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读金庸小说札记]（十七）金庸小说中的笑话

中国人擅长于讲笑话，从曹魏时邯郸淳《笑林》到清游戏主人《笑林广记》，中国古代笑话书的历史也已经有一千七百余年。闲翻金庸武侠，发现其中也有采撷古代笑话的地方。

　　《射雕英雄传》二十六回《新盟旧约》，写郭靖、黄蓉“来到江南西路界内，上了一条长岭，突然间一阵凉风过去，东边一大片乌云疾飞过来。这时正当盛夏，大雨说来就来，乌云未到头顶，轰隆隆一个霹雳，雨点已如黄豆般洒将下来。”郭靖说快跑，黄蓉摇了摇头，说道：“靖哥哥，有本书上讲到一个故事。一日天下大雨，道上行人纷纷飞奔，只有一人却缓步行走。旁人奇了，问他干么不快跑。那人道：‘前面也下大雨，跑过去还不是一般的淋湿？’”

　　按：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个笑话。见独逸窝退士《笑笑录》“徐行雨中”条（原注：出（明朝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谈》。我手头无此书，不能复检）：“有徐行雨中者，人或迟之，答曰：‘前途亦雨’”。这本是嘲笑这个在雨中行走的人，但金庸让黄蓉讲述这个故事后，加上了下面一节：“黄蓉心中却忽然想起了华筝之事：‘前途既已注定了是忧患伤心，不论怎生走法，终究避不了、躲不开，便如是咱们在长岭上遇雨一般。’”这样这个老笑话便和小说紧密地结合起来，而非可有可无的闲笔了。

　　又《笑傲江湖》第五回《治伤》写令狐冲给仪琳讲笑话：

　　“师妹，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今年元宵，我们师兄妹相聚饮酒，灵珊师妹出了个灯谜，说是：‘左边一只小狗，右边一个傻瓜’，打一个字。那时坐在她左边的，是我六师弟陆大有，便是昨晚进屋来寻找我的那个师弟。我是坐在她右首。”仪琳微笑道：“她出这个谜儿，是取笑你和这位陆师兄了。”令狐冲道：“不错，这个谜儿倒不难猜，便是我令狐冲的这个‘狐’字。她说是个老笑话，从书上看来的。只难得刚好六师弟坐在她左首，我坐在她右首。也真凑巧，此刻在我身旁，又是这边一只小狗，这边一只大瓜。”说着指指西瓜，又指指她，脸露微笑。仪琳微笑道：“好啊，你绕弯儿骂我小狗。”

　　这个“从书上看来的”笑话见《聊斋志异》卷四《狐谐》：

　　狐曰：“昔一大臣，出使红毛国，着狐腋冠，见国王。王见而异之，问：‘何皮毛，温厚乃尔？’夫臣以狐对。王曰：‘此物生平未曾得闻。狐字字画何等？’使臣书空而奏曰：‘右边是一大瓜，左边是一小犬。’”

　　令狐冲姓名中有一“狐”字，金庸把这个笑话搬来倒也贴切。

一、一个故事：“双梦记”

一个故事：“双梦记”

　　王吉安

　　这是博尔赫斯讲的一个故事。博尔赫斯，这个睿智的阿根廷老人，双目失明的国立图书馆馆长，在布宜诺斯艾里斯，坐拥书城。他的知识像图书馆一样渊博，他的文字像数学一样简洁，他的小说世界却像迷宫一样深不可测。他是一个讲故事的圣手，“作家中的作家”，而他的故事，不是源于现实生活，而是源于书本，或者源于冥想。他相信“写小说和造迷宫是一回事”，他在冥想中构筑着《小径分岔的花园》那样让人着迷、又让人晕眩的小说。不过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却言简意赅，珠圆玉润。博尔赫斯一生没有写过长篇小说，他说长篇小说的情节结构是一条直线，而短篇小说的起点就是终点，首尾相应，一气呵成。也就是说，短篇小说的结构是圆形。他说圆形是最美的图形。这个故事叫《双梦记》：

