的就是无理取闹,我无故被人骂是乌鸦嘴。
“燕子,你现在一定在笑话了,你一定很高兴看到我被别人甩,你这人最会幸灾乐祸了。”
“柳絮,你个混蛋,”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狐狸精,我懒得理你。”
我“啪”一声站起,要离开办公室,柳絮过来一把拉住说:
“燕子,你不要不理我。”
我心软了,必竟她是受了感情伤害:“你真要谈恋爱,记得找个可靠男人。”
我竟对爱情专家说起教来,这世界真是反了。
下班,我要和许为民约会,柳絮死缠烂打也要跟着去。
“失恋了也不用这样吧,你身后的男人足有一个连,何必一定要来当我们的电灯泡。”
“别提那些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我想和你家许为民一起吃饭。”
“你不会是想打他的主意吧?狐狸精,好容易有男人看上我,你别来给我捣乱。”
“你个见色忘义的小人,有人男人不要朋友。”
“我……我……”
“安啦,我不会动你男人,你就让我跟着去吧,想当初我和付鑫约会,你当灯泡的次数会少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能让柳絮跟着去,的确,她和付鑫恋爱时,我老跟着去蹭饭的。
我们在西餐厅吃牛排,这当然是柳絮的提意,只能她才小资的喜欢吃这些东西,我的最爱永远是中国炒菜。
许为民虽然人难看点,却是极有风度,其实他是不难找到漂亮女友的,会看上我,他一定是瞎了眼。
柳絮吃得兴高采烈,一点不像个失恋女人,她在人前永远是光彩照人的,人后的事,除了我知道谁会去关心。
“贵州。”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这不是付健吗?我把脸躲到许为民身后,可是他还是走了过来。
“贵州,你怎么不理我。”
“什么,你叫贵州?”柳絮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我真想找个地缝钻。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吓得有点口吃。
“我跟着爸妈一起来的,他们在那边吃饭。”付健是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弱智儿,因为他面容英俊,穿戴整齐,但是这句话中却露了破绽,因为只有儿童才会说是跟爸妈一起来的,正常的二十多青年只会说和爸妈一起来的。
“哦,这样呀,那你快回去吃饭吧。”我不想见到他,特别是在柳絮好奇的目光下。
“我叫付健,很高兴认识你,你是贵州的朋友吗?”可他根本不想走,还有礼貌和许为民打起了招呼,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日子,我差点把头低到了桌子下面,许为民在桌下拉住了我的手,我听到他说:
“我是她的男友,我叫许为民,还有,她不叫贵州,她叫刘燕。”
“你怎么可以骗我?”付健感到很吃惊。
“对不起,我当时只是和你开玩笑。”我解释,早知他有病,打死我也不会和他开玩笑。
“哦,刘燕,我喜欢你。”
付健的忽然表白吓掉了我的七魂六魄。
“我…我有男友了。”我忙拉住许为民说。
“那我还是可以喜欢的呀。”付健天真的说。
天啊,我是哪门子的桃花运呀?不是我看不起弱智儿,只是在大厅广众下,在现任男友面前,被一个男人这样直接的表白,我实在不知道要这么应对,再说我又不是美女。
“健儿,快回去吃饭吧。”还好有妇人拉了他回去,我想那应该就是付健的母亲。
“对不起,他打扰你们了吧。”她是非常有气质的妇人。
“没有。”我们三个同时说。
妇人拉了付健回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一点也没错。
我挼了一把额头,还真是出一脑门冷汗。
付鑫甩了美丽的柳絮,付健却说喜欢我,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出人意料的事,我们必须把自己的心脏锻炼的很强壮,不然还真容易出事。
10.妹妹刘雀
暑假,妹妹刘誉来投靠我,说要在这个城市找个实习单位。
她到的那天,我叫上柳絮,许为民一起为她接风,柳絮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真的是刘燕的妹妹?”
“是呀。”
“哎呀,同是一个母亲生,怎么一个是凤凰,一个就是鸡呢。”
“柳絮,闭上你的臭嘴巴。”我后悔把这个女人叫出来了,的确,妹妹和我一点也不像,她走到大街上绝对算个美女的。
“哟,事实也不让人家说呀。”柳絮依旧不饶过我。
还好妹妹替我解了围:“刘阿姨,我姐是心美。”
阿姨,哈哈哈,看着柳絮受伤的表情,我大大抱了抱刘雀。这妮子很会见使舵,她毫不别扭的叫着许为民姐夫,许为民一高兴,马上让她到他的公司当秘书。
晚上,我们两姐妹躺在床上聊天,妹妹抱着我说:
“姐姐,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我知道她指得是何事,我们家很穷,供不起两个女儿读书,为了妹妹,我自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并到外给她挣学费。
“雀,有你这句话,姐姐做什么都值了。”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两姐妹,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许为民对我这个妹妹很好,自从她来后,我们的约会都变成了三人行,我看到他们能够相处愉快非常的高兴。
我开玩笑的对刘雀说:“雀,你到了他公司,可要帮姐姐看着他,他如有约会别的年轻女子,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我会做好这分间碟工作的。”
许为民看着我们两妹姐笑,爱人和亲人都在身边,我想幸福生活就是这样的。
11.爱情是什么
爱情路上,有人越挫越勇,柳絮再次恋爱,这次的男人让我大跌眼睛,因为他普通的毫无特色,四只眼,中等个,既没钱又没才,我问柳絮:
“你看上了他什么?”