　　开罗有个家资巨万的人，他仗义疏财，散尽了家产，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有一天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衣服湿透的人从嘴巴里掏出一枚金币，对他说：“你的好运在波斯的伊斯法罕，去找吧。”他醒来就踏上了征途，经过很多磨难，他到达了伊斯法罕，在清真寺过夜，一伙强盗抢劫后路过清真寺，翻过墙逃跑了，巡夜队长搜查寺院，逮捕了开罗来的人。对他严刑拷打，队长问他：“你是谁，从哪里来？”那人说：“我来自开罗，我叫穆罕默德#8226;艾尔#8226;马格莱比。神托梦给我叫我来这里寻找好运。可是我到了这里，发现等待我的好运却是你劈头盖脸给我的一顿毒打。”队长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说：“年轻人，我三次梦见开罗城的一所房子，房子后面有个日晷，日晷后面有棵无花果树，无花果树后面有个喷泉，喷泉底下埋藏着宝藏。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个乱梦，而你这个傻瓜居然相信一个梦，跑了这么多城市。别在让我在这里见到你，拿几个钱币走吧。”

　　那个人回到自己家，在自己的院子的喷泉下面（就是队长梦见的地方）挖出了宝藏。

　　故事好像一个寓言，寓意是什么？关于寻找？关于心灵？关于梦想？博尔赫斯自己说，是关于神寓。作家可以有哲学，而我以为，作家最好不要在自己的作品中过度地讲什么哲学，作家的任务，只是把故事讲好。

　　还是这个故事，巴西作家科埃略又讲了一遍。不过科埃略用的篇幅大一些，是一部中篇小说。科埃略的这部书，我买过两本，一本译名是《炼金术士》，另一本译名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其实关于这个“双梦记”的故事，我最早是从科埃略的书中读到的，然后我向我的学生推荐。现在这两本书一本送人了，另一本书躺在我的堆积如山的纷乱的书房中的某一个角落，我找不到它。

　　在科埃略的讲述中，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牧羊少年，他的故事则曲折和丰富：

　　西班牙少年圣地亚哥（这个名字好熟悉，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中的那个孤独的老英雄也叫圣地亚哥），曾经有过梦想，他的梦想就是离开家外出旅行。而他也确实做到了，他成为了安达鲁西亚的一个牧羊人，赶着他的羊，在草原上肆意游荡，踏遍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当他在达成了自己的梦想之后，那曾经驱动他离开家走向草原的冲动和激情却没了影踪，牧羊人的一切技能他都已经熟识，他已经安于做一个牧羊人，不想去改变它。这时，他开始反复做一个梦，他梦见，一个精灵告诉他，有一份宝藏在埃及的金字塔前等着他。这个梦不断地干扰着他，就像当初那个想离开家去看世界的愿望一样，使他无法安于现状。一个解梦的吉普赛妇人，更重要的是撒冷之王，告诉他，人应该去追寻自己的天命：“那就是你一直想去做的事。每个人，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知道自己的天命。”于是，他按照心灵的召唤，去追寻他所梦见过两次的金字塔附近的宝藏。牧羊少年从西班牙最南端渡海出发，到非洲，开始了他的寻宝之旅，也是奇幻之旅、探险之旅。

　　下面的故事有点像唐僧“西游记”，故事的讲法就像“中国盒子”，大故事中套着小故事。在北非摩洛哥，他被小偷掠走钱财；他学会了阿拉伯文；他遇到了一位永远幸福地怀抱着朝圣麦加的梦想的水晶商人，少年为水晶商人创造性地工作了十一个月又九天，得到了一笔钱；他加入了横越撒哈拉大沙漠的商队，碰到了一位一心求教炼金术士的英国人。他们找到了沙漠里的炼金术士，一个真正的点石成金的炼金家，和宇宙语言的通晓者。在绿洲，少年遇见汲水少女法蒂玛，一见钟情。而炼金术士教导他体味“天地之心”：“倾听你的心。它了解所有的事，因为它源自天地之心，而且它总有一天将会回归天地之心。”炼金术士让他重新踏上寻宝之途，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途中，他们被军队所掳，炼金术士以少年的钱财为他赢得三天的时间，少年在与沙漠、风与太阳的对话中，接触了天地之心，也如愿脱身。少年说：“当我真心在追寻着我的梦想时，每一天都是缤纷的，因为我知道每一个小时都是在实现梦想的一部分。当我真实地在追寻着梦想时，一路上我都会发现从未想象过的东西，如果当初我没有勇气去尝试看来几乎不可能的事，如今我就还只是个牧羊人而已。”

　　终于，少年历经艰险，来到了曾经梦到过的金字塔前。在圆月的光芒和沙漠的白色映照下，耸立着的埃及金字塔庄严而壮丽。他哭泣起来，泪水滴落之处有一只金龟子在爬行。心灵告诉他，在这里挖掘。他不断地挖掘，受了伤，开始疲惫。他没有找到什么宝藏。一伙强盗来了，收走了他身上的一块金子，殴打他，拷问他，少年说，我在这里寻找一笔财宝，这是两次同样的梦境告诉我的。强盗头领说，“两年前，就是在你现在呆着的地方，我也两次做了同一个梦，梦见我应该到西班牙的原野上去，寻找一座倒塌的教堂，牧羊人经常带着他们的羊群在那里过夜，圣器室生长着一棵桑树，如果我从这棵桑树的根部挖下去，就会找到一批埋藏着的财宝。可是我并不愚蠢，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作过两次的梦而穿越一座沙漠。”说完他就离去了。孩子听完，如雷轰顶，扑通跪倒在金字塔下，仰望苍天，泪流满面：天意啊！他重返他的西班牙草原，在他的家乡的教堂的桑树下，他发现了财宝。

　　与博尔赫斯只为少数人写作不同的是，保罗#8226;科埃略是一位畅销书作家，这本《炼金术士》称得上是一本世界畅销书，据说，迄今为止，在世界各国已售出上千万册。科埃略并没有给我们提供一个对当今复杂现实的态度，没有显现作家的独立精神，也没有文学形式上的贡献。但评论家把这本书誉作是一部影响读者心灵一辈子的现代经典。这本书把童话、探险故事、成长小说和寓言结合在了一起，描绘了人类寻找完美梦想的旅途。

　　再一次讲这样一个故事的，是一名叫高行健的法籍华裔作家，他以一部《灵山》让中国人首次触及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个高行健，八十年代的时候，在国内，以创作先锋戏剧和意识流小说著称，我读过他的小说《一个鸽子叫红唇》，我知道，是他比较早地尝试了意识流的手法。他有一本小书，我记得是《现代小说创作技巧》，介绍了一些现代派创作理论。八十年代中期，他成为了一个异见分子，跑到了法国。2000年，高行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是第一个获得该奖项的华人作家，但是他的得奖在中国大陆引起争议，文坛上一般不愿意提及此事。说实话，这部《灵山》，我没有读完，他的文笔在中国作家中不算一流，这个故事他也讲得太晦涩，并且，空洞。

　　高行健的这个故事是一部长篇，博尔赫斯说过，长篇小说的结构是条直线。《灵山》的情节结构就是这样，从起点到终点，但终点是指向虚无，不是像前两个故事那样是一个闭合的圆形。故事的主题仍然是关于寻找，但不是关于寻宝，是说一个人去寻找传说中的灵山。灵山，象征心灵，或人的本性与灵性。他千辛万苦，跋山涉水，但最终却没有能够成功，他没有找到，于是，他便产生了怀疑， “人生的目标其实是虚无的”，没意义的，他开始堕落，追逐女人，在女人身上及时行乐。

　　西方对这个故事的评论是，人需要精神上的寄托，而一切属人的东西都无法填补人精神上的这个深穴，当人在寻找的过程中疲惫，懈怠，怀疑的时候，就可能推开灵性的引导，而任由本性的堕落！哈哈，高作家跑到法国，果然是把存在主义又咀嚼了一遍！他把人生的意义来了个完全消解。

二、“旧书摊故事”之寻书的历程

　　驿动的心

　　作词：梁弘志

　　作曲：梁弘志

　　演唱：姜育恒

　　曾经经为我的家，

　　是一张张的票根。

　　撕开后展开旅程，

　　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飘荡多少天。

　　这样孤独多少年，

　　终点又回到起点。

　　到现在我才发觉，

　　哦哦哦。。。

　　路过的人我早已忘记，

　　经过的事已随风而去。

　　驿动的心已渐渐平息，

　　疲惫的我是否有缘。

　　和你相依。

　　记得我卖书的前几年，特别愿意出门。原因一个是对好书欲望的满足。另一个，说不上为了什么，就是想离开我们的那座小县城，离开那些令人心烦的家常琐事的困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地静一静。当然在静的过程中，如果能意外地寻到几本令自己心仪的好书，那就更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了。