“你这人真俗,爱情,你懂不懂,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你的爱情从来就是要理由的。”
“那我现在想要一次至真至纯的爱情了行不行。”
“先把你脸上的石灰粉和鸡血擦掉起,我再告诉你倒底行不行。”
“少管我,我跟你没共同语言。”
当柳絮开始说跟我没共同语言时,我不禁反思,难道我真的俗了,现在的人们都开始返璞归真了?
许为民忽然间好像远离了我,我问刘雀:
“他是不是有了新女友?”
刘雀明确的答复我:“没有呀,我没看到他有与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那你没发现他也不约会我了吗?”
“可能是他忙吧。”
“喂,你是他妹妹,还是我妹妹,别到了他公司就尽帮他说话。”
“我哪有。”
“没有就好。”
我打电话给许为民:
“喂,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有想我吗?”
他一阵沉默,忽然很正经的叫我名字说:
“刘燕,对不起,你听我说……”
“对不起,我有事,你什么都先别说了。”我的后背忽然发凉,急忙忙挂断电话,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真的可能移情别恋了,我还没准备好接受事实,我把手机关机了。
我约了柳絮到酒吧喝酒,我对她说:
“我要失恋了,女人,我要失恋了!”
“许为民变心?他爱上了谁?”
“他还没说,我就挂了电话,我不敢听,我还没准备好接爱这件事。”
“刘燕,是你疑心太重了吧,许为民不像是个会变心的人,再说你不是安排了刘雀在他身边做间碟了吗。”
“不,不,我的感觉不会错的,他一定是变心了,柳絮,我怎么办,我真要嫁不出去了。”
“别说丧气话,你才多大,再过一年也才27,好男人多的是,他许为民放弃了你,是他没眼光。”
“柳絮。”我感动的大哭,认识她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都到她说我的好话。
晚上,醉熏熏的回家,把刘雀吓了一大跳:
“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没事。”
“你先躺着,我去帮你买醒酒药。”刘雀换了衣服出门。
我把手机开机,给许为民打电话:
“我是刘燕,把你上午的话说完吧。”我很高兴,即使醉了,我竟也能把话说完整。
“对不起,刘燕,一切都是我的错。”
“别对我说对不起,我要听结果。”
“我爱上了别的女孩。”许为民还是残忍的告诉了我真相。
“她是谁?比我漂亮吗?”然后我开始大笑,“这实在是句废话,她一定会比我漂亮,因为这世界像我这般难看的人真的不多。”
“刘燕,请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
“你都甩了我了,何必再求得我的原谅,你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不,你一定要原谅我,因为我爱上了你的妹妹刘雀。”
什么,什么?他竟然爱上了刘雀,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原来第三者竟是自己的妹妹。
“刘燕,我是真心喜欢她,请你原谅我。”
许为民还在一直说,我甩掉电话趴床上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人我的爱人他们要一起背叛我,这是为什么?我倒底做错了什么?我心如被人狠狠的挖去了一块,痛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刘雀买了药回来,看到我蒙着被子,说:
“姐,你怎么了,快起床吃药。”
我一把挡开她说:“滚,别让我看见你,我没到自己养了一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姐姐,这是怎么了?”刘雀含着泪站在我床前。
“还想瞒我?许为民爱上了你,你们联合起来来骗,你走,现在求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我把刘雀推出门外,然后瘫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门外没有了动静,我又开始后悔,这半夜三更的,刘雀能去哪?我拿起手机,忽然又自个笑了起来,她怎么会没地方去,一个电话,此时的许为民就会眼巴巴的来接她回家,原来可怜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一边哭一边笑,这一夜,漫长而痛苦,窗外的天怎么样都不亮,我流尽了身上所有的水份。
12.许为民的悲哀
第二天,我硬撑着去上班,爱情背叛了我,我不能再放弃工作。
一进办公室,柳絮就问我:
“刘燕,你们怎么了?昨天刘雀半夜来找我,我问她,她一句也不说就知道哭,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刘雀竟然没去找许为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见我不回答,柳絮大着嗓子骂:“刘燕,你个死女人,我告诉你,你别失恋了就把气出在妹妹身上。”
“你知道什么呀?被欺负的是我?你知道许为民爱上的是谁吗?”我对着柳絮大吼。
“谁?”