　　那时出门，除了买书之外，最让我心动的事情，便是坐在车窗前，看那车窗外的风景了。随着火车的起动，进入我眼帘的景色，就象在生活中被提炼出来，流动着的水彩画一般，缓缓地冲击着我那已经对任何人和事都无动于衷的近似乎有些麻木冷漠的视线。

　　那长满禾苗绿幽幽的稻田。在快要完成使命的晚春的暖阳里，随着即将逝去的那春风舒缓的伴奏声，沙沙地在为它唱着送行的挽歌。安静的农家小院里的老槐树下，那慵懒地趴卧在地下，不停地打着哈欠的老黄牛在百无聊赖地打着盹儿。老槐树的枝叶上，鸟儿在一蹦一跳地叫着夏天快点到来的数来宝。庄稼地里边有几个村里的壮汉，正在挑着木桶儿到河里取些水来，灌溉着他们的菜地。有几个穿着红肚兜兜的孩童，头带着老槐树上折下来的带着很多树叶的，树枝编成的小八路似的遮阳帽，手里拿着编小八路的遮阳帽剩下的嫩树枝，在互相打斗的玩耍着，嘻戏着。远处群山环绕，碧岭争翠。泉水叮咚响地流向那没有尽头的远方。。。每到这时，我的心就会和这山村交融在一起，吸取着它们释放出来的乡土气息。

　　可能你会想不到，这车窗外的风景，最动人的时刻，竟然是在乌云满天，暴雨将要来临前的那一刻。那时车窗外的景色在厚厚的云层的反衬下，就象一幅水晶般透明的乡村风景画一样地呈现在你的面前。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快感。这时我就会急切地把脸紧紧地贴在车窗的玻璃上，痴痴地看那被乌云硬拉起来的，悬挂在天与地之间的那道迷幻的景象。这时我的魂魄就好象被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牵引着，瞬间便被抛进了天与地之间的风景画中，仿佛和它们融化成了一体。

　　每到这时，我真的希望这火车，千万千万不要停下来，就让他这么永远永远地顺着这条铁轨一直开下去。开到天的尽尽头，驶入海的深深处。。。

　　因为我知道，这种由距离产生的美，远看它是一道迷人的风景，走近了它就会变成平淡的生活。就象回忆往事中，你曾爱过的女人那张，曾经让你心动的美丽的脸。。。

　　开始出门的时候，就是去沈阳。记得有一次，刚下火车去怀远门。因为早起赶火车，没有来得及吃饭，就到一家小吃部，要了一份五块钱的盒饭。拿到手吃的时候，才发现菜是头一天剩的。我也没吱声，就把饭给干吃了，把那菜管老板要了个塑料袋，装了起来。一出他那小店的门，就让我把那剩菜扔进了垃圾箱里，省着他再去反复地拿出来给别人吃。

　　在怀远门逛了一圈，看见一个摊主收了一堆“小人书”里，有一本板新的《龙江颂》，被他的临摊的摊主，花五十块钱买了下来。剩下的“小人书”我都没有相中。后来我临走时，给了那个花五十块钱买下板新的《龙江颂》的摊主八十块钱，让他把那刚买到手的《龙江颂》转让给我，他没有同意。看他没卖给我，我就直接加到了一百块钱。他就直截了当地跟我说道：“这书是我自己留的，不能卖。在者说了，我刚从他那花五十块钱买来的。”他用手指了一下临摊卖给他《龙江颂》的那位摊主，然后又接着对我说道：“我再转手当着他的面，卖给你一百块钱。这算啥事啊！不行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看他说的很诚恳和坚决，我就不在坚持买这本板新的令我眼热心跳的《龙江颂》了。

　　出了怀远门，我去了另一个没出摊的摊主家里。他拿出了一本林楷画的四十八开本的六几年二印的“小人书”《林则徐》来卖给我。他只管我要了四十块钱，我当时竟然没有买。后来花十块钱一本挑了两套板新的大书，分别是；人民文学版的《悲惨世界》和漓江版的《静静的顿河》。都是简装本的。再后来到青年大街的古玩市场，花四十块钱，买了一本七七年出版的关于天安门广场的画册。后后来到北京的潘家园，看到成摞的板新的，才卖十五块钱一本。

　　再再后来就到了一个专门玩“小人书”的贩子，“二精子”的家里，挑了几本八几年的品相比较新的“小人书”。现在还记得的大概有；《一把椅子》、《苦儿流浪记》、《一二五战歌》。《一二五战歌》是两本一套，好象是文革的“小人书”。后来他又给我拿出来一本老版的五十开本的“小人书”《活人塘》。这本《活人塘》“小人书”我有过一本没有封面和封底的，让我以两块钱的价格卖给了我们那炼油厂那时还是技术员现在已经是副总的李静春了。所以我对这本《活人塘》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我把这本《活人塘》“小人书”拿过来看了一下它的封面。封面是一个肥胖的地主带着个瓜皮帽，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个管家模样的人，手拿着老式的大算盘，在给对面的一个瘦小的老农户算帐的样子。我看着有点面熟，但当时那一刻，没能想起来。这时我就问了一下“二精子”道：“这本《活人塘》多少钱卖啊。”他告诉我说：“五十块钱卖。”我又问他道：“这本老‘小人书’咋怎么便宜呢？”他便对我很客气地说道：“照顾你是老关系户了。”我又把目光转回了那本《活人塘》的封面上。猛然间，忽啦一下，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地一闪。这不就是那个，那个啥吗：黄世仁过年逼扬白老劳还债时的那个场面吗？当我扭过头来，再看“二精子”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很难为情地对我说，这书皮是他在《大众电影》上剪下来的图，精心贴上去的。后皮也是后补上去的。听了这话，我就冲着他大喊道：“‘二精子’呀，‘二精子’，你也太精了点吧！”他确实很精，后来到底让他把我给绕了进去。这是后话，以后在叙。最后我觉得这本书他补的还不错，就十五块钱，买了下来。回家之后，又叫我以二十五块钱的价格，卖给我们那专买老“小人书”的“黄玉郎”了。当然秘密也是在最后才告诉他的。

　　通过这些日子写东西，我发现自己得了一个毛病。就是干别的事情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忽然地出现在脑海中。这使我又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这些想法很好。恐惧的是，这些想法在脑海中停留的太短，真害怕它就象传说中的爱情鸟一样，永远的就这样地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第二站去的是通辽，原因是；听说牛贩子的《红楼梦故事》是从那里花五毛钱一本买来的。所以，我连夜买了火车票，就去了通辽。下火车一打听，就知道上当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旧书摊。只有菜市场里有两份只摆了百十来本旧书的小书摊子。在其中一个摊子上花了三块钱，买了一本五几年影印的《一笑散》。后来花两块钱租了一台一个中年妇女骑的三轮车，去了趟新华书店。结果又是失望而归。只是连累了那位妇女大热天的来回来去蹬了十几里的路。唉！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也无书啊！

　　第三站去的地方就是朝阳。在旧书市场里转了一圈，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一本七七年出版的《大寨画册》。后来叫我一百六十块钱，卖给“飞刀小李”了。

　　第四站是北京，被我称为史上最快的寻书之旅。四点在潘家园下车。在附近的一个小吃摊上，花了八块钱买了半斤包子。抓起一个，吃了一半，就吐了。太难吃了，随手就把剩下的包子扔到附近的垃圾箱里边去了。走到另一条街上，发现一对开封父子支的一个小棚子，蒸的是开封小龙包。太美了！三元钱一屉，馄饨一块钱一碗。我是吃了两屉开封小龙包，喝了一碗混饨。吃得我是涕泪横流啊，谁说北京吃的贵啊。这七块钱吃的不是挺好的吗？关键是你得找对地方啊！