“是刘雀,是我的亲妹妹刘雀。”我又禁不住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可怜的刘燕。”柳絮过来拥抱我。
手机在不停的响着,我看到许为民的名字在闪烁,柳絮帮我接起了电话:
“许为民,你不是人,你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
“柳絮,刘雀怎么了,她今天没来上班,是不是刘燕骂她了。”
“你不是和刘雀好上了吗?你们不是联合起来欺负燕子吗?她的行踪你来问我们做什么。”
“不,不,刘雀她并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什么,你并还没有和刘雀在一起,你就这么急于要甩了刘燕。许为民,你会输得很惨的。”
柳絮啪一下挂了手机,然后,她对我说:
“燕子,你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惨,刘雀并没有背叛你,她根本还不知道这回事,一切是许为民一相情愿。”
“刘雀没有背叛我?”
“是的,她根本还不知道许为民喜欢她这回事。”
“刘雀现在在哪?”
“早上和我一起出门的。”
“快,帮我请假,我得回房间去看她。”我拎起包就走。
在住房的楼下,我看到了许为民,他和刘雀站在一起,原来他已经比我先着急跑来了。
我听到许为民说:“刘雀,我爱的已不是你姐姐,我爱上了你,请你理解我,我是真爱你的。”
原来男人翻脸真的可以比翻书还快,我躲在墙角不敢出来。
“啪”清脆的掌声响起,我再出钻出头看他们,刘雀的手还气奋的扬在空中,许为民的脸上有明显的五指印。
“刘雀,爱一个人是没道理的,我爱上你,这根本不由我控制。”许为民说。
“你爱我,这与我无关,但是你背叛了我姐,我必须得为我姐打这一巴掌,你算什么,你于我只是外人,姐姐才是我亲人,我由不得一个外人来欺负我亲人。”刘雀头脑清醒,一句句话说的清脆利落。
多么可爱的妹妹,我忍不住跑出去和她拥抱。
“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打乱了你的生活。”
“不,是姐姐不对,一切与你无关。”
我看到许为民失落的站在原地,这个男人,他一定以为刘雀十拿九稳会爱他,所以才会先急于要离开我,开始追我的妹妹。没想到刘雀是亲情至上,她根本一点不爱他。多亏妹妹争气,不然,这一战,我不知会败得有多惨。
13.爱情末路
这场爱情过后,我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柳絮最终还是甩了她那毫无特色的男友。
不知是流行变了,还是柳絮的心情变了,不知从哪天起她脸上的妆忽然淡了,她是美女,所以淡妆浓抺总相宜。
妹妹回学校了,走的那天,许为民来送她,把妹妹的工资放到我手里,我瞪着他冷笑,把钱甩回他身上,妹妹走过去,把钱捡起说:
“姐,不用为这种人生气,这钱是我应得的,我们拿得理直气壮。”
许为民看着刘雀,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伤痛,刘雀拥抱我,然后头也不回进了车站。
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妹妹,她比我和柳絮都厉害,我们只有一个坚硬的壳,而她却有一颗坚硬的心。
工作还是一承不变,只是我和柳絮都失去了爱情。
柳絮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的确,愛情随时都会来临,只是我们都已丢了那颗爱人的的心,一次次失望过后,我们学会了只爱自己。
14.无言的结局
一年后,付鑫给柳絮发了条信息,说他要结婚了。
柳絮把信息给我看时,没有一丝激动,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原来他也是会结婚的。”
的确,从前的付鑫是个只恋爱不结婚的人,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柳絮,我刚见到她时是多么的妖娆,如今却不化妆,不喝酒,风清云淡的像个邻家女孩了。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叫缘份,可是现实的中,我们总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然后,时间对了,人又错了。
最让人吃惊的是刘雀,她竟也要结婚了,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对方是她的大学导师,他们决在刘雀毕业的暑假里举行了婚礼。
在新娘化妆间里,我看着平静的刘雀,不禁问道:“你爱他吗?你们是否相爱?”
刘雀看着我,然后笑了,她说:“这重要吗?”
“对呀,这重要吗?”我自言自语。
柳絮过来拍着我的肩说:“也许,你应该接受付健的爱,因为他的智力永远在10岁,只有一个孩子的爱是真诚的。”
年轻如妹妹,都已不相信爱情,这个世界倒底怎么了?
也许我不该想太多,妹妹刘雀从小就比我聪明,但愿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而我的爱情,早已遗失,我甚至记不起,它被掉在了哪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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