　　来到潘家园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快到五点钟了。顺着人流向里面溜达，见一个北京本地人，从一个外地人手中，花三百块钱，买了一本六几年的简装的黄宾虹的画册。此时我突然有个发现，就是在潘家园这里卖书的，几乎都是外地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后来在一个很倔的，专卖“小人书”的摊主那里，相中了一套三本，六几年一版二三印，有九品了的三十二开本，线装老版的“小人书”，《山乡巨变》。摊主索价一千五百块钱。我开始给了他一千块钱，他头摇晃得跟拨榔鼓似的，耿愣着脖子喊叫着：“不行不行，少一千五百块钱，你肯定是拿不去的。跟谁要抢他的书似的。后来我又给他加了三百块钱。他竟把书直接装进他的布兜子里面去了，说啥也不卖了。说什么，要自己留着看。这真叫我见识了一回，潘家园摊主的爱书如性，惜钱如命的大英雄主义气概了。

　　后来看了一下别的书摊，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书可以买的。九点多钟的时候，就打的到了报国寺逛了一圈。那里的书价普遍要比潘家园的书价贵很多，人也少很多。但书要比潘家园的书平均稍好一些。我相中了一本《刘修外传》的上册，有九品了。看标价四百块钱。我也没敢趟价，知道便宜不了，就直接去了琉璃厂。走在琉璃厂古玩一条街上。恍惚之中，感觉到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了，这时的琉璃厂，早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老北京皇城根的泥土味道了。

　　迈进中国书店的二楼时，就看见有两个一胖一瘦的男服务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柜台上赫然摆着前几天我在我们古玩城里买的那几份《旧书信息报》。旧书堆里，都是一些破旧的大路货。

　　出了琉璃厂，我头都没回地花了三十五块钱打的去了汽车站。坐两点钟的虎跃车，不到四点就到了家。结束了我这趟索然无味的一本书也没有买的北京的掏书之旅。

　　踏上去保定火车的时候，我出门的心，早已经不再象以前那样，那么的驿动了。因为当时的旧书太匮乏了，不得不进些新书来混日子和撑门面。刚下火车时，保定车站给我的最初印象就是太脏乱差了。通过车站走廊的时候，竟然有上百个新疆的小男女氓流，叔啊！舅舅大爷快带我走吧！地冲着我们这些刚下火车的旅客拼着命的大声地喊叫着。

　　那时保定的图书批发市场就在车站的地下商城里，规模很大。当时情况是盗版正版书都有卖的。当时我真是脑袋犯糊涂了，竟然进了一些非正规出版的《康熙大字典》，和《书法大字典》的砖头书。记得当时有一种精装十六开本的《北京大学当代学者墨迹选》的正版书法书，质量非常好。老板娘只管我要了六块钱一本。多买还能便宜。我要是把身上带的钱，都买下这种书带回去卖，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的了。唉，后悔哩 ！肠子都悔青了啊 。

　　我进文学书，那家书店的老板，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很有女人味的微胖的女孩。由其是她那白衫衬托下悬挂在胸前的那对如十五的月亮般白嫩滚圆又不失弹性的，在两只快要被撑破的粉红色乳罩的拉扯下，跃跃欲试地一蹦一跳的毫无顾忌地在向你抛着春心荡漾般媚眼的勾魂“大波”儿。太迷人，太有诱惑力了。我终于没有经受得住她那媚眼似的仙桃般“大波”的诱惑。趁她在帮我往麻丝袋子里装书的当口，在她那粉嫩的能滴出奶来的尤物上轻轻地捏了一下。也许是她看在我买他很多书的份上，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吧！她只是俏脸微微一红，用她那如秋水般的双眸，只是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就又继续帮我装她那批发给我的文学书了。那时的我心在狂跳，手在不听使唤的不停地抖动着。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我没有在得寸进尺下去。唉，脏乱差的保定车站啊，那令我迷失，狂乱的胸前活跃着两只玉兔迎春般小可爱的，小美人啊。

　　不知是娇乳使人心乱，还是我已经无心恋战。当那两个一老一少，呆鸟似的拉脚的脚夫要以三十块钱一袋的价格，帮我把那已经装好了的六袋子书，拉到托运处时，我竟然毫不设防地答应了。并切连长途托运的钱，一共给了他们三百块钱。后来回到家一寻思，北京到我们那托运一大件物品，才十块钱。我那二百块钱，是让他们给骗去了。报应啊。后来自己安慰自己，就当是捐给了比我还穷的，心术有些不正的，两个呆鸟似的贪心的傻瓜了吧！

　　打道回府前，找了个小地摊吃了点饭。为了放松和缓解那郁闷的心情，特意喝了两瓶啤酒。在等车的时候，一个卖杂志的贩子搂着我的肩膀，高底要把他那只值五角钱的破杂志，卖给我五块钱。我也对他没客气，使劲搂着他的脖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朋友，我也是卖书的。我那本比你这本小薄册子杂志厚上十倍不止的大书，在我们书摊都卖不上五块钱。你也不琢磨琢磨我能花五块钱买你这本小薄册子的旧杂志吗？他看我这么说，就问了句：“兄弟，你是东北的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道：“是啊！”他听了我的回答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后来，听在我旁边车站雇来扫地的大姐告诉我说，一年前，他也是象卖给我杂志这样，也想强行卖给一个正在喝着啤酒，吃着面包的东北小伙高价杂志。谁知道两句话不和，那个东北小伙比你还横，一啤酒瓶子就削在他脑门子上了。打的他是满脸是血。后来警察来了，给他们带到值班室去了。再后来听说，那个东北小伙在警察的劝说下，赔了他五百块钱，才算了事。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敢找过东北人，强行卖过他的那些高价杂志了。我听他们私底下，都管你们东北人叫东北虎啊！东北虎的。听到这里，我的心是一阵一阵的自豪着，又一阵一阵地酸楚着啊！也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我们这些东北虎，到底是老虎的虎哪，还是虎头的虎呢？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正要通过检票口检票的时候。就见一个矮个的值班警察，正在大声地训斥着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乡下人。看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了，就狠狠地瞪了那个警察一眼，没想到竟然被那警察给看见了，硬生生地把我给拽到了他的值班室里。拼命地摁着我的脖子，让我蹲下去。这时我真想借着酒劲，起身给他一电炮，来出出我那心里已经压抑了很久很久的那口恶气。还好关键时刻，我仿佛听道母亲那苍老温和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叨咕着：“我的孩子啊，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啊！唉，想到这里，就算是为了母亲的担心和那首孟郊的《游子吟》

　　慈 母 手 中 线，

　　游 子 身 上 衣。

　　临 行 密 密 缝，

　　意 恐 迟 迟 归。

　　我也得忍了。还好那矮个警察只是看了一下我的身份证，也没找我什么麻烦。过十几分钟就把我给放了。走到门口时，我正要回身去取那顶陪伴了我一年多，给我遮风挡雨的帽子时，他竟然冲我大喊了起来：”要什么要，一顶破帽子，能值几个钱啊，还不快给我滚！为了不耽误上火车，我只能用尽我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转身飞快地向着那快要拉笛的火车奔去。。。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着急忙慌地来到火车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在人挤人的车箱里，连过道都没有了下脚的地方。快到午夜两点的时候，我实在是挺不住了，就把随身带着的包袱，放在了靠在右边车座的底下。把头枕在包袱上面，身子尽量象条流浪狗一样蜷缩在车座右边的这一侧。渴了就喝一口白天剩下的半瓶子的矿泉水。鼻子闻到的就是那些坐在座位上面的男人和女人们几天都没洗的臭脚丫子味。微弱的眼光能看到的只有那象丛林一样，男人和女人的大腿。这时女人的大腿也不象以往在大街上看的那样，骚劲十足般地性感迷人了。此时此刻，我好想好想家里那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响的，我总想把它扔掉的破木板床和澡堂子里充满水蒸气的有干净热水的泡澡池子啊。

　　经过半宿加一白天多的非人的折磨，快到晚上九点的时候，火车终于到站了。当我的魂魄拖着我那快要散架的肉身走在车站旁的街道上的时候。我回首，看着车站上方那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的，不时地闪烁着醉人般笑脸的霓虹灯时，我的魂魄和我的肉身，已经在默默地在向我的心致哀了。永远的再见了，那个曾经那么喜欢驿动和跳舞的你。

　　当我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心，目送着我那被风一刮，都会有些踉跄着的衰弱的躯体，一步一步艰难地蹭向我那远方的家的时候。这时在我的心与身相距不远的地方，缓缓地爬过来一些残旧得有些零散，相互搀扶着的，脸上挂满了忧伤，但又不失那份坚毅的，老老的音符：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

　　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共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再回首，

　　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

　　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对，

　　多少伤痛和迷惑。

　　曾经在幽幽暗

　　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

　　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着